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风十里月十三

第六章 春风十里月十三

夏淳在一片萋萋的芳草中醒来,扭头看见了旁边闭着眼的玉渺渺,禁不住的一阵神游。曾几何时,这张脸是他时时得见的,如今看起来,却是如此难得。前ri他算得有机会见到玉渺渺,喜得连夜睡不着觉,可现下见得了,却又觉得难以承受。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觉得是做了奇怪的梦,他没做那样的预言,他没有离开玉渺渺身边。那ri他离了仙人府回宫,圣上讶然于他的一头白发,询问于他,他只说是得了病,对仙人府中事只字不提。然而玉禛到底还是多疑,几ri后就嫁祸给了他一个妖言惑众之罪,圣上大怒,削了夏家世袭的官位,逐了他出来。而玉禛,玉禛终是留了他的xing命,却下了不许他再入皇城,不许他再见玉渺渺的死命令。

他曾是多么意气风发的人,身怀绝技与理想,一心想要为国家尽力尽心,最终却跌入了尘埃。开始的时候是真难熬,他不是圣人,总也在后悔当时选择了护住玉渺渺,护住她那个假仁假义的家,但即使之后多年,他还是没有将预言之事泄露半分。

而今再见玉渺渺,她的命格仍是毫无变化,昨ri她来时落下的秋叶上,明明白白的显出她今后的蹉跎,他却是再无力更改分毫了。叹了口气,夏淳起身,他不恨玉渺渺,先时他被驱逐,玉渺渺还是小小孩童,自然帮不上他。可他的没落也确然与玉渺渺息息相关,他骨子里有着自己的骄傲,而今见得玉渺渺,实在是无法与曾经一般无二的待她好了。昨ri他离了院子出来散心,玉渺渺紧紧的跟着,他想,这也就算是他与她最后的交集了。思毕缓缓转身,一步一步的离了玉渺渺身边。

玉渺渺虽说是承着玉家的绝技,近年来xing子也机jing沉稳了许多,睡梦中却仍是毫不设防,再醒来时身边就没了夏淳的身影。颇踯躅了下,她深知,哥哥既已将夏先生的住处都说与了她,必定如今除了他是没谁能算出那人的所在了,而今跟丢了先生,她想再找人可就是极难的了。

“你睡醒了就这么呆么?”玉渺渺回神就见得宇文释已趴在她身前,脸凑的很近,两人眼对着眼,鼻子对着鼻子,很静了会儿。稍晌,玉渺渺退了退道,“男女授受不亲。”宇文释闻言直笑的弯了眉眼“没事,我知你们玉家一向是不拘这些礼数的。”

玉渺渺很不屑的冷哼了声,起身yu走,宇文释却极快的拉住了她,“那位先生对我说,他今ri倒是犯了酒瘾,要我求来chun风醉给他。”

玉渺渺侧头想了想,点头,“chun风醉是凉都的名酒了,我们去寻。”说罢施展轻功飞去,又留下宇文释一人无奈扶额,拜托,天下谁不知这chun风醉是凉都名酒,又有谁不知道chun风醉的酿者是个颇难缠的少妇,凭着这美酒没少勾搭江湖上的汉子,这玉渺渺如此爽快的去寻,可是毫不犹豫的就把他卖了。

想是这么想,宇文释仍是极快的又跟上了玉渺渺,不多时二人就到了一处酒肆。酒肆是用竹子搭的,看起来有些时ri了,竹枝已经有些泛黄,那酒肆就这么摇摇晃晃的伫立在城郊,外面飘扬着旌旗,猎猎地在寒风中作响。

两人甫一靠近,就有一身着着艳sè衣服的女子扑了上来,夹杂着香风缠上了宇文释的身。“客官,来讨酒的?我这里的酒,可不便宜啊。”宇文释原想震开女子,可又想起自己此行有求于她,也就只好任由女子缠着他上下其手。

“十三娘,我来讨酒。”那女子这才回头看见了一边的玉渺渺,极不耐的翻了个白眼,转而对着宇文释大流口水,“奴家十三巧,敢问公子大名?”宇文释闻言抽了抽嘴角,这十三巧看起来也有了三四十岁,怎么自我介绍听起来跟那十三四的莫莫差不多,果真是保养得当,童心未泯。

玉渺渺在一边再接再厉,“十三娘,我来讨酒的。”十三巧这才放开了钳制住宇文释的手脚,张口对着玉渺渺骂道,“老娘又没聋,你叽歪个什么劲儿,进来吧。”说罢又向宇文释抛了个媚眼,一扭一扭的进了酒肆。宇文释抬手拍了拍玉渺渺的肩,“她如此对你才是对的,那什么,女子之间都是爱嫉妒的嘛,她若是对你温柔了,只能说明你不好看,是吧。”

玉渺渺却似毫不介怀的样子,跟着十三巧就进了酒肆。却说这酒肆看起来只有一点点大,里面却是另有乾坤,进屋就是个向下延伸的阶梯,走着走着就下到了地下,四周都点着火烛,但仍是暗暗的。原来这酒肆并不止是个酒肆,还是个地下赌场,很多人聚在一起划着拳扔着骰子。宇文释方进来就皱了皱眉,这赌场中的人都是些底层的江湖人士,大都不羁而狂妄,这赌场也就处处充斥着不堪的骂娘声和难闻的汗味臭味。

玉渺渺的脚步却未稍停,跟着十三巧向更深处走去。如此行了一会儿,周围的人渐渐少了,及至一个看起来挺风雅的门前,十三巧回头对着宇文释又抛了个媚眼,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却是个酒窖,密密麻麻的排着一堆酒罐,窖中还蹲着两个人,其中之一听见声响回头看来。是个很清秀的少年,看着和玉渺渺年岁相近,疑惑的双眼在三人身上瞧了瞧,触及玉渺渺时停了停又很快的垂了眼。另一人是个大汉,身上带着两把剑,正在那一堆酒罐中翻找,边翻边骂着十三巧。

十三巧看到这景象上去就给了大汉一脚,“华彦,你个死不要脸的,又翻老娘的酒。”大汉很灵活的闪开了身子,一看是十三巧,脸sè狰狞了几分,“老十三,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厚道,不就是一罐chun风醉么,送与我又能如何,还藏起来,当心我喝不到酒不高兴,烧了你这酒窖。”

十三巧很轻蔑的翻了翻白眼,看向宇文释,“公子,想必你也是来讨chun风醉的?”宇文释颔了颔首,十三巧就温柔了语气道,“这chun风醉每年成的极少,现下又已是深秋,我这酒窖统共就剩一罐了,偏生这汉子也来讨,这按脸,额不,按理吧,公子头次来,原是该给了公子,可是公子带来的这个女孩子,很有些不得我意,这泼汉子又与我有些交情,实在是不便偏颇,不如公子与他再商量商量谁得?”

那汉子闻言抬了抬头,“我说老十三,你分明就是嫉妒人家美少年身边跟了个翩翩佳人,哪来的这么多说辞。”又走近宇文释道,“我说你,先来后到懂么,我今ri想喝酒的紧,你可不能跟我抢。”

宇文释笑道,“先来后到的在下倒真不懂,只是知道,这美酒,自然是强者得了。”

大汉气的抖了抖,“你这是说要打架了。”正yu再靠近,就被方才的小少年拦下了,“师傅,你别喝了,你喝的挺多了。”说罢偷眼又看了看玉渺渺,脸上泛起了些cháo红。大汉狐疑的看了看自己的小弟子,气的笑了出来,“我说你小子花花心肠还挺多,敢情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害羞什么,师傅帮你讨了她来。”说罢伸手就向玉渺渺抓去。

玉渺渺闪身躲开,身形极快,大汉便笑的更开心了些,“玉家人?这轻功还是很不错的。”抓的也就更快了些。一边的小少年看到这场景脸涨得更红了些,“师父,你闹什么闹,别欺负人家姑娘。”那大汉这才停了脚步,扭头对宇文释道,“罢,罢,既是我家徒弟动了chun心,这一瓶酒跟你换这个小姑娘,成么?”宇文释自是摇头,“在下觉得,还是不如与您打一架痛快。”

十三巧方才冷眼看着几人闹,听到要干架,欢喜的脸上的脂粉哗啦啦的直往下掉,“打架?打架好啊,我十三娘这里虽不大,打架的地方还是有的,不如你们就干一场,胜者得酒,如何?”

宇文释和大汉都点了点头,那十三巧便领着二人向外走去,正是众人聚着赌钱的地方。玉渺渺和少年一路跟上,走到一个台前停了下来。只见十三巧上台喝了几声,周围众人便都停了手中动作望向她来。

“诸位大侠,今ri我这小店倒是光顾了两位好汉子,他俩人寻思着要比比武艺高低,我十三娘便带他们来给大家瞧瞧热闹,一会儿我吩咐人在下面开一局,有志愿的也赌赌这二位的输赢嘛。”一时众人的眼光都聚在了大汉和宇文释身上,玉渺渺却扯了扯宇文释的袖子,“你的伤好全了么,不行我上。”宇文释摇了摇头,“且不说我伤好了没,你毕竟也是个女孩家,成ri的抛头露面也罢了,这种场合怎么能上,放心,今ri你夏先生是能喝上酒的。”

两人这边聊着,那里十三巧也没闲,大抵说了些二人都很厉害,今ri这一战绝对jing彩,欢迎大家下注的话,又定了二人上那台子,谁摔下来就算输之类的规矩。废话了一阵,宣布了开始。

玉渺渺闻此也就不再说什么,去寻了个凳子来就坐下等着看好戏。那小少年也去寻了个凳子来,依样坐在了玉渺渺的旁边,很端正的坐了会儿,又探身凑向玉渺渺,“这位姑娘,你要不要劝劝那位公子,我师父今ri喝多了,下手是不留情的,若是伤了人,这可怎么好。”玉渺渺并不理他,小少年倒是很受了些挫。

台上两人都停了会儿,互相打量了下,大汉抽出了一把剑,嘿嘿笑着,一脸挑衅的看向宇文释,宇文释也笑了下,自怀中取了把折扇出来。要说折扇原也是种颇合手的武器,但江湖上有名的使折扇之人,其扇子都多多少少的有些机关,不然就是内力上有相当的造化。周围的赌徒一看这宇文释原本就瘦弱,拿着的武器又只像是个普通扇子,唏嘘着就都把注下到了大汉那边。

那汉子在一片唏嘘声中向宇文释攻来,竟是与他体型不相仿的灵活与快速,宇文释也是一愣,转而侧身避开,大汉大喝一声,“回雪。”却是改了握剑的姿势,反手向后刺去。宇文释慌忙避开,闪身间差点跌下了台子。

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叫好之声,宇文释和玉渺渺却都神sè不变。只见宇文释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却不是文人扇风的风雅,而是带着杀伐之气就已飞身向大汉逼去,大汉手中的剑一别,躲开了扇子,又侧身踢出一脚,宇文释向上一跃,避过那脚探手一抓。汉子的一只脚被抓住,挥着剑又劈向宇文释。宇文释身形一矮,手一送就将大汉扔了出去。

未及众人反应过来,宇文释已欺身向大汉飞去,大汉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又是一喝,“吹花。”竟是又抽出了一把剑。原来这回雪吹花却不是招式,而是那两把剑的名字。大汉的剑抽的极快,众人都只是看见白光一闪,宇文释的衣服已被削去了一片,露出了里面洁白的里衣。大汉又是一笑,挥舞着两把剑刺向了宇文释,宇文释也不再躲,正朝着大汉过去。只听噗嗤一声,剑穿扇而过,宇文释趁此合起了扇子,架住一剑,另一手握拳就向大汉打去。汉子只觉被他击中的地方就似被抽去了力气,未被扇子格住的剑慌忙挥了来。宇文释闪身退开,恰恰的停在了台子的角上。大汉打红了眼,挥剑又追宇文释而来,宇文释一跃,正踩在汉子的剑尖上,四周猛地响起一片抽气之身,汉子聚气将剑一抬,宇文释却已站在他的身后,回身一拳,汉子失了平衡,直直的跌下了台子。

这看起来实力悬殊的一战就此结束,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个身影夹杂着香风直朝着宇文释而去,原是十三巧流着口水抱住了宇文释。

台下的大汉捶了下地,站起对宇文释道,“愿赌服输,这chun风醉,我华彦让便让了。”又转脸对上了十三巧,“老十三,你给我老实说,今早给我喝的酒里加什么了,老子怎的全身没劲?”十三巧无辜了睁大了眼,“我给你的酒倒是好的,但是嘛,为了防偷喝,我悄悄在酒窖里其他酒里放了些作料。”话毕很狡猾的吐了吐舌,果然见大汉被气的脸sè铁青。

宇文释极友好的俯了俯身,“华家二少的双剑实在是很让人叹为观止的,这酒,我倒是却之不恭了。十三娘,带路吧。“话毕随着十三巧又向酒窖走去。”大汉闻言跳了两跳,“别,我挺希望你对我不恭的,哎,那谁,你别对我太恭啊,我不适应。”嚷嚷着跟着宇文释就去了。

一场好好的打斗,开始的腥风血雨,结束的却像闹剧。玉渺渺摇了摇头,这赌场也实在太混杂,起身就向出口走去,不想那小少年也跟着她出来,一路搭讪道,“哎,没想到我师父居然输了,这位姑娘,你同行的那位公子真厉害。我见过的打败我师父的,算上这位公子也就有两人了,不过,跟我师傅打过的也就只有两个了。

玉渺渺闻言蓦地停下,回头直直看进了少年的双眼,“你方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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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世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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