第十三章：无过
半个月前，方家镇。
一道身影如老僧入定一般盘腿坐在只见一丝光亮的黑洞里。这是一处许多年前就废弃的矿脉，早年因为出过大事故，死的人比较多，所以停止了采矿。
不远处，水珠从上面的土层渗了出来，尔后击打着地面发出滴滴的落水声，在那复杂的地形里形成了很大的水滩。
三天前，他小心翼翼的进来，差点就被这看似不起眼的水滩给吞噬掉生命，好一番折腾才捡回了命来。对于他这样的人，有这样的经历，不会让人觉得压抑，反而还能以之为经验。
看似普通正常的地方，有时候也是暗藏杀机。
三天的等待要有收获了，感受到空气中有了一丝丝冷意，他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
早前掌门单独找他说过，近来涌入方家镇的人越来越多，必然就是为了那物。虽然门中派了人去监视，但反过来，却是方家被人牵制。
这是耍了一手好算计，对手很聪明也很强大，所以最近几日门人陆续被派了出去，目的都是一样，混肴视听，掩人耳目。
方成被赋予了重任，没有多问多说，只是按照掌门的吩咐取了引魂香。离开宗门后，他迂回曲折转悠了小半日，直到没有发现任何尾巴，才钻进了这处矿脉。
引魂香在一个时辰前就点燃了，这时候空气中有一丝丝异香，伴随着身前的冷风缓缓吹拂。
那当然不是冷风，在方成的眼中那是一缕缕状若人形的虚影。
用世人的话来，那是鬼雾，有形而无神。
鬼雾在世间任何一处都有，只是阳气盛的地方少，阴气盛的地方多，形状大小不一而已。
这些鬼雾缓缓集聚到了引魂香的周围，越来越多，雾气更浓郁了几分，让本来就显得寂静的废矿里，有了几分幽暗阴森的氛围。
若是在平常，有这引魂香用，方成必然会趁此机会好好修炼。但今天，这些鬼雾不过是那物的诱饵。
按理说，因为矿难失去生命的这些人，死后成怨，因怨化邪，才是正理，不过此处终究与其他位置不同。
五行相生，水应生木，但显然此地并未生木。那水滩是死水腥臭周围毫无一生物，方成在那里已经得了教训，那就是凶兆了。
木不生，自然就无法有火。
原本缺木与火的风水格局，此时因为那一柱引魂香而彻底改变。
风起雾浓，寒邪顿生。
方成有些恐惧的盯着引魂香忽明忽暗的亮光，凝聚了所有精力，这才发觉到不知何时，这香头的上方位置缓缓漂浮着一物。
就是它！
方成只觉空气顿时冷凝了下来，一股股寒气从那东西上面波荡而来，让人皮肤上传来凉意不说，更让人心生警戒，汗毛倒立。比他去过的任何一处墓地还要阴寒。
方成该有此劫，他修炼的功夫是阴性，本身金旺主杀才能正阳克阴，这时，明显是阴占上风，阳处下势，他自然就被金反伤了。
耳边似乎有无数恶鬼在挣扎，在咆哮，渴望着冲破樊笼，竭力地吸食吞噬人的神志，摄魄引魂，好不可怕。
方成脸色连连变幻，好在胸间一物，始终发出暖意，令其神智不失，得保最后一丝清明。
待见最后一点引魂香即将化作灰烬，方成赶忙从胸口掏出那张粘满“正阳符”的牛皮来，顾不得彻骨寒意，来到此物跟前，冲着此物轻轻一裹。
蓦然间，那股冷意消失殆尽。
方成揩去额上冷汗，长出一口气，总算不辱使命，将那东西包裹好，揣入怀中，回头来看了看那水坑。
吃亏上当就一回，这一次他当然会吸取教训了。
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了数步，离水坑越来越近，他两手掐诀，嘴里念叨着什么，只眨眼间的功夫，他那身形就缓缓上升起来，朝那水坑飘去。
水坑也不大，但周边土地太湿，岩壁也极为松散，轻身功法无处下脚，只能用这鬼浮术。
方成刚刚掠至上头，蓦然间感受到了一丝惧意。
脚下水波翻荡开，豁然钻出一根巨物，来得如此之快，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直接“啪”的一下，抽在了方成的身上。
“啊！”
方成只觉腰间一疼，咬牙保持清醒。但在这狭窄的地方遭了巨力，身子直接就撞到岩壁上，接着落下，栽进了泥潭当中。
他还待翻身，手上也极快的掐诀，但对面那巨物更快，又一尾巴抽来，，这一次直接抽中了脑门，哄的一下人就被打进了泥污之中。
那巨物上前卷起下拉，水花激荡之中，只听嚯嚯气泡与骨骼破碎的声音。
过了片刻，整个水坑变红，浮出几根黑色的毛发与破烂的衣裳来。
东川市，高新区，小坝子公园。
清晨，凉风习习。
天边鱼肚既白，坝子公园的灯光显得暗淡无光。这时候看不到什么漂亮的景色，草丛当中树叶之上，偶尔会听见虫鸣鸟叫。寂静之中，有些许空灵。
张野在扎马步，一旁的刘成风手上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教鞭，在地上画符。
在周围画完符后，刘成风道：“吐气吸气的时候，跟着我念！”
“天地乾坤，阴阳五行，分十二之期。”
“天地乾坤，日月五行，分十二之期。”
“啪！”
一鞭子抽在了张野的臀上，刘成风骂道，“吐气的时候控制节奏，均匀舒缓，边吐边说。不是让你集中精力，这时候要学会一心两用。一边呼吸，一边念字，来，接着来……”
“天地乾坤，日月五行，分十二之期。”
“天地乾坤，日月五行，分十二之期。”
“啪！”
又是一下，紧跟着刘成风教训道：“分心的意思就是不要去在意，明白不明白？不要在意，把紧绷的思维放松下来。想着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想着自己漂浮在空中不受任何力的作用，那些抽痛的神经与麻木的**都与你剥离开，不要去在意。”
“来！再来！”
两个小时过去，公园的老太太老爷爷们已经早起来漫步锻炼了，见张野这古怪的模样，均投来好奇的目光。
若是跑步或者在有运动器材的地方锻炼，还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偏偏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站在这人工湖边，扎马步，一动不动，委实教人诧异。
旁人的目光让张野分心，一分心呼吸反而乱了起来。一乱，刘成风就毫不客气的进行纠正，鞭子甩得哗哗响，以至于有人在旁指指点点得更厉害。
张野几次想过放弃，但还是咬牙苦撑。对于那些一辈子都想进入此中行道的人来说，他无疑是幸运的。所以即便两腿抖得如筛糠，四肢皆热，手足发烫，全身挥汗如雨，他也没有向刘成风低头，对那些探究的目光视而不见。
短短两个小时的训练，比张野平时半天的训练还苦还累。
只听刘成风说一声好了，张野一下就坐在了地上，不管屁股上的疼痛，缓解起身上各处的无力感来。
“身体太弱，不过有这份毅力，进步还是会很快的。”刘成风板着脸道，随手掏出几个瓶瓶罐罐来，扔在了张野的面前。尔后就那样大摇大摆的混到了锻炼的人群中，越走越远。
张野休息了一阵，恢复了力气，才回了家，先洗了个澡，然后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敷药。
那药物极为有效，原本火辣辣的伤口沾上那特殊的药粉，瞬间就变得清凉，尔后就传来热热的痒意。等张野在镜子前仔细观察的时候，那伤口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愈合结痂，先前存在的痛觉好似没有过一样。还有点口服液，味道虽然有些难闻，张野却是没有抗拒。腥臭的液体入了肚子，暖洋洋好不舒服，片刻后就神清气爽。
“真是疗伤圣药！”张野喃喃道，看着镜子里红光满面精神奕奕的自己，咧嘴笑了笑，“还是太瘦，没有肌肉，这脸也缺点特色，唉……不帅啊！”
“别在那儿照了，赶紧吃饭，吃了上学！”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张野这才想起来，麻利的套上衣服，出来就看见了父亲，有些高兴道：“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上，回来的时候你都已经睡了。”
“哦，那你再睡会啊，难不成今天还上班？”张野边吃便道。
张博全摇了摇头，道：“习惯了早起，醒了躺在床上不舒服。”
张野继承了张博全的雷厉风行，几下哗啦就吃得差不多了，把碗一扔，就准备溜了。
“怎么教你的，饭吃干净，碗也自己洗！”张博全脸一板叫道。
张野吐了吐舌头，倒转回来，把碗底的几颗米粒处理了，然后钻进厨房，把碗洗了，这才灰溜溜的出了家。
昨天走得潇洒，今天到了学校后张野心中那忐忑劲儿又上来了，对后续的事情完全不清楚，不知道那么大的场面惊动老师没有。
四中因为是城乡结合部的特殊性质，良莠不齐这是必然，所以拉帮结派，各年级各年级都有自己的小组织，各种摩擦打架的事情时有发生。在学校外老师不好处理，而在学校内教室里边，但凡出事，领导都会严惩。而且，就算老师们当时不知道，一些安插在学生当中的老师眼线，也会主动的去汇报。
尽管没有人来找张野去谈话，但从任课老师进来就朝张野这边望来的频率也能看出，张野被重点关照了。
前面周恒与方小青在开小差，张野倒是想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可惜听不清楚，偶尔一两个“处分”的词汇出现，都会牵动他敏感的神经。
终于，周恒趁着老师板书，递过来一张纸条。
张野看了看，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到了下课时候，周恒转头过来道：“王超那里没什么事儿，倒是要小心东东，那家伙可是个六亲不认的主，这次也是我们太冲动。”
“是我脑子一热，好不好！”方小青检讨道。
东东是谁，张野并不关心，知道没事儿后，那悬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若真是因为处分而请家长或是被开除，那他哪里有脸回家去。
倒是想过，让刘成风出面做假家长，但背负个处分无疑还是会让张野压力巨大的，只要有什么同学的家长在父母面前说漏嘴，那他就永世不能翻身了。
既然没事儿了，张野便道：“只要没惹到我，我不会去主动招惹人。”
“呵呵，看得出你就是这样的人，昨天真猛啊！”周恒笑道，他对张野有这个能量并不意外，下身瘫痪都能站起来，足以证明张野不是一般人。
方小青道：“有的时候不是惹人不惹人的问题，现在的人太浮躁了，你冲别人笑笑可能都会惹来麻烦，一个看不顺眼也能成为挨打的理由，我算是明白了，有钱有人才是硬道理。”
周恒点了点附和道：“有钱是大爷，没钱就装孙子呗，这挺现实的，动物世界里就是弱肉强食，毛爷爷还说过，落后要挨打呢！”
张野扫了二人一眼，脸上都有淤青伤痕，脸庞上好几处都没有消肿，他从兜里掏出了瓶子，递给了二人。
过了两分钟，二人就惊叫出声来。
“靠，这tm什么药，这么有效，还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