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猎杀档案5:致命约定》(3)

第二十六章《猎杀档案5:致命约定》(3)

救人损人同一幕乱局临头始避祸

1

第二天艾司从凌晨四点半起床就开始行动,师父房间里有现成的工具,首先是报警装置和监听监控设备的安装。

师父只在楼道里装了一个蛇眼,其余监控探头也很零散,到了主干道才有一些公安部门装的道路监控,艾司在杀手盲径上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安装了微型摄像头,确保对方无论是走天台顶还是翻院墙,都能被捕捉到。

然后在恩恩她们房门装上触发式报警系统,由于杀手们都很警惕,一旦被对方发现,就会知道这个房间的主人有了防备,所以需要安装在敌人思维的盲区,而且不能使用工厂生产的装备,会被敌人一眼就发现的。

艾司自己做了些许改进,触发式警报也有极强的针对性,锁孔里面的齿合系统,一旦不是使用钥匙开门而是使用铁丝或万能钥匙等开门工具就会触发,门铃里面有信号发射装置直接向接收器发射警报。

另外在墙裙里埋下红外动态捕捉系统,除非对方用专业的探测仪器来检测,肉眼是无法发现的,进入屋子的人,他做出的动作都会切割屋里的红外线,数据传输到隔壁师父房间里的电脑主机,对屋里人的动作进行步态和肢体语言判定,一旦发现步态和肢体语言与预设不吻合,同样会向接收器发送警报。

这时候那些被艾司留下的米粒大小的针孔摄像机就会启动,开始收集屋内影像。艾司将那些针孔摄像头装在书籍的侧面、挂画的人像的眼睛瞳仁、沙发脚等不仔细查看绝对不会发现的地方。

艾司还准备弄一些扩音干扰警报、门把手电路继断器等小手段,以防事态紧急。

艾司先弄了两个小时,然后给恩恩她们准备早餐和叫醒服务,等恩恩她们出门之后,艾司一直跟到恩恩学校,没有人跟踪监视,这才又回到家里又接着弄。

到医院上班时间,艾司给爽姐打了个电话,请爽姐再宽限几天,自己再过几天就能想到办法了。

吴爽在电话另一头哭笑不得,这艾司以为爽姐有多大本事啊,这医院领导决定的事情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说啊?还宽限几天,又不是欠债坐牢,要不要说得这么搞笑。吴爽说自己只能尽力而为,艾司还是不要对自己抱太大希望,蔡阿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可能就会被转走。

这边电话刚要说完,大头那边又急不可待地打来电话,艾司中断了和爽姐的聊天,接听大头的电话。

“今天下午五点,清水湾码头和对方见面。”

“怎么是今天?不是明天吗?”

“那我怎么知道,时间提前了呗,这是末班车了,我们今天必须去和他们见面。”

“知道了,他们有没有说比赛时间安排?”

“等一下,有新的消息,你等一下啊……好了,弄清楚了,他们那边是说,从今晚起,就要给我们安排食宿,比赛是明天开始,是……明天早上两点。”

“凌晨两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比赛啊?”

“我,我不知道啊,但是别的选手或许早就接到通知了,我们是属于加塞的,两点比赛你没问题吧?”

“体能方面应该没问题,但是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情况啊?你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急匆匆地报名参赛了。”

“喂,大哥,二十万啊,二十万!还需要弄清楚什么情况,我们知道有二十万就行了啊!”

艾司叮嘱大头将比赛细节询问清楚,挂断电话,大头办事实在是不靠谱,这次比赛多半会出现什么变数。

弄了一上午,艾司中午借送餐的时机,又将恩恩她们的教室和学校周边的可疑观测点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对方根本就是毫不在意,只是大咧咧闯进一个高中女生们的家里,下毒,然后离开,连前期和周边调查都懒得做,估计对方也认为,这个任务不过是信手拈来,只是送钱的任务。

艾司下午接着开始他的改造工程,戴着护目镜,钻头电锯齐上阵,在尽量不破坏房屋原有结构,尽量不暴露自己安装的设施原则下,整个房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起来和以前是一模一样,但还有谁胆敢轻易进入这间屋子,艾司保证连他身上的汗毛都被捕捉得清清楚楚。

一头大汗地忙完改造工程,看看时间,离约定时间已经很近了,艾司给恩恩她们留了假条,说自己今晚去朋友家住一晚,明天回来,没办法帮她们抄作业了等等,然后出门。

摩托车接到大头,朝清水湾驶去。

凌晨两点那场拳赛,肯定不是像大头以为的那样,和自己平时打的拳赛说不定有很大差异,否则师父也不会警告自己,艾司令摩托提速,隐约有一种不安,这种对于未知的不安以前没有发生过。

艾司给摩托车提速,穿行于川流不息的机动车道,载着大头不住超越一辆又一辆的小车。

从来没有过那么强烈的不安,到底是因为昨天那个突如其来的杀手,还是今天的拳赛,艾司说不上来,不过为了那二十万,艾司还是决心博一下。

飞驰的摩托上了跨江大桥,四车道的桥面比城里街道宽阔了许多,不少小车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只是,那辆公交车也开这么快,真的妥当吗?

怎么回事?那辆公交车一直在按喇叭却没有减速,车上的人在喊什么?不好!看这个样子,公交车似乎要撞向隔离带……公交车的制动系统看来出了大问题!

艾司提前做出了预判,减速,靠边,还没完全停下,只见那公交车前轮一抬,整个冲过了隔离带,对面迎面驶来一辆大货车,按着喇叭踩着急刹,被公交车撞上后轮,整个装货的车厢完全侧翻在桥上,又被公交车生生抵住,横转了好几圈,再翻滚了好几圈。

“哇擦,车祸啊!”艾司刚把摩托停稳,大头似乎比艾司还急,当先一步冲了出去。艾司停下摩托,也跟着冲了出去。

公交车一侧的跨江车道尚能通行,对侧车道被公交车和大货车完全堵塞,周围的车辆纷纷减速停靠下来,虽然还不是下班高峰,但也很快阻断了交通。

那辆大货车是辆拉水果的车,整个车厢被公交车顶撞挤压得变了形,整个车厢从中断开,车厢里的柚子散落一地。

路边停车的人们眼前一亮,一窝蜂似的冲向了大货车。

艾司冲过隔离带,刚才撞车的一瞬间他就看得分明,副驾驶座的人被从车窗甩了出去,好像大货车翻滚的时候被压在下面了,另外车厢里还有两个人,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艾司刚冲到底朝天的货车面前,就闻到一股汽油的味道,油箱也破了吗?危险!

艾司拉开倒扣的驾驶室门,司机被倒挂在安全带上,还有意识。艾司脱开司机的安全带,将司机拖了出来,又叫了两个赶过来的路人,让他们帮忙把司机抬到安全的地方去。

艾司继续在翻倒的货厢下寻找,在柚子堆里找到第二、第三名伤者。艾司一手一个,抓住二人衣领往外拖。

“哎呀!”慌乱中,和外面闯进来的一人头碰头撞在了一起

二人抬头一看,艾司一左一右,拖着两个人,大头一手一个,抱了两个柚子,二人都是愣了片刻,然后同时质问对方:“你在干什么?!”

“抢柚子啊!不抢就被那些人抢光了!”

艾司一看四周,果然很多人停车抢柚子,有些人追着圆滚滚的柚子在桥面上乱窜,更多的人围着车厢捡柚子,用手抱,抱不住就脱掉外衣,扎个大口袋,能多装一个算一个,脸上挂着畸形的笑容,拎着外衣的衣袖衣摆,赶回自己车上,似乎还打算来第二趟。

“救人啊!有汽油漏出来了!”艾司没时间和大头解释,拖着伤员朝外面跑。

距离货车五六米远,又听到周围传来一阵尖叫声,艾司绕过货车车厢,看到公交车也岌岌可危。

公交车虽然在隔离带和大货车的阻挡下减慢了车速,但仍然冲上了人行道,并冲过了桥上围栏,半个车身探出桥外,这才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纷纷拥挤着想要下车,公交车司机情急之下怎么也打不开电动车门。车内重心失衡,车头立刻向下倾斜,又有两三个坐在车尾的人从车窗往外跳下。整个公交车四轮离开地面,像个跷跷板一样尾部翘起,车头冲下。

还有几个在车尾的人不敢跳车了,探出车身大声求救,周围一小半没去抢柚子的人除了帮着尖叫惊呼,似乎没有什么好办法。

车身有一部分人把着座椅,好多人集中滑向车头位置,车里包括司机在内,起码还有二三十人。

由于货车车厢挡住了艾司他们的视线,艾司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一状况,公交车上下翘动,摇摇欲坠。

一看这情况,艾司飞快地跑了过去,一个箭步缩腹跳,跳上了一位围观群众的肩头,再一蹬一弹,跳出一个惊人的高度,在空中横掠了一段距离,犹如空中扣篮一般,“砰”地抓住了车尾保险杠。

只是艾司体重实在不够,车头继续下压,车尾继续上翘,艾司朝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大喊:“抓住我的脚!抓住我的脚!”

可惜那人或许惧怕车身将自己一块带进去,迟疑了片刻,就那么半秒钟时间,与桥面接触的车身底盘往前滑移了几厘米,令整辆车彻底失衡,下滑速度立刻加速。

整辆公交车由倾斜变成竖立,笔直地朝着入海江插了下去。

艾司在车身变成笔直向下的同时攀上了车尾,返身,又在车身与桥面彻底脱离的同时攀住了桥面。

他翻上桥面,返身看见了整车入水,掀起巨大的水花,淹没了那些尖叫和呼救声。

更多的人围拢过来,惊愕地看着公交车冲出的巨大缺口和桥面下翻涌的浪花,还有少部分人置若罔闻,乐此不疲地朝自己的车里运送着柚子,带着多捡一个赚一个的喜悦。

艾司环顾四周,桥面停着许多车,他冲向最近的一辆越野车,车内没人,从驾驶室打开后备厢,找到一根带挂钩的牵引绳,还有一捆二三十米的货物捆绑带,他顺手又找到一根丁字撬棒。

艾司返回缺口处,最初的水花渐渐小了,得救那些人出来,艾司开始脱衣服,大头在一旁大叫:“喂!你发什么神经!这么冷的天,你知道下面水有多深。”

“水没有多深,从公交车带起的浪花就能看出来!”艾司平静道,开始脱裤子。

“这里是入海江啊,你知道下面的水有急吗?你下去根本没法救人,你会被冲走的!”

外衣外裤一脱,冷风一吹,艾司打了个寒战,他将衣服裤子砸在大头身上:“起码有三十个人在下面,不救不行啊!”

大头反驳:“你这样一个人也救不了,搭上你自己啊!”

艾司扳住大头双肩:“相信我,能行的。”

说着,艾司将那捆绳索扛在肩上,指着货车对大头道:“你把那些人拦下来,跟他们说,随时会爆炸,不要再去捡柚子了!”

说完,艾司纵身一跃,在空中画弧,一个猛子就扎进了入海江里。

果然,入海江下有许多冲刷沙粒,抬高了河床,整辆公交车竖插在沙滩上,车尾距离江面大约只有一两米。

公交车窗由于只有车尾部分能打开,其余的窗户都是密闭的,有几个会水的已经从车尾游出来了,但大多数人还被挤在车厢里,沙丁鱼似的乱拱。

江水很冰,很湍急,虽然喇叭口江面很阔,但毕竟无数支流需要从这里汇入大海,别说艾司一个小伙子,就是大卡车也能给冲走了。

公交车是一头扎进了沙地里,暂时粘着了,但要不了多久,一样会给激流拔出来,一旦冲入海里,那真是神仙难救。

幸亏艾司背着牵引绳和捆绑带,牵引绳绳距不长,但够粗够结实,吃力是没有问题的,艾司迎着激流游了片刻,将绳子一头挂卡在桥墩下的石缝里,试了试,卡稳了,另一头和捆绑带扣在一起,艾司再次潜入水中。

艾司用手比了比绳长,确定没有问题,抽出别在裤头的撬棒,一头插入车尾玻璃缝隙中,双手紧握撬棒,站在车尾,用力往上一抬,“砰”的一声,车尾玻璃碎成小块,艾司将捆绑带绕过车尾,将车先牢牢系紧。

然后再攀附着车窗,一路下爬到车头的前窗。

里面被挤压了许多人,本来海角市临海,这里的人大多会一点水性,只是骤然从公交车上跌入大江,大家都惊慌失措,挤在车头你推我攘,结果谁都出不去,只有几个幸运儿从车尾玻璃窗游出去了。

艾司潜到最前门,用撬棒将玻璃撬碎,示意里面会游水的人先出去,又撬了几块玻璃,见能游水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不怎么会水,或是跌落时受伤失去意识的人。

艾司扔掉撬棒,开始一个一个地往外拖。

拖出一个浮出水面,艾司看到有人在江面上扑腾,水性好的已自己朝江岸游去,更多的在公车坠落的地方茫然不知怎么办,有些已经开始挣扎起来,腿抽筋了。

“那里有绳子,去抓住绳子,还能游的帮一把!”艾司大喊,将拖出水面的人交给身边一个水性不错的,让他带着人先去挂在绳子上面,跟着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又扎下去了。

第二个,第三个,艾司撬碎的玻璃都是迎水的一面,确定车内的人不会被水流冲出去。

三个挣扎的,四个昏迷的,艾司生生凭借一己之力,将他们全都托出水面,有些人抓着绳子,有些人攀上了桥墩,加上那几名正努力朝岸边游的,艾司数了数,共二十七人。

“还有没有没找着的人?你们身边的人?还记得吗?”艾司在江面大声问着。

获救的人相互探望,搭公车没多少人记得自己身边的人,更何况慌乱之中就更不记得了,除非是一同出行的,艾司问了两遍,没人回答,他又潜入水下搜寻了一遭,确实没人,这才游向桥墩。

刚游了一半,听到一声巨响,桥上的货车爆炸了,无数杂物从天而降,桥下又是一阵惊慌失措。

艾司看了看那些物品,还好,没有人从上面掉下来。

江面上想起了警笛声,想想海事救援的人也该到了,不然一会儿涨潮,桥墩都给淹掉。

不知道那几个昏迷的情况怎么样了,艾司背着最后一人,爬上了桥墩,得知另外三人已经吐了水了,有呼吸,这桥墩能歇脚处很窄,根本没法进行太复杂的急救。

其余的人看艾司脸色惨白,连番救助几乎已经耗光了体力,主动接过了最后一名昏迷的人,给他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大约过了半分钟不到,那人喷了几口水,咳出声来。

艾司放下心来,看来这次非常幸运,公交车没有被水冲走,大家都没事,立刻觉得有些乏力和寒意。

伤重的被安置在桥墩上,其余人大多半泡在水里,游走的有四五个,艾司也得到片刻休息,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己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看着海事救援船将落水的伤者依次送上救援船去,艾司才想起,自己的衣服还在桥上呢,要去岸边再绕到桥上得绕好大一圈,还不如直接爬上去呢。

用毛巾匆匆擦了一下身上的水渍,也不顾救援船上工作人员的劝阻,艾司抬头看了看桥墩,手足并用,噌噌噌就爬上去了。

2

跨江大桥上,又是另一副光景,120、110、119都来了,也有人开始组织次序,安排救治伤员。

各路记者也纷纷赶到事故现场,进行现场播报。

最先来的记者占据了有利位置,王梓君作为海角卫视《今日焦点》驻外记者,触觉敏感,善于捕捉社会焦点,前一阵子报道了一位勇于救助昏倒老人的林永波先生,最近又紧跟柏铺村招投标案行贿受贿视频泄露的焦点问题,着实引发了一场大风波。

这不,所有记者都将关注焦点集中到桥面上抢柚子的路上身上,觉得路人的漠视和哄抢是对海角市精神文化建设极大的反讽;但梓君却将焦点集中到了沉入水底,原本应该看不到了的公交车上。

因为他们来得早,消息也及时,听说有个小伙子从货车里救出三个人来,看到公交车掉进江里去了,又跟着跳下去救人去了。

报道别家看不到的新闻,引起不一样的社会话题,那才是焦点。

看起来海角卫视《今日焦点》栏目组远离了货车,放弃了最好的报道位置,殊不知,他们的位置是拍摄桥下江面的最佳位置。

“他又一次潜下去了,由于距离太远,我们看不清那个白衣小伙的相貌,但从目前情况看,他最少已经让车内十几人脱困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出来了!他又带出一个人,他们在接应,下面受困的群众自发组织起来,形成了一个江面救援小组,他们将仅有的桥墩让给重伤员,大多数人都还泡在江水之中。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穿着白背心的小伙子,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量和勇气,在这湍急的江流中一次又一次地潜入水底,从公交车内将人一个接一个地救出来,是的,这是他一个人造就的奇迹,此刻,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我的心情。在桥面上的人们哄抢水果时,他从货车里救出了三名车祸伤员,当公交车掉入江心时,他又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他让我在这凛冽的寒风中感到一丝暖意,正是在这些危难关头,不经意间站出来的路人,让我们为他感到骄傲,这才是我们海角市精神文明的象征,这才是我们海角市的英雄!

“最近寒流来袭,我们在这桥面上被寒风刮着,这里的室外气温估计在十摄氏度以下,随着冷空气的进一步南下,海角市将迎来十年以来的最低温,江水的冰寒刺骨可想而知,但是我们看到了什么,他又下去……又一次下去了!

“各位观众,你现在收看的是海角卫视《今日焦点》栏目,我是记者王梓君,今日下午四时二十七分,一辆公交车在跨江大桥失控冲过隔离带与一辆货车相撞,导致货车侧翻,公交车则冲出了大桥,坠入入海江中,令人羞愧的是,许多司机只顾停下来抢夺大货车上散落的柚子,却忽视了救助伤员,我们现在正在现场为您进行直播报道。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海角市民并没有完全麻木,并不是所有人都急功近利,只是为钱,依然有着热血的一名青年义无反顾地跳入了大江之中,积极救援被困在公交车上的乘客,让我们看到了平凡中的闪光,请随我们的镜头注视着江面,那名白背心的青年应该会从这里出现……

“……让我们再等一等……他已经成功救出了十多名被困在公交车里的落水乘客,他本人带出了四名还是五名落水乘客,这一次下潜时间比较长,或许,或许在下面被什么缠住了,让我们一起为他祈祷,希望他能再一次成功救出落水乘客。

“出来啦!他出来啦!看,快看,他又救起了一名乘客,似乎是完全昏迷,其余的乘客将昏迷者接过去了,他们似乎在交代什么,完全不能想象,在这么急、这么冰冷的江水中,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他的信念。由于相隔太远,我们没法进行近距离拍摄,只能请摄影机大哥尽量将镜头拉近,让我们能看到英雄模糊的面貌。

“从这次的时间来看,他体能下降得非常厉害,他用时比任何一次都长,怎么回事?他没有上桥墩,难道他还想潜下去?公交车里还有人?天哪,这已经超越了常人的极限了吧?不可思议,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他还能够再一次成功地从公交车里救出落水乘客吗?

“我真的恨不能有绳子将我马上吊下去,当面采访这位英雄,是的,请允许我用英雄这个词来称呼他,至少,在我眼里,在那二十多名落水乘客眼里,他就是英雄。

“据目击者称,当时现场非常混乱,没人预料到公交车与大货车的突然相撞,那名青年第一时间就冲向了受伤较重的货车司机和其余受伤人员,我们现在采访一下几位目击了当时情况的观众。”

“是的,我看到了,他从货车下面拖出来两个人。因为那边公交车翘起来了嘛,他就跑过去了。”

“我看到有人跳起来,跳得很高,直接抓住了公交车尾部,当时他在大喊,应该是叫人拖住他的脚,毕竟他一个人体重不够嘛,就是晚了一步。”

“我们都觉得,掉下去就被冲走了嘛,那肯定没救了,他一定要跳下去。”

“我记得听到他当时喊,下面还有人啊,不救不行啊。”

“很佩服他,我不敢这样做。”

“难以想象,不是我亲眼看到的话。”

“很年轻,像是学生。”

“应该是军人。”

“是打工的吧?”

“看起来像警察,他说的那句,下面还有人啊,不救不行啊,真的,挺震撼我的。”

“听到了吗,就是在这种混乱场面下,在警察消防队员都还未赶到的情况下,我们的英雄挺身而出,做出了常人不敢想象的英勇举动!而且他不是鲁莽的行动,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周密的安排。这位先生,能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呃,他从我车里借走了牵引绳,还有一根撬棍,我觉得他应该是用那个东西开的车窗。”

“没错,这种急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很难想象,常人还能做出如此冷静的判断,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对策,请大家注意我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吗?那里的落水人员几乎是排成一排的,为什么呢?那是因为那里有一根埋在水里的牵引绳,大家都挂靠在同一根绳子上,节省体力。这位先生,当时你和那位英雄有过近距离接触吗?能否跟我们简单地说一下,他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呃,这个真没看清,当时我整个人都是蒙的,我的车就跟在货车后面,那公交车把我的车也挤到一边去了,我以为我也跟着车会掉进海里呢,他跟我打招呼,拿我车里东西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跳下去了。”

“等一下,下面的人在干什么?欢呼吗?是的,他们在欢呼!那位英雄已经将最后一名公交车上的乘客救出来了吗?不可思议,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各位观众,现在奇迹的这一幕,就在我们眼前上演,我们海角市有过几次公交车意外坠江事故,据我所知是三次,每一次都造成了重大的人员和财产损失,我记得获救最多的一次是有五人获救,那一次十六人失踪,二十二人死亡。但是这一次……是的,我们完全可以感同身受,他们应该欢呼,他们值得欢呼,为了我们的英雄……等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我们的英雄好像沉下去了?是体力不支吗?摄像机,给镜头,拉近一点,快!不,好像不是这样的,周围的人没有进行救援,我明白了,他一定是想再次确认公交车内真的没人了,这是真正值得我们敬重的人,与年龄无关,刚才真的是,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海事救援船已经来了,各位观众,我们马上赶到桥下救助点与救援船进行接触,争取第一时间能够见到我们的英雄。”

其余采访车在半路上也发现了江面下的情况,有的记者第一时间就冲向了桥下,更多的则是留在桥上和《今日焦点》栏目组一样进行远程拍摄报道。

看到《今日焦点》栏目组一走,大家也知道事件已经圆满结束,谁能第一时间采访到那名救人英雄,那绝对是能上头条的新闻,大家一窝蜂掉头向下,救护车也已经离开,只有消防车在灭火,交警在疏通交通,临时开放匝道,单边通行。

艾司头发湿漉漉的,打着冷战爬上桥面,找到大头时,大头正坐在一旁,剥了一个柚子,一面吃一面看消防员灭火。

“大头,我的衣服呢?”

“哥,你总算上来了!”大头看到艾司,比什么都激动,“时间,时间啊!”他用手指着没有戴表的手腕,“哥,你知道都什么时间了吗?过了点啦!二十万啊!”

艾司看看火灾救援现场,问道:“其余那些受伤的人呢?”

“哎哟我的亲哥耶,你还真是活雷锋啊,救走啦,早就被120拖走啦,他们说不定现在活得比你还健康呢,根本轮不到你操心啊。时间已经过点啦!我们赶紧去码头吧!”

“我的衣服呢?”艾司双手交叉抱胸又问了一遍,“快把衣服给我,好冷的!”

大头这才发现,自己守着的那堆衣服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赶紧找。

“请问,有没有人看到我的衣服啊?是一件灰褐色的羊毛衫,圆领,紧身的,还,还有条裤子……”

艾司在人群里询问。

“请问,有没有人看到我的衣服啊?”

“喂,你们不要只顾着看热闹啊!人家刚刚跳下去救了十几二十个人呢,快吧衣服拿出来?谁手伸那么长啊,妈的老子兄弟的衣服也敢偷?”

“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件灰褐色的圆领衫,还有一条棉毛裤和一条灰色工装裤。”

“请问,你们有看到一件灰褐色的圆领衫吗?”艾司抱着胳膊在人群中哆哆嗦嗦地问着,“我朋友说他就放在这附近的。没有看到吗?哦,谢谢啊。”

找到了!艾司终于在桥边发现了被人踢到一旁的衣服和裤子,在人群中被踩了好些脚印,全是灰,艾司心疼地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和渣滓,还好没有坏,这都是恩恩她们给自己添置的。

大头赶了过来:“找到了?穿好衣服就快走吧。没时间啦。”

艾司认真地将衣裤掸干净,飞快地穿好,找到了倒伏的摩托车,在大头的催促下,摩托车继续飞驰。

“完了完了,二十万泡汤了……你说,你说你……无缘无故丢了二十万,去救那些人你捞到啥好处了?连衣服裤子都被人给摸了……哥,你可真是我亲哥啊!”

“你还好意思说,那衣服裤子是交给你保管的!”

“大哥,你看我这小身板儿,那么多人挤来挤去的,我连个在记者镜头面前露脸的位置都挤不到,衣服那么大一堆,那么重,我哪儿抱得动……”

二人随意聊了几句,艾司轰大油门,赶到约定地点时,发现有辆黑色商务车,还有两个西装男子等在那里,其中一个拉开了车门,似乎正准备上车离开。

“大头,是不是那个啊?”

“不知道啊,快快,开过去看看。”

艾司摩托开了过去,还未抵达,大头就将黑卡取出,大力挥舞着:“嘿!嘿!这个!这儿,这儿!”

果然黑西装停下来,等着艾司他们抵达,接过黑卡正反看了一眼:“你们晚了。”

大头指指身后:“桥上出了车祸……”

黑西装抬腕:“我们知道,因为担心你们会堵在路上,所以多等了……一个小时。上车吧,你们赶不上晚饭了。”

能上车就好,大头总算松了一口气。

艾司打量了两个黑西装一番,肌肉匀称结实,放在龙场里至少也是岩石级选手,看来那个黑拳公司果然不简单。

车内真皮座椅软靠非常奢华,一人去了驾驶室,另一人则取出两副眼罩,递给艾司和大头一人一副:“请戴上。”

“啊?什么?怎么还有这个规矩?”大头惊呼。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带你们去拳场,比赛地点是绝对保密的,所有的参赛选手和经纪人都必须这样。如果你们有什么质疑可以马上下车,我们并不阻拦。”

大头和艾司相互看了看,那就戴呗。黑西装检查了一下二人绑的位置,帮忙拉扯了一番,然后又拿出两个黑布套套在二人头上,确保他们不会从缝隙看到车外。实际上车窗都贴了深色的防爆膜,就算不戴眼罩也需要紧贴在窗户旁才能看清外面的环境。

汽车启动,几乎又开了一个小时,让人感觉一路都畅行无阻,不知道开到哪里去了。

等黑西装告诉他们已经到了时,二人取下头套,只见身处一个全密闭空间,感觉很像某个山洞里的秘密基地,又或是某个废弃的工厂。

空间很大,停车场停了许多车。

黑西装带他们走进电梯,坐到二楼,环境立马变成酒店一般,红色的厚绒地毯铺满整个通道,两边都是房间。

黑西装将他们领到125号房,给了房卡,做了简要说明便离开了,也就叫他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为明早两点的比赛做好准备,临走前特意告诫了一句,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最好待在房间里不要到处走动。

房间里的装饰和各种设施都是五星级规格,大头四处打望,啧啧称奇:“这是什么地方啊?海角市还有这种地方?”

艾司坐在沙发上,他现在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救人和翻越大桥几乎耗光了他身上所有的力量。

“这个地方很奇怪。”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艾司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因为房间里面没有窗户,虽然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样子,但根本看不到外面是什么地方,而且整个地方安静得可怕,几乎一点声音都传不进来。

大头打开电视,发现居然能收到许多个国家的电视节目。

艾司在按摩浴缸泡了个热水澡,感觉力量恢复了一点,但饥饿感却涌了上来,便叫大头一起去寻些吃的,虽说错过了饭点,但装饰这么奢华的地方,总不至于不让人吃饭吧?

大头正搜到一个HBO标志的外国电视台,虽然听不懂,但觉得里面播出的电视画面很合自己胃口,又不是特别饿,磨磨蹭蹭不想走。

结果还没出门,门又被敲开了,一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精瘦男子拿着一份合同走了进来。

“我是FATALFIGHT公司大中国区域法务彼得·李,特意来向两位说明FF赛制和你们需要签署的义务条约,这是中英文双语合同,里面的条款你们先看,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我,如果没有疑问,在合同的指定地点签上你的名字,印上指纹就可以了。”

那两份合同每一份差不多都有一百多页,看起来根本就是两本书。

大头这个经纪人很不称职,别说英文看不懂,连汉字认识的也没几个,厚重的合同只能交给艾司亲自阅览,也幸亏艾司精通八国通用语。

通常情况下,都是法务简短地向参赛人员做个说明,同意的就在后面签字画押了,但彼得·李没想到艾司真的将合同拿过去认真看了起来。

这么短的时间是不可能看得完的,彼得和大头简单地交流了一下,大头一直点头。

艾司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而且是中英文对照阅读,因为他很快发现,这份合约等同于生死契,之所以对方敢开出无论输赢,出场就有二十万的价码,那是买命的钱!

同时,另一个房间内,人高马大的金发男子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间里,双手握拳撑着下颌,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旁边一名男子正友好地劝说他:“保罗,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没有任何对手直接晋级下一场,虽然我们没有利润,但也没有任何损失啊。”

“麦克斯,你根本不明白,输或者赢,对我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有格斗,与对手格斗,才是比赛的真正意义所在。”

叫麦克斯的男子轻蔑地微微一笑,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眼中有精光闪烁,似乎在算计着什么,他的脸有些消瘦,光头,戴了一副很绅士的圆眼镜,看起来和善可亲,没人知道他在业界是小有名气的黑客杀手。

麦克斯正用他的手机连接着举办方的电脑主机,原本有诸多限制的电脑在他手里几乎毫不设防,他甚至在电脑上可以切换其余房间的监控视频。

忽然,麦克斯皱眉道:“来了?”

“啊!”保罗大喜过望,凑上前来,大笑道,“没错,是他,中国BOY,啊哈哈,看来我要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麦克斯,提前两小时叫醒我!”

麦克斯的眼里又闪过一丝光芒。

原本保罗的对手是一个叫蝎子的新晋九龙拳手,保罗信心十足地夸口有九成九的把握稳赢。

但是昨天得到消息,蝎子输给另外一个叫鸡仔的拳手,黑卡已经易主。

照理说这种饭后娱乐的搏击赌斗,麦克斯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老板之所以答应保罗,一方面是保罗自己斗志昂扬,另一方面还存了摸一摸黑拳底细的意思。

不过连番调查下来,麦克斯发现,黑拳这个组织深不见底,不是他们这种小型组织可以招惹得起的,但同时他又发现,黑拳的赌斗系统存在一些漏洞,或者说是商机!

黑拳的主要盈利模式,是全世界的网络直播转播权和博彩,由于它的半公开性质,只要其违法主体没有被任何一个国家逮捕或取缔,它就可以通过非法渠道进行网络直播。最近听闻黑拳组织利用庞大的互联网用户数,开始兜售招标广告位,据称争夺的白热化程度甚至赶超奥运会和足球世界杯。

至于博彩更不用说,简直日进斗金,但是由于黑拳的选手有很大的随机性,那张被称为入场券的黑卡往往在多名拳手中辗转,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根本不知道双方拳手是谁。

黑拳组织往往在开赛前的两个小时才会给出双方拳手的基本信息,那两个小时往往也是投注高峰期。

但由于是生死格斗,所以很难出现完全靠数据就能碾压对方的拳手,而且单场拳赛投注,往往是黑卡发出去时,便已经开始了。

最早的时候,甚至能提前到一个月。无数赌徒会通过黑网的官方投注站,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选择A或者B来进行投注,这种没有任何基本面的投注,被称为盲投,大家全然凭运气,这也是黑拳赌徒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

麦克斯就发现,如果说,能够在盲投阶段就知道拳手的信息,那岂不是等于看着双方的底牌在赌?这还不稳赢?

当然,实现起来非常困难,因为黑拳的选择是全世界范围内进行,还没有哪个组织可以掌握到各个地下黑拳拳手的信息,另外那张黑卡也会在不同的人之间反复辗转,你确认了的对手,说不定明天又换人了。

不到黑拳最后揭开面纱的一刻,几乎是无法确定的。

而且往往最后能捉对厮杀的人,实力相差无几,或者是实力有较大偏差,但是在生死搏斗的气势上,较弱的一方却能意外翻盘。

所以有人统计过,黑拳的赌盘上,无论盲投还是看着选手信息来投注,最后的胜负比率,几乎是五五开。

不过若是自己是参赛选手,那么起码对自己的底细是知道的,这是麦克斯第一个考量制胜因素,此外,黑拳海选阶段,都是按区域划分拳手,那么,同区域的拳手底细,仍然有很大的可掌握性,这是第二个制胜因素;还有,黑卡是靠实力争夺,若是保罗利用一些伪装获得两张以上的黑卡,那么多出来的那张黑卡,就可以派给他自己心仪的目标,至于网络上的随机指定当地区对手,交给自己来处理就好。

掌握这三点,麦克斯相信,稳赢的机会大过八成。

所以当保罗说他的获胜概率有九成九时,麦克斯便给保罗下了重注,这是获得首领认可的,他们目前需要这笔资金,以弥补在伍家投入了诸多精力,却没有获得什么收益的遗憾。

最近他们的一个毒品深加工基地很有可能被海角市的特侦处给连锅端了,三个毒品生产源头少了一个,等于三条连接东亚和中亚的毒品运输线路也废掉一条,收入骤减三分之一。所以就在昨天,麦克斯追加了赌注筹码,希望能暂时缓解一条运输线被破坏带来的资金短缺。

“只要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一切都不是问题。”首领是这样说的。

可就在加注之后,便收到了黑卡换了主人的消息,保罗得到这个消息倒是欣喜若狂,他最想挑战的对手就是那个中国BOY。

艾司和铁牛薛勇的那场比赛,给保罗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此后他又有几次前往地下黑拳的赛场观看,可惜都没再碰到艾司,而地下黑拳又没有什么影像资料留存。

不能亲自与那个中国BOY打上一场,保罗总觉得是个遗憾。

麦克斯再次询问保罗对胜负的预计时,就得到了五五开的回答!

“嗯,怎么说呢,他的发力方式和格击技巧是我以前没遇到过的,充满了舞蹈般的美感和公牛冲撞般的力量,我看了他那场比赛之后,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我多出来的那张黑卡,原本就是准备给他的。呃,要说胜负嘛……我不确定,要看临场发挥,这样的对手不是才最值得期待的吗?”

期待个狗屁!不能让组织上这么多钱打了水漂,首领会将自己剥皮活剐的,保罗必须赢!我将不惜一切手段!麦克斯当即就下定了决心。

所以,当听说对手似乎没有赶到拳场时,麦克斯反而松了口气,由于没有参赛拳手出场而胜出,那么赌局自然作废,赌金都会还给下注者。

结果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来了,为什么不放弃?放弃起码可以活命,现在就不能让你活下去了。

3

艾司翻页很快,彼得·李原本以为他不过是做做样子,可是很快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艾司不断向他提出条款上的质疑,还提出一些中英语法上翻译的准确性,让这位法务解释起来颇为费劲。

一直到晚上快十一点了,艾司才看完全部条文,几番思索之后,才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下指纹。师父已经提醒过了,所以艾司对黑拳这个组织可不放心,钱包手机等与身份可能关联的东西都没带,只是将警报接收器伪装成手机的样子带在身上。在抵达这里之后,艾司还对自己面部做了伪装调整,虹膜和指纹也另有准备。

若拳赛中意外身故,受益人一栏艾司填上了大头的名字。艾司清楚,若是这个组织想控制支配自己挑选到的厉害的拳手,那么找到并控制他的受益人无疑是最佳途径。

在看合约过程中,大头估计是饿得紧了,催促了好几次,艾司只用眼神瞪他,大头感觉到艾司的眼神里有杀气,便不敢作声了。

直到那位法务离开,艾司才拿着他们的合同对大头道:“大头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合同吗?”

“什么合同?就是拳赛合同喽?”

“这是生死契约啊,签了它,就得有把命留在这里的觉悟。那二十万,是买命的钱!”

“啊,啊!”大头张大嘴,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半宿才道,“不要紧,我们一定赢。”

“这个可不好说啊,你刚才也听到我问了,海角市总共就四个选手,肯定都是最厉害的。”

“可是,你不是已经签了吗?既然知道是买命的钱,你干吗还要签啊?”大头反过来怪艾司,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哎呀,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带你来了。你……你刚才告诉我,我去签我的名字,我代替你打该多好?反正出场就是二十万,我烂命一条,能值二十万倒也不错了。”

艾司有些诧异地看着大头,这话说得挺有义气的样子:“你真的这么想吗?大头?”

“那是当然,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杨大头在道上混,谁不说我是义字当先?出来混,不讲忠义,被人乱刀砍死都没人理你啊。可惜你已经签了名了,不能改了吧?”

“嗯,上面有一条,如果我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二十万的受益人,我写的你的名字……”

“啊!艾司,你可真看得起我,总算没和你白认识一场,这一世两兄弟,没的说!”大头激动得跳起来要拍艾司的肩膀。

“我希望,你能拿出十万,交给恩恩。”

“没问题,没问题,你的就是我的,我的……我的……”大头喜形于色,话都说不利索了,突然一拍脑袋,“走走,去找吃的,得有力气才好打拳,如果说我们这一场能赢了的话,那不是更赚了?”

“嗯。”艾司想的是,无论输赢,这种地方决不能再来第二次了。

穿堂入室,灯光炫丽,大头不止一次为这地方的奢华内饰感到震惊,喃喃道:“这地方,没个十年八年怕造不出来吧?我们怎么就一直没听说过呢?”

艾司低声道:“我们不在海角市了。”

“什么?已经开出市区了吗?最近的郊县也没有这么豪华的地方吧?不是说这黑拳是世界级组织吗?你说他们咋就能在我们这地儿弄这么大个地方,还弄得这么保密呢?”

艾司叹道:“不在海角市,我们是在船上。”

“啊?不可能吧?我们不是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吗?也没感觉到开上船啊?你哪儿感觉出这像船了?”

“没有窗户,这是个密闭空间,墙壁的厚度远低于砖混结构,地毯很厚,但舱板踩上去的感觉和钢筋水泥踏上去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刚才走过一个地方,脚下有泵水管道流动的感觉。至于坐车,也就开头五分钟和最后两分钟是车在开动,五分钟后我们就已经进入舱内了,因为被蒙上了眼睛,所以只需要保持车轮转动和小范围晃动,就能让人产生车辆还在继续行走的错觉。”

“不对啊,我记得在车上还听到外面有喇叭声。”

“是车载音响系统模拟的道路声音,他们虽然巧妙地利用了立体声道,但声音传到耳朵的前后顺序还是有细微差异,而且,他们虽然通过旋转车身产生了一定惯性抛离感,但我的三规管却没有感觉到正常行驶的离心惯性,反而是坐旋转杯的惯性感觉。”

“三规管是什么东西?”

“是内耳的一个器官,负责人体平衡的。像现在你没察觉到是在船上,一是这条船够大,吨位足,吃水深,二是估计装了比较先进的智能减摇鳍、制衡仪等科技吧。我就能感觉到,有洋流从我的脚下穿过去呢。我想,我们是坐了小船偷渡出海,然后与大船接驳,就是这样。”

“靠!”

二人搭电梯上了二楼,还是酒店式的小房间,仅六间,三楼,同样,按四五六楼的电梯时,电梯就不往上走了。

大头还在奇怪电梯怎么不往上走了,电梯里想起了询问声:“请问两位要去什么地方?”

“肚子饿了,找点吃的。”

“房间里面有能量饮料和高能压缩食品,如果两位有什么特别需要请按房间里面的服务键,通知服务人员送餐到房间。两位目前是参赛选手的身份,在出赛前暂时不能离开选手休息区,谢谢。”

听到这样的说明,二人回到房间,果然室内电话旁边有个红色的服务按钮,按下去之后,就听到一个甜美的女声:“您好,先生,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肚子饿了,想找点吃的,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吃的?”一听是女声,大头忙抢着问话。

“我们这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食材原料,能够满足除了有特殊食癖的客人的大多数需求,请问先生,你们需要一些什么食物?”

“什么都有?石斑鱼有吗?”

“有的先生,请问您需要几斤重的石斑?”

“我先问问,天九翅有吗?”

“有的先生,请问你需要红烧、煲汤、清蒸、烩炒……”

“好了好了,真的什么都有,吉品鲍有吗?”

“对不起先生,请您再说一遍?”

“鲍鱼,两头的吉品鲍。”

“有的先生,不过您说的都是中高档菜品,费用属中等偏上,到时候会从你们的出场费里扣除,您确定需要吗?”

“两头的吉品鲍都有,那和麻鲍也有了?”

“是的先生,有的……”

大头捂着电话听筒转头问道:“怎么样,艾司?想吃点什么?这里什么都有啊,就是估计有点贵……”说着他已经开始“哧溜”一下流口水,赶紧吸回去。

艾司从刚才起就没有说话,脸色有些发白,大头转身来问,艾司的手臂不经意抖动了一下:“你随便点些就可以,我去一下洗手间。”

艾司飞快地冲进了厕所,大头诧异道:“不是这么急吧?”

厕所里,艾司找到一条毛巾,随意拧了一下,塞进嘴里,死死咬住。

就在刚才,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大脑像过电一般,轻微的抽搐感,头上像戴了个紧箍,跟着一圈一圈地缩紧。

这是剧烈头痛的前兆,接下来将发生什么,艾司自己也无法预料。

为什么会是在这个时候!可恶!

艾司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紧接着剧痛如潮涌般袭来,两眼发黑,浑身筛糠!

那种疼痛,时而让人如受电刑般浑身绷紧,身体反张如弓,僵硬抽搐;时而像受烙刑般炽烈,大脑仿佛要被深深撕裂开来,抱头翻滚,无济于事。

疼痛期间,每一秒都被无限延长,真正的度日如年,所有的身体器官和机能都不再受自己控制,唯有疼痛感占据全身充斥大脑。

屋外,大头还在点菜:“……北京烤鸭来一只……等等,多少钱一只啊?那,那切半只就行了,还有哪些菜是比较现成的,马上就能吃的?喂……喂喂……搞什么搞,挂我电话,你们对参赛选手就这态度?”

“小矮子,是我切断了你们的电话,有桩生意想和你谈一下。”电话里突然变成一个男人的声音。

大头一惊,远离了听筒,四处打望。

“不要东张西望,你听我说就好,在144房间旁的垃圾桶后面放了个手机,你去把它拿回来,现在马上就去,有你想不到的好处。”

通信又恢复了,那个女性带着抱歉说道:“对不起先生,线路故障突然中断了联系,请问您还需要点些什么菜呢?”

大头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有些茫然失措,结巴道:“呃,呃,就这样吧,上菜快点儿,已经饿扁了,我在房间里等着,快点啊。”

挂掉电话,大头看看厕所方向,没什么动静,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房门,按照刚才的指示去拿手机。

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有个手机,大头刚拿到手机,电话就响了起来,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你好。”沙哑中带着沉闷,发音标准但总让人感觉有些怪异。

“喂?什么生意?我有什么好处?”

“不着急,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虽然我能短暂地屏蔽他们,但也不能拖得太久,那垃圾桶旁边还有入耳式蓝牙耳塞,看到没有,黑色的,比纽扣大一点,你用那个,塞进耳朵里,手机放进口袋里,我们就能直接通话了,我可以提前透露一点,这桩生意的好处是——五十万!”

哇靠,这次真是来对了,还什么都没做,就有一桩五十万好处的生意等着自己,大头毫不犹豫,赶紧将那纽扣耳塞塞进耳朵里,手机放口袋里。

果然响起了清晰的通信声:“好了,你先回房间,我们慢慢谈。”

大头回到房间:“喂,我回来了。”

“我看得到你的一举一动,不用说给我听,这桩生意是这样的,我希望,你代表的那位参赛选手,在这场比赛中,输!”

“什么!”大头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生意,惊讶得差点站起来。

怕自己声音吵到厕所里,大头装模作样地用两只手捂着嘴小声道:“听说这个签了生死契的,输了不是要被打死?”

“呵呵呵呵,”耳塞里的男人笑道,“完全不用担心,绝对不会出现这样事情。你们以前是打黑拳的,应该很了解这方面的问题,生死契只是给意外死亡增加的保障性条款,真的每一场都打死人,那还要不要有选手来参赛?你们放心,我担保你的拳手不会有性命之忧。另外如果你能让你的拳手在这场比赛中毫无破绽地输掉,在主办方付给你的二十万之外,我会额外付你五十万元。”

虽然对方将艾司说成是自己的拳手,让大头觉得很有面子,可他也明白,自己的话语权实在不高,可是,五十万!这个数字根本就不容大头拒绝。

大头为难道:“我不是很确定我能不能够说动他……”

“我知道,事实上,那五十万和保证你的拳手输掉的方法,我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只要你愿意,就一定能做到。”

“等一下。”大头多了个心眼儿,问道,“你连你是什么身份都不告诉我,要是骗我怎么办?”

“我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五十万,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如果你同意我的方法,那么我就会先告诉你那五十万的支取方法,有五十万在手上,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大头怦然心动:“那,说,说说你的方法先。”

“很简单,我刚才看到你们在点餐,是准备赛前加餐吧?我这里有一种药粉,无色无味,遇水即化,我要你把它放进你们的食物里面,让你的拳手服下。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只是氯苯唑酮类药物与巴比妥药物混合制剂,它可以产生肌肉松弛的作用,副作用不过是嗜睡、痛觉感应麻痹等,一般医生用来做肌肉疼痛的止痛药。说清楚一点,它只是会让你的拳手力量不是那么足,我只需要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就这么简单,怎么样?你要不要做?”

“真,真的只是让他浑身无力?不会有什么其他反应吧?”

“你觉得,有人会拿五十万来开这种玩笑吗?你是做还是不做呢?不做呢,就当我们没有这次谈话,手机送给你,祝你过得……”

“做!怎么不做,我到哪里去拿那个什么药粉?”

“很好,你是聪明人,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药粉和存有五十万的银行卡就放在手机后盖里面,那包药粉你倒进一个杯子里,几滴水就可以化开,当然多一点也无妨,然后将水倒进你们的菜里就可以了。”

“那五十万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大头已经按捺不住要拆手机了。

对方似乎能看出他的心思,劝道:“不要着急,不想被人发现的,最好去厕所里面拆。你会用手机银行吧?你只需登录手机银行就可以查到明细账目,密码就是卡号的最后六位数。如果你有手机银行,也可以马上进行转账,这样就不用担心我在你办事之后又将卡里的钱转走了吧?记住,五十万对我而言只是小数字,我只要你的人输,如果你拿了钱却不办事,我有办法找到你,让你加倍地吐出来。好了,你们的点餐已经到门口了,接下来怎么做,我会看着你的。”

通信中断,门外响起敲门声。

服务员推着餐车,为他们摆放整齐,没有索要小费。

一屋香气扑鼻,大头坐立不安,几次想摸手机又都忍住,仿佛裤兜里装了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喂,艾司,你好了没有啊?进去好久了。吃的来了!”大头去卫生间敲门,却听到里面有轻微的“咚咚咚”的声音传来,像有人在用锤子砸墙。

洗手间里,艾司以头撞地,浑身抽搐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扑腾挣扎如案板上的鱼。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恩恩啊,艾司好痛啊!

好痛!好痛!好痛!

“咚!咚!咚!”艾司猛地甩头,撞击着墙面,用体外碰撞的疼痛来缓解无法触碰到的脑内疼痛。

幻想中勾勒出恩恩嗔怪的神色,撇着嘴,微怒:“这点小痛都忍受不了,你有什么用?”

可是,真的好痛啊,恩恩。

艾司再甩一甩脑袋,咦?能控制身体动弹了,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那种电锯切割脑袋般的痛感,只是余痛而已。

大头便在此时,推门而入,惊呼:“喂,你在干什么?你没事吧?”

艾司挣扎着跪起,摇头道:“已经没事了。”

但大头看艾司,浑身肌肉根本就紧缩到痉挛状态,一直在战栗着,浑身湿透,汗出如浆,赶紧过来想扶艾司一把:“要不要我扶你去床上躺一下?”

艾司就势抓住大头胳膊,将头抬起来,大头吓了一跳,差点撒手逃开,只是艾司的手有如铁钳,根本挣不脱,大头吓得大叫:“你不要吓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余痛还如潮水退去一般,一波一波的侵袭着神经,每痛一次,艾司全身肌肉就禁不住痉挛一遍,浑身便是一抖。

“怎么了?”艾司松开大头的手,这种程度的疼痛,他已经可以自己站立起来了。

“你……你的眼睛!”大头指着艾司的眼睛,像看见怪物一般。

艾司扭头一看洗漱镜,镜中自己的双眼有如野兽般通红,脸色惨白,更诡异的是,还有两行红色的印记沿着脸颊淌下,确实如鬼物般瘆人。

是刚才自己痛得快要失去知觉时流下的眼泪吗?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艾司如今略通医术,知道这是剧烈痉挛造成的眼底毛细血管破裂,红细胞渗入泪腺混着眼泪一起流出来,形成了血泪。

眼白布满了血丝,使整个眼球看起来红彤彤一片也是这个道理。

艾司擦干血泪,用手撑着洗漱台面,也不管地上的毛巾,虚弱地对大头道:“不用管我,我去床上休息一下就好。”

看着艾司每走两步,就会不自觉地浑身一紧,肌肉失控般的抖一下,大头也能感觉到那种剧痛的威力,不明白艾司究竟是怎么忍下来的。

艾司上床,很快便沉沉睡去,一桌子的菜,大头当然先填饱自己的肚子,说不定等艾司醒过来,菜都凉了,到时候再帮他叫一份好了。

吃饱喝足,看着睡得香甜的艾司,眼角犹有血泪渗出,大头心里也是很纠结,艾司从未跟他说过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谁都能一眼看出,艾司虚弱到了极致。

这种情况,应该可以保证艾司只输不赢了吧?到底还要不要给他下药呢?

那药吃了真的没问题吗?要是以艾司这种身体情况,吃出什么问题来怎么办?大头的手捏着裤兜里的塑料小袋,满手都是汗。

4

艾司悠悠醒转,精神恢复了不少,但力量更为虚弱,浑身肌肉都酸疼着,翻身起床,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吃力。

“什么时候了?大头?”

“你再不醒过来,我就要叫你起床了,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该你出场了。”大头一脸忧心忡忡,“你这个样子到底能不能上场打啊?要不叫他们延期好了?”

“不可能延期的。”艾司苦笑,他也没想到头疼来得如此不是时候。“如果现在放弃的话,要交罚金的,那数额我们可承担不起。咦?你没吃东西吗?这桌上……”

桌上有满满的一桌菜,还有热气。

大头得意道:“当然,你都没吃东西,我想着,我们两兄弟,有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吃,看你没起来,我让他们又热了一遍。现在吃点儿,待会儿好有力气上台打拳。”

“大头!”艾司眼中的血红已经消退不少,满是感激地望过来,大头被艾司看得心生愧疚。

“来来来,多吃点饭。”大头罕见地抢着给艾司盛饭,坐在一旁,看艾司拿起筷子伸向烤鸭,神色不安。

“大头,你怎么不吃?”艾司的筷子停在半空,看着守着空饭碗,端坐一旁的大头。

“哦!”大头回过神来,“你先吃,我,我,哎哟,我肚子突然不舒服,我去上个厕所。”

艾司胡乱扒拉了两口饭,看着满桌的菜,大头居然能忍住一筷都没动,想起大头刚才诚意满满的话“我们两兄弟,有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吃”,艾司放下筷子,等大头出来一起吃吧。

结果还没等到大头出来,门就被敲开了,一位黑西服工作人员问道:“准备好了吗?该你进场了。”

“啊?不是还有半个小时吗?”

“提前进场,要换比赛服,熟悉环境和氛围,做一下热身,跟我们走吧。”

“大头,好没有?要进场了?”

“啊?提前这么多?”

大头从厕所里冲出来,往桌上瞥了一眼,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

活动室,有些小型的健身和拉伸设备,虽然没什么力气,艾司还是要将酸软的肌肉尽量活动开来。

可以感觉出来,这里和将要去的擂台都有大型恒温系统,并没有多少初冬寒意,艾司在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什么即时高能量食品后,便得到了几块巧克力和压缩饼干,艾司直接塞进了嘴里。

肌肉拉伸开之后便不再动弹,盘膝调整呼吸,艾司尽力地储蓄着能量,他正用师父教自己的方法,令自己的肠胃加速蠕动和消化,尽量将食物带来的能量转移到身体各处。

另一边,保罗已经做好了热身运动,感觉自己精气神都达到了巅峰,麦克斯在一旁鼓励道:“不错,以这种状态,今晚你赢定了。”

保罗也对自己充满信心,调侃道:“怎么?我睡一觉起来,你对我信心增加了不少啊。”

麦克斯笑而不语。

时间到,双方选手上场,艾司首先被人山人海的擂台周围给震撼了一把,然后看到了自己的对手:怎么是他?

保罗朝艾司咧嘴一笑:“我说过,我们有机会还会见面的。”

聚光灯下,全封闭式铁笼围栏,比普通拳台略大的八卦形拳台,艾司丈量了一番,直径约十步,不至于被对手压制得束手束脚,也能展开合理的冲跳,身体的冲击力量可以发挥到最大。

或许美中不足的是,铁围栏加强了防护,但弹性不够,不如绳索般可以借力。

擂台外是至少满足五千人坐的观众席,此刻座无虚席,看来这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

场外嘘声不断,显然台上二人的量级差异已经超过了观众的心理预期,这没了悬念的比赛,大家自然心生不满。

正对艾司这边的黄金观赛位置上,坐了一个矮矮胖胖的中青年男子,一张圆脸看起来略带谄媚,两头微翘的一字胡须略显滑稽,仿佛想讨好身边的每一个人,但真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

这人是海角黑道新上任的笑面虎徐元朗,在亚联老大洪胜天隐居幕后,洪泽屾、麦德龙、陈孝康等一批骨干不知何故暂时蛰伏的情况下,笑面虎撑起了亚联江湖老大的门面。

别看他长得可笑,却杀伐果断,一系列的改革,一系列的交易,伴随着无数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他的铁血手腕让黑道中人明白过来,这笑面虎徐元朗,是比卧虎洪胜天还要狠的一个人。

道上的人开始怀疑,已经渐渐洗白的亚联,难道又要重回黑道,加入江湖地盘的争夺中去?

“这二人差异这么大,我们花十万块就来看一场这种逗逼比赛吗?”徐元朗问身边一人。

他身旁的人比他高出许多,一身绛紫色西服更显挺拔,有色眼镜下是一张冷漠近乎僵硬的脸,看上去很像徐元朗的保镖。

但若有熟悉亚联的人在此,就知道,这位号称亚联智脑的麦德龙大军师,在亚联的地位比徐元朗只高不低。

“你要看了才知道,十万块很值的,事实上只是登船,就能值回这十万票价。”

偏偏徐元朗不以为意,追问道:“哦,怎么说?”

“据我所知,这艘巨无霸长超过五百米,宽超过七十米,吃水近三十米,载重超过五十万吨,几乎是海洋绿洲的两倍,就算比不上世界第一,也要算数一数二了,但却从未有人知道它的来历。”

“在何处建造?何时首航?属于哪个国家?一直都没人弄清楚,似乎从有人知道它起,它就一直在公海上航行,它自身搭载的武器系统也足以应对任何国家派出来的公海巡逻力量。什么国际海洋公约法,在它面前就是一张废纸。”

徐元朗翻翻眼睛:“这和票价又有什么关系?”

麦德龙道:“可以把它看作一个移动的岛屿,一个独立王国,只要登上这艘船,它就可以庇护任何一名国际通缉犯。可以说,这就是一座海上罪犯天堂啊。十万一周的船票价格贵吗?算下来也就相当于一个五星级宾馆的豪华套间,对于手握重金却被全球通缉的罪犯们而言,还有什么比自由更可贵?”

“你上船来也看到了,它在甲板上分区安置有公园、街道、游乐场等各种城镇化设施,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是在一艘船上,而不是一座岛上?更何况它背后代表的势力,你信不信,如果这艘船真的遇到它无法对抗的武装围剿,它挂出来的国旗,肯定会有某个国家来宣布主权。”

“你想一想,对于那些毒枭,银行欺诈犯,卷款逃跑的高官、高管,你是肯选择监狱,还是这里?”

“对那些人来说这倒是不错,不过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吧?”徐元朗眼里蕴藏着疑惑。

“多一种选择,多一条路,多一种可能,你说这十万块值不值?”麦德龙莫测高深地说着。

徐元朗若有所思,心想,以后我们也造一条大船,四海逍遥,这倒是不错。

擂台上,铃声敲响,格斗一触即发。

八边铁围栏内,没有裁判,生死勿论。

艾司和保罗,都在打量对手,像太极八卦中的两条阴阳鱼,旋转着从擂台边缘向中间靠拢。

步距,呼吸,艾司突然一个矮身冲刺,突入保罗的攻击范围,刺了一拳,保罗扬起一只手,往斜里拍了一下,挡下了艾司的拳头。

“啪”的一声,艾司急退,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二人又开始绕着一根看不见的中轴徐徐环绕。

“这是在干什么?”徐元朗对开打不见血不是很满意。

“在试拳。”麦德龙端坐起来,似乎很感兴趣,“那个小个子,体重在六十公斤左右,几乎是蝇量级,而那个大个子,怕不止一百公斤,是重量级选手,在任何正规赛事,相差这么远的选手,几乎不可能同台交锋。我也以为那个大个子一开始就会发起猛攻,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他们在观察对手,都将对方当作势均力敌的对手来看待,步伐、呼吸、肌肉协调性和反应度都要弄清楚。刚才那个小个子试探了一拳,几乎距离大个子不足五十厘米,大个子才将他的拳打掉,小个子的敏捷性在大个子之上,但从他被打掉的手臂摆动幅度来看,他的力量是远远不如大个子,这就是根本性的差异了。”

二人又绕了一圈,距离更近了,艾司忽然停下,身体微微一顿,保罗跟着也停了下来,却没有过多的反应。

“哼哼。”麦德龙轻笑一声,“还有两次。”

徐元朗一脸茫然:“什么?”

麦德龙解释道:“这是第二次试探,第一次是试探攻击反应,第二次是试探节奏反应。当一个人遭受攻击时,需要多久才能反应过来,他反应过来之后的力量、速度、身体协调性如何?这是小个子第一次试探时需要掌握的数据。另外,作为一名无规则格斗选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专注于自己的节奏,而不要被对方的节奏所带动,谁掌握了比赛的节奏,谁就掌握了比赛的先机。”

“本来两个人都在观察对方的步频、呼吸和肌肉松弛程度,小个子突然停下,接下来他可以变向或是突然发动攻击,那么大个子必须将接下来的情况计算在内,他自身的节奏就需要做出相应的调整,以防备小个子接下来一系列后续动作。可惜大个子什么都没做,而是延缓了那么一两秒才做出反应。”

“一般情况下,只有三种可能:第一,大个子猜到了小个子试探的意图,他有意放慢了改变节奏的时间,用来麻痹小个子;第二,他没反应过来,也就是俗称的节奏慢了半拍,小个子需要计算出大个子和自己之间的节奏差有多长时间,作为攻击制胜的一个筹码;第三,大个子毫不在乎,这种最好对付,典型的有力量却无脑。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小个子就要遭殃,第二和第三种情况对小个子都有利,他要确认大个子是属于哪种情况,而且还要判断大个子的身体灵活性与重拳最大力度,他至少还要试探两次!”

徐元朗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场上那么一次停顿,总共可能不到两秒时间,居然包含了这么多复杂的信息在里面。

艾司忽然动作变了,脚尖点地,两腿轻快灵活地移动起来,看上去像踩着舞步,向后退去,不再绕着保罗转圈,而是忽左忽右地移动。

保罗咧嘴一哂,摇摇头,保持着谨慎向前逼近,他很清楚,利用自己的体形和重量就足以压缩对方的活动空间。

“改变节奏,观察对手对不同节奏的适应性,拉开距离,保持足够的活动空间,寻找对方节奏变化间的破绽。”麦德龙饶有兴致。

就在保罗贴得足够近时,艾司突然加快了后退的速度,以小碎步快退四五步之后返身就跑。

麦德龙眼前一亮:“陷阱,诱使对方进攻,伺机反击。”

保罗不以为然,这个机会他不会放过,迈开大步,追了三步,艾司已经退到场边,一脚就蹬在铁围栏的柱头上,跳起来返身一个高扫腿,仿佛脑后生了眼睛一般,保罗正好将头往艾司的扫腿范围伸过来。

不过这次保罗准备充分,架起双臂护住一侧,艾司踢在保罗手臂上,落地侧滚,又拉开了与保罗之间的空隙。

“试探完成,接下来就要开打了。”麦德龙坐正身姿,似乎完全被吸引住了,双方优劣很明显,小个子的灵活性和敏捷度比大个子高出不止一线,但他的力量却毫无可比性,从刚才的回旋高扫踢就能看出,几乎是全力所为,对方却晃都没晃一下。

体形的巨大差异,并不是简单的灵活就能弥补的。

力道比我想象中要弱啊?保罗放下手臂,不愿再跟着艾司的节奏,以一种沉稳的步伐慢慢地转身,只需要保持面对艾司就可以了。

艾司在左右晃圈,观察保罗的破绽,这个金发大个子和自己以前的对手都不一样,他的反应比那些人要快一些,只比自己慢少许,这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斗士,他在力量与身体的协调性方面更倾向于协调,肌肉并不是块头越大越好,而是要适合于发力。

眼前这个男人,他的肌肉就极为适合发力!

匀称,紧致,肌束收缩成无数平行线并在皮肤表面呈现出来,而不是那种饱满得像发泡的面包。

他的神经反射弧较自己慢一点,左侧神经反射弧比右侧更迟钝,但不会超过五毫秒,心率六十五次,因为对方每分钟呼吸为十五次左右,一次呼吸,四次心跳。

对方远没有兴奋起来,但刻意控制的冷静,就像火山爆发前的地表,他在蓄积每一分力量。

一开始就发出猛烈攻击是不明智的,因为没有活动开,不能让全身细胞兴奋起来,容易露出破绽,或是用力过度损伤自身,通常来说,试探会持续一到两分钟,12回合制拳手,甚至会用两到三个回合来试探对手。

艾司完成了四次试探,保罗却一次都没有,但艾司明白,自己在试探对手的同时,已经暴露出自己的身体数据,包括反应速度、出拳速度、趋避速度、力量等等。

所以接下来的攻击,一旦不能立刻奏效,被拖入了对抗之中,艾司将落入全面下风。

对手的劣势除了反应敏捷度之外,还有重心,个高的对个矮的,下盘肯定更容易露出破绽,从来不是身材越高大就越有优势,否则拳击赛场应该是篮球运动员的天下,事实上称霸赛场的重量级拳手,往往在一米八五至一米九五之间。

人体不可能无限对抗地心引力,体形过于庞大,心中泵血功能会受到影响,连带肌肉骨骼也会受到影响,视野、重心、反应、协调,各方面都不利于激烈对抗。

以下攻上,艾司给自己定制了进攻方略,攻击对方的下盘,让对方身体失去平衡后重点攻击头部。

首先要突破对方的防御网,也就是保罗的双手双脚在反应过来之前可以打到的地方,艾司频繁地游走,双脚点地跳行,就是为了更快地提升自己的体温。

自己拥有的力量不多了,必须在力量耗尽前让自己更快进入状态,爆发一次,若能在这一次重创对手,才有打下去的可能性,否则真不用再打了。

试探,还是试探,艾司时不时停下来,身体前倾,诱使保罗出拳,看起来好像他要突入保罗的攻击圈,但每一次都是点到即止,除了第一次出拳和第四次的高扫踢,艾司没有再出拳,将力量稳稳地积蓄在体内。

艾司用试探来掩盖自己增加活动度的行为,只有艾司自己清楚,保罗心跳还在六七十次的时候,自己的心跳已经接近一百,体温上升了一摄氏度左右。

差不多了,再耗下去,自己短时间内积蓄的力量就要从巅峰走向下坡路了。

艾司猛然发动攻击,在保罗以为他又一次试探时,并没有停下身形,而是再前进一步,冲进了保罗的攻击范围。

俯身,刺拳,保罗伸出手掌去挡拳,发现整个对手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

是佯攻,艾司那一拳只是诱使保罗自己挡住自己的视线,他双手撑地,旋身,扫腿。

保罗虽然疲于应付,不过格斗本能使然,一看视野内没了对手,下意识地抬起腿来,避开了艾司的一次扫腿。

但艾司旋身不停,仿佛早已料到第一次扫腿会被避开,腰部发力,又旋了一圈,这一次他将腿抬了起来,半腰扫腿,直接袭击保罗的腰侧。

腰侧上是软肋,下是髋骨,内有肝胰脾肾,保护它们的只有一层薄薄的腹外斜肌,保罗当然不肯让艾司强有力的跟踵扫到。

由于开始没有选择退步,现在后退已经来不及了,保罗后仰,避开了这一记半腰扫腿。

没想到,艾司的旋身仍然没停,落空之后,他似乎早知道会再次落空,再次三百六十度旋转,腿再落下,再次贴地扫腿。

这次,保罗避不开了。

扫中,保罗顿失重心,艾司感觉脚跟将重物别倒,双手一撑,高高跃起后空翻,空中拳掌相握,肘尖向下,直面保罗胸腹。

保罗不知参加过多少次格斗,临场经验异常丰富,尚未落地就先将身体团起来,背部刚刚着地,立刻借力反踢,一个蹬踹对着空中的艾司踢了出去。

艾司余光瞥见一双大脚掌踢了过来,空中拧腰,同时松开拳掌,甩手拍在保罗的腿侧,横着翻了出去,保罗蹬空,艾司的后续衔接也没能跟上,双方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艾司发动攻击,保罗猝不及防,但临危不乱发起反击,破解了艾司的连续进攻,前后不过十余秒,双方又各自分开,保罗蹬空之后接了个鲤鱼打挺,翻身站了起来,那灵活的动作和那庞大的体形很不相称。

保罗起身后,带着满意的微笑,朝艾司招招手,意思是再来。

5

看到保罗战意拳拳,艾司皱眉,这连续的攻击被打断,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能给对方重创,再来这么两三次,自己的力量可就要耗尽了。

“好!”麦德龙忍不住赞了一声,那接连三次旋身踢简直将巴西格斗柔术发挥到了极致,空翻肘击也衔接得非常恰当,最妙的是在空中无从借力的情况下,发现对方的兔子踹鹰,居然能变向横翻,借拍打之力躲了过去,说明留有余力。

也只有这种身手的格斗,才能令人赏心悦目,看了这种程度的热血格斗,再看什么职业拳击,什么UFC,简直就是莽夫打架,味同嚼蜡。

艾司虚晃一招,以左右交错蹬踏步向前,上身若蛇扭摆,诱使保罗出拳。

保罗也非常配合地炮拳直击,艾司突然弹身跳起,如蹬墙拔桩,两腿一绞,锁住保罗肩关节,双臂一合,钳住保罗手腕,利用自身全部体重,拽着保罗向前扑跌。

这一招司徒笑用过,柔道技法,擒拿格斗里的三角绞,不过艾司身形稍矮,不能锁住对方咽喉,只能缠绞住对方的一整条胳膊。

而同样的一招,司徒笑能轻松锁住对手,将敌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艾司挂了上去,保罗只是踉跄了两步,居然凭借强大的腰力没有摔倒,胳膊上挂着艾司,如拎一重物,竟然站稳了。

跟着保罗就要高举胳膊,向下一砸,任你钢筋铜骨,这一砸下去也丢掉小半条命。

所以当艾司发现没能令保罗摔倒,他第一时间就自己松开了绞索蟒缠,先松手,保罗向上一举就举了个空,重量的瞬间改变让他手臂高举,空门大开。

艾司腿还挂在保罗肩上,借重力下荡,拧腰,侧旋,短刺拳,打他膝弯穴道,在保罗改变双臂动作,想要合抱的时候,松腿,滑溜得像一尾泥鳅,从保罗身前空隙中避了开去,临走还不忘一个弹蹬,反踢保罗下颌。

保罗抱了个空,但双臂一封,就挡住了艾司的弹蹬,跟着就要一脚踢出,打算将艾司踢飞。

孰料艾司又抢先一步,在打了保罗膝弯,双手撑地弹蹬被封挡之后,艾司不退反进,双手往前一推,做了一个倒立伏地挺身,整个人倒悬着扑向保罗,然后就像一尾八爪鱼,双腿一张钳住保罗腰身,双手一合,又抱住了保罗想踢但还没来得及发力的腿。

保罗这一脚别提有多憋屈了,还没使上力,忽然腿上就多了个重物,踢到一半的时候,力量已经完全被重力抵消了,不过他双手顺势向两侧下压,这一次不能让这个小子跑掉了。

保罗只需捉住艾司双腿,跟着就是转圈,凭借巨大的体形优势,他就可以像扔链球一样将艾司给甩出去。

至于艾司抱着他的腿,没有关系,一个膝顶就足以令他松手。

但艾司岂能让他如意,他抱住保罗的腿却并未死命抱紧,而是将保罗的腿当作一根柱子,在保罗抬腿收腿的过程中,艾司顺着这根柱子往下滑。

等保罗腿着地,双臂要捉艾司的腿时,艾司的一条腿已经离开保罗的腰部,保罗只用手臂夹住艾司一条腿。

这捉住一条腿和捉住两条腿,完全是两种情况,当保罗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想砸艾司腰际时,艾司就能用那条自由的腿格挡保罗。

这是腿和胳膊的交锋,我胳膊没你胳膊粗,没你长,可我的腿和你胳膊粗细长短较为近似啊。

保罗两次出拳,都被艾司的腿灵巧地化解,踢到力矩的初始部位,让你有力使不上。

保罗没想到,艾司的腿居然像手臂一样灵活,而且倒立作战,丝毫不影响他对方位的判断和力度的拿捏,他很讨厌这种贴身打法,自己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

保罗陡然一怒,也不用拳头攻击艾司了,整个人合身往前扑,我把你压在下面,你又怎么应对?

慢了,艾司在感觉到保罗改变重心的一刹那,松手,蹬踹,抽腿,一气呵成,等保罗合身前扑时,艾司已经不再贴在保罗身上了。

所幸保罗发现及时,没有完全扑倒在地,踉跄着往前蹿了两步,回过头来瞪着艾司。

这一番缠斗,看起来艾司大战上风,他将自身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同样也将对手的缺点完全暴露,但艾司自知,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

这一番缠斗消耗了不少体力和精力,却并未给对方造成多大实质伤害,不过,从对方的表现看,自己已经成功激怒了对方,所以这一战,也算平手。

平手就糟了,艾司心想,自己处处营造先机,结果却是持平,再有两个回合,自己先机一失,可就毫无取胜之道。

思索间,那保罗已是状若疯牛,扑了过来,空门大开,似乎全无章法可言,但凭借他那如山的体形,便是猛冲蛮撞,艾司也不敢直撄其锋。

艾司轻点碎步,侧身避开,保罗急冲急停,手臂一扬,铁臂横扫,艾司在他左方,保罗先是左拳横扫,跟着右拳也抡了过来,一腿蹬地,一腿踮起脚尖,竟是以身体为轴,双拳快速轮转,如陀螺一般。

艾司再退,这拳没法挡,挡住第一拳,第二拳又到,跟着便有三拳,四拳……只要吃上一拳,那滋味就够受的。

这一招勇猛有余,唯一的缺憾便是移动速度不够快,在八角铁笼里艾司有足够的闪避空间,且认准了一条理,我不正面阻挡你。

旋风排拳没有奏效,保罗看清艾司的方向,又是一个急冲,再预判艾司准备闪躲的方向,顿跳旋踢,这种踢法也是刚猛十足,它糅合了旋身踢的威力和整个人向前冲的势头,可以踢断十厘米厚的石板,或是将一百磅重的沙袋扫飞。

艾司几乎贴地翻滚才避开了这一踢,那腿扫起的罡风如刀割面。

保罗得势不饶人,落地那条扫腿便往下猛扣,后袭,艾司连续翻滚避开,保罗转身追击,又是蹬,踏,扫,三连击重踢。

艾司被逼到角落,反手一抓,反抱住铁笼的支撑柱,缩腹起腰,避开保罗的重踢。

保罗一脚踢在支撑柱上,整个铁笼一阵摇晃,艾司只感觉双手后背一阵麻木,不过他抬起的腿也蹬在了保罗的胸口,留下个不大不小的白印,止住了保罗逼近的势头,趁隙离开。

保罗微微一晃,稳住身形,好不容易营造的逼人形势,哪肯轻易放过,看准艾司右闪,立时又是旋身扫腿横拦。

艾司再退,却发现自己已落入保罗攻势之中,这金发男子凭借那巨大的身体优势,拳脚俱长,出手迅猛,竟然将自己前后左右上下八方全都封堵住了。

自己就算后退,也不及扫腿来势凶猛,艾司避无可避,欺身挺进,反朝保罗怀里扑去。

拳手一旦贴身,双方都不好发力,往往需要裁判来分开。

不过这一点,是针对体形差异不大,且规章严苛的职业拳赛而言。

相对于生死格斗,对这贴身战法,自然有的是手段。

保罗看似勇冲猛打,力大无脑的样子,实则自有谋算,连番极尽暴虐的出手,便是要将艾司逼入贴身战。

上一次被这小子八爪鱼一样贴在身上,出尽了洋相,这一次却是主动将他逼入贴身,自然是要扳回面子。

扫腿尚未结束,保罗的上身先旋了过来,艾司贴近,保罗右手箕张,大手一捞,就要将艾司钳在腋下。

退有扫腿,进有铁臂,艾司似乎进退失据,但艾司的眼中却蕴藏一丝惊喜:果然是诱我贴身吗?

艾司从未低估对手,从一开始攻其不备,诱其发怒,便谋算了整个比赛的节奏,看得出来,这位高个选手并非只是力大无脑,对方显然是身经百战的格斗士,那么一连串近若疯狂的打法,肯定是想诱骗自己进入彀中。

机会只有那么一线,艾司抓住了。

从一开始,他便是诱使对方来诱使自己。

保罗低估了艾司的敏锐,低估了一个杀手于生死间迸发的直觉力量。

看似铁臂合围,艾司却从那一丝缝隙中找到了制胜的良机,他贴近是贴近了,却在保罗手臂抓来的一瞬间,做了一个好似立定跳远的动作,双足并立,屈膝,身体后坐——止住了前冲的势头,避开了头顶的铁臂。

保罗扫腿已至,但艾司如今的位置贴近保罗大腿靠臀部一侧,扫腿的力量十去八九,艾司马步开八字,架住了这一腿,他用肩扛住保罗的大腿,如抱圆木,奋力向上一掀。

保罗还在旋身之中,根本来不及调节重心,只能凭借体重继续下压。

而这时候艾司双腿已站稳,肩扛起身往上顶,伸出一只脚往后一靠。

保罗就算体重超艾司一倍两倍,那唯一一只支撑的腿被别开,整个人居然被艾司掀得横空。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掀飞保罗之后,艾司立刻发力往前一推,稍稍拉开距离,前弓步再一靠——那保罗硕大的体形,居然像断线风筝一般,横着飞了出去。

这一靠看似简单,实则极难,以半步之距,行闯步之劲,合腰腹之力,以咏春寸劲为基,效八极贴山靠之实,再蓄崩拳暗劲于其中,方能达到如此效果。

艾司几乎将自身所学,糅合到了这一靠之中。

艾司对战铁牛时的一幕再现了,但保罗比铁牛更为高大强壮,所以带来的视觉冲击也更为巨大!

擂台外的观众首次爆发出呼喝声。

还没完,艾司以一靠之力将保罗斜斜抛飞,跟着以八步赶蝉的速度追击上去,在保罗身体将落未落之际,一个顿步旋身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确实是竞技格斗中能最大发力的一招,那保罗庞大的身躯就像一枚出膛的炮弹,由下落再度横飞,直接撞向铁围栏,一阵“哐啷啷”声响,保罗被铁围栏微微地反弹,直坠落地。

艾司仍未歇手,在保罗坠地时,他一个凌空倒翻,一个压堂下勾腿,砸在保罗的后颈,令他加速下坠。

“腾”的一声,随着擂台地板震动,保罗和艾司同时落地,不少观众开始起身叫好。

“居然接上了!”连麦德龙也不得不称赞起来。

艾司没有继续进攻,他已无力后续,方才那一掀,一靠,一踢,一砸,已经将先前大半个小时积蓄的力量消耗一空,再追击也没什么力道,无法继续造成伤害。

保罗双臂撑起上身,晃了晃脑袋,露出惊愕的表情,大口呼吸,跟着跪伏然后站立起来,揉了揉眼角,又晃了晃脑袋,摇头晃脑,并活动着浑身的关节,发出“咔咔”声响。

艾司直勾勾地盯着保罗,这样都没事?这也太能挨了吧?

保罗晃了第三遍脑袋,这才摆脱重影状态,开口说了一句:“Verygood。”

“可惜了。”麦德龙靠回座椅上,如果继续进攻的话,说不定就能一鼓作气实现逆转,可不知为什么那个小个子居然停了下来。

艾司试了试收缩肌肉,肌肉并未出现酸胀感,但却无力紧缩,这是全身乏力了,接下来该怎么打,艾司有些茫然,师父可没说过,在全身乏力的情况下该怎么做。

力量的积蓄需要时间的沉淀和能量的补充,可这半天下来艾司不过吃了半碗米饭和几块巧克力,空空的肚腹怨声载道,每一个细胞都不在工作状态。

要以最小的力量与对手格斗吗?艾司想了想,基础体术中有太极。

艾司的气势又一次变了,双腿微分,双手下压,以意御力,以静制动。

保罗皱眉,连续两次失手令他变得小心起来,摆出进攻步伐,一步一步地朝艾司那边挤过去。

艾司岿然不动,至保罗攻击范围内,仿佛一截木桩,全然不知危险临近。

保罗试探着刺出一拳,风声呖呖,艾司偏头,避开,保罗使出后手勾拳,衔接起来,艾司将头由上往下晃了一圈,又避开。

保罗刺拳收回,拳往下压,又是当胸一拳,艾司侧身避开,同时双臂如抱球,正好抱住保罗刺出的手臂,往后稍稍一带。

保罗并未使出全力,见势不妙,立刻将拳往回拔,艾司感觉双手传来的力道,也不使力,任拳头抽回去,在将要脱离自己掌控之时,手掌按在保罗的拳头上往后送他一程。

保罗蹬蹬往后退了两步,有些诧异地看了艾司一眼,心头一亮,这就是中国武技中的四两拨千斤之术吗?既然如此……

保罗又是一个大踏步上前,拎起拳头作势欲攻,突然侧身,抬腿就扫,艾司只做了一个动作,稍稍提膝,保罗果然扫中艾司膝盖。

可是距离不够,没能发出最强力道,而那脚背与膝盖相撞,保罗反觉得自己的脚背撞得生疼,而且是对方摆在那里自己撞上去的。

保罗不信邪,正打算抬起另一只脚,艾司干脆利落地返身一扫,保罗倒地。

保罗虎吼一声,双臂一撑而起,抡起拳头左右开弓,艾司看准来势,猫腰深伏,体形这时候反而具有了优势,保罗的拳横摆几乎打不到他,得往下砸,极难发力。

保罗抬脚预踢,艾司却能抢先一步踩住保罗的脚面,令他无法发力。

接连几次还没发起攻击就被打断,保罗憋了一肚子火,蓦然大喝一声,左右各虚晃一拳,封住艾司向两侧闪避的退路,一声虎咆,双臂钳合。

间不容发之际,艾司微跳,返身搬拦捶,这是他蓄力已久的一记重击,返身肘击保罗脸侧。

所谓宁挨十拳,不受一肘,当肘击蓄势发出并全面命中对手,哪怕是保罗这样的金刚壮汉也有些吃不消。

但保罗一咬牙,不退反进,居然生生将艾司从背后抱住了。

这大力蟒缠,背勒锁颈,顿时令艾司动弹不得。

保罗一条手臂穿过艾司腋下,另一只手则从艾司颈侧,双手从艾司胸前合扣,艾司无论是后肘还是反拳,都使不上力。

艾司下坠,保罗发力欲使艾司悬空。

艾司脚触到地面。

寻常竞技格斗,应该是以力相抗,往前屈身,背弓,以求反摔。

保罗有自信,自己的重量,是这个小个子根本扛不动的,虽然他重心低,但向前拽的腰力不够,结果将是,自己以旱地拔葱之势,将他勒锁在空中,无处发力,锁固不需一分钟,他就会因大脑缺氧而渐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

保罗计算得很好,并且腰身微微向后发力,做好了与艾司前屈之力相抗争的准备。

艾司双脚落地,继续屈膝,下坠,似乎打算发力前摔,保罗发力,欲将艾司锁得拔地而起。

艾司一蹬,跳起!

是的,他没有向前发力,反而使了一个蹬踏,令自己悬空,保罗使出了拔萝卜的劲,没想到萝卜自己蹦起来了,重心顿时后移,心想这小子想利用后仰来压制自己吗?

若二人同时倒地,当然是压在上面的更有利,那小子可能趁隙摆脱。

保罗惊变之中向后一步,稳住身形,在力道骤然拔空的情况下还能改变力道的方向,这就是格斗老练的体现。

艾司双腿高举过顶,同时被锁固住的手臂和另一条暂时没被锁住的手臂往后一环,反抱住了保罗的头颈。

保罗的重心刚刚调整过来,由后仰变为稍稍前倾,忽然感觉艾司双手向后,环抱住了自己的颈项,突然想起一招,心叫不妙!

艾司双腿重重向下一滑,虽然身体完全悬空,但下落时脚后跟还磕到了保罗的小腿。

保罗重心向前,艾司陡然在空中画弧,虽然身体悬空,但力道依然全数传递到后环双臂,呈往前掼摔之势。

这一招,名叫“反抱颈悬空摔”,专是身形较小之人对付牛高马大者的不二法门,它和“绞颈旋风杀”一样,身材小者利用全身的重量和快速凌空滑动产生的动能,令身材高大者无法稳住重心,将对方摔倒在地。

看上去也就电光石火的一瞬,但真正能做到者,格斗行家里,百里挑一,它需要对时机及对手的应对把握得非常精准。

二人同时落地,艾司跪伏,双手撑地,保罗则是完全被背摔掼出去,四肢朝天,落地同时,艾司便向前一扑,双手半握拳,指关节突起,对着保罗的头侧太阳穴,刺穴;跟着松拳化掌,对着双耳,贯耳……

接下来,还有更不客气的插眼锁喉,乃至于双腿绞颈,再加双臂勒固,基本上胜局可定。

可艾司将保罗摔出去之后,方才蓄积片刻的力道又消耗一空,那刺穴贯耳都没用上什么力,那坐莲式锁颈无法衔接使出。

保罗已经反应过来,先是护住了头面,然后翻身后缩,似乎有些诧异那两记重击怎么没有什么力道。

观影室里,麦克斯已经站了起来,那家伙明明说的是五五之数,怎么落在下风?紧接着,看到艾司有些后继无力的样子,才松了口气:“幸亏我做了准备,看样子应该起效了。”

麦德龙也皱眉:“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很难占据上风,这是……后继无力吗?”

后面的战况果然如麦德龙所想,小个子反应机敏,预判能力强,但屡屡后继无力,不能给大个子造成重创,十分钟后,更是只能全面防守,无力发动反击。

6

保罗一个出其不意的回旋踢,艾司却如未卜先知一般,几乎同一时间也使出回旋踢,二人如镜像一般,一前一后,相差不到几个毫秒。

但相同的动作使出来,由于前后的些微差距,便导致保罗一踢横扫轮空,艾司后来居上,反而踢中保罗的臀部。

不过令人扼腕的是,虽然踢中了保罗,保罗却纹丝不动,艾司却稳不住身形,踉跄弹跳开来。

接下来都是如此,三百六十度凌空回旋踢,七百二十度回旋踢,俯身勾颈踢……

这些精妙的竞技招式,几乎每一招都应该是势大力沉,可以一击定胜负的绝招,但艾司使出来,却奈何不得保罗。

就保罗而言,艾司的攻击更像是一只苍蝇,在老虎面前飞来飞去,时不时凑上来叮你一下,不痛不痒,却很恶心。

保罗心头火起,终于趁艾司力道消竭,难以控制身形时抓住了一个破绽,顿时爆发开来。

一个弓步横拦,后抱,博格反摔,随后捉住艾司一只脚脖,如甩拎包一样,左右,左右,一记又一记,不断将艾司重重地砸在擂台地板上。

断头台抱摔。

泰山压顶,困卧肘击。

过顶摔。

抵靠铁网,野蛮冲撞。

保罗终于全面爆发,在观众山呼海啸般的尖叫与喝彩声中,上演了一出王者归来的血腥反击。

保罗握拳展胸,昂首绕场一周,唇角上扬,目视八方,坦然接受着属于他的荣耀与欢呼。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能到这里来现场围观的人,都不是善茬。

他们就喜欢那种暴力与血腥,喜欢征服与刺激。

保罗回到擂台一侧,艾司蜷伏在地,似乎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生死格斗的擂台,就算一方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他的生死,却是由胜利的一方来决定。

保罗发泄过了,渐渐从暴虐状态恢复,对场外如浪潮般整齐划一的“杀死他”的吼声充耳不闻,看着艾司蜷缩着的小小的身体,心情很复杂。

“你本来有机会赢我的,但你的力量,实在是太弱了。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对吧,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保罗踢了艾司一脚,让完全蜷缩着的艾司呈大字仰躺着,自己才能居高临下地和艾司对视。

保罗很清楚,这个小子其实防护得很好,受了这么多重击,居然都只是皮肉伤,连骨头都没能打断一根。

每一次砸地,或是被自己撞击时,他都能很好地保护好自身的薄弱处,这也是一种本事。

当然,现在什么都没用了,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拧断他的脖子。

不过,他并非伤重不支,只是实实在在地力竭了而已。

艾司友好地微笑:“有了这笔钱,就能给恩恩好好过一个生日了,好想陪恩恩一起过生日啊。”

保罗愣了一下,这小子没有求饶,也没有说出什么下一次一定赢你之类的狠话,过生日?什么样的生日值得拿命来拼啊?

浑蛋!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我一念之间吗?居然还能笑?还笑得,笑得那么坦然?

那,那是坦然,还是安宁?不知为什么,保罗看到那种微笑,反而觉得心底的躁动正逐渐平息。

大头在另一间观察室里,急得走来走去:“投降,投降。我们投降了,这场比赛我们认输了,可以结束了吧?”

“不。”一名工作人员耐心地给他解释,“是不是结束,要赢的那一位做出决定。他可以直接杀死你的人,再结束这场比赛。”

大头焦躁不安,镜头给出艾司微笑的特写:“快求饶啊,你这个笨蛋,还笑个屁啊,待会儿怎么死都不知道啊。完了完了完了,那个小白痴,这个时候犯傻,真是……”

保罗俯下身来,盯住艾司的脸,确定他不是在装,叹息道:“你有很了不起的格斗天赋,我能感觉出来,这场比赛,你的力量不如我看到的那次,而且上台前你的脸色很白,是没有休息好吗?还是生病了?这次我放你一条生路,我要在你完全健康的状态下战胜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说完,他站起身,高举手臂,示意这场比赛的胜利。

台下欢呼声和嘘声各占一半,仍有不少人不满保罗没有杀死失败者。

麦克斯看着视频讥笑:“他居然真的放过了那家伙,不过还好,那小家伙也活不了两天了,总算是赢了。呼——”

艾司被抬回了他们休息的房间,经过医生检查,医生告诉大头:“没有什么严重伤势,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大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没还手的力气了就赶紧认输求饶啊,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反正他比你高大那么多。”

艾司嘿嘿一笑:“没用的,在合同上签下名字之后,认输求饶就不起作用了。大头,我好饿啊,拿点吃的来吧,我实在是动不了了。对了,桌上那份烤鸭,我们把它分了吧,我现在能吃十只鹅呢。”

大头这才发现,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过,尤其是那盘烤鸭,他的印象最为深刻,几乎能记住每一块鸭肉的摆放顺序,这艾司居然一块都没动过。

“你……你没吃东西就上场了?本来时间就不够,我不是叫你赶紧吃点东西再去的吗?”大头将烤鸭连盘端过来,手微微有些抖。

“你,你看这……这,这,这……这特意给你叫的,你怎么一口都没吃啊?”

“你说过的,好兄弟,有好东西一起吃的嘛,我想等你出来一起吃啊。”艾司依然笑得很阳光,浑然不像刚经历一场生死大战捡回一条命的样子。

大头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有种东西,似乎堵住了喉咙,无法宣泄,藏得最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刺了一下。

“好兄弟,有好东西一起吃的嘛……”

……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杨聪,他们都叫我大头。”

“大头啊,哈哈哈哈,真是够大的,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蛇哥混了,叫声蛇哥。”

“蛇哥。”

“哈哈哈,放心吧,以后大家都是兄弟,没人敢再欺负你了,我有一口肉吃,不会只给兄弟们汤喝。”

……

“……今日我们歃血为盟,结拜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彪哥,龙哥,K哥,七哥,杰哥……”

“欸,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你这样一个哥一个哥地叫下去,以后你的小弟会不会不好意思叫你大头哥啊。”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司徒,幸亏你来得及时啊,又救了我一命。以后有机会,我大头一定报答你。”

“大家是兄弟嘛,难道我见死不救,不要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欸,我们出来混的,恩怨一定要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

兄弟,究竟多少年没有听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词了,久远到自己都快忘记了,曾经自己身边,还有一群兄弟啊!

有的死了,有的逃了,有的进去了,还有的,背叛了!

多年以后,又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别人对自己说“我们是好兄弟嘛”,大头只觉得热血澎湃,心情激荡。

那个似乎永远天真且快乐,脸上永远带着春风般笑容的少年,我这样对他,他还拿我当兄弟,我……我……

当大头双眼蒙雾,从缅怀过去中清醒过来时,看到艾司努力地抬起一条手臂,想拿盘子里的鸭腿。

大头手一颤,整盘烤鸭掉在地上。

“喂,大头啊!”艾司一口气一松,手臂又无力地搭在床上,“你不想给我吃,也不用整盘扔地上去啊!”

“啊,不是,这些烤鸭都凉了,我们重新叫,叫好的。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有二十万了,对吧,艾司,我们要好好庆贺一顿。掉地上了,不能吃了,不能吃了。”

“可是我怕再过一会儿,我真的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就要吃啊。”

“知道啦,知道啦!你不要急,先吃点别的菜,多吃点饭,力气很快就回来了。”

另一边,徐元朗和麦德龙也回到了房间,和艾司他们住的全封闭房间不同,他们所住的地方更像奢华酒店套房,两边都有阳台,一面可以看到船内有超市、餐厅、剧院、球场等等,城市内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另一面则可以眺望无尽大海,说这艘海上巨无霸是一座漂浮在海面的城市并不为过。

楼外灯光璀璨,人流如织,仿佛城市街景一角,徐元朗的心思却并未放在此处,他问麦德龙:“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待上一周吗?”

麦德龙的镜片上折射出灯红酒绿,他反问一句:“你知道,老大要怎样才做得安稳吗?”

徐元朗不解,盯着麦德龙,麦德龙扶了扶镜架:“老大,要坐镇大后方,从来不去一线冲杀,他要做的是控制全局,制定战略,至于战术的执行,只需交给手下的将领就可以了,所以你看,这世界上那么多黑帮教父,那么多毒枭大佬,都在国际刑警的视线之中,甚至他们每天去了什么地方,和什么人见面,吃了什么,都在国际刑警的掌握之中,但就是不敢抓他们,为什么?”

“没证据啊,真正违法的事情,老大只需要命令手下去做,他不需要亲自上阵,甚至连手下具体要怎么做,他都不需要过问,他只需要一个结果。命令都是在口头下达的,绝对不留下任何证据,警方就算抓到了犯法的手下,出来指证老大,老大也可以找人来反指证这名手下,反正对我们这些黑道中人而言,什么对着《圣经》发誓,对着宪法发誓,那都和放屁一样。只要自己不认罪,就没人敢拿你怎样。”

徐元朗有些不满麦德龙说教的语气,不耐烦道:“你说的这些我清楚,我在海角市一样不会搅和这些手下打打杀杀的事情啊,我们没必要躲到公海这么远的地方吧?”

“你对自己的掌控力没信心吗?”麦德龙大有深意地瞄了徐元朗一眼,安慰道,“放心好了,我替你选的这几个小帮派都是典型的金字塔结构,都是老大决定一切,只要那几个老大一死,手下就是一盘散沙,唯一麻烦的可能是樊剑声那边,他们的渔市场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这些渔匪和那群小商贩几乎捆绑在一起,强行插手反而不太好办,不过我们根本就不用在乎那些渔市场,只是扫除海上的障碍物就好了。”

“哼!笑话,我对我手下的人当然有信心,我只是担心,我们金鹰堂在海角市这么闹,陈孝康会不会不满?”

“不会,有爷叔支持嘛,陈孝康这个人最讲大局了,只要多数爷叔赞同的事情他就不会反对,更何况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呢。”

“那徐振业呢?他不会跳出来搞破坏吗?”

“他?他现在应该在为洪泽屾的事情头痛吧。”

“洪泽屾?他不是回台湾了吗?”

“并没有,据我们的线报,在他与徐振业见面之后,当晚就失踪了。”

“怎么回事?谁干的?”徐元朗一下子紧张起来,洪泽屾怎么说也是一位堂主,他出门在外不可能不小心,要让他失踪,动用的人力物力不可细数,这可不是杀一个毛一波那种小道头可比较的。徐元朗最担心的就是潜伏在暗中那个神秘组织出手了,如果对方能在徐振业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令洪泽屾失踪,那么是不是说明,对方也有能力让自己在海角市无声无息地消失呢?

“嗯,不好说,但是我们可以分析一下,感觉洪泽屾失踪一事做得非常干净,是在很短时间内就制服了洪泽屾和他所有保镖,由此我推断,对付洪泽屾的人,熟悉洪泽屾行走路线和他身边的安保力量,像是我们内部的人干的。”

“我们内部?徐振业?不应该啊,明着请人,暗中下手,他不想在亚联混了?”

“不是徐振业!徐振业没这个魄力,他的手下也没那么强大的执行力。”

“你是说……是他!”徐元朗愣住了,徐振业在亚联内部算得上是分封霸主之一,连徐振业都不够资格的话,在亚联内部有这个能耐的,就只有陈孝康了,“他……为什么要?”

“不知道。”麦德龙还是那副故作高深的神棍模样,徐元朗感觉他明知道一些什么内幕,却不愿意说出来。麦德龙淡淡道:“我想,多半还是和洪爷的身体健康状况有关吧,也有可能是洪爷身体状况恶化,担心赤蛇堂那边作乱,留了什么后手,但是我们了解得太少了,这么瞎猜是猜不到什么真相的。我只能告诉你,这个时期,留在这海上绝对没有害处,你不要以为不直接参与打压那五个小帮派就没事了,海角市马上要迎来一波极强的政治动荡,在这个关头,在这个时候,能够置身事外,让人根本抓不到你在海角市黑道动乱中扮演的角色,这才是最重要的。”

“政治动荡?网上视频里的那些贪官不是都被抓起来了吗?”

“不不不,网上流出来的肯定不是全部,它只是一个引子,就像火山喷发前冒的一股烟,真正激烈的喷发还没来,到那个时候,稍不留意就会被卷进去。那些爷叔为什么有权有势,还不是因为他们自认为在海角市扎根得早,和各个层级的政府官员都有勾结。我们亚联想要在这里生根,洪爷想要慢慢漂白,就离不开和政府打交道。我相信,这把火肯定会烧过来,到时候殃及池鱼,那些和政府有牵涉的爷叔啊……不死也要脱层皮。”麦德龙微眯着眼,悠然感叹着。

7

海角市内,黑帮之间的权益之争并未随着五名帮派老大的死亡而消停,相反,真正的地盘之争,正在如火如荼地上演。

“喂,110吗?我要举报,南湾东路52号茶楼有人聚赌。嗯,嗯嗯,金额很大,我看到钱都用麻袋装。我?我是经开区群众,我不敢直接说,我看这里有人守门,身上还带着刀,好像黑社会的,你们快来吧……”

“喂,公安局吗?我要举报,我们小区最近老是有几个年轻人鬼鬼祟祟的,我啊,怀疑他们吸毒,一个个东歪西倒,从他们门口过啊,还总有一股怪味,啊,啊,地址是……”

某个隐秘的仓库内。

“妈的!要是被我查到是哪个王八蛋举报我们的,老子要把他抽筋扒皮!”

“王麻子,放什么狠话呢?你们黎兵老大都已经被人干掉了,你们海峰完了,不如跟着我干。”

“是温妮的瘦猴琛。”

“妈的瘦猴琛,你算老几?跟着人家屁股后头捡屎吃的玩意儿,也敢在我们海峰地盘上横!”

“上!砍了他们!”

有想要对亚联落井下石的,自然也有想要依附亚联的,温妮酒吧琛爷一伙,便搭上了这班便车,从各个夜场酒吧贩卖毒品的二道贩子,一跃成为消灭海峰残余势力的缉毒先锋。

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五楼回廊。

一群胡子拉碴的叼烟大叔。

“开门!别以为你躲在里面我们就找不到你,欠债还钱,该收账了!”破铁门被敲得震天响,“臭婊子!把你裸照贴得全小区都是你也不在乎是吧?不知道把你的手砍下来你是不是也不在乎?给老子开门!”

“黄老四,你确定你要收我们的账?”铁门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黄老四大叫:“妈的!是四海的人!被下套了,快跑!”

“一个也别放走,全部砍死!”开门的人悠闲地点了支烟。

黄沙坝码头有两个生鲜批发市场,置于码头两端,一左一右,分属樊剑声和金鹰堂的势力。

双方泾渭分明,如今在分界线上,各自聚集了三四十号人,拿着剃鳞刀、鱼叉、射鱼枪等武器。

“邓强!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们黄沙坝人不是吃素的!”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给我上!”

“砍啊!”

一时间,刀光剑影,在海角市各个黑暗的角落上演。

相较于海角市,天涯市则要安静许多。

“昨天晚上九点左右,海角市警方接群众举报,在南湾东路查获一起非法聚赌案,抓获参赌人员十六名,涉赌资金近千万,在调查过程中,疑似有涉黑势力携非法枪械……”

徐振业关掉电视,转身询问:“还没有消息吗?”

徐威忙道:“我们已经从交管部门拿到了监控,洪泽屾是去了云山小区,但他的车队开进去之后,就再没出来过,我们的人已经去小区查了,没有找到他的车辆。”

“三辆车,十几个人,都有枪的!难道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这是见鬼了吗?”

“我们的人正在查。”

“一个堂主!说不见就不见了!台湾那边的爷叔问起来,我怎么回?我拿什么去交代?”

徐威摆弄着手机,眉头舒缓开来:“有消息了。”接着他接起电话,“你说,嗯,嗯嗯,嗯……”

“他们那边找到些东西,我要亲自过去看一下。”

“赶紧去。”徐振业叮嘱之后,马上又道,“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一个小时后,在云山小区的地下车库,洪泽屾被绑走的地方,徐威看着一些被清理发现的细微痕迹,眉头紧锁。

徐振业跟着徐威来回走了三圈,终于忍不住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徐威如亲临现场,指着地面道:“在这里遭到第一次伏击,伏击来自后方,有两辆车加速离开,一辆车突然掉头,看地上的刹车痕迹,所以应该是留下一辆车断后,但奇怪的是,没有反抗的痕迹,我没找到弹孔,也就是说,断后的车上的人,连开枪都来不及就被人制服了。”

“是连车带人一起被干掉了吗?”

“不是,并没有大的爆炸痕迹,而且那样不可能不惊动小区居民啊,我估计是带有强烈麻醉效用的发烟弹,既遮挡住了视线,又让人在来不及开枪之前晕倒,这就说得通了。如果是我来做,首先是断掉地下车库电源,这时候洪泽屾首先考虑的应该是马上退出车库,但如果这时候后面有声音传来,诸如地钉或重型车辆堵路的声音,洪泽屾只能留车断后,然后向前开。”

徐威一面说,一面快步向前,指着另一个地方道:“然后是这里,洪泽屾那晚是三部奥迪,他坐中间一辆,看这里,反复摩擦的轮胎痕迹,这么明显,显然是有车奋力向前,但是被固定住了,无法离开这个地方,车库两侧都有车位,直冲过来,将车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如果这是前一辆车留下的痕迹,那么洪泽屾的座驾就该掉头,直接从其余车位撞开碾压过去,但是没有这些痕迹,所以被固定住的,就是洪泽屾的车。但是我们看不到前面一辆车消失的痕迹,周围也没有弹痕,让我困惑的地方就在这里。会不会是洪泽屾的保镖见势不妙,或者干脆就是第一辆车上的人出卖了洪泽屾,将他引入陷阱,然后开着车跑了?”

徐振业摇头道:“不会,洪泽屾这个人没那么简单,这些年能安稳地在洪胜天面前活到现在,这个人比你想象中还要谨慎得多,你看那天晚上他临时改变了居住地点,他带出来的保镖都是他绝对信得过的。而且,如果有人开车落跑,不可能没有痕迹对不对。”

徐威思索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夹击洪泽屾至少有两辆车,没有开枪的痕迹,先固定住,然后是麻醉烟雾,洪泽屾连开窗都不敢,那么肯定还有其余大型运输车辆,将洪泽屾他们连车一起打包带走了!这地下车库层高不到五米,除去通风管道和水电管线不到四米,大型厢车不可能开下来,是改造后的运输车,小区监控有答案,走!”

小区保安室内,徐振业父子解锁监控视频查看,没有找到特殊改装车辆进入和离开的视频,但是在洪泽屾遭绑架的时段,凌晨一点四十四分,到凌晨一点五十分,整个小区有六分钟的跳闸停电,连备用电源和监控所使用的电源也同时断掉,也就是说,从洪泽屾遭到伏击起,到最后对方离开小区,总共用时也不超过六分钟,这样的效率让徐振业父子也有些心惊。

徐振业立刻询问保安值班经理,从前天起到昨天为止,值班的保安是谁,尤其是值守大门的人。

值班经理满头大汗地查找记录,询问其余保安,联系到当值保安之后,当值保安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有什么特殊的车辆进入过小区。

但要说大型车辆,就有好几类,一种是搬家公司的车,一种是建渣清理车,还有装修公司的车,都符合大中型车辆的型号。

而昨天凌晨突然跳闸停电之后,唯一值守大门的两名保安都去查看电路去了,他们并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车辆从小区大门离开。

小区保安们都惴惴不安,等徐振业一行离开,他们也不知道这群凶神恶煞的人到底要查什么。

“他们的车肯定做了伪装。”徐威得出结论。

徐振业则想得更多:“要做到这种程度,必须准确地知道洪泽屾的行车路线,提前知道洪泽屾要到什么地方,有多少车有多少人,遇到突发情况他们会怎么应对。动手的人,对洪泽屾很熟悉,比我们都还要熟悉,而且,他手里可以动用的力量……如果我给你一队人马,你能做到这么干脆吗?”

徐威想了想,肯定道:“不能!这种行动能力和风格,有点像……我当年看教程视频里的三角洲特种部队!”说到最后,他自己似乎都有些犹豫起来。

没想到徐振业却露出了冷笑:“这就对了!能从天涯市,将洪泽屾悄无声息弄走的人,除了他,我也想不到别人了!”

徐威也反应过来,惊愕道:“陈——孝康?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可能啊,他要对洪泽屾下手,在海角市有大把的机会,为什么要到我们天涯市来弄?这解释不通啊?”

徐振业依旧冷笑:“所以说你不懂政治,陈孝康在用这种方式彰显他的权威性,他这样做是一石数鸟。其一,他可以摆脱嫌疑,就是你说的那个问题,他在海角市有的是机会,何必多此一举?我们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将这件事和陈孝康直接关联起来。其二,这是敲打我们,意思是他知道我们私底下的联系,我们每个分堂,不管有什么小动作,都瞒不过他,是不是我们把金鹰堂逼得太狠了,把海角市闹得不得安宁,他要我们收敛一下。而且,洪泽屾在我们的地盘上,与我会面之后就失踪了,赤蛇堂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要找的只能是我,这就会拖住我的手脚,分散我的精力,让我无法全心全意去对付金鹰堂。

“其三,让我们各堂之间相互猜疑,就能极大地缓解陈孝康他那边承受的压力,洪胜天身体状况不明,爷叔们施加的压力,大部分还是集中在陈孝康身上,如果我们各个堂口再联合起来,形成逼宫之势,就算陈孝康掌握着我们亚联的所有武装力量,他也喊吃不消啊。他要让堂与堂之间相互牵制,但又不能闹得太厉害,这就是所谓上位者那一套平衡策略,陈孝康这家伙,比我预估的还要厉害啊!”

徐威还是不太明白:“可是,虽然你说了这么多,陈孝康绑架洪泽屾,真的就只是为了制衡分化这一套?感觉像吃饱了没事儿做啊?”

徐振业鄙夷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这里面还有第四点,洪胜天的身体肯定出现了什么变化,陈孝康对洪泽屾下手绝不是无的放矢,绝对和洪胜天有关,不知道是不是洪胜天醒了,做了什么安排,又或者……”徐振业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哼,一石数鸟,这还真是一石数鸟啊,只是不知道这是陈孝康自己想到的,还是我们的麦德龙大军师和他有什么合作。这洪泽屾突然选择帮我,又突然在我的地盘玩失踪,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套啊!这种手法,真像我们麦德龙军师的手笔,我们这位大军师,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徐振业凝眉不语,忽然警告徐威道:“你记住,陈孝康此人,以正合,擅长以势压人,是个正面攻城略地的不败将军。我们亚联开疆拓土和守城固地他绝对是首选,而麦德龙此人则擅长出奇制胜,专走邪路,他二人若联手,那么洪胜天在与不在都没有关系,所有堂口没有一个敢妄动;但现在他们二人貌合神离,分庭抗礼,所以各个堂口才起了心思。陈孝康这个人,你惹了他,打不过,他允许你投降,但是麦德龙,你要是得罪了他,他一定会穷追猛打,直到你万劫不复。我们想整合亚联,最大的敌人,是陈孝康,但是我最担心的敌人,是麦德龙!”

“那徐元朗呢?这两天他的动作似乎有点大啊?”

“哼哼,跳梁小丑,前台傀儡,不值一提。”

徐威静默,若有所思。

地下医院,病室内,洪胜天依然全身插满了管子,呼吸机和体外循环人造心脏吭哧吭哧地一上一下。

陈孝康笔立如枪,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失落:“还是不行吗?斯威特教授?”

斯威特教授摇了摇头:“皮特洪虽然和温斯莱洪有亲缘关系,但根据你提供的资料,只是他的父亲和温斯莱洪有同一个爷爷,他们的血缘关系太远了,而且皮特洪的身体是健康的,我没有查出和温斯莱洪类似的基因病变,温斯莱洪体内基因,只能接受与他高度相似的基因。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他的直系亲属,父母或是子女,我们还要检测,是否和他遗传了同样的基因变异,如果温斯莱洪有同卵同胞的兄弟,那就是最完美的。”

听到斯威特教授的说法,陈孝康那铁铸般的面孔终究露出难色,洪爷的父母,当然早就去世了,而洪爷,并没有留下任何子嗣,洪泽屾就是他能找到的和洪胜天血缘关系最近的人,洪兴安这样的爷叔年纪实在太大,就算他们符合异体移植的要求,他们的器官也根本不能使用了。

“真的没有别的方法可想吗?”陈孝康忽然直跪于地,“求求你,斯威特教授,务必想出救治温斯莱洪的办法。”

斯威特教授也很为难地摇头:“我查了许多文献资料,温斯莱洪的问题源自他的基因,他的人体白细胞抗原排异性高出普通人几万倍,只有找到同样变异基因的人,才可以进行器官移植,而不会被他身体排斥,你求我没有用,杰克陈,我建议你,如果实在找不到温斯莱洪的直系亲属,那么不妨对所有的人进行一个基因筛查,或许,能找到同样基因变异的人。当然,我要提醒你,这个概率,很小很小,可能是亿分之一。”

“我明白了。”陈孝康站起,追问,“这种基因变异的症状,不会有什么外在表现吗?”

“很抱歉,杰克陈,没有什么外在表现,这种基因变异是病态的,遗传概率也不是很高,当它们遗传到女性体内,是百分之百隐性的,没有任何异常表现,但是有一定概率继续遗传给子女,当它们遗传到男性体内,有百分之五的概率表现为显性,这些男性的白细胞抗原,碰到非同种基因的其余细胞,那都是不死不灭的结局,只有当它们碰到含有同样基因表达的细胞,才能接纳,它们的敌我立场非常分明,这样的解释你能听懂吗?”

“明白。”陈孝康思索着,洪爷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啊?那他不可能没有准备吧?忽然,记忆中一段信息跳出来,那是洪胜天重伤晕厥前死死抓住自己衣襟说的话。

“总之……一定!”

“总之?一定?”

“总之?一定?”

“嘀……嘀嘀……”洪胜天的监控仪器上,忽然有条监视曲线波动,仪器发出了提示音。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猎杀档案(共5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猎杀档案(共5册)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六章《猎杀档案5:致命约定》(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