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猎杀档案4:死亡陷阱》(6)

第二十三章《猎杀档案4:死亡陷阱》(6)

最后试炼入深山出师未捷反蒙冤

1

接下来的几日,稍显平静,只是艾司是一刻也闲不下来的。

贺大叔本来就将艾司的时间排得满满的,只是每次恩恩有事召唤才不得不放人,随着那个日期的临近,贺大叔更是恨不能天天打磨艾司,最好不要睡觉。

不过找到方法之后,贺大叔对艾司的训练模式还是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辨术考验的是对规则的认知和理解,然后在认知理解规则的基础上去洞悉它的玩法,甚至改变规则,玩出你自己的风采。我们先从一些简单的游戏开始。

“知道怎么玩魔方了吗?这个考验的是你的记忆力和空间认知能力,这里有十个打乱的魔方,速拧,给你两分钟全部还原,计时开始!

“你的记忆力很惊人,对魔方的全部公式也都能熟练运用了,现在这里有十个打乱的魔方,我要求你将它们全部盲拧还原,给你一分钟观察时间,五分钟动手时间,计时开始!

“魔方的常规玩法看来你都会了,现在告诉你怎么叫改变规则,这里有十个打乱顺序的魔方,在打乱顺序之前,我将其中两个魔方的一个角块和一个棱块改变了顺序,不要动手触摸,就这样观察它们,把那两个改变了顺序的魔方找出来。

“这个魔方我移动了一个棱块,然后打乱了顺序,你不许改动被我改动的棱块,而要改动其余棱块,让魔方可以还原。

“现在明白了规则和玩法之间的关系了吧?辨术在其中起到居中连接的作用,就是你对规则的理解和对玩法的提炼,我给你推荐一款第一人称解密游戏——传送门,它对逻辑思维能力的要求很高。你先玩官方正版熟悉和掌握它的规则,然后可以玩工坊,工坊就是玩家自己根据游戏规则或者调整了部分规则做出的地图,它的可玩性和难度超过官方地图无数倍。

“基础进阶可以玩Mevious的,然后可以玩玩Nintendo.erk的,他尝试着用不同的方法去解读规则,也是基础进阶的,当你掌握了这些基础之后,就可以玩玩Markiu,greykrel,toncica,josepezdj,这些都是深度解读规则的老玩家,中国有个AMI,做的地图也极具难度,最后挑战一个名叫JONATAN的玩家地图。

“之所以选传送门给你玩,因为这些地图都很有意思,对接下来你要接受的训练方式很有帮助,我看你对它们的兴趣也很大,你每天有两个小时时间去破解这些游戏谜题,但我不会压缩你的训练时间,你必须从别的时间挤两个小时出来,自己想办法。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当你用不同的方式去生活,就不会出现精力不够的情况,正常人每天保证五六个小时的睡眠就完全足够了。事实上作为一名杀手,每天睡三个小时都是奢侈的,当年我们在战场上,能够利用交战间隙十分钟打个盹。一个真正顶尖的杀手,能够随时随地进入深度睡眠,也能随时随地醒来并保持清醒。”

艾司生活的另一个改变就是下午的儿童乐园时间变成了老年公寓时间。

那位杨第舟杨老爷子亲自电话联系了艾司好几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艾司说还要去幼儿园带小朋友,杨爷爷就说小朋友是未来的花朵,他们将要成长,有的是时间,而老爷爷却是在这个世界上活一天就少一天,然后说了许多道理。杨爷爷又帮助过艾司和夕诗姐姐,艾司实在推托不得,只能向周姐姐请辞。

艾司的生活规律就变成了,每天四点起床,在天台接受刀、箭、体、遁、声,五大术的训练,然后买菜,叫醒服务,送走恩恩他们之后是家政服务和蔡婆婆的护理服务,然后接受物术训练,接下来是午餐和送餐服务,然后是辨术训练,然后是终南山会所,晚餐送餐服务,晚上是面术和极限训练,回家抄作业,尽量在十二点之前进入深度睡眠。

每天入睡前,艾司除了抄写作业,还要咬半个多小时的笔杆子,可谓绞尽脑汁,终于在两天后,拿出一份像样的申请书找雅欣和婉儿帮忙。

雅欣和婉儿嘻嘻哈哈地将这份申请书递交给了恩恩。

恩恩展开一看:“申请书。”

“本人艾司,性别男,自2012年7月7日与冯恩恩同学相识以来,在冯恩恩同学的正确领导下,不断地学习,成长……

“本人性格活泼开朗,思想积极向上,在冯恩恩同学和组织的关怀下,热爱本职工作,任劳任怨,克己复礼,兼具勤劳、善良、尽责、正直、勇敢等诸多优秀品格……

“虽然偶尔有犯小错误但无伤大雅,且在冯恩恩同学和组织的帮助下能立刻正确地认识错误并积极改正……

“鉴于本人拥有以上诸多世间难得一见的品行,经过与冯恩恩同学长时间的接触,经过组织的严格考察,本人特此申请,喜欢冯恩恩同学,希望得到组织的批准和认同……

“申请人:艾司;组织领导签字:赵雅欣,郑婉儿……申请时间:2012年12月5日。”

恩恩抖动着信纸道:“这是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就这么薄薄一页,你们就批准通过啦?”

“行啦行啦,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写申请喜欢某某的,你还要怎样?我看你这辈子多半也只有这么独一份,不错啦,你看,人家艾司品行多好啊。”雅欣在一旁乐不可支。

“哼,那还不是我们教得好。”恩恩多少也有些得意。

婉儿在一旁有些焦虑:“现在申请书也有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啊?恩恩?”

“过段时间再说吧,明天我要和文风去参加交流会呢。”恩恩又看了看申请书,这小子的字写得是越来越好看了。

6号晚上,恩恩逃掉晚自习,和文风一起抵达交流会现场。

和恩恩想象中的交流会完全不一样,更像是一个大型酒宴,免费的食品和香槟随处可见,那些同学虽然穿的不是晚礼服,但也都是很随意的彰显个性的服饰,恩恩顿时觉得自己一身校服像个土鳖,好糗。

不过司徒文风也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校服,但他个高,气质文雅温和,穿什么都很好看。

与此同时,艾司也和中国星一票小友抵达了约定的地点。

不得不说,抓住艾司爱玩的性格特点之后,艾司在极限运动方面的天赋立刻爆发式地展现出来。

中国星大多数成员有目共睹,艾司的进步几乎是每天一个样,当然,这与贺大叔非人的训练也是分不开的。

一周,只用了一周,艾司就从一个对极限运动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变成精通各种极限运动的全能型选手。

不是掌握,也不是熟练,确确实实是精通,若是外人来看,还以为艾司起码练了好几年呢。

就如贺大叔所说的,掌握了运动平衡技巧,艾司在跑、跳、翻、爬,各项运动上都拥有极佳的爆发力和持久力,只要他自己玩得高兴,需要掌握的不过是各种腾挪辗转的小技巧,他自身的基础已经不仅是扎实了,而是远好于各种极限运动爱好者。

现在艾司在中国星里,可以和那几位大佬单挑各种单项目而不落下风,若是进行全能比赛,还真没有哪个是艾司的对手。

所以这次,面对南方所谓八派联盟的挑战,中国星可是很有底气,信心十足。

另一边,说实话,虽然恩恩在雅欣家吃过几次家宴,但感觉这种高规格的酒宴样的交流活动,她还没怎么参加过。

恩恩一直跟在文风身边,怯生生地站在一旁,一反平常的自来熟。有朋友过来,文风就跟她介绍。

毕竟三次代表国家队出征,文风认识不少朋友,其中有两位还是文风他们公司团队的主创人员。

“这是我同班同学,冯恩恩。”每次文风都是这样介绍恩恩的。

但那种欲言又止,若有所指的态度,让每个文风的朋友,都露出“了解”或是“我懂”的神情。恩恩的心中如小鹿乱撞,面颊也多了一抹娇羞,她靠喝香槟来掩饰。

文风和他那些朋友们聊着各种前沿话题,都很有深度,远远超出了高中生所能接触和掌握的范畴。他们说的是中文,但恩恩一句话也听不懂,不过虽然如此,作为有资格一直陪伴在文风身边的唯一女性,恩恩还是感到了莫大的荣光。

不过,当文风去洗手间时,恩恩就有些尴尬了,她觉得自己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这些人,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文风说过,代表国家队参加奥赛,几乎每个人都是从无数场省赛杀出去的,每一年新增在校就读生七八百万人,而代表国家参加奥赛的,就是从几百万人中选拔出来的四五个人。

能拿到奖项回国的,几乎都是保送生,而且是金银奖得主,除了自己有别的意愿,大多都是保送清华和北大。

在这群人中,恩恩走路都要小心翼翼,她不过是成绩在班级里都属于中下的普通高中女生,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某位天之骄子的脚,打个喷嚏,飞沫就会飞到某位天之骄子的脸上。

所以恩恩特意走在阴暗一点的角落,该吃吃,该喝喝,尽量不要引人注意。

或许是恩恩太过小心敏感,以至于她后退撞到另一位同学时反应过度,手里的香槟一下就泼到了人家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恩恩嘴里塞满了食物,手忙脚乱地拿纸巾给对方擦一下。

被恩恩泼到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一米六左右的男生,圆圆胖胖的,戴着一副深度眼镜,他旁边还有一名男生,两人正在聊着什么。

这个矮胖男生扶了扶眼镜,定睛一瞧,穿校服的?还有人穿校服来参加这种大会吗?他自我介绍:“我叫田学博,拿了今年的奥化金奖,你是?”

恩恩最讨厌这种一上来就报自己拿了什么奖的人,因为她报不出来:“呃,我叫冯恩恩,高,高三了。”

田学博似乎对恩恩很感兴趣:“是学姐啊,我刚高二,学姐是去年参加的奥赛吗?”

“我……我……”

“那是前年?那很厉害啊,只有很少的人才能高一就参加奥赛的。”

“我没有参加过奥赛,我是和我一个同学一起来的。”恩恩尴尬地笑道。

这时候文风出来了,走了过来,问恩恩:“新朋友啊?”

恩恩赶紧介绍:“我同学,司徒文风,我们一个班的。”脸上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那位田学博同学看了看又高又帅的司徒文风,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田学博,奥化冠军,你好。”

文风微笑着伸出手去:“司徒文风。”

“司徒文风?”田学博没有与文风握手,而是露出厌恶的表情,“没听说过。你参加的是?”

“今年参加的是生物。”

“哦,”田学博不屑一顾,生物在他看来就是偏门学科,没什么鸟用,不如奥数、奥物和奥化那么有影响力,“那你们高三了应该有保送名额吧?”

“是有保送名额,但是我可能会放弃,我有别的选择。”

“是吗?你选哪所大学?”

“理工大。”

“这样啊。”田学博似乎没有与司徒文风对话的兴趣了。在他看来,既然自己选择都是理工大学这种学校,那么保送肯定不是清华北大这些一流大学,由此推断,这个高个子就算参加了奥赛,顶多拿了铜牌或者安慰奖,和自己不是一个档次的。

田学博立刻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劝诫司徒文风:“你既然能参加奥赛,说明还是有过人之处的,可惜生物不计入高考,好好努力,争取考进清华复旦这些一流名校。”接着他又自带优越感地说道:“就拿我来说吧,只要我保持成绩不掉,明年保送清华或是北大的名额肯定有的。”

文风一听就笑了,他的笑容始终很和蔼,不会让人觉得有讽刺意味。

田学博还在那里自我感觉良好地吹嘘,他旁边的那位同学开口道:“司徒文风,我怎么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你打算读哪所理工大学?华东还是华南?”

文风淡然道:“麻省理工。”

田学博的夸夸其谈戛然而止,他旁边的同学也愣住了。恩恩在一旁强忍住笑,突然觉得好爽,那个田学博的眼神让她一度很不舒服,带着一种赤裸裸的侵略性和占有欲,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形象。

所以当他在文风面前炫耀智商上的优越感时,恩恩就想笑,你在我面前炫耀一下智商还可以,你居然在文风面前炫耀你的智商?看看你眼镜的度数,就知道你和文风根本没的比啊!

田学博回过神来,像抓住了什么破绽一样讥讽道:“大哥,吹牛吹破可就不好了,麻省理工的生物学专业很强大吗?”

文风依然不急不缓:“今年参加生物奥赛只是想看看自己的薄弱环节掌握得怎么样,我更感兴趣的还是信息技术方面,去年参加的是信息奥赛。”

田学博嘴一撇,嘲笑道:“你吹,你就继续吹!”

但他旁边那位同学却露出了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大声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三年代表国家参赛,拿了三个不同项目金奖的怪物!”

文风依然带着温和的微笑,不卑不亢。田学博这下闹了个灰头土脸,取下高度眼镜拿拭镜布使劲擦着,似乎上面掉了什么脏东西。

恩恩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2

所谓八派联盟的挑战,在艾司那近乎碾压的优势面前,根本就是土崩瓦解,完全成了一个笑话。

第一场打头阵的夏宇,当他发现艾司就是那名幽灵车手时,直接投降认输了。第二场翼装夜飞,所有人都被艾司的无伞翼装飞行给吓到了;只有艾司自己感觉很奇怪,自己开始学的时候,师父就从没提过降落伞之类的东西,那降落伞和翼装不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吗?为什么会用在一起?师父说,翼装飞行,就是像鸟儿一样飞翔,对于杀手来说,必须掌握在十平方米范围内随时停降的本事,那些真正的高手,更是能像特技飞行一样做出翼装悬停,翼装滚筒横翻,眼镜蛇机动……

第三场扯火旗城市越野,艾司的体能优势再次让人大跌眼镜,将八派联盟的发起人也斩落马下。

最后当刘飞他们以来而不往非礼也的理由,带八派联盟的人上到天台观瞻艾司为他们准备的空中扁带速跑项目时,八派联盟的人全都被吓住了。玩扁带比玩高空钢索还难,在上面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谁还敢在上面跑啊,跳啊……

不过八派联盟倒也是藏龙卧虎,一名叫沈冰冰的女子站出来接受了艾司的挑战。这名女子刚出场时,中国星这边许多人都是大惊,她长得竟有几分像曾经的小梦!但仔细一看,却又发现完全是两个人。只有艾司看出来,那名女子用了拙劣的面术。艾司一眼就能看穿,但艾司的面术那名女子显然就没有识破。

两人在距离地面百余米的高空,在密如蛛网的扁带上腾挪跑跳,给双方人马展现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极限大战。刚开始互有优劣,可到后来艾司就完全将那名女子甩下了,成了他的个人表演秀。

中国星最终大获全胜,不过艾司没有留下来庆祝,他担心回去晚了恩恩她们斥责,比完就匆匆往家赶。

艾司还没到家,半路上就被贺大叔拦住了。

对于师父今晚竟然没有来看挑战,艾司也很奇怪,因为贺大叔这个师父对这种露脸的事情一般不会错过。

“他们那些水准也就那样,稳赢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贺大叔满足了艾司的好奇,另外告诉艾司道,“你要准备一下,明天我打算带你进山。”

“进山?”艾司记起来了,师父以前提过一下,说是要带自己进行综合集训,但是也没怎么具体说过,“要去很久吗?”

艾司清楚,以往师父不管是要办什么事情,都是拖了自己就走,哪有叫自己准备的说法。

“一周。”

“中间不回来吗?”

“对。”

“那,恩恩她们怎么办?”

“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她们说好了,一周而已,没你的时候,她们一样过。”

“那蔡婆婆那里……”

“我请了护工,医生和护士也会看着,你不用担心。”

“可是没人陪她聊天。”

“你不是录了许多故事吗?到时候拿去反复播放就好了。”

“忠伯那里?”

“给你请了假。你本来就是打零工的,又没签劳动合同,哪儿那么多限制?”

“那终南山……”

“你到底有完没完?去请个假就是了,那是事儿吗?”

师父生气了,艾司开始默默地在心里计算,到底要和哪些人请假,他最不明白,为什么恩恩会同意呢?

说不定一周都看不到恩恩了,要是恩恩他们吃的饭不好吃怎么办?谁给她们洗衣服擦鞋子搞卫生啊?晚上没人帮她们抄作业,她们不就没有时间看连续剧了吗?还有,早上不叫她们起床,她们肯定会迟到的,到时候说不定就会不吃早餐,又要饿肚子……

艾司带着一肚子疑惑回到家里,恩恩却还没回来,倒是婉儿和雅欣先回了。

“恩恩呢?”

“她呀……她有点事儿,晚点儿回来。”雅欣和婉儿都带着不忍的敷衍。

看雅欣和婉儿都是一脸不忍心骗自己的表情,艾司就知道,恩恩肯定和那个司徒同学在一起,他们在一起干什么呢?一想到这个问题,艾司心里就难受得像蛇咬鼠噬。

“贺大叔说要带我出去几天,你们都同意啦?”为了不让雅欣和婉儿看出自己难受,艾司转移了话题。

“哦,这个啊,贺大叔是说过,可以啊。”

“是啊,出去走一走,开阔一下眼界也是好的。”雅欣和婉儿都不约而同表示了赞同,但怎么看都有些言不由衷。

最先同意的人是恩恩,艾司不知道,也不明白。

自从艾司表白之后,恩恩看到艾司就觉得很烦躁。

她不知道怎样处理这样的问题,若说狠下心来拒绝,艾司的优秀可是有目共睹,而且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若是同意艾司,那岂不是要放弃心中的男神?青梅竹马还有竞争对手,熬了好多年才终于看到那么一丝曙光,对恩恩而言,她非常清楚什么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这可比考个好学校什么的重要多了。

思来想去,都是艾司不好,你好端端地突然说什么会心怦怦跳的喜欢,害得人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不能同意,也不能拒绝,恩恩相当烦躁。

所以,当贺大叔提出要带艾司出去进行为期一周的一个旅行时,恩恩顿时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马上就同意了,让大家都冷静一下是比较理性的做法。

既然雅欣和婉儿都这样说,艾司也知道,恩恩肯定是同意了的,只是不亲口问一遍还是不甘心。

等到恩恩满心欢喜地回来,艾司问她:“恩恩啊,你同意了贺大叔带我出去玩?”

“这是好事儿啊,我们又没时间陪你玩,贺大叔也不是什么坏人,你们都认识那么久了,出去玩你还不高兴啊?”恩恩带着笑揶揄。

艾司发愁道:“不是,那……那谁给你们做吃的啊?”

恩恩恍然:“哦,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学校的伙食团我们都熬了两年,何况现在还有‘天天见’呢。”

“那,那洗衣服呢?”

“洗衣服我们又不是不会,你还不是我教的。特意放你几天长假,你就不用擦鞋擦地板,什么都不用你干了,放心地去玩,搞卫生这些我们都会自己弄。”恩恩大手一挥,一脸大度。

艾司越发焦虑起来:“可是,可是没人帮你们抄作业了呀?”

恩恩的好心情似乎终于被艾司耗光了,收起了笑容,虎着脸道:“艾司,你到底想问什么?说得好像没你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似的?以前你没来的时候我们不一样过得好好的?让你出去长长眼力,也是为了你好,男子汉就要志在八方,你整天婆婆妈妈的,就围在我身边打转,你不烦我都烦。你是男人哪!……”

被恩恩一番数落,艾司闷声不说话了,看看时间,应该还没人睡觉,这才拿起手机不太情愿地拨打了请假电话。

没想到贺大叔准备工作做得很足,艾司打过去还没开口,对方都表示已经知道了,只有终南山会所的经理有些惊讶,你这才来几天?就算走连老爷子的关系也太自由了吧?那位经理没有明说,只是言语上不是很客气,告诉艾司,让艾司找连老总说去,他做不了主。

连爷爷肯定已经睡了,艾司决定明天再说。

这边电话刚挂,那边贺大叔就打来电话了:“怎么样?问了没有?同意了是吧?跟她们说一声,明天一早就出发了,今晚出来一下。”

艾司不明白,师父又要玩什么花样了?

贺柱德将艾司带到一家老字号路边摊,给他点了烤卤和面食,面色严肃地告诉艾司:“吃吧,这些当地的风味小吃,和你们的‘天天见’各有特色。”

艾司奇怪道:“睡觉前不是不要吃那么多东西吗?”

贺柱德道:“这是这次训练前你吃的最后一餐,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此后的一个星期,你只能喝水,不能吃任何东西。”

这是最后的试炼。身为一名顶尖的杀手,经常需要独自潜伏以便避开各种探测好发动最后致命一击,随着检测设备越来越先进,对杀手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绝食四五天甚至一周更多的极端情况也不是没有。

贺大叔希望能看到艾司的极限在哪里,在这样的测试中,在没有任何能量补充的情况下必须保持足够的身体力量。

不过他对自己的徒弟很有信心,老一辈的练武行家,都具备控制自身植物神经来调节内脏器官的能耐,他们能一顿吃常人一周的食量,然后保持一周不吃,将营养都存储在肌肉和内脏器官之中。

这是人类自蛮荒时代保留下来的本能,在食物匮乏、天敌遍地的野人年代,必须吃足够多,保持体能足够长久,才能活下去。

至今,无数食物链顶点的动物,狮子、老虎等,依然保留着这样的本能,一顿吃掉三分之一体重的食物,更有甚者可以吃掉一倍或数倍于自己体重的食物,然后保持半年甚至一年时间不再进食,诸如蛇类。

就看这次最终的试炼,能否让艾司将自身的潜能发挥到极致。

“用我教你的方法,你能做到的,看看自己到底能吃多少,感受食物在体内的变化,感受它们分解的过程,将每一丝能力都运到需要它们的地方。”贺大叔在一旁道,“我陪你吃,看我们谁吃得多。”

于是在老板惊愕的目光中,这两个父子不像父子、叔侄不像叔侄的一老一少,几乎吃掉了十几个人才能吃完的食物。

两边一摞摞碗像杂耍一般叠在一起,两人的肚子微微鼓起,但并不明显,很难相信那么多食物是进了他们两人的胃里,这两人的嘴里是无底洞吗?

两人吃得本该做夜宵生意的老板居然要提前收摊打烊。

“怎么样?”贺柱德看着比自己体量小许多,却吃得几乎和自己一样多的艾司。

“有点撑。”艾司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记住这种感觉,在极端的情况下,它能让你活下去,”贺大叔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那种微微胀满的饱食感,是希望,那就是幸福的感觉。”

第二天依旧天不亮就起来了,艾司轻装简行,什么都没带,给恩恩她们留了字条,小心地将她们手机设置好闹铃,轻轻地放在床头,再轻轻地关门离开。

贺大叔早早地等在楼下,开了一辆改装车,一路西驰,五点多就到了莲花山边缘。

接着并不走大道,而是沿着草甸向莲花山深入,天蒙蒙亮时,已经不知道行进了多少公里。

开到一处简易木标时,林木已经茂密得无法驱车行驶,贺大叔停好车,与艾司下车步行。

贺大叔指着前方一座山头说:“天亮前赶到那里看日出。”

艾司将双眼微微眯起,打量了片刻,肯定道:“是元宝峰哎。”

“跟上。”贺大叔加快了步伐,一开始他们就没带着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就算只是一座山峰,他们也要带着越野障碍跑的冲刺来进行。

望山跑死马,元宝峰只是大山岭下的一座小山峰,高不过五六百米,但从艾司他们目前的距离到峰顶,若是走前人踩出的盘山路也是好几公里,日出前根本到不了。

所以贺大叔选择的是一条笔直的荆棘路,直接到山峰脚下,以近乎攀岩的手法,沿着七十度斜坡朝山峰发起冲顶。

贺柱德没有回头望,他知道自己的徒弟肯定牢牢跟在身后,这种程度连考验都说不上。

登顶时,东方吐白,海天一线朝霞绚烂,绿峰为脊,白云做纱。

真的是元宝峰,艾司站在峰顶,举目四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那些和恩恩花菜一起坐看云卷云舒,星落日升的回忆,带着熟悉的幸福感向自己袭来。

“师父,那边是虎跳峡,那瀑布下面就是落梅涧,那是波云湖,那是银龙滩……”故地重游,艾司像半个主人,如数家珍。

贺大叔怪异地看了艾司一眼,那小丫头够野的,敢带着艾司跑这么远!

六点半刚过,霞光如箭,从远山背后射了出来,白云向阳的一侧,被橘黄色浸染,蓝天白云,绿树红霞,满目的色彩,缤纷而绚丽。

太阳遮遮掩掩,像羞涩的小姑娘半隐在山后,仿佛慵懒而恋床,极不情愿起身。

天火迸发,新娘掀盖,一道斜坡边终于探出小半颗橘红色的头来。

温和而不刺眼,虽然还不是凛冬寒日,但隐约有了暖阳的含蓄。

一旦露头,就像火箭点火,太阳升起的速度飞快,肉眼可见,小半圆,半圆,大半圆,再轻轻一挣,脱出了山峦的桎梏,洒下光来,普照大地。

“走吧。”经过十来分钟的休整,贺大叔收起心情,“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3

姜勇知趣地不去触司徒笑的霉头,找小组成员了解11·9失踪案的前因后果以及目前追查到的线索。

听完各方汇报,又看完诸多材料,姜勇提出自己的意见:“你们这叫关心则乱,这个绑架案看似纷乱复杂,实际上将它剥离理清,线索自然就出现了。

“我们现在在查的,实际上是三起案件,第一起,梅恩书疑似被害案,由于时间太久,也没有报案人,几乎已经查不到线索,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与本案在背景上有所关联。第二起,才是侯伟南绑架失踪案,这是本案的重点,我稍后再说。第三起,则是由侯伟南失踪案引申出来的王述求助案。

“这三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是天赐福利院出来的,并且在同一年放弃了申请助学金就读大学的机会,选择了打工或是就读技校,现在一人意外死亡,一人被绑架失踪,还有一人发来疑似求救信息。所以,稍微有点经验,有点想象力的老刑侦,都会将这三起案件联系在一起。但是……”

姜勇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但是!这或许是一个误区,这三起事件也有可能没那么大的联系,我看了所有的资料,梅恩书的死完全就是一起意外,唯一的疑点就是她的死亡时间和侯伟南失踪的时间很接近,但这也可能是个巧合,并不能说明什么。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证据证明她的意外死亡与这起绑架失踪案有什么关系。

“我们再来说说王述,这个人出现的时间也就是最近几天,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从监听录音里听也是含糊其词,遮遮掩掩,我想除非他主动与我们联系,否则这样处处躲避,对于绑架失踪案实在是有弊无益。

“抛开这些因素不谈,我们就专讲这起绑架案,这里面有一个非常奇怪,非常明显的线索,你们却都忽略掉了。我以前虽然也在重案组待过,但没和司徒一起办过案,我不知道你们司徒组长是怎么办理案件的,但是如此明显的线索却被忽略掉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说着,姜勇有意无意地看了司徒笑一眼。

司徒笑眉头一挑,心知要遭,被这姜铁面抓住了马脚!

果然,姜勇开口道:“那封勒索信!正是本案的突破口。你们想想,侯伟南被绑架了一个月之久,没有任何音讯联系,究竟是失踪还是绑架,那封勒索信可谓是给本案立案定性的关键,若不是张丽春收到这个东西,只怕本案还被当作一起人口失踪来处理,根本不会交到你们重案组对吧?那勒索信虽然是由快递交付,无头无尾,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可查的,但其中有诸多破绽可循,快递有单号,从哪里发出很容易查询,快递员又是按片区划分,虽然每天快递那么多,但好在时间不长,应该还有印象,找到一问便知。

“还有,从勒索信的内容可以分析出许多细节,诸如嫌疑人用打印机打印,这就规避了从字迹暴露出职业特征和性格心理等因素,说明对方有一定反侦查意识。用的不过是普通A4纸,而且字迹有一定模糊的边缘。我问过技术鉴定科的同事了,这是激光打印机的硒鼓碳粉不足引起的。照理说这种信件嫌疑人不敢在外打印,但也不排除他们常干这种事,已被街头巷尾小贩所熟知。若是这样,那么也有可能是在寄件地址附近的打印复印店打印的,只需做一个周边排查就清楚了。而且一千四百九十九元这样的赎金金额也让人生疑,绑架了一个月,怎么可能只要求这么一点点赎金呢?一个成年男子的吃住花销也不止这个数吧?”

“张子成,这条线索你和朱珠跟进,没有问题吧?”姜勇安排任务。

张子成和朱珠两人都眼瞅着笑哥,看笑哥对这位新来的姜队长喧宾夺主有什么反应。

姜勇迎上司徒笑,说道:“司徒,你的办案经验不比我少,怎么会连这么明显的线索都忽略掉了呢?”

“最近案子有点多,常常加班,难免有疏漏。”司徒笑解释了一下,挥挥手,张子成、朱珠如蒙大赦,赶紧离开了这个仿佛将有大战爆发的内堂。

姜勇并未就此打住,继续道:“抓住了勒索信这个线头,另外就是王述这个线头,我相信,作为一名普通民工,就算他走得很偏远,也是有迹可循的。现在暂时无法找到他在本市的行踪,我们起码可以跟踪到他离开福利院之后去过哪些地方,和哪些人在一起,这些背景资料将有助于我们分析这个人的心理及其行为特征,对尽快找到他很有帮助。你认为呢?司徒副组长?”

司徒笑眉头越发紧锁,自打知道梅恩书、侯伟南和王述三人之间的关系之后,他们就起过寻找王述的心思,但是一个普通民工走南闯北,地址下落查起来很困难,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人力,当时司徒笑仅与高风、黎晓玲合作,实在是力有不逮。

而且那个时候,他们手中的线索不过是梅恩书死了,侯伟南失踪,并不能将王述直接联系上,时至今日,事情又不一样了。自从王述给张丽春打过电话之后,他已经成为本案最重要的线索人之一,不过这时候他本人就在海角市某处,再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查他去过哪些地方,似乎有些因小失大,本末倒置了。

司徒笑开口道:“那王述是个民工,这些年也不知道去过多少地方,查起来费时费力……”

姜勇打断道:“哎,司徒你这话就不对了。虽然王述是个民工,但他外出打工总不太可能独行,只需查问一同出行的人,便知道他的落脚点在哪里,新工地,新朋友,只要他是普通民工,他的行迹就是清晰可查的,无非多花一些时间,我们重案组办案,还怕排查花时间吗?在现在的情况下,线索中断,成因不明,起底个人背景资料,以达到最佳办案效率方为上策。你觉得如何?司徒副组长?”

司徒笑略一沉吟,兼听则明,姜勇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点头道:“查吧。”

姜勇嘴角微扬,点了李开然和章明跟进王述的背景线索。办公室里的人都很诧异,笑哥今天是怎么了?这姜勇一来就咄咄逼人,换了平日,笑哥就算不把他批得体无完肤,至少也会据理力争,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摆出一副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妥协态度。难道是因为上级硬插进一个人来,笑哥心灰意冷,打算撂挑子了?

姜勇径直走向司徒笑,讨教道:“关于这个案子,我还有许多疑点,能不能……”

“我没什么好说的,资料都在那里,我也不比你知道得更多。”司徒笑现在正琢磨着要不要给方尚打个电话,若这事儿被姜勇查出来了,案件性质就变了。

那封勒索信是伪造的,司徒笑联系道上的朋友帮忙寄送,他并没有告诉那位朋友任何的信息,只给了一个地址,就算那位朋友被抓,也只能用敲诈勒索罪起诉。之所以用一千四百九十九元这个金额,就是卡在数额巨大这一个点上,一千五百元算巨大,一千五百元以下就不算。

当时这封勒索信起的就是及时立案的作用,事后若案情明朗,司徒笑负责侦办,勒索信就可以轻易地遮掩过去;就算不幸暴露了,那位道上的朋友也可以说只是听到消息说这家人有人失踪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骗一笔钱,由于数额不大,所以刑期也会很短。

但是姜勇生生插一脚进来,而且一开始就点明了那封勒索信的来源和内容都很可疑,摆出一副以此为突破口,追查到底的架势,令司徒笑进退两难。

而且司徒笑觉得,姜勇似乎已经察觉了什么,这是有意难为自己,交代完事情还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说要和自己讨论一下案情细节。

司徒笑一阵厌烦,不停用言语挤对姜勇。姜勇却一反常态,心态似乎很好,司徒笑明嘲暗讽的话他都好像听不懂、听不到,只是不停地将他疑惑的地方提出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司徒笑一时也搞不懂姜勇卖的什么药,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姜勇讨论起来。

刚开始,司徒笑很厌烦姜勇这种又像跟踪又似软禁的尾随做法,但是姜勇作为一名新加入的干警,他用他的视角和理解全新地考问这起案件的每一个细节,换位思考,倒也提到了许多司徒笑没有涉及太深的问题。

整个案件除了莫名出现的勒索信这个疑点,还有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换车绑架过程。姜勇提出,明明可以匿名或用假身份证租车进行犯罪,却偏偏使用了一辆鲜艳的报失车辆,而后又用了酒店客人车辆,以及代驾。看起来转了几个弯,但换车次数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显得很不专业,若照司徒笑所说,对方是一群专业杀手,那么这次绑架行动简直就是一个败笔,还用荧光绿这种颜色,他们究竟是想悄悄地完成绑架,还是想引起警方的注意?这很矛盾。

原本司徒笑也产生过疑问,但并没有像姜勇这样可以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进行深刻的剖析,他的全部重心都放在尽早尽快找到人质并解救出来。如今听姜勇这么一说,确实有些突兀。

姜勇又指出第三个疑点,既然不打算将侯伟南藏匿在自己住的地方,为什么要特意绕这么一圈,反而暴露出自己的住所?

对于这点司徒笑倒是有自己的看法,本来一群职业杀手去绑架一名普通民工就很是大材小用,经过那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换车行为,他们应该很笃定警方无法追查线索。至于为什么要去租住的小区,一是熟悉环境,便于隐匿和转移;二是那些别墅都有地下室,还是很方便羁押的。司徒笑始终怀疑,侯伟南曾被关押在小区地下室里一段时间,后来才被转移的。

姜勇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提出许多尖锐而又实际的问题,司徒笑则从另一方面进行辩驳,两人将案件每一处细节反复讨论,不知不觉已错过午饭时间。

这时候,张子成打来电话,通过对快递单的反向调查,他们已经有了重大发现。

那寄快递的人已经确认了,并且查到了他的地址,他正带着朱珠往那边赶,现在询问下一步指示。

张子成知道这事可大可小,虽然他们找到的那个寄送快递的人本身没有多大威胁性,但谁知道他后面还有没有人,他有没有武器,他们是单独行动还是集群。接下来还要不要查,怎么查,要不要加派人手,会不会打草惊蛇,张子成不敢独断。

姜勇在一旁露出自信的微笑,道:“快递单的线索果然很清晰明了,怎么样,司徒,赶不赶过去看看?”

姜勇这句话说得很奇怪,听上去好像是在问自己要不要赶过去看看,但又带着一点挑衅,似乎在问自己敢不敢过去看看。司徒笑全然明白了,从一开始,姜勇就怀疑自己在这起绑架案中动了手脚,而他产生质疑的突破口就在那封勒索信上面。

难怪姜勇一直寸步不离地与自己讨论案情,他一方面是要绑住自己,防范自己暗中通知方尚;另一方面借讨论案情来分析自己在这起绑架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试图找到别的线索。

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司徒笑哭笑不得。那封勒索信确实是作茧自缚了,但他没有办法,整个警察系统都相信柏铺村招投标案和伍家接连凶案是一起案件,并且随着伍文俊的自杀身亡,整个案件已经或是马上就要结案了。

只有司徒笑深信,整个案件是在一群职业高手的有意误导下,将警方彻底指向了另一个错误的方向。

但他没有任何证据,对方在刑侦学、痕迹学、犯罪心理学方面的造诣比他们高太多,完全就不是一个等级层面的较量,司徒笑甚至隐隐觉得,别说重案组,就算特侦处也未必能从对方那里讨到好去。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大家公认的那个结果,司徒笑跳出来无论怎么解释,也只会被当作一个笑话。所以,当他无意中查到梅恩书意外死亡不是一个意外时,司徒笑将这起案件当作伍家凶案的另一个重要线索来等同重视,而与梅恩书之死息息相关的,就是侯伟南失踪案。

司徒笑有一种预感,梅恩书被杀,侯伟南被绑架,以及王述的躲避,在三人背后,指挥杀手行凶的那名幕后主使,与伍家凶案的幕后主使有着极大的关联。

要想将疑似民事纠纷导致离家出走的民事案,变成重案组负责的刑事案,需要改变案件的性质,那封勒索信因此而出现,但姜勇的突然插入,彻底打乱了司徒笑的布局和计划。

而且司徒笑隐约觉得,姜勇的直接干预,只怕与自己前几天透露出那些未公开视频,导致无数官员下马有很大关系。

这是来自高层的反弹和施压,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正自己,但派遣一个行事作风都堪称模范,可以上教条的人来自己身边监督自己,免得自己这个不安分因素跳出来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对上面来说,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现在司徒笑陷入两难,要不要告诉姜勇勒索信就是自己找人去弄的,其目的只是想将这个案子接过来,让自己可以继续调查,因为这个案子和伍家凶案有某种玄妙的联系。

姑且不论姜勇信不信自己这套说辞,只是自己为了争取到一个案件就擅自改变案件性质,这一点就过不了姜勇那一关,司徒笑很肯定,说不定会据此调查,并将案件发还地方。

若不告诉姜勇实情,以姜勇的办事态度和能力,迟早也会查到自己身上,而且有姜勇在身边掣肘,许多调查取证工作只怕都要受到干扰。

说也不行,不说也不行,不得不说,这一次上面真的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姜勇变成了自己的克星。

各种想法都是一瞬间在司徒笑脑海里闪过,他很快冷静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希望在姜勇查到自己之前先找到王述,查清楚当年梅恩书和侯伟南以及王述他们三人没有领取奖学金的真相,借此顺藤摸瓜,找出制造凶案的幕后主使,到时候再查到自己身上,倒无足轻重了。

主意已定,司徒笑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因为是本地投递,张子成他们很快找到当天的收件快递员,原本以为快递小哥每天收送上百快递,哪里还会有多少印象,没想到只是一提,那个小哥马上就回忆起是在什么地方收的那封纸质快递,并且还能说出寄送人的大致相貌。

原因有好几个,其一是大多数快递都是在住宅区或写字楼附近,特意在闹市街心寄送快递的反而很少;其二是那位寄快递的长得比较有特色,瘦极了,连快递小哥都能看出,那人可能吸毒,是一个道友,而且那人觉得同城快递还收那么贵的费用,又和快递小哥讨价还价了很久,这些都令快递小哥印象深刻。

张子成他们在快递小哥的指引下,找到寄快递的闹市区,然后走访了几家附近的复印打印店,在其中一家店的监控视频里,找到了和快递小哥描述极为吻合的人。

不仅如此,那家复印店的老板看到警察来排查,似乎早有预感,然后非常配合地说出了那人的身份,确实是一个毒友,绰号竹竿,曾强制戒毒两三次,每次戒毒都不超过两个月又开始复吸,和店主以前认识。

那天他到这里来打印,店主就觉得不对劲,不过打印的内容模模糊糊,店主觉得可能是因为毒资引起的纠纷,有点报复的味道,又不敢多问。

如今被警方查起,店主很配合地说出了一些他知道的关于竹竿的资料。

竹竿原名方尚,住在龙城。

这个地方,与香港的城寨很像。八九十年代,海角楼市进入爆发增长期,无数炒房炒地的人拿着钱来这里找机会,城乡接合部的村民纷纷自发出资修葺自己的房屋,先是建两三层,然后看着别家建了,又往上加盖,最多的加盖到近十层。

于是这里形成了一大片楼挨着楼,挤得密不透风的建筑群,依山而拔高,就像一座巨大的蜂窝结构的金字塔。

海角市几届政府都想拆掉这批违规建筑,但群情激愤,而且赔偿问题很难解决。

加上一直以来,无数涌进海角的打工者,低收入人群,以及所谓的黑道上的下层人物,都寄居在这座城寨中,政府想要拔掉城寨,就必须解决掉数万人的安置问题。

最终这里尾大不掉,形成了今天的规模。

所谓龙城,其实是蛇鼠混杂之地,只是那些道上的人喜欢图个吉利,龙城的名号,也就这样叫了出来。

城寨中的小巷仅容两人并行,楼与楼之间伸手可触,楼下垃圾遍地,污水横流,楼顶也被利用起来,几乎都搭了棚户。自从黑势力看中了这里的混乱不堪,插手此地之后,这里又多了许多文身青年,时常可见他们三五成群,赤膊而行,到了深夜,更是喊打喊杀声不断。

不同帮派根据实力大小在龙城或多或少都占据有一席之地,有的管理着两三栋楼,有的有十几栋,靠向那些来海角淘金,却又还没能获得体面生活的劳动者提供出租屋,收取廉价的租金,虽然每一间房很便宜,但架不住房间多,租户也多,加起来数目也很可观。

那名叫竹竿的道友就租住在这片城寨中的某一处,司徒笑和姜勇赶到,与张子成他们会合。

4

赶到龙城时,张子成和朱珠旁边还有一个小伙子,叫徐晨,是这一带的片警。

想要了解龙城,最好的办法是问三种人。一是龙城老住户,他们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看着龙城一天天拔地而起,那些乡村土坯房变成砖瓦房,然后以年为单位,渐渐长高。

二是道上的小混混,所谓的城寨管理者,每个混混小头目对自己管辖下的楼房了如指掌,对整个城寨的势力划分也是熟记于胸,这是他们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关键。

三就是片警,不管怎么说,他们才是这里真正的执法者,这里的居民纠纷街头斗殴或许不会找居委会,但真正出现了凶杀和持械群殴,控制现场的还得靠片警。

“你们找的方尚住新井四号楼,就是前面那栋,这里是东北圈的地盘。”徐晨指着目标住所。

龙城的地理位置,覆盖了新井、张家和漯河三个位于城乡接合部的自然村,如今早已被扩建的城市吞入腹内,村界也已重新划分为街道,不过地名沿用了下来。

东北圈就是从东三省南下来海角淘金的打工者组织。东北大汉,性烈如火,当初为了对抗当地的黑社会势力抱成一团,形成了一股势力,他们涉黑的很少,但打起架来,一个赛一个地不要命,他们占据着城寨西北角五分之一的地盘,周边几个小势力都不敢招惹他们。

司徒笑他们赶到时是下午两点多,打工者大多出门在外,龙城里游荡的尽是些无业游民,而那些昼伏夜出的道上混混多数还在睡觉,对他们而言,下午五六点起床,闹腾一个通宵才是正常作息。

“情况怎么样?”司徒笑问张子成。张子成他们待的房间是徐晨帮忙找的,后窗与方尚的住所前门隔窗相望,但是从后窗又能很轻松地跳到对面楼房的围栏走廊上,可以说观察位置极佳。

“屋里有人,但一直没出来。”张子成看了看司徒笑,有些犹豫道:“笑哥,要不要叫增援?”他将目光投向四周。

司徒笑透过挑起的窗帘一角,看到对面楼房走廊上,已经有早起的文身壮汉三三两两地行走着,满脸凶相,一身横肉。

司徒笑等人皆穿着制服,来的时候已经收到不少路人的注目礼,张子成有所担心也属正常,毕竟这里是龙城,传说海角市有一半以上的罪犯都集中居住在这里。

司徒笑对此倒不担心,竹竿的社会地位就和大头杨聪差不多,属于无业游民之中的最底层,说他只比乞丐好一点,或者是还不如乞丐,都毫不为过。

他之所以跟着一起来,只是担心方尚看到警察的时候,承受不住压力,将实情说出来那就糟了。

只要竹竿按照约定好的,一口咬定是道听途说张丽春的丈夫失踪了,想骗点钱,所以发了这封勒索信,那么他最多因为诈骗罪被起诉,数额不是很大,他面临的刑期也只在三个月左右。

最终只需证明方尚与绑架的事情并无直接关系,关于勒索信的事就算圆满解决。

“叫什么增援,先观察一下再说。方尚这个人你了解吗?”司徒笑转头问徐晨。

来的路上,张子成已经说过一些关于竹竿的身份问题,司徒笑又刻意重新问了一遍,片警徐晨将自己所知道又再说了一遍。司徒笑道:“我以前办案的时候,也抓过一个绰号竹竿的道友,听你这么说起来,应该就是他没错了。”

姜勇斜视司徒笑,总觉得司徒笑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么一件小事。

果然,司徒笑接着道:“但是这个人胆小怕事,为了毒资,干点小偷小摸可以,要说他参与到这种案子里面,就算是那些杀手找他当替死鬼都不太可能。而且勒索信这种事情,反而将绑架案暴露了出来,对杀手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个人觉得,很有可能是这个方尚从哪里听到一些消息,想从张丽春那里骗一点钱,数额写得这么小,估计就算被人发现了也不会重判,这和他的性格很符合。”

张子成恍然大悟:“对呀,我就说那勒索信很难解释,听笑哥你这么一说就完全说得通了。”

朱珠和徐晨也都点头,觉得笑哥分析得有理。

只有姜勇持不同意见:“不一定吧?司徒笑警官说得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看过你们的报告,那些杀手简直个个都有特战特工的身手,面对这样的对手,怎么小心都不过分吧?你怎么又能断定,这封勒索信不是杀手们为了混淆警方视线特意抛出的干扰?如果将那个叫竹竿的人杀掉,我们想必会很困惑吧?”

姜勇的话说得没头没尾,好像若有所指,又让人觉得有点道理,但有什么道理又一时想不明白,司徒笑是听明白了,正想反驳两句,却感到腰间一阵轻颤,手机有电话打来。

行动时,司徒笑手机一律静音,他摸出手机,看了看,虽然显示的是陌生来电,但司徒笑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他用于和竹竿联系的那个号码。

这家伙,不是告诉他不要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联系吗?难道是张子成他们过来时被他发现了?这家伙现在害怕了?司徒笑微微皱眉,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这不是故意添堵吗?

如果有心的话,手机通信事后一查就能查到,若是故意不接,反而落了下乘,可若是接听,总觉得这个电话来得太巧了。为什么有种隐隐不安?有什么是自己忽略了的吗?

司徒笑稍微犹豫,姜勇便在一旁道:“怎么了?是什么特殊的号码吗?”

“哦不是,没见过这个号码,但不确定是不是什么线人发来的什么重要线索。”司徒笑很自然地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说了声:“喂?”

听筒那边传来一阵粗重的鼻息声,然后才是一个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得意,几分挑衅:“你来晚了!”

司徒笑面色一沉,顿觉不妙,同时窗户对面的房间里传来巨大的响声,像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出。

“不好!”司徒笑和姜勇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两人在第一时间从窗户两边朝另一栋楼的通道走廊跳过去,张子成和徐晨迟了半步,也跟着往对面跳,只有朱珠期期艾艾地将脑袋探出窗户,看了看楼下的高度,又看了看对面走廊和这边窗户之间的距离,不敢跳。

却说司徒笑甫一落地,抬脚就踹,嘭的一声将大门踢开,只见房间里乱七八糟,但屋内地板上赤条条地躺着一个人,不是方尚又是谁。竹竿浑身赤裸,面无血色,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和伤口,血溅得到处都是,很难想象这个瘦得只剩嶙峋枯骨的人还能喷出这么多血来。

他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已经死去多时了一样。司徒笑第一个冲进房间,看到窗帘还在动,显然刚才有人用重物击碎窗户,跳到另一栋楼去了,司徒笑没有片刻迟疑,直接穿堂入室,从竹竿房间的窗户追了出去。

姜勇却是停了下来,检查了一下竹竿的生命体征,发现这家伙还有微弱的脉搏,立刻对随后冲进来的张子成道:“叫救护车,叫增援!”

怎么会这样?司徒笑怒不可遏,原本勒索信在绑架案中只是可有可无的小事,只要竹竿坚持他是道听途说想骗点钱买毒品,就算退一万步,他真的将自己供出来了,那也是自己破案心切,不得已出此下策。

可如果竹竿死了!就算不是因为勒索信的事情,警方也要大费周章去查出死亡真相,更何况刚才那通电话,分明就是有人想栽赃!

若最后被人查出,竹竿是受自己的指使寄了勒索信,然后他被人杀了,那么查办这起案件的其余探员会怎么想?稍微有正常思路的人都会想到杀人灭口吧?

姜勇先前说的那些话,不就包含了这层意思吗?

司徒笑越窗而出,却是落在了另一栋的天台上,这里搭了一些散乱的棚屋,视野很不开阔,但司徒笑还是一眼就辨认出,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仓皇逃窜。

绝不能放过他,司徒笑追到棚户间狭小的过道,看见那个身影钻进了从天台到下楼通道的小门。

初步判断,那个身影比自己稍微矮一点,但是很壮,不能让他在自己视线里消失太久,司徒笑看了一眼周围环境,直接冲向天台边缘,纵身一跃。

下方是一个挑梁伸出来的顶棚,像是改建之后的厕所,司徒笑从顶棚跳到走廊,那个身影也正好从走廊的另一头沿着楼梯往下疾奔,速度很快。

司徒笑没有犹豫,又直接翻过走廊栏杆,往下一层坠落,直接攀住下一层栏杆,翻入走廊,往前冲了两步。那个身影已经下到这一层楼梯,似乎往这个方向瞥了一眼,司徒笑二话没说,又翻出围栏,落向下一层走廊。

司徒笑又往前冲了几步,那个身影似乎发现继续往楼下跑迟早被追上,这一次下楼便没有顺着楼梯继续往下,而是对着栏杆就冲了出去。对面又是一栋半高天台,司徒笑也翻了过去,但是他的对面却是另一栋高楼的外墙,司徒笑借力落在外墙空调架上,大步流星地沿着窗沿和空调架往天台追去。

在警局内,司徒笑素有“拼命三郎”和“索命阎王”的威名,大抵都是从他追捕逃犯时那种神挡杀神的气势中得来的,此番又在气头上,更是杀意满溢,势不可挡。

那个身影撞倒了一些晾衣竹竿,有人从天台棚屋中出门查看,狭小的通道便显得有些拥堵。只听司徒笑炸雷似的大喝一声:“警察办案!闪开!”

有些住户吓了一跳,赶紧关门闭户,不过还有些看热闹的好奇张望,可是他们很快就后悔了,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道黑色旋风刮过,他们就像被一辆重型卡车蹭到,顿时就被撞得七零八落,跌坐在地,那道黑影冲出去老远,还能感到天台的地板在微微震颤。

两人的追逐声惊醒了更多半睡半醒的人,那些文着刺青,缠着绷带,满身伤疤和肌肉的男男女女们从窝棚里,从布满弹孔和体液的房间里,从缭绕着青烟,可恣意吸食毒品的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出于一种本能的亲近与反感,但凡在龙城看到有被警察追的人,他们便有了同仇敌忾之心,他们不会正面对抗警察执法,但利用身体优势,将过道卡一下,或伸脚绊一下,假装东西没拿稳,从路旁冲出来和你撞一下,对付缉凶的警察,他们有的是招数。

在这里,显然是各种罪犯和凶徒的主场。

面对这些暗中挑衅的人,司徒笑都是毫不客气地碾压过去……

身体优势比司徒笑好的人不多,就算在东北大汉营地里,司徒笑也丝毫不落下风,硬碰硬的冲撞,飞出去的那个人只能是拦路者;当真遇到那种身高两米左右,体重超过两百公斤的巨人,司徒笑则利用灵活的短打与擒拿给予他们重创,只要敢挡道,决不留情!

前方出现一名一米九五以上,体重超过三百公斤的胖子,几乎将整个通道堵住了,司徒笑毫不减速,一个大踏步跳起,张开五指,就像扣篮一样扣住那个胖子的脑袋,大力一扇,直接将胖子的脑袋和水泥柱硬撼在一起,石屑纷飞,那个胖子像一摊烂肉倒下,司徒笑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约莫成功拖延了司徒笑三秒钟时间。

此后想暗中出手使坏的人收敛了许多,开玩笑,连朱屠夫都不能阻止那个警察片刻,自己出手不是找死?

司徒笑几乎是从龙城的混混群里追杀出来的,从一栋楼追到另一栋,从天台追到地下,又从地下追上天台,途中究竟撞飞了多少人不可细数。

那个逃窜的身影似乎被司徒笑追得走投无路,被一路追赶着逃出了龙城地界,逃到了一片开阔地,一看就是某个开发商囤的地,前面有一栋孤零零的大楼,看上去修到一半,但已经烂尾了。

周围没有闲人,司徒笑毫不犹豫地拔出配枪,鸣枪示警:“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

但前面那人显然是个亡命徒,对司徒笑的示警充耳不闻,只顾埋头狂奔,司徒笑试着开了两枪,但不想要他性命,只想打肩腿部位,在高速运动中,都没射中。

一眨眼工夫,那个身影就冲进了烂尾楼里,借助地形环境,躲了起来。

司徒笑持枪进楼,也开始谨慎,从追捕的过程来看,对方的速度和体能都很不错,并非易与之辈,冲进这栋孤零零的烂尾楼,看似走投无路,谁又知道是不是陷阱呢?

照理说,这样的烂尾楼,应该成为流浪汉们较为喜爱的暂居地,从楼内的生活垃圾也能看出这点,但此时整栋大楼都很安静,不像有旁人的样子。

司徒笑检查了大楼底层,没有地下室,那么那个凶手肯定躲楼上去了。他拿出手机报了自己的方位所在,请求支援,然后持枪上楼,开始逐层搜索。

这栋没有完工的建筑物约有二十层高,每一层都没有房间,没有墙,只由几十根水泥柱子支撑着,外面的钢脚架和吊车也早都被拆掉了,四面通风,想要藏人很难。

司徒笑一直搜查到十七层都没发现有人的痕迹,心里正想着那家伙是不是藏到顶层天台去了,突然从前方柱子后面闪出一道人影,几乎与司徒笑面对面。

司徒笑条件反射一般,迎面就是一枪,那身影也早有准备,偏头侧腰躲过,同时一掌斩向司徒笑握抢的手腕,另一只左手则屈肘撞向司徒笑太阳穴。

司徒笑举起一只手臂挡住撞向太阳穴的手肘,但手腕却被狠狠地斩中,手腕一麻,枪掉落在两米开外。

手腕的酸麻劲还没缓过,司徒笑已经强行发力,五指一钳,抓住了斩向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同时整个人反身,将那人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发力要将那人摔出去。

那人手肘下沉,抵住司徒笑腰部,同时被钳住手腕发力,要和司徒笑角力,想要曲臂勒住司徒笑的脖子。

司徒笑双手箍住对方的手臂,感到腰部被抵住,无法施展过肩摔,立刻矮身翻转,要将对方一条胳膊卸掉。

对方的反应也很迅速,一看司徒笑想用双手拧断之术卸掉自己一条胳膊,双腿一蹬,拔地而起,做了一个平地空翻,空翻动作与司徒笑卸胳膊动作一致,保证了自己的胳膊不会因外力脱臼。

司徒笑的反应何其敏捷,一看对方空翻,翻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松开一只手,握拳拉弓,对着对方胸口就是一击冲拳,这一记拳被对方完全吃下。

但对方也不是吃素的,侧空翻身体还未落地,便收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刚刚落地找稳支点,那收起来的腿就给了司徒笑一脚窝心踹,几乎与司徒笑的铁拳只有前后一线之差,巨大的力量将两人分隔开来。

两人从甫一照面,不过两三秒,便交手四五招,最后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各自退开三五步。

司徒笑总算近距离正面看清了自己追逐的那个身影,身高与自己相当,肌肉看上去并不像健美运动员那么厚实,但司徒笑知道,这才是兼具爆发力和速度的肌肉形态,就像影视剧里,李小龙为观众展示过的那种肌肉。

对方头上套了一个劫匪惯用的女士丝袜,只在眼睛部分撕开一道大口子,看起来他的五官都有些变形,但又不会影响到他的呼吸和视线,短发,紧身的运动T恤,有利于奔跑和重踢的登山鞋。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方尚?”司徒笑瞄了一眼,自己的枪在对方身后。

那个身影却答非所问道:“哼哼,不哭死神,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了。”

“你不是他们的人,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怎么联系你的?”

“听说,你是龙场里唯一一个保持不败战绩的人,我很早就想和你一较高下了,看看谁才是龙场真正的第一高手!”

龙场,多么遥远的记忆,听口气,这家伙极有可能是龙场的九龙之一,看样子是被别人花钱买来做棋子了!

司徒笑努力地观察丝袜面罩下的五官,期望将此人相貌与龙场九龙之一对应起来,可惜远离江湖已久,司徒笑确信,自己对这人没有印象,是最近几年才新晋为九龙的人吧。

龙场,无聊混混的血腥厮杀之地,亡命徒和赌棍的天堂,和这样的人讲道理显然是没用的,用武力让他们折服倒是较好的选择。

司徒笑扯下腰带,开始解开警服的衣扣,龙场九龙,哪一个不是靠生死搏击上位,自己已经好些年,没有与他人生死肉搏了。

那身影见到司徒笑开始认真对待,也很高兴,开口道:“很好,如果你能赢了我,你的问题,我统统告诉你。”

5

不等对方说完,司徒笑已经冲了上去,龙场的游戏规则曾是他最喜欢的规则之一。

简单,直接,粗暴,不用考虑除生死外的任何问题。

很难想象,两个体重在八十公斤左右的男人正面碰撞在一起,却产生了犹如两辆小轿车以时速一百码正面相撞似的能量。

当其中一个人将另一个人狠狠地掼倒在地,或是用出过肩摔、撼地桩这样的招式时,整个楼板都在震颤,发出巨大的声响。

当一个人扯着另一个人旋转,另一个人又反过来扯住前者,两人关节锁在一起,以巨大的惯性和离心力,旋转着撞向水泥柱子时,同样的巨响,同样的颤动。

他们的拳头击打在水泥柱子上时,那些不达标的水泥像豆腐渣一样石屑飞溅,露出里面手指粗细的钢筋;当他们以踵落或是脚刀重劈时,地上的水泥沿着预制板铺设的方向出现裂纹,并且腾起一阵又一阵的尘雾。

“咚!”

“咚!”

“轰!”

“哗啦!”

“哐!”

“轰隆!”

龙场决斗,本来就是一个不讲规矩的地方,能从柔弱似鸡仔一步一步熬成真龙,其间不知要经过多少场生死搏斗,他们的攻防自成一体,既有道上混混的横不要命,也有无数次格斗中磨炼出来的直接凶狠。

一旦锁住对方就要想法卸掉对方的关节,怎样能给对方造成最大的痛苦他们就会怎么来,使阴招,插要害,都是他们惯用的招数,撒沙子、吐口水这样的无赖招式,他们也不以为耻,只要有效,他们都会使用。

捉住对方双脚的旋风甩,前后过肩摔,抱头膝颜顶,或是将对方头下脚上拦腰抱住的撼地桩、抱腰过胸摔、夹颈过背摔,等等,则是身体优势明显的强者最爱。

司徒笑的打法又有所不同,他不仅会龙场格斗者的全部招数,同时也会各种套拳,加入警队之后,在擒拿短打和特种格杀上更是下了一番苦功。

所以,尽管他没有一直同对手进行生死格斗,但他的实力并没有退步。

但同样,面对这位一直战斗在龙场里磨炼格斗技巧的蒙面凶徒,司徒笑算是碰到了对手。

司徒笑第一次遇到身体能力各方面与自己相当的对手,他吃亏在追捕这名对手时,为了加快追击速度,避开一些不必要的干扰,浪费了一部分体力。

但那名龙场凶徒似乎有些慑于司徒笑威名,刚开始有些展不开手脚,不过在两人交手十来个回合之后,这名凶徒渐渐占据了上风。

司徒笑几次想将他头上套的那个可笑的丝袜扯掉,都以失败告终。

而他的对手几次想凭借体力和凶狠的格杀技将这位曾经的龙场霸主彻底制伏的图谋也没能成功。

两人靠着水泥柱子喘息,恢复体力。

十七层的水泥柱子因两人的撞击和捶打,已经坍塌了七八根,像被老鼠光临过的奶酪,留下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缺口,露出可怜巴巴的瘦弱钢筋;地板上更是蛛纹密布,仿佛下一次撞击就能将这楼板打穿。

“你身手不错啊,是青龙吗?”司徒笑借机套话。

对方不理这茬儿:“前辈也没有落下,爽!再来!”似乎恢复了力量,他双手一抖,脱掉外套,露出精壮的肌肉。

两台重型机械又撞在了一起,大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两人借助水泥柱子的凹陷弹跳起来,在空中对撞,尚未撞在一起,蒙面男子一扬手,先撒了一把水泥灰,司徒笑低头闭眼,凭着感觉挥出重拳。

充满力量的拳头在饱满的肌肉上留下深深的印痕,赤红的双目,绽出的血管,野兽般低沉的怒吼。

几招之后,司徒笑被对手摔了出去,狠狠地砸在水泥柱子上,翻滚落地。套着丝袜的男子惋惜道:“你终究是老了,你的体能就只有这么点?”

司徒笑单手撑起上半身,似乎只剩喘气的份,但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这栋孤楼,只要同事赶到,这个蒙面男子无处可逃。自己在追捕过程中,前期体能消耗过大,需要拖慢节奏,和对方拼体能的恢复能力。

对方的体能也在降低,但双方都还有余力,单纯拼力量自己确实处在下风,需要借助环境和经验缩小两人间的差距。

司徒笑一个猫腰冲撞,将对方拦腰抱住,蒙面男子不停肘击司徒笑背部,试图反抱住司徒笑胸腹,再利用重心下压;司徒笑也试图将蒙面男子拦腰抱起,再用后桥抛掷,结果双方同时发力,谁也没奈何谁。

司徒笑手臂下移,去抱那男子的双腿,想令他失去重心,蒙面男子趁势一跃,企图夹住司徒笑腰间,骑在司徒笑背上,司徒笑一伏一拱,想将对方掀翻在地,再利用身体反压上去。

蒙面男子受力一振,一个空翻,四平八稳地落地,而正前方司徒笑又已经冲撞过来,蒙面男子身体前倾,以同样的角度冲撞过去。

司徒笑高高跃起,双手握拳重锤,蒙面男子侧滑避开,反身便抡圆了胳膊往下砸。

司徒笑空中转体,双臂一合,抱住了男子的一条胳膊,双腿一绞,钳住了那男子的脖子,腰身再一拧,和对方一同摔倒在地。

蒙面男子一落地,立刻快速移动双腿,试图将身体移到有利位置。但司徒笑早就憋足了一口气,双腿死死夹住对方脖子,两人一倒地,他就大力一吹,地上立刻一阵尘雾涌向蒙面男子的眼睛。

蒙面男子躲避不及,立刻热泪盈眶,但他手上并没闲着,另一只拳头奔着司徒笑要害而去。

司徒笑松脚,抬起一只脚对着蒙面男子面门踹了出去,两人再分开,这一回合,却是司徒笑占了小小的上风。

“如今的青瓦街龙场已经败落了吗?”司徒笑毫不留情地反讽回去。

对手被激怒了,咆哮着俯冲过来。司徒笑很冷静,他选择的位置很有讲究,正是地板上蛛纹最密集处,看着对方冲过来,他抬脚用力一跺,楼板没有坍塌,但司徒笑早已借力跳起,反蹬身后的水泥柱,再借力反冲。

蒙面男子从下往上,跃起挥拳,两人又在半空中撞在起来,然后同时重重落下。

一次,又一次,终于超出了楼板承受的极限,楼板被撞穿,两人一同在尘埃中掉入十六层。

司徒笑早就发现,这栋烂尾楼之所以被遗弃在这里,显然和偷工减料不无关系,他很清楚,凭借自己的拳头,很难将一栋大楼的承重柱打成这副样子。

不过或许是意图太过明显,蒙面男也早有准备,当两人抱在起来,撞穿楼板的同时,他没有丝毫慌乱,还腾出手来,给了司徒笑两下狠的。

但无疑,司徒笑的经验又一次占了上风。打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将洞穿楼板作为突袭制胜的手段,甚至明显的动作也是故意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的目标,是枪!

一开始蒙面男就将他的枪打掉了,并且一直占据有利位置,让司徒笑无法将枪抢回来,不过经过连番打斗,蒙面男的注意力有所分散,司徒笑的强攻让他无暇分心去注意枪的位置。

撞穿的楼板,让枪也跟着掉了下来,司徒笑拼着连吃蒙面男两记重击,落地时还崴到了脚脖子,忍痛一个翻滚,将枪抄在手中,一个标准的蹲步举枪:“想活命就别动!”

“哈哈!你输了!”蒙面男显然将司徒笑这种用尽心机也要持枪在手的行为视作对终极格斗的背叛。他咬牙发狠道:“你没有打败我,你不配做一个斗士,不哭死神最终也只能沦为靠枪吃软饭的警察!枉我还一门心思想和你决斗,你!不!配!”

“砰!”回答他的是一颗子弹,蒙面男脚边溅起火星:“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否则下一枪会打到哪里我很难保证。”

远处似乎传来了警笛声,来得正好,司徒笑用枪控制着局面。

蒙面男子似乎也听到了声音,他的眼神越发阴狠:“有种你就开枪啊,杀了我你也逃不掉,你死定了!”说着,他竟然转过身去,看样子想逃。

司徒笑见机行事,果断地一枪击中那人的左腿,但那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拖着一条腿继续一瘸一拐地奔跑,不过他没有跑向楼梯口,而是奔向十六楼边缘。

司徒笑怕再开一枪那人会直接掉下去,大声呵斥道:“停下,你想死吗?”

但那人却是毫不犹豫,直接冲出十六楼边缘,直直地落了下去。

司徒笑忍痛拐到楼层边缘,向下俯瞰,却没有发现那蒙面男子的身影,这里是十六楼,司徒笑心理都准备好看到呈大字形匍匐、鲜血四溅的血腥画面,可是,怎么会没有?

司徒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实没有!那男子既没有被什么挂住,似乎也没有掉到下面几层视野盲区,跑哪儿去了?

司徒笑拖着伤腿,冒着冷汗,一瘸一拐地从十六楼往下一层层检查,确实没有发现那名蒙面男子的踪迹,若不是十七、十六两层楼的破败景象,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别人大战了一场。

当司徒笑下到第三层时,和赶来增援的李开然等人碰上了。

“笑哥,人呢?”李开然神态有些焦急。

“跑掉了。”

“跑……跑掉了!”李开然惊愕地看看四周,“从这栋楼里?”

“嗯。组织警力,在附近搜一搜,应该没跑远,他是从十六楼直接掉下来的,我估计有人接应,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司徒笑看看时间,补充道,“我向他开了一枪,他左腿中枪,搜查的时候注意地上的血迹。”

“哦。”李开然应了一声,欲言又止,“那个,笑哥……”

司徒笑看了他一眼,只见李开然充满了疑虑。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在犹豫什么?正想着,司徒笑看到一辆警车上下来两名督察,姜勇领着两人径直来到自己面前。

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傲然,姜勇当面宣布:“司徒笑,由于你涉嫌参与谋划了11·9绑架案,现暂停你重特大罪案调查二组副组长职务,请跟我们走,并接受调查。”

司徒笑知道李开然的犹豫从何而来了,看来方尚没死,他将自己供出来了,只能是这种情况。

“等等,我可以解释。”司徒笑不希望因为这种小事终止自己的调查进程。

姜勇大手一挥:“你不需要解释,你有什么话回局里再说。警务督察处会听你解释的。”

“嘿,你听我说,我承认勒索信是我插手了,我只是想尽早地立案……你不明白当时我的心情……”

“对不起,司徒笑同志,你因涉嫌伪造罪证,干扰罪案侦办过程,并试图杀人灭口而被调查。你没想到,方尚受那么重的伤还没死吧?在送医途中他就已经醒了过来,并且指认了你,请跟他们回去接受调查吧。”

司徒笑怒道:“姜勇,你不要针对我!”

姜勇一脸云淡风轻:“我向来对事不对人,如果你没做那些事,我又怎么针对得到你?”

司徒笑冷静下来,想到了从十六楼消失的那个人,顿时反应过来这背后的可怕阴谋,这不是简单逃脱一个疑犯的问题,现在这个疑犯是洗脱自己嫌疑的关键所在。

“我一直在追击试图谋杀方尚的真凶,我们在这栋大楼十七层、十六层发生了打斗,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逃掉的,但现场还有许多打斗的痕迹,我开枪打中了他的左腿。他身高约一米八六,体重八十五公斤,极有可能是青瓦街地下格斗龙场新近五年内成为顶尖九龙之一的格斗选手,你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我进警队的时间比你还长,我知道该怎么调查,不用你来教我。”姜勇冷冷地回应。

目送司徒笑上了警车,姜勇组织了现场调查,但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

“有大量打斗痕迹,现场发现9毫米残弹一枚,但是没有血迹,现场遗留一件黑色圆领T恤衫,有破损,疑似弹孔留下。”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姜勇在心里颇有先见之明似的臆断着。

大意了,司徒笑在警车内保持着沉默。他和那两位督察不熟,安静的氛围有利于他思考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一旦有外部力量参与调查,就不难发现勒索信的破绽,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对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布好了陷阱并等着自己往里钻,整件事就演变成一场赤裸裸的阴谋。

安排人手去谋杀竹竿方尚,并让方尚反过来指认自己导演了勒索信,整起勒索信事件立刻由一起与本案无关的诈骗转变为负责侦办此案的警官,利用职务之便,指使他人伪造了严重误导本案的重要罪证,将本案带入歧途,事后想通过杀人灭口来消除这一隐患。

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两种可能:一、警局内部有人通风报信,让对方察觉到勒索信在他们计划之外,并利用了这一事件设下陷阱;二、姜勇参与其中。

姜勇在查办视频外泄时似乎就对自己侦办的这起案子产生了不同寻常的兴趣,而且他刚参与调查就提出了对勒索信的疑问,显然他很早就注意到勒索信来源没有被追查这件事情。而且张子成刚刚调查到竹竿,对方就已经到竹竿家里导致方尚重伤,并且一直等着他们前去,最后用竹竿的手机打给自己的电话,更是挑衅意味十足。

姜勇此人,在重案组的时候素有刚正不阿之名,只是他调去警务督察之后,就少有联系了。而警务督察和检察院都处于司法机关的最终监管部门,只有他们监督其余司法同僚,而缺少可直接监督管理他们的职务部门,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司徒笑很难判定姜勇会不会在警务督察处变质。

从这次针对自己的调查和硬插的协助办案来看,虽然明面上他是接受上级任命而来,焉能知道他是否参与其中?

所发生的一切明显不是巧合,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利用了司徒笑没有按正规程序而走了非法捷径,这个错误被人为地放大了,最令司徒笑担心的是,还不知道对方有多大能量,会将这一错误放大到何种程度。

只是从以往的经验看,对方怕不止是以杀人灭口来构陷自己,因为这样做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派人去送那封勒索信,他们一定还有后手!

6

姜勇的想法和司徒笑所想的有一些不一样,他要简单直接得多,既然上级让自己来协查这起案件,那么就要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既然案件有了疑点,那么就要将疑点追查到底。

这起案件从立案开始,几乎就被司徒笑一手包办,他的那些手下只能给他跑跑腿,完全是按照他的要求在查,他说查什么,他们就只查什么。

所以,这起案子的事实真相,只怕和前期所查到的线索及一些推论,会有很大出入。

在鉴证科清理现场之后,姜勇将鉴证科三组组长裴国华请到私下秘问:“我想听听你们专业的意见。如果,我是说如果,这处现场,只有一个人,他能否布置出这种看似两人打斗的痕迹?”

“理论上是可行的,如果说当事人声称对手与他身高体重都相近的话,又没有什么别的DNA信息,那么这些现场破坏,是一个人破坏的还是两个人破坏的,很难分辨。可是时间上来不及啊,一个人,就算司徒的打斗能力很强,他也很难在我们掌握的时间内造成这么大的破坏……”

“如果是早就做好了呢?”姜勇希望裴国华将自己的猜测保密。

在姜勇的印象中,司徒笑从来就不是一个正派的警察,此人行事不讲规矩,为达目的可以行走于法律边缘,浑身上下都有着一股子帮派匪气。

姜勇坚信,这样的人,不可能秉承公平正义这样的信条做一个好警察,在黑道混久了,谁知道他手里有没有沾上人命,通常为了塑造卧底英雄的形象,会将他们洗白。

打一开始姜勇就不喜欢司徒笑这个人,不喜欢他的行事风格,不喜欢他的个性,不喜欢他破案率比自己高,不喜欢他比自己年轻,甚至不喜欢他比自己高那么一两厘米。

当然,还有一点姜勇最不能忍受,这样一个靠街头斗殴,野路子出身的人,身手居然比连续三届打入警察系统格斗大赛八强的自己还好。

从司徒笑进入警局的那天起,姜勇便一直在冷眼旁观,他在等着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一个好警察,他肯定会私下受贿放走嫌疑人,篡改证据,说不定会买通线人炮制假案来提高自己的破案率,以保持他英雄警察的称号,这样他就能得到升迁,不停地刷声望刷名誉。

可惜,姜勇一直没等到!

每次都以为抓住了司徒笑的尾巴,掌握了他耍的把戏,但最后结果证实,司徒笑并没有踏上那条灰色轨迹。

这让姜勇想不明白,像司徒笑这样一个没有后台、没有背景,靠卧底起家的小警察,每周工作七天,每天工作超过十个小时,他不是为了上位,不是为了中饱私囊,他图什么?这年头难道还有什么人讲什么大公无私?他肯定有阴谋,这个人野心勃勃,他那超高的破案率和玩命似的工作态度肯定都是他的伪装,总有一天,自己会揭穿他的伪装,将他的野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进入督察处之后,姜勇对司徒笑当然是格外关注,这个家伙进督察处的次数比警局其余警察加起来都多。

违反上级指示胡乱开枪,没有拘捕令随意拘捕,冒充领导签字,随意借出重要证物,司徒笑几乎将一个警察能利用职务之便所犯的过错都犯过了,最严重的一次他居然冒充局长签名,从枪械处调走十套特警武装,然后去和黑帮交战。

这让姜勇更加坚信,这人是个灰色警察,他手上肯定有违法乱纪足以判刑的案子,只是被他遮掩得很好,加上上面有人保他,每次都是记大过小过,对这样的人记过毫无用处。像冒充局长签字拿枪那次,居然还受表彰,最后说什么功过相抵,对姜勇的人生信条而言,这绝对不能接受!

视频外泄的事情,姜勇从接到内部调查任务的那天起,就认定了,绝对是司徒笑干的,整个警察系统内部,只有司徒笑这个人能干出这种事情!

只是,司徒笑为什么要这么干,颇值得寻味。正义感爆棚,不希望上级结束柏铺村招投标案视频的破解调查?在姜勇心中,司徒笑绝不可能是这种人,他这么做肯定有目的!可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于是,姜勇将目光投向司徒笑他们正在查办的案件。

以姜勇的办案经验和老辣的眼光,立刻发现勒索信是个明显的线索,为什么却刻意被忽视了?以司徒笑的能力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难道说,司徒笑偷偷泄露视频,让警局内部展开调查,就是为了掩饰他正在查办的这起绑架案?如果说上级将调查重点放在去查找究竟是谁通过什么方式将视频泄露出去了,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起小小的绑架案……姜勇展开了丰富的联想。

当姜勇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和一些猜想如数上报之后,很快就接到了新的任务。

所以,从一开始,姜勇就不认为司徒笑在认真办案,而是觉得司徒笑将这起案件接过手自己查办,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回到警局,姜勇发现,除了老刘外,每个人都对自己保持着冷漠。想想也是,刚来没两天,就将人家的领导以涉嫌犯案拘留起来,其余同事有好脸色才怪。

对此,姜勇自有道理,他将小组成员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短会:“我知道,大家都有些情绪,觉得我的做法有些不讲情理。不过希望你们搞清楚,办案过程中,发现涉案警员有可能直接参与犯罪,立刻隔离审查,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严禁插手案件,这是必须严格执行的规矩。现在是方尚亲口供认那封勒索信是司徒笑指使他寄送的,而整起绑架案还有诸多疑点不能得到合理解释,在这些事情查明之前,我必须按规定拘留司徒笑。这不是我不讲情面,是司徒笑违规在先。”

一时冷场,没人搭话,这件事事实确凿,大家没办法替司徒笑辩驳。

老刘在一旁道:“对,姜大队长说的话正是我想说的,司徒笑经常违规,他的做法哪里像个老警员,这次更是……简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司徒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他不可能参与犯罪。”茜姐仗义执言,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我知道,司徒笑同志是一个优秀的警员,”姜勇道,“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位破案能手会参与到犯罪过程之中,只是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他在这起案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们很难判断。召集大家来,就是要告诉大家,我们努力地侦办这起案子,不是说要给谁谁谁定罪,或是抹黑谁,正好相反,我们努力地还原事情的真相,就是为了让案情大白于天下,被冤枉的要给予纠正,真正犯了错也绝不姑息!你们都觉得你们的副组长司徒笑没有参与犯罪,就给我打起精神,拿出证据,来证明他的清白。去干活吧!”

其余人散去,刘显和留下了,试探道:“姜大队长,司徒笑这个人吧,有时候是不太守规矩,喜欢我行我素,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过要说他会做出什么犯罪的事情,这个……我觉得应该不能吧?”

“老刘同志,我很理解你维护手下的心情……”

“哪里哪里。”

“但这次是勒索信的投递者亲口供认他受司徒笑指使,而司徒笑也亲口承认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一次极其恶劣的违规行为,更何况,司徒笑现在的态度很不合作,很多问题他都拒绝交代,所以,到底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很难下结论。”

“姜大队长,这个事情,嗯,我是说你来我们小组督导这事,是不是,上面……呃,有什么指示啊?”

“老刘同志,我这次前来随案督察只是上级领导对督察小组能力的认证,这是例行下放。”

“我知道,我知道,就和卫生部门大医院医生下乡一样的嘛。我们重案组是市里刑侦的前锋力量,正需要你们这样破案经验丰富,又有较高纪律操行督察来指导工作。只是,司徒笑破案确实有点本事,就是有时候做事分不清轻重,你看都这时候了,又出了这档子事情,我还有三个月就要退休了,唉,真是让人不省心啊。姜大队长,你说,他,这个,还有没有机会参与到这起案子的调查之中啊?”

姜勇似乎对老刘的喋喋不休有些心烦,凝眉道:“这件事情不是我说了算的,要看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视情节轻重而定,还要看上级领导的意思。现在的问题,不是我放不放他,而是他不太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很多关键问题,他都说得含糊不清。

“我查过他的办案日志了,很明显,这起失踪案是司徒笑早就开始调查了的,他是从哪里得到的线报?为什么他要查这起失踪案?又为什么要以绑架案立案调查?这些他都没交代,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如今之计,只有我们尽快查清楚整起案件的来龙去脉,这是我们能帮到他的最佳途径。”

刘显和点头道:“没错,没错,姜大队长你多费心。”

送走老刘,姜勇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将11·9绑架案的全部资料调出来,开始详查。

当天晚些时候,技术鉴证科送来更为翔实的资料,姜勇看了之后,不由眉头紧皱。司徒笑所说的格斗现场,并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血迹,至于毛发皮屑等旁证,由于那栋烂尾楼是流浪汉的暂居地,纷乱混杂,很难区分。

不过在现场遗留的那件衣物上,倒是有所发现。

检验员发现,那件衣物上残留的水泥灰浆还在生成化学反应,这些痕迹表明衣物曾经在一处正在修建的工地,而司徒笑所说的那处打斗地点已经烂尾好多年了,现场也没有堆放什么水泥灰浆。

而且衣服上的弹孔周边同时发现的血迹和水泥,从二者的性状分析,衣物的主人应该是几天前在一处建筑工地中弹,从破损痕迹看,是9毫米子弹造成的。

但根据司徒笑的口述,这件衣服却是穿在他追捕的那个人身上,而且他最后开枪击中的是那人的左腿。

是那个人没衣服穿了,所以穿了件以前的衣服出来?还是说,司徒笑在撒谎?

姜勇看着物证照片,忽然觉得有些眼熟,重新打开电脑档案,调出侯伟南失踪时的画面。没错,这件普通的运动体恤,看上去和侯伟南失踪时穿在里面的那件似乎是同一个颜色和款式。

姜勇立刻打了两个电话,一是让张丽春前来辨认这件衣物,二是询问鉴证科有没有给侯伟南做DNA录入,要求将衣物上的血迹与侯伟南的DNA进行比对。

随后姜勇来到拘留室,司徒笑单独一个房间,铁栅栏另一边还有一个拘留室,里面另有几名被拘留的嫌疑犯,体形并不比司徒笑逊色,而且满脸凶相,一看就不是善茬。

只不过此刻,那几名凶徒都像看到老鹰的小鸡仔,距离司徒笑所坐的位置远远的,毫不顾及形象地挤在一起,偶尔瞥向这边的目光,充满了惊恐。

姜勇将司徒笑提到审问室,两人面对面坐下,姜勇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这件事超出了他的预期,如果最终事情被证实和自己猜想的一致,那么司徒笑就不仅仅是涉嫌伪造证据,还涉嫌杀人!

“竹竿怎么样?这次行动,其余同志没受伤吧?”司徒笑先开口。

“你放心,他现在比你好,也没有其余人受伤。倒是你……我需要你再次详细地讲述一遍你今天追捕那名疑凶的全过程,越详细越好。”姜勇按下录音键。

“当时我们都听到了破窗声,我相信凶手肯定没逃远,就算逃也不可能马上逃出我的视线范围,所以我就直接追了出去……”司徒笑又详细地描述了一遍追捕过程。

一面倾听,姜勇一面认真地比对笔录,并在细节的地方小心求证,最后合上笔录,叹息道:“我不得不承认,要么就是这起案件另有蹊跷的地方,要么,你就是我见过最优秀的谎言大师。”

“你什么意思?”

“你所说的,每一个细节,都仿佛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但是你说的这些,和我们物证得出的结论却完全不符,你们打斗的现场并没有留下明显的第二个人的痕迹。这二者之间,肯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不然不可能吻合不上。”

“不符?”司徒笑怒道,“我在追捕那家伙的时候,不敢说惊动了一半的人,那些住户,起码有七八十人看到了,这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问题是,你说的那七八十人里面,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你说的做证。你也知道,龙城都是些什么人,你觉得他们中有多少人为会一个警察出庭做证的?”

“那监控呢?”

“龙城的监控非常少,而根据你描述的路径,你们又都走的一些非常规途径,所以没有被监控拍到一点也不奇怪。不过我重新看了卷宗之后,倒是又发现一些疑点,需要你给出解释。”姜勇翻动资料,每一页都翻得很慢,希望用身体动作和翻动的声音给予嫌疑人心理压力。

司徒笑觉得有些荒唐,曾几何时,自己也常用这些细节暗示来取得审问的主导权,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坐在了被审问的位置。

“四天前,12月12日晚,你自称在中鑫大厦被人麻醉,醒来检查没有丢失配枪和其余证件,在技术鉴定部门法医高风的帮助下当晚就做了药检,并进行了备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去中鑫大厦?”

“我说过了,因为得到某些线报,所以才去那里一探究竟。”

“某些线报,可否具体一点?”

“出于对线人安全的考虑,我不可能将具体信息告诉给你。”司徒笑也没闲着,他在拘留室里思索,为什么对方的电话打得那么及时?在那个关键环境下,这通电话是使自己很难和那个凶手撇清关系的罪证,可以说实施了精确定位,但问题是,他们一行四人,就这个姜勇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而且,也是这个姜勇,一来就要查勒索信。

姜勇的种种行为,让司徒笑不得不怀疑,这起精心设计的圈套,姜勇在里面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那么明显的线索,完全不需要辩解的事实,自己追了几公里的一个大活人,竟然被他用没人可做证给抹去了,现场居然也找不到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原本王述的那通电话和那个公文箱算不上什么重要证据,但司徒笑怕将这个情况告诉姜勇,对方会利用它做什么文章,他需要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上级。司徒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所以,我手中掌握的线报和线人的情况,只能直接告知我的上级程英,我要求向我的上级进行案情陈述。”

姜勇若有所思地看着司徒笑。程英,这位刑事部门的主管也曾是他的上级,按理说是不会包庇司徒笑的,但是司徒笑是程英最先发展的线人如今在局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也很难说。

“你的要求我会转述的,但不是现在,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姜勇翻动着卷宗,问道,“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早在勒索信出现之前,你就已经和张丽春有过接触,并开始暗中调查这起失踪案,是不是?”

“没错。”

“原因?”

“根据,某些线报。”

“又是线报?这么说来?没有见到程长官之前,你是什么都不会说噢?”

司徒笑冷漠地看着姜勇,脸上的表情写着:你知道就好。

“那好,我会满足你的要求,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又有什么说辞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7

回到办公室,灯火通明,姜勇看看时间,为这个小组成员的工作积极态度感到惊讶,诧异于司徒笑在这个团队的威望。

“姜队,张丽春女士来了。”章明神情有些尴尬,张丽春认出了那件物证就是她丈夫失踪时穿的衣服,因为是她在网上给她丈夫挑选的,当时衣服上有些瑕疵准备退换,细节特征她记得很清楚。

但那件衣服的来源,笑哥说是和他对打的那人在打斗时留下的,这意味着什么?

姜勇见到了张丽春,这个小媳妇儿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儿,听说管事的来了,泪眼婆娑地问道:“警察同志,这衣服是我丈夫的,他……他……他是不是出事啦?我已经借到钱了,他们没有说日期啊……呜呜呜……”

姜勇暗叹一声,如果衣服真是侯伟南的,那司徒笑的嫌疑就更大了,他劝道:“不要着急,坐下慢慢说。那谁,去倒杯水。”

等张丽春情绪稍微平静一些,姜勇才说:“这件物证呢,是我们一个同事无意间发现的,他并不能说明你丈夫已经遇害,但是可以提供给我们很多有用的信息,帮助我们早日发现侯伟南。张女士,我想问一下,你对司徒笑警官有印象吗?”

“司徒大哥?他在哪儿?他发现了什么吗?”

“这件衣服就是司徒笑发现的,只不过,他的说法和我们找到的物证有所出入。张丽春女士,我希望你能仔细地回忆一下,司徒笑警官是在什么情况下找到的你,当时你们是怎么交流的,最好能尽量多地告诉我们一些细节。”

张丽春似乎听明白了,有些难以置信,回忆道:“是有个警官先来找到我……”

姜勇安静地听了片刻,问章明道:“高风在哪里?联系一下高风,让他马上过来。”

章明通知了高风。

高风赶到时,张丽春已经讲完了她和司徒笑接触的整个过程。

也不需要怎么辨认,高风承认了自己就是最先联系张丽春的那名警员。

“是司徒笑指使你这么做的吗?他有什么目的呢?”姜勇遣人送走了完成指认的张丽春,询问高风。

今天午后,突然联系不上司徒笑,高风就知道出了问题,只是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多大的问题。按照先前约定,高风没有做太多隐瞒,他如实地从司徒笑第一次在第一人民医院遇袭说起,然后说起梅恩书死亡之谜,再由梅恩书查到侯伟南。

姜勇听了头大,若说是谎言吧,也编得太过离谱,若是真实的,那更是蹊跷。因为调查一起案件受到袭击,为了证明不是自己压力过大产生幻觉而深入调查,反而查出一起意外坠楼可能是被人蓄意谋杀,而坠楼死者同一福利院的同一期领取奖学金的三人,一人死亡,两人下落不明?这是个什么故事?

“既然司徒笑当时发现梅恩书死因存疑,那他为什么不上报备案?”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监控视频也没有拍到,目击证人也没有找到,不具备立案条件。”

“所以你们就偷偷地查?为了证明自己没毛病,就一定要查出某人死因有问题,这种偏执难道不是一种病?”

“但是后面的事实证实,司徒笑说得或许没错。”高风没有直说司徒笑认为梅恩书等人的死和失踪与伍家凶案或许有关,而是说他们发现或许是同一批杀手所为,说不定能从此案上发现一些杀手的行踪。

“哦,对,杀手,又是杀手。我看过司徒笑以前的案宗,他一直在强调,整个伍家凶案里有一群手段高超,难以捕捉的杀手,到最后也没抓到明确的线索,只说几起凶杀都是杀手所为。我看过案发现场记录,那些手段,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做到吧?需要无限夸大凶手的能力来掩饰自己的不足吗?”

高风对此不予置评,没有实际接触过,根本不知道这群杀手有多可怕。

姜勇想了想,问道:“那你对司徒笑指使他人伪造勒索信这件事知不知情?”

“我一点都不知道。”高风理直气壮地回答,同时为司徒笑叹惋,这是一着昏棋,不过还真他妈符合司徒笑的性格。

“是吗?你们平时关系那么要好,他就没事前透露或暗示过你什么?”

诛心之言,高风冷冷道:“司徒笑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他要查某件案子,不需要暗示任何人。”

姜勇又问了几个问题,高风一一作答,没有什么破绽可循,姜勇有些疑惑,看起来是司徒笑急于将梅恩书和侯伟南的案子联系起来,想用一些特殊手段早日立案,感觉很符合司徒笑的性格,可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意图。最后,姜勇告诫高风道:“鉴于你的特殊身份,我会向上级申请限制令,这段时间你不能离开海角市,需要能随传随到,没问题吧,高法医?”

高风道:“可以,我可以见见司徒笑吗?”

“当然,你确定要现在见?”姜勇看看腕表,已是凌晨。

高风点头,姜勇让人带高风与司徒笑会面,将整个案件的疑点全部重新捋了一遍,蓦然想起一事,立刻打电话安排了一位警员前去中鑫大厦工地。

做好安排,姜勇问李开然:“关于王述的行踪追查得如何了?”

李开然道:“我们已经查到五年前他去长春打工的同舍工友的联系方式了,因为他最多一两年就会换打工地方,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

“好,继续查下去。”

高风见到了司徒笑,因为是半夜三更,两人都显得有些疲惫。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姜勇有问题,你帮我查一下。”司徒笑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

“什么!”高风惊得差点跳起来,“怎么查?我怎么查?而且你怎么就说人家有问题,现在明明是你有问题啊!”

司徒笑道:“他只是内部督察视频泄露,突然就转调我的小组,美其名曰什么转岗轮值,他一来就查勒索信,估计是在调查视频泄露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而且这次去找方尚也有问题。”

“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徒笑大致说了一遍,随后道:“这显然是一个陷阱,他们故意营造出好像是我要叫人去杀竹竿一样,所以我才觉得姜勇和这事儿脱不了关系。”

“这事我根本帮不到你,而且因为这件事,我也会被随时约谈的。你有什么别的证据证明你与方尚这次受伤无关吗?我看过方尚的验伤报告,下手非常狠,嗯,是逼供的老手,不过大多是骨折和钝挫伤,被人活生生打的,这种刑罚是黑帮打手惯用的伎俩。”

“我知道,我说了我追的那人是龙场里的格斗高手,可是姜勇不信呀!现在没有别的证据,调查取证工作又是姜勇在进行,对我有利的证据你觉得他会拿出来吗?”

见面的时间到了,看守的兄弟已经宽限了很久,高风和司徒笑分别前,思索道:“或许,我可以帮你找找那个龙场的人。”

司徒笑扭头道:“记住,青瓦街龙场的九龙之一。”

两人离开之后,姜勇神秘地出现在会面室,讥笑道:“好你个司徒笑,肯定一早就知道我把东西放在这里了,才故意那样说的吧?”他从会面室的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监听仪器,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就算你做到滴水不漏,只要证据确凿,看你怎么狡辩。”

姜勇抬头看看窗外,天已蒙蒙亮。

第二天一大早,姜勇就带着一队人马赶往中鑫大厦施工工地进行现场勘查。一同前往的刘一凡很是不解:“姜队,这个地方笑哥已经带人来查过了,不是什么都没查到吗?”

姜勇微笑着道:“正因为是司徒笑带人来查的,所以我才要再查一次。”

见小刘更加茫然,姜勇问道:“司徒笑带人做的是走访排查,他的理由是怀疑这里曾经关押过人质,我问你,那么他排查的重点是什么?”

“呃,有没有关押痕迹和个人长期生活遗存?”

“没错,这栋中鑫大厦这么高,他们的排查工作肯定大而化之,根本不可能做到逐层仔细检查细微痕迹,顶多查一查生活垃圾和排泄物,这次我们要查的不是这些东西。”

“那是什么?”

“你们不了解情况,司徒笑的报告里说,他是从线人处得到线索,这里很有可能是侯伟南被关押的地方,他前一天晚上单独前来探查,结果意外被麻醉枪麻醉了两个小时,第二天他才带队前来排查。”

“啊?”

“很奇怪不是吗?以司徒笑的能力和身手,居然会被人麻醉两个小时,除非对方一早就在这里设下陷阱等着麻醉他,而事后他又没有任何财物损失,并且排查之后,得出这座大厦没有任何长期关押人质的结论。突然被未知对手麻醉了两个小时?嘁……这个理由比喝醉了在这里大睡一觉还要荒唐。”

小刘皱眉道:“这听上去确实不可思议。笑哥的遭遇这也太……”

姜勇循循善诱道:“你觉得是司徒笑的遭遇太离奇了?不,我们回归理性,往更深层次的想,司徒笑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是说,笑哥他说谎?不应该啊?风哥亲自做了残留药检,那个,麻醉至少是真实的吧。”

“嗯,没错,但是这里面也不排除其他可能,麻醉可以自己给自己肌注啊?而且,高风和司徒笑的关系一向不错。当然,你说得也没错,刚看到卷宗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奇怪,司徒笑似乎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而且说得像天方夜谭一样,这种谎言很容易被戳穿。”

“对呀。”小刘认同道,“当时笑哥根本不必为这事儿撒谎啊,因为追查一条线索中了敌人的埋伏被麻醉了,这种糗事说出来也不光彩啊。”

“你提到一个关键词,当时,以当时的情况看,他确实没有理由和必要撒这个谎。可是,在昨天方尚供认了司徒笑就是指使他寄勒索信的人之后,我就不这样看了。”

“咦?”

“往好的方面想,这确实是一次离奇的经历;如果往不好的方面想,司徒笑这样说,如果以后有什么线索,需要他出示在这个时间段不在场的证据,他就能很好地以这两个小时被麻醉了作为借口。而且,司徒笑绘声绘色地给我们描述了一个格斗能力极强的对手,并将方尚差点被虐杀的犯罪事实归咎于那名目前还没有旁证的疑似凶手上面。”

说到这里,姜勇充满了自信:“他指认的现场确实留下了部分破坏痕迹,但却没有留下那名神秘凶手的直接证据,相反,那名凶手留下的唯一证据,一件T恤衫,经证实却是侯伟南的。这就很奇怪了,可以引申出两种假设,一是司徒笑不知情,那么那名神秘凶手为何要穿上侯伟南的衣服和他打斗?还故意将衣服遗留在现场?这很难解释得通,而且司徒笑还提到自己开枪击伤了那名凶手,现场却没有发现血痕,这也是一处矛盾的地方,最终凶手怎么就从十六楼突然消失了,司徒笑也没能给出一个说法。”

“太多的漏洞,因此,我个人更倾向第二种假设,那就是司徒笑——撒谎!将昨天的谎言和几天前司徒笑自述的被麻醉的经过联系起来看,就不难发现,司徒笑这两次描述,有很多类似的地方。同样匪夷所思的离奇经历,同样有很多漏洞,难以自圆其说,但分开来看,似乎也不算太离谱,也不能排除它们真实发生过的可能。”

中鑫大厦到了,姜勇走出警车,望着高高耸立的大厦和堆满建材的工地,悠然道:“知道谎言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就是九真一假,描述一个事实,然后用九句真话来掩盖一句谎言,令谎言成真。所以,我们这次要调查的,是这座大厦里的打斗痕迹,不排除枪击弹痕,重点楼层……十六、十七层,都给我查仔细点。”

“啊,姜队你是说……”小刘听得懵懵懂懂,但大概意思还是理解了。听姜勇的口气,好像是说,司徒笑是与人搏斗过,但那搏斗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的侯伟南。按照九真一假的说法,搏斗的地点也不是在龙城周边的烂尾楼,而是在中鑫大厦,时间极有可能是司徒笑自述被麻醉昏迷的两个小时?几天前?

“去吧,”姜勇一挥手,“人会撒谎,但物证不会,不管他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可能将事情的真相掩藏起来。留意一下,有没有打扫过的痕迹,水泥柱头,墙角,有没有修复过的痕迹,以及处理过的血迹。”

楼层确实有被打扫过,不过快竣工的大厦本身也不属于脏乱差,姜勇还不放心,直接询问参与了司徒笑带领进行第一次中鑫大厦调查的成员,询问他们是否还记得调查的细节,有没有打扫过,等等。

另一方面,大厦内没有发现大的破损和修补痕迹,鉴证科的小李说:“这些水泥都干了很久了,如果是近几天才修补的,肉眼就可以分辨出来。”

姜勇道:“那如果采用加热或促使它快速凝结呢?”

“会有不同,我们也能检测出来。”

姜勇往墙柱上擂了一拳,试了试拳头传来的反震力,问道:“会不会这里的墙体比昨天那栋建筑的墙体更结实?”

小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当然,这栋大厦的水泥标号用得很高,首先它高很多,不结实无法承重,其次它是正规施工队严格按要求施工的,肯定不像那豆腐渣工程偷工减料。”

“噢,”姜勇点点头,然后道,“重点查一下血迹。”

血迹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荧光反应不仅在十六楼有发现,很多楼层都有发现,而且各种血迹都有,喷溅形、滴落形、抛甩、流注、浸染,从它们的覆盖范围和面积看,简直像屠宰场。

“哇,这……这怎么回事啊?难道这施工工地每天都有人出事故?”小刘简直惊呆了。

姜勇不惊反喜,不怕出问题,就怕没问题,不管什么状况,任何反常现象都印证着自己的推断。“有没有发现肉眼可见血迹?”

“没有。”

“那就是清扫过了?我们凿开墙面或地板,能否发现血红细胞和血红蛋白之类的物质?”

小刘用仪器进行取样分析,然后摇头道:“不行,只有荧光反应,像是用漂白粉或强酸类物质清洗过一遍了,基础结构被破坏掉了,我们也无法确认这些血迹的主人是谁,不过不管是谁,要想染红几层楼,这量未免也太大了吧?”

“不一定是人血,也可能是猪血、牛血,”姜勇信心十足,道,“你看这里,这一团喷溅雾状结构,这也太均匀了吧?简直就像是用浇花的喷水壶喷上去的。还有这一摊,看到没,它不像自然流淌形成,更像是有人端着盆子泼上去的。”

“姜队,你的意思是说?”

“没有办法掩盖血迹,就用别的血迹来混淆现场,然后再用酸性洗液彻底清洗现场,这是资深探员,完全了解我们警方刑侦部门的人才能想到的应对手段。”姜勇只差没点名,肯定是司徒笑干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干,不用想也知道。

“将凡是发现血迹的楼层统统标注出来,再进行实地勘测。若是有人经过搏斗厮杀,肯定和别的楼层不一样,给我瞪大眼睛,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姜勇厉声令下。

8

又过了半个小时,姜勇在几栋楼之间来回奔跑,现场指挥,觉得鉴证科的效率太低了,找到小刘:“还没有发现吗?”

“姜队,现场遗留血迹的楼层太多了,这么短的时间很难排查……”

“打斗喷溅或者是枪伤造成的血迹,和人为泼洒、喷涂上去的血迹,肯定还是有所不同的,你们作为专家,难道分辨不出来吗?找到正确的楼层,在全力进行重点勘察,集中人手,不要做那些无用功!”

小刘咋舌,暗呼厉害,想起了笑哥以前说过的,用清晰的思路,找到正确的方法,是专业知识能发挥真正效力的前提条件。

有了方向,很快将十楼与其余楼层区别开来,然后在鉴定和刑侦人员的共同努力下,又有了新的发现。

“这里被修复过!”小刘得出肯定的结论。

“咦?没有吧?看不出来啊?”

“哪个地方是修复的?这里?还是这里?”

但小刘的同事们却没有看出异样。

“你不是说短期内修复的水泥和它周边的水泥有肉眼可见的不同吗?”姜勇也没看出哪里有不同,站在小刘说过的修复的地方,整面墙只有均匀涂抹的水泥痕迹。

“没错,但那是只小范围修复,他们没有这样做,他们是将整面墙重新涂抹了一遍,我们只找那些小坑小洞,当然找不到。”小刘笃定道,他敲敲墙面,里面发出了细微的空响:“由于他们采用了加热烘干的模式,新的墙面凝缩程度和旧的墙面不一样,它们之间有裂隙,所以……”

小刘加大力度,往墙上擂了一拳,那新抹的水泥层就像蛋壳一样从墙上剥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原有墙体。果然,颜色和致密程度都大有不同。

姜勇注意到,小刘说的是他们,显然要完成这样一个工程,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果然是这样,这里也有发现。”

“这里也是!”

随着水泥墙壳的剥落,越来越多的碰损痕迹露出。

藏在水泥里的絮状织物,还有残留血迹……疑似人体皮肤组织……墙根处的毛发……

“发现疑似弹坑!”又有一处重大发现,姜勇赶过去,鉴定科成员在用仪器测量,并告诉他:“这像是九毫米弹造成的弹孔,我们可以做一个试射对比。”

弹孔的出现对于地上残留的中弹喷溅血迹是一个有力佐证,刑侦人员从不同角度对显影血迹进行了拍照留存。

姜勇询问能否知道被子弹击中者和开枪者的身体基本数据,小刘回答道:“虽然没有三维复原软件,但是我们可以用一些土办法大概勾勒出开枪者和中弹者的身高体重步幅等身体基本特征,只是从物证学的严谨上说要差一些,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有大概也行,今天能给我试验结果吗?”

“呃……”

“最迟明天。”姜勇的口吻不容反驳,又叫过一个昨天参与到龙城附近烂尾楼调查取证的同事,问道:“昨天司徒笑说他开了两枪,你们在现场有没有发现弹坑和子弹?”

“发现一处子弹擦刮痕迹,弹着点附近有金属分离物,弹壳匹配,但是没有发现弹头。”

“这么说,两枚子弹都打到楼外去了?”姜勇略微沉吟,果断道,“派一支小队去龙城,在那栋烂尾楼周边半径寻找弹头!”

姜勇心道:“如果说,那枚弹头和这里的弹坑痕迹吻合,司徒笑,你的谎言就被我戳穿了!”

打电话安排了人手,姜勇又拨打了二组的电话,询问司徒笑从12日起到昨天为止这几天的行踪,有哪些人是与他同时行动的。

最近这段时间,司徒笑似乎经常一个人单独行动啊。

下午时分,经过另一小组一寸寸搜查,在龙城烂尾楼附近发现一枚弹头,已经严重变形。

姜勇让鉴证科的人员加班进行物证分析,包括DNA比对,弹道试验,水泥干凝试验,等等。

“司徒笑,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姜勇又一次约见司徒笑,有意无意地望向墙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老式警语还贴在墙上。

司徒笑懒得多看他一眼,看着桌面道:“没有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复职?”

“复职?”姜勇似乎听到一个好大的笑话,“不好意思,你恐怕暂时不能复职,我们查到一些线索,与你的口述出入很大,对你很不利呀?我申请的调查令已经下来了,我将以涉嫌伪造证据和参与11·9绑架案对你展开正式调查。”

“根据线人保护条例,我将供述的重要线索只能转述给我的直属上司,我要求,与我的上司程英直接对话。”

“好啊,我们明天,见。”姜勇挑起眉毛,带着无比自信的微笑离开了,心道:“司徒笑,任你再怎么嘴硬,到时候证据确凿,我看你拿什么来抵赖!”

司徒笑寻思:这个姜勇今天忙了一天,那股得意和自信是怎么来的?他到底查到了什么?

凌晨之后,高风走关系见到了司徒笑。

“查到什么没有?”司徒笑唯一的情报来源只能通过高风了。

高风左顾右盼,又是神秘又是为难,半晌才道:“调令是陈又夫下的。”

司徒笑微微吸气,那陈又夫是常务副局长,行政级别比英姐还高一点,与郭局长同级。虽然知道局里肯定有人参与了这件事情,但是没想到级别这么高,如果说伍家凶案牵涉到的都是这一层级的人物,自己一个小兵,怎么撼得动?

“有没有可能被人冒用了?”司徒笑就常常冒充上级签名。

“这怎么可能,你以为都是你呀!”高风瞪了司徒笑一眼,“这种事情很容易露馅儿的,没他亲自签名,姜勇不可能到你们那儿去。”

司徒笑想想也是,这种随案督察不同于其他命令,那是需要经过领导确认的,见高风神色不定地不停张望自己,催促道:“还打听到什么情况就快说。”

高风问道:“司徒,你要跟我说实话,那天晚上你单独跑去中鑫大厦,除了被麻醉,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啊?”司徒笑困惑道,“我就是被麻醉了,什么都没发生,你听到什么?”

“虽然他们以避嫌不让我参加对你的现场调查,但是……”高风压低声音,“我听说他们在中鑫大厦发现有打斗的痕迹,而且还对现场做了清理和伪装。”

“难道是在我去之前?”司徒笑思索道,“或许是施工的时候发生了工人斗殴?我们第一次勘查并没有朝这方面去想。”

“不是!”高风急道,“在打斗的地方,整个墙面都用水泥重新抹了一遍,在没有发生打斗的地方人为地泼洒了不知道是什么的血,然后用漂白或酸性物质处理过,这一看就是专业人士干的,普通施工队伍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怎么会这样?”司徒笑一时也转不过弯来。

高风不得不点明:“而且根据水泥凝结程度,他们判断就是最近几天才重新涂抹的,他们怀疑……”

“怀疑我被麻醉是在撒谎,怀疑我在中鑫大厦做了什么?事后是我把那些痕迹处理掉的?”司徒笑终于明白了,难怪姜勇出去的时候自信满满。

高风没有说话,却重重地点头,心想你老哥总算没有被关到脑子僵化。

一阵夜风透过窗户,司徒笑突然觉得有些发冷。对于在中鑫大厦被麻醉却又没有任何损失这件事,他一直无法释怀,无论怎么解释都很牵强,现在,似乎隐隐找到了答案的方向,对方要陷害自己,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那些莫名奇妙的事情忽然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了,姜勇的突然调任,他对勒索信的执着,在竹竿宿舍门外突然收到的电话,那名忽然消失的格斗者……所有的这一切,只是要将不利证据指向自己,他们,他们勾结起来,竟然做到这种程度!

“司徒,你没事吧?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高风担心起来,司徒笑忽然沉默不语,面若冰霜。

那么,他们陷害我的目的何在?阻止我继续追查伍文俊还是梅恩书?并可以借机报复我故意泄露视频,威胁到他们存在这件事?公安系统内部高层有人勾结杀手组织?还是说,那个杀手组织幕后的主使者和海角市政要有相当程度的联系?

共同的利益和敌人,使他们联起手来,就为了对付我这样一个小警察?仅仅是这样的话?那天晚上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何必做得这么麻烦?

这是另有企图,还是政治家喜欢用这种手段?喜欢看敌人坠入陷阱,在里面挣扎,以彰显自己的强大?一种变态的猎杀心理,用权力来猎杀对手?

一瞬间,司徒笑转过许多念头,他们还可以从哪些方面下手?自己还有哪些地方做得让人起疑而自己又无法自证清白的?如果是对方刻意的话,太难防患了。

不知道对方下手的方向,自己连反击都做不到啊。

“你还听说了什么?”司徒笑追问。

“搏斗痕迹啊,毛发、血迹、织物碎片……”高风也知道,这些都是可以作为呈堂证供的,一旦发现和司徒笑有关,司徒笑是没办法否认的。

司徒笑也在暗自揣摩,这些东西,被有心人收集,确实不好防范,可是,如果那里是打斗现场,总要有个理由吧?自己又不是精神病患者,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留下再多对自己不利的物证,也说不通啊?

他们会给自己编织一个什么罪名呢?打斗?杀人?但是自己为什么要杀人?证据链不完整,理由也不充分,他们还会从哪些方面下手?住宅!如果说自己只是在中鑫大厦外面被麻醉一下,他们都可以利用到这种程度,那么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住宅!

“高风,你去我家看一下,有没有被人动过……不不,不,你别去,他们反而会抓住这点做文章,觉得是我们心虚了,这样,你最好……”

“最好找一个探员,没有直接关联的,以保护证据或现场的理由,去你家门口守着是吧?”高风接口道。

司徒笑一愣,正想说你怎么变聪明了,又听高风道:“放心吧,姜勇已经找人做了,就在昨天晚上,不对,应该是前天晚上,你被关进来的时候,他就派人守住了那栋烂尾楼,中鑫大厦,以及你家。”

“姜勇!”司徒笑心里咯噔一下,“他派人去那就糟了!”

高风也开始朝不好的方面想:“你怕姜勇是派人去你家动了手脚?不会吧?张子成被收买了?”

“他派的人是张子成?”

“那不然呢?他的权力能调哪些人?你家是张子成和李开然两人轮守,他们你应该放心吧?”

“如果是这样……”司徒笑又陷入了沉思,姜勇这么有信心,敢派自己的老部下去看着自己的房子,是否他们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在自己家动过手脚了?可是前几次回去,没有发现异常啊,那些暗藏的手脚,实在很难防范,不行,自己不能这样被动下去。

司徒笑下定决心,必须展开自救:“高风,我得和英姐谈谈,那个姜勇每次都说好,但我一直没见到英姐,如果明天英姐还没来,你要想办法帮我通知到英姐。”

高风道:“你……打算说给英姐听了?”

高风知道司徒的想法,无外乎将他那套伍家凶案尚未结案,和梅恩书被杀以及侯伟南失踪有所关联的理论说出来。只是这个联系实在是牵强,连他们自己都不怎么信,但司徒笑除了说出事实,确实没有办法解释他的一系列行为了。

高风补充道:“姜勇确实给英姐报告了你的事,但英姐这几天也很忙,我估计她想的是,让你先好好反省一下,认真接受教训。估计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说起来都怪你,你说你好端端地伪造什么勒索信啊,这下把自己套进去了吧?”

司徒笑很无奈:“我只伪造了勒索信,其余的事情都不是我干的。”

“问题是谁能做证啊?关键是谁信啊?英姐也未必认同你的观点啊,特别是那些证据,如果真的都指向你的话,这次你麻烦大了!”高风也觉得背脊发凉,如果真像司徒笑所说,那些事情都不是他干的,对方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太可怕了,没有任何人证物证是站在司徒笑这边的。

在司徒开始调查之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查着查着突然就可能会失踪,果然有先见之明。只是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让他失踪,反而将他推向了风口浪尖,这下是大大的露脸了。

究竟会给司徒笑安排一个什么罪名呢?高风想不出,也不敢想。

姜勇已经拿到调查令了,明天就会展开对司徒笑的正式调查吧?英姐能不能保住司徒呢?要不要通知冷处?听说当年冷处就很欣赏司徒笑,只是和特侦处那边没法取得直接联系啊。

第二天,在中鑫大厦找到的几项有力证据都已经有了结果,不出姜勇所料,龙城烂尾楼找到的弹头与中鑫大厦的弹坑吻合,弹头上还分离出血液残存痕迹,正在积极进行比对。

毛发和血迹分别与司徒笑和侯伟南吻合。

姜勇立刻展开了对司徒笑的调查。

车辆,住所,司徒笑的行踪,通话记录……

同一时间,司徒笑和程英在审问室见了面。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原因!”程英一身正装,英气勃勃。她很了解司徒笑,这小子是个破案能手,但同时也是个惹祸的高手,警界条例里不许犯的错误,除了最严重的那几个,其余的他几乎都犯过。所以她不问他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而是问背后的原因。

在高风眼里,司徒笑和英姐的关系,就像孙悟空和观音菩萨,每次司徒笑惹了祸,或是确实没有办法得到某些资源或人力,就会把英姐搬出来。

“伍家凶案没那么简单。”司徒笑也很直接地将自己的猜想抛了出来。

……

程英认真地用笔记录下司徒笑提出的所有假设和疑点,整理成文件:“这些没有任何证据支持的假设,确实不适宜提交上级,但这也不能成为你随意伪造证据,变更案件性质的理由。所以,你必须承担起你这次行为的后果,不过,我会尽我所能,不让他们栽赃到你身上。”

9

似乎是为了让司徒笑无话可说,姜勇派出的侦办人员都是司徒笑的老组员。他跟着李开然和章明去了司徒笑家,张子成带着朱珠和一组鉴证科同事查司徒笑车,茜姐查司徒笑的通话记录。

司徒笑家里没有发现异常……

司徒笑车里没有发现异常……

离开司徒笑的小屋,姜勇充满了疑惑:不应该啊,如果中鑫大厦的证据没错,司徒笑要完成那些事情,就算他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做到一点痕迹都不留。这家伙藏得太深了,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发现,他藏在“破案能手”这个称号背后的罪恶嘴脸!

“走,去看小区监控!”姜勇带队前往小区保卫室,心道:我不会轻易放弃的,司徒笑,不管你藏得有多深,这一次你都逃不掉了!

“停,这是什么?”在小区监控里,姜勇指着一帧画面,画面上司徒笑拎着一个褐色的公文箱,监控没有拍到他的正脸,但从穿着打扮和身高体形,正是司徒笑无疑。

监控上的时间显示,正是司徒笑午夜前往中鑫大厦的那一天。

司徒笑出现在监控画面中的时间很短,稍不留意就被忽略过去了。

“后面的监控没有看到他将这个箱子带出去,可是我们在他家却没有找到这只箱子,说明他将这只箱子藏起来了。李开然,你带鉴证小组的同志再去他家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隐秘的暗格或是别的我们忽略了的地方。从时间上看,这只箱子和中鑫大厦有很密切的联系啊。”

李开然最终也没找到那只箱子,不过姜勇越发胸有成竹,箱子不在司徒笑家里,说明他将那箱子藏得很好。对于一个正常刑警来说,需要藏匿秘密吗?

回到警局,姜勇看到了司徒笑的通话记录,茜姐虽然不满姜勇的做法,也不相信司徒笑会做违法的事,但还是完成了姜勇交代的任务。

“其余通信都没有问题,除了这个137开头的。”茜姐脸上带着倦容。她有些诧异,那是王述的号码,现在都还有一队警力在张丽春家,专门监听这个号码,希望能做三角定位;可是没想到,王述私下竟然直接和司徒联系,而司徒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事儿。

“这不是那个唯一知情者的电话吗?我们警方派专人驻守监听,司徒笑却在私下和他保持联系,你还说司徒笑没有问题吗?”姜勇嘲讽道。

“司徒……或许有他自己的考虑。”事实面前,茜姐不愿相信。

“事实摆在面前,争辩有意义吗?”姜勇接过打印清单,看了看前天下午司徒笑接的那个电话,点给茜姐看,“这样还说没问题?”来电记录清楚地显示着,号码主人,方尚。

“姜队,程处长在她办公室等你,让你回来就过去一趟。”有人通知姜勇。

“知道了,”姜勇给茜姐和朱珠下达任务,“既然现在有证据对司徒不利,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我们都必须查下去。查一下司徒笑和他弟弟最近的经济状况,银行存款余额,有没有大笔资金变动,身体健康方面,他弟弟的学业方面,个人情感方面,越详细越好。”

姜勇路过章明的办公桌,想到了什么,问道:“关于王述的行踪,查到什么程度了?”

“我们,我们找到了一年前他在四川打工,但是那一批工友现在还没取得联系。”

“继续查,不要停,他以前使用的电话号码你们掌握了吧?”

“是,他每到一个地方就换一个号码。”

“都是实名登记?”

“是。”

“他的QQ、微博、支付宝账号都掌握了吗?”

“没有,只有一个QQ号码,但是很少上。”

“把你们能找到的电子信息都找出来,然后和他的通信地址进行交叉比对。记住,人是社会性动物,人活着就会与他人或社会产生交集,以当今的通信便捷程度,要找一个人出来,没那么难。”

“是。”

“好好干。”姜勇拍拍章明的肩,这小伙子很不错,很有自己当年的风范,被分到司徒笑手下,委屈他了。

姜勇又走到有些意气消沉的李开然和张子成身旁,安慰道:“证据是对司徒有些不利,但你们不能因此消极怠工,司徒笑这些天的行踪调查还是要继续进行的。抛开个人感情色彩不谈,我们身为一名刑警,必须还原事实的真相,不冤枉一个好人,不姑息一个坏人。”

李开然没好气道:“这些天笑哥的行程都是以个人行动为主,我们这些做下属的真的不清楚。”

“你们都不清楚,那么谁清楚?”

“高风,应该比我们清楚。”张子成极不情愿地提及高风。

“既然他清楚,那么就请他接受问询,如果他不想犯包庇罪的话。而且司徒笑不是一直坚称自己没罪吗?亲自问询他本人,进行交叉比对,是不是说谎,我相信你们能鉴别出来。”姜勇冷冷地下达着任务。

姜勇来到程英办公室,叫了一声:“程处长。”

“坐,”程英顺手取过一份资料,递给姜勇,“你先看,看完我们再谈。”

资料正是司徒笑提出的质疑和猜想,包括他后面的一系列行为,姜勇不动声色,但嘴角不住上扬,露出冷笑。

耐着性子看完文件,合上资料夹,程英处理完手上的事情:“看完了?”

姜勇微笑道:“程处长,我知道,司徒笑是你带出来的,或许在侦破案件上他确实有过人之处,但你不能因为惜才就无意识地站在了他的立场上,处处维护他。”

程英的眉毛微微皱起:“我并没有表达我的态度。”

“你将这份文件给我看,就已经表达了您的态度。”姜勇理直气壮道,“这些不过是司徒笑的一面之词,我相信以程处长多年的刑侦经验,一定会认可,证据比证词更具效力这一说法吧?人会说谎,但证据不会,我正好也有一些资料准备让程处长看看。”

姜勇取出他们调查取证的部分资料,程英翻了几页,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些都是真的?”

“这是我这几天加班调查得出的结果,程处长该不会认为,是有人故意要诬陷司徒笑吧?若没有这几天的调查,说不定我还会相信司徒笑陈述的事情,但是我调查的结果,明显和他口中所说的事实,有很大的出入!

“因为出现了勒索信,侯伟南失踪案变绑架案移交重案组,但勒索信是司徒笑叫人伪造的。

“他说麻醉昏迷了两个小时,但没有丢失任何物品。事实上我们在中鑫大厦发现大量打斗痕迹,还有开枪印记。

“第二天他带人调查没有任何发现,我们却发现打斗现场被人用水泥重新涂抹了一遍。

“我们开始调查勒索信,勒索信的投递者就遭到暗害。司徒笑说他看到凶手并追到了凶手,在龙城发生了打斗,但凶手不翼而飞,现场遗留的衣服被证实是侯伟南的。

“他说开枪击中了凶手,但没有找到血迹,反而侯伟南的衣服上有枪击破损和侯伟南的血迹。而且我们在烂尾楼附近发现的变形弹头与在中鑫大厦发现的被掩盖的弹坑吻合。

“司徒笑说他是接到秘密线报电话去的中鑫大厦,但他一直没说电话是王述打的,警方一直在监听的侯伟南失踪案唯一疑似知情人与司徒笑私下直接有联系,他却瞒过了整个办案小组。

“而在他自称去中鑫大厦被人麻醉之前,他的小区监控拍到司徒笑拎着一个褐色公文箱返回,他在报告里并没有提到这一点,而且目前我们找遍了整个小区,都没有找到那只褐色公文箱。

“这么多的疑点,这么多证据和线索,都说明司徒笑参与办理这起绑架案的动机,并非他说得那么牵强,程处长还认为这是有人陷害吗?如果陷害都能做到这种程度,那我的物证学岂不是白学了?”

“这些情况,我会再和司徒笑沟通,找他了解清楚,我会安排一次对他的测谎审问。”程英看着手中的一摞证据,也感到不安。

“没用吧?”姜勇摇头道,“司徒笑怎么说也是个老刑侦工作者,测谎这样的方式对他意义不大。而且程处长,不知你有没有发现,司徒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非常老练。就拿最后追踪准备杀害方尚的疑凶来说吧,当时我为了确保方尚的生命安全,只有司徒笑一个人追了出去,事后根据他的描述和现场勘测结果,都让人产生怀疑,现场根本没有第二个人。但是,今天我调查司徒笑的通信信息才发现,那天在方尚门外,司徒笑接听的电话,正是从方尚的手机里拨打出来的。

“也就是说,当时凶手与我们只隔着一道门,与司徒笑联系,确认是否要置方尚于死地。也就说,当时疑凶确实在场,而司徒笑追捕凶手的过程也很可能是真实的,司徒笑只是隐瞒了凶手和他有联系这一事实,他们完全可以演一场追逃大戏,如果我们质疑司徒笑撒谎,现场没有第二个人,那么司徒笑就能拿出证据证明当时他确实在追捕另一个人,或许到时候龙城会有目击证人,或许司徒笑暗中另外有铁证,这种用小的真实掩盖大的谎言,不得不说经验老到。

“而在那烂尾楼里,司徒笑让凶手离开,伪造了打斗现场,留下了侯伟南的衣服和在中鑫大厦开枪的子弹,再谎称凶手逃走,打斗时留下了衣服,并且他开枪击中了凶手。”

程英不解道:“如果你说这是司徒笑故意留下的,那侯伟南的衣服一查就能查出来,他这么做,不是增加了他自身的嫌疑吗?”

“这正是司徒笑的高明之处。程处,若不是当天方尚还有一口气在,指证了司徒笑就是背后唆使他伪造勒索信的人,那么司徒笑现在就是还是侯伟南绑架案的直接负责人,很多事情就很好处理。他可以拖延发现衣物是侯伟南这一事实的时间,然后强行否认当时他并未看清凶手的脸,他不知道凶手就是侯伟南,借此掩盖他杀害侯伟南的事实。”

“等等……你说司徒笑杀了侯伟南?”

“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侯伟南多半已经遇害了。”

“他为什么要杀侯伟南?”

“目前的证据还不足,我的推论还差最为关键的一环。但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猜想的方向,我会拿出铁证证明司徒笑在这起所谓的绑架案中,扮演的是幕后操控者的角色。”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掩饰现场的弹头是从他的枪里射出去的事实。”姜勇翻开一页报告,指给程英看。

“只有这样,他才能掩饰他和侯伟南发生过打斗的事实。”姜勇又翻到中鑫大厦检出物,那些破损织物、毛发的DNA比对。

程英看着姜勇递交的证据,沉吟片刻,果断道:“你继续查,重要证据和重大案情直接向我报备,不过我希望你调查的态度是公正的,不会带有个人感情色彩。”

“请您放心,程处长,我们只用证据和事实说话。”

司徒笑为什么会杀侯伟南呢?这不是自己了解的那个司徒笑,可是这些证据……程英决定,再和司徒笑谈谈。

得了旨意,姜勇更是胜券在握,这次抓住了司徒笑的尾巴,他犯罪的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现在要确定的就是犯罪动机和最直接的证据,尸体!

如果侯伟南死了,他的尸体会被藏在哪里呢?杀人抛尸,需要运载工具,但司徒笑的车里却没查到残留痕迹。如果是预谋杀人,准备好密封塑胶袋,倒是可以用车转运不留痕迹。

但是中鑫大厦的现场很明显,侯伟南的反抗超出了司徒笑的预期,建筑工人很是有些蛮力,所以,司徒笑开了枪。开枪造成的血迹,他就不能用塑胶袋转运了,他很难确保一滴血都不溅出来,用车装肯定会留下痕迹。

如果侯伟南没有死亡,司徒笑抛出侯伟南的衣物和枪击子弹就解释不通,如果死了,尸体可不会自己走路,司徒笑还有同伙?当时他们有别的交通工具吗?那处建筑工地已经罢工一段时间了,这几天没有下雨,使用别的交通工具肯定会留下车辙,这是可以查出来的。

司徒笑的车辙是最新的,没有其余车辙。

若是切割抛尸,需要工具,也没查到司徒笑车里有工具残留痕迹;若直接搬运尸体,就算两个人,也不会太远。

应该从中鑫大厦周边查起!姜勇有了定断,叫齐人马再次前往中鑫大厦进行地毯式搜查。

“没有找到。”

“没有发现,姜队。”

忙碌了一天,却没有什么收获,姜勇毫不气馁,那么容易找到,就不是司徒笑了。他看着渐渐昏暗的天色,下命令道:“吃饭,吃了饭再来。”

“啊?晚上黑漆漆的,不是更看不到吗?”有警员嘀咕抱怨,却不敢大声说出来。

吃过晚饭,天已经全黑了,姜勇站在大厦楼下,进行环境代入。司徒笑自述被麻醉昏迷时间是两个小时,从他离开小区,到麻醉清醒后高风在警局会面的时间看,确实应该是在两个小时内发生的,一个大活人,七八十公斤,他能拖多远?

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要想不遇到人,又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还要能很好地隐藏起来,司徒笑第二天带人来查,就是要验证是否将尸体藏得够妥善,会不会被发现。

他会不会将尸体进行二次转移呢?如果他觉得藏得够稳妥就不会,如果进行了二次转移,就要看李开然他们调查司徒笑的行踪里有没有破绽了。

嗯?姜勇的目光在黑暗中搜寻到一座金字塔的轮廓,走近仔细一看,是无数半米直径的水泥下水管道垒成三角形堆放。

这堆下水管道每根都有近十米长短,数吨重,根本不是人力可以移动的,搜查人员也不会费力地将它们挪开搜查下面,类似于这样堆放的建材还有许多。

但姜勇开始思索这些堆放建材的地方今后会作为什么用途,在规划设计图上,有花园,有喷泉,也有临街铺砖的人行道……

这个地方,以后应该是作为人行道吧?看着码放整齐的下水管旁边的一处斜坡,姜勇似乎想到了什么,来到下水管道前面检查,忽然大声道:“过来几个人,把这些水泥管子给我挪开!”

“姜队!没车啊,这东西挪得动吗?”

姜勇轻蔑道:“怎么会挪不动,没看到它们是圆的吗?”

用一把锤子将下面固定的木楔打开,那些水泥管子滚落一地,姜勇命令人将水泥管向两边分开,派人去查探正下方的泥土,问道:“有没有翻新的痕迹?”

勘察人员道:“还真的很像翻新过哎,姜队你怎么知道?”

姜勇冷笑道:“给我挖,小心点,不要破坏了。”然后才解释道:“看压痕,那斜坡上面有木楔的压痕,可见那个地方才是原来堆放这些水泥管的地方。水泥管两边的接口处大多有碰撞的痕迹,它们被滚动过,这前面的泥土有一条很长的凹槽被填埋过,说明这前面插过什么东西。一块挡板,加几根木棍支持,就可以挡住从斜坡上滚下来的水泥管。这种笨重看似不能用人力移动的东西,其实只需要一道斜坡和一些足以承重的挡板,就能轻易让它们挪动位置,我们陷入了人力不可移动的思维误区,所以对这些大型建材堆放地视而不见。”

“可是姜队,让它们滚动不难,怎么才能将它们码放整齐啊?”

姜勇道:“很简单,还是利用它们自身的重力啊。将两处斜坡搭成V字形,这些水泥管滚下来会自动形成倒金字塔形,两边用足够粗的绳子捆住,再逐渐将坡度放平,利用水泥管自身的重力,在被绳子固定住了两端,它们就会自己从倒金字塔形变成金字塔形。”

“虽然不太懂,但是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是一些简单的物理学常识,稍加运用就不难理解,不过痕迹终究是无法抹去的。”

“但是感觉还是很麻烦啊?”

“不需要大型的起重机械,一辆小车就完全可以做到,相比较而言,这确实是一个简便又不容易让人想到的办法,利用了我们思维和视觉上的盲区。很狡猾!”姜勇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答案就在眼前,如果这一次自己判断正确的话,司徒笑,这是死罪!

忽然,有挖掘人员惊呼起来:“有东西!”

10

月光下,泥土里露出了衣衫一角,一只乌黑僵硬的手五指箕张,仿佛想要握住什么,一个足以装尸的大塑料袋笼罩在外,在电筒的强光下格外瘆人。

“叫法医,叫鉴定组!”姜勇带着颤音,自己的推断没错,到目前为止,每一条线索,都指向司徒笑杀人灭尸这个事实。

好消息不断传来,法医还没赶到,姜勇先收到了章明的电话:“喂,我是姜勇。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确认?好,我知道了!不用过去取证,请那边的同事发一个证明函就可以了。还有医院的通知单,对!”

法医和鉴定组的同事赶到之后,姜勇收获了更大的惊喜,出现在司徒笑小区视频里那个公文箱,被发现与侯伟南的尸体埋在一起,相隔不到一米。

一宿没睡,姜勇拿到了法医鉴定报告。死者侯伟南,死亡时间初步判定为五天前,生前与人发生过激烈搏斗,死因是被子弹击破脾脏,失血过多而亡。

姜勇饶有兴致地看着验伤报告,司徒笑不是也口述了一段搏斗的经过吗?有这么巧合的事?侯伟南的死亡时间也正好是司徒笑独自前往中鑫大厦的时间,弹道分析不用说,肯定是司徒笑的枪里打出的子弹。

那个公文箱倒是空的,但是鉴定科没有让人失望,他们在公文箱里发现了残存的油墨分子,虽然与人民币使用的材料不尽相同,但与美元上使用的材料却是一模一样。

看来,需要对司徒笑家里进行破坏式发掘了,这么大一个箱子,钱可不在少数。

姜勇说干就干,马上叫人再次前往司徒笑家中,着重地板、吊顶、柜座等隐秘地方,凡是发现任何可能藏匿物品的空洞,不惜暴力破坏打开。

另一边,程英再次拿着姜勇调查的证据找到了司徒笑,逐一质询每一项相关证据。

“没有,这些都不是我做的,现场的弹头肯定不是这一枚,要么就是那些人故意诬陷我,要么就是姜勇搞的鬼。英姐,你应该相信我,请你派人再去那栋楼周边仔细查找,两枚子弹都飞出了楼房,那么肯定还在大楼周边五百米之内。这个范围有些大,不仔细找很容易被忽略,我相信那些想陷害我的人,现在也没找到那两枚弹头,只要找到了就能证明我没有撒谎!”

程英充满深意地看了司徒笑一眼,点头道:“我会派人再去查找现场。”

“谢谢。”

“那么公文箱呢?那个公文箱是怎么回事?”

“那是王述交给我的一个公文箱,里面只有一些旅行指南和杂志,他正是用书里的暗示向我指出中鑫大厦可能是侯伟南的监禁地,但事后我们并没有什么发现。”

“你为什么没有向局里报告?”

“那公文箱里的书籍本身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事后我又忙着调查其余线索,所以……”司徒笑低头道,“是我疏忽了。”

“那个公文箱在哪里?”程英追问。

“应该还在我家。”

“不,他们在你家没有找到那个公文箱!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可能带到其余地方?”程英肯定道。

司徒笑仔细地回忆了一遍,皱着眉头肯定道:“不,肯定在我家里,我看了之后就放在客厅,没有动它。”

“肯定没有在你家里,姜勇带队查了三次!”程英也很肯定。

“不可能的,那公文箱里没什么特殊的东西,难道是有人拿走了?”司徒笑开始思索,他们要在公文箱上做文章?

“够了!司徒笑,你不要再狡辩了,老实交代吧!”姜勇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沓文件闯了进来,喝断了司徒笑的话,然后对程英点点头:“程处长。”将材料递了过去,程英面色一变。

“交代什么?”司徒笑谨慎地问道。

“哼,”姜勇冷笑,“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交代什么,当然是交代你是怎么杀害侯伟南,并试图转移视线,栽赃嫁祸的事实!”

“什么!侯伟南死了?尸体在哪里发现的?”司徒笑“哗啦”一声,掀凳站起。

“别激动!”姜勇指着司徒笑,挥手制止了准备冲进来的警员,“我们不是故意针对你,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你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什么证据!”司徒笑瞪着姜勇,久未休眠的他双目泛起赤红。

姜勇从那些材料中取出部分现场拍摄的照片:“这是侯伟南的尸体,发现地点在中鑫大厦工地旁的水泥管堆放处的下方,经科学鉴定,死亡时间为12月13日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也就是……”

“是我在中鑫大厦被麻醉的那个时间段!”司徒笑似乎有些泄气地坐了回去。他没想到,对方真的做了,而且做得如此彻底,这不是强加的诬陷,而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死亡原因是被九毫米子弹击穿脾脏导致大出血而亡。”姜勇继续念报告:“死前曾与人进行过搏斗,搏斗现场与中鑫大厦十楼吻合,弹痕检测与你的配枪吻合,在搏斗现场和死者尸体上发现的几处人体脱落组织,DNA比对都与你吻合,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有!我独自探查中鑫大厦被人麻醉,在我昏迷的两个小时之中,完全可能被人取用了配枪和带有我DNA的脱落组织。事后我检查过,子弹并没有减少,很可能他们填装了子弹。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诬陷,对方熟知我们警方办案程序的检测手段,并针对这些程序和手段进行陷害。”

“OK,这个解释暂时还能说得通,不过……”姜勇又取出另一张照片,“这是在侯伟南尸体旁边一起发现的,就是刚才你说的,没有装什么东西的公文箱。我们发现它的时候,里面确实是空的,但是没有装什么旅游指南和杂志,什么都没有,你要不要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个公文箱?”

“没有见到实物,照片无法确认。”司徒笑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将公文箱偷出去埋到侯伟南尸体旁边?记忆中第二天应该还看到过公文箱,那么这个公文箱要么就是与自己曾经拿到过的同款,要么就是14号之后被人从家中偷走再与侯伟南尸体埋在一处,可是,为什么是空的呢?

“哦,我以为你会说有人从你家里偷走了这个公文箱再埋到那个地方来陷害你。既然这样,那么我想,我的疑惑和程处长一样,在你与王述取得联系,以及他将这个公文箱交给你的第一时间,你为什么没有及时反馈,而是独自一个人偷偷地调查?”姜勇一面问,一面看了看程英,程英似乎完全被那些证据震惊到了,没有表示认可或反对。

“我说过了,我怕风声走漏,我无法确定身边的人是否全部都可以信赖,对方实力很强大,稍有疏忽,就会发现王述的行踪并加害于他,一旦王述死了,所有的线索就全断了!”

“哼,哼哼……”姜勇带着嘲讽看着司徒笑,却出奇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根据你的组员和你自己的陈述,13日带人调查中鑫大厦之后,下午四点左右,你在哪里?”

“桂花东路附近。”

“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接到王述的电话,他在追踪什么车辆,怀疑是被用来转移侯伟南的。”

“找到了吗?”

“没有,我们通话时他似乎被人发现了,听声音好像出了车祸,我赶过去调查那附近是否有车祸发生。”

“那么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发现。”

“哼,那当天下午五点左右,你又独自一人去了驷马桥附近是什么原因?”

“当时王述打电话来,说自己被人关在车辆后备厢里,听声音很虚弱,我通过环境声音判断,绑架王述的车经过了驷马桥附近,我一直追踪过去……”

“哦,那想必这次是大有收获喽?”

“并没有,可能是我判断错了。”

“哼!判断错误!好一个判断错误!”姜勇突然发起脾气,“王述王述!每次都是王述,你真当我们其余警察都是傻瓜吗!”一份标注了地址的地图被扔在桌面上,姜勇指着地图道:“清洗现场需要大量漂白物质,桂花东路有着我们海角市最大的日化批发市场,就那么巧,你赶过去的时间正好桂花街大面积停电,就连监控都没法发现你去了哪里,或是干了什么。”

“叭!”姜勇手指点住另一处地址:“驷马桥往西,是我们海角市最大的禽畜加工市场和屠宰场,地处郊区,同样没有监控,混乱现场需要大量的血液制品,购买动物血比购买医疗人体用血可要方便很多。”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中鑫大厦的现场先用各种血迹进行泼染和混淆处理,然后再用漂白物质清洗,最后打斗现场涂抹上一层水泥。你需要大量血液制品和漂洗物质,这种事情是需要你亲自去处理的,至于最后的涂抹水泥,倒是可以随便找几个工人完成,你以为一句王述联系就可以掩盖过去?”

“确实是王述打来电话……”

“王述,王述!你把所有的行为动机都推到王述身上,一个你连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你可真是对他信任有加啊?那么你再看看这个,这是徐州公安发来的确认函和徐州市人民医院下发的死亡通知单!今天早上,我刚和福利院的梅院长以及那些老员工确认过了,天赐福利院在外打工的王述,早在半年前,就因为急性丙肝死掉了!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王述,又是何许人也?”

司徒笑目瞪口呆,王述死了?半年前?司徒笑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当初是梅院长说起王述打电话回来询问侯伟南失踪的事情,他下意识地就认为梅院长已经确认过,那么那个打电话的人就是王述无疑,此后虽然也在调查王述离开福利院之后的行踪,但一直还没确认王述身份的真实性!

那这么说来,一直和自己保持单线联系的那个王述……公文箱、中鑫大厦、桂花东路、驷马桥,自己完全被耍了,被对方牵着鼻子,赶赴一个又一个预先设定好的陷阱,越陷越深!

“这么多证据,你还有什么话说?”姜勇玩味道。

司徒笑平淡道:“有,这正证实了我们的对手非常狡猾和强大,他们熟知用各种手法来诬陷对手,他们……”

“够啦!司徒笑,你不要顽固不化,你这些话说给法官去听吧,看法官会不会信你这套说辞,还是相信我们调查得出的证据!”没想到司徒笑还不肯认罪,姜勇有些失态了。

司徒笑冷静地指出:“那我问你,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为什么要杀了侯伟南?为什么要伪造一个早已死亡的王述?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你不要冥顽不灵!”姜勇也站了起来。

“姜大队长,注意控制你的情绪。”这时候,程英看完了全部材料,提醒了姜勇一句。姜勇手机响了,歉意道:“对不起,程处长,我接个电话。”

姜勇离开审讯室,程英叹了口气,将材料掉转方向,推给司徒笑:“你也看看吧。”

司徒笑刚接过材料,还没打开,姜勇又急匆匆地回来了,将他的手机切换成免提模式,大声宣布:“再说一遍!”

手机里传来声音:“我们在司徒笑家沙发下面,发现大量码放整齐的外币,都是面额一百的美元,初步估计,大约在一百万至两百万美元之间。”

这一次,连一向保持镇静的英姐都有些错愕了,司徒笑更是哑口无言。

“司徒笑,你是否打算告诉法官,对方用两百万美元来陷害你?你有什么好处?还用我再说一遍吗?”姜勇关上手机,摇头不屑道:“其实我们在发现那个公文箱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公文箱里有特殊油墨物质,我只是没想到,数额会这么巨大,所以你杀起人来,毫不手软,丧心病狂!”

“没理由,这解释不通。”证据越是不利,司徒笑反而越是冷静。

“有什么解释不通的?”姜勇冷笑道:“一个月前,你在医院偶然发现梅恩书意外死亡,你坚称自己在地下停车场被疑似凶手的人开车突袭,侥幸躲了过去。事后你表面上因为伍家凶案而放弃了追查,但事实上,你并没有。

“以你司徒笑的性格,哪怕再微小的疑点,你也不会放弃,你那时候便开始调查梅恩书的死因,你查到一些线索,或是追踪到那批杀手打算动手的下一个目标,当你查到梅恩书和侯伟南很可能是掌握了对某位大人物不利的证据,打算要挟那位大人物,所以才被杀手追杀的时候,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就已经形成了。

“我调查过你的家庭情况,虽然这么多年你屡破大案,数次立功,但你的积蓄并不能算是丰厚。而最近,你的弟弟似乎打算开一家电脑公司,还要去美国发展,以你的经济实力,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一个高中还未毕业的学生去美国开公司,你有那个动机,你需要一大笔钱!为了你那个心肝宝贝似的弟弟!

“你跟踪那群杀手,看他们绑架侯伟南,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你自己导演的一出戏,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将侯伟南劫走,告诉他很危险,一直拘禁侯伟南的地方,或许就是因为罢工而停止修建的中鑫大厦。时间也刚刚好,你说服了侯伟南,要挟那个神秘人物给你们一大笔钱,但是侯伟南显然没有想到,你会在事后杀他灭口!

“但是你清楚,侯伟南的老婆,在侯伟南失踪后便报了警,若是别人查到什么线索指向你司徒笑,你就会处于危险境地,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己接过这个案子,在一个月之后,假意又想起梅恩书的离奇死亡,说要开始调查,然后查到侯伟南失踪的事情,一面表现得像充满正义的警察,博取到张丽春的信任,另一面却叫人伪造勒索信,好将案子接到手中,到时候由你全权主导和侦办这起案件,尽可能将所有的坏事都推到那群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杀手身上,最终沦为悬案。

“只是,你在杀害侯伟南的时候,没想到他有了警觉,也没想到一个建筑工人濒死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情急之下不得不开枪将他射杀,你完美的杀局和诬陷计划有了破绽,你为了弥补这个破绽,不得不假装在中鑫大厦意外被人麻醉。我必须承认,你做得很高明,每一步都做了两手准备,你伪造了王述这个早就死了的人的存在,每到关键时刻,就会有所谓的王述的电话打来,这样你就可以用这个借口成功瞒过所有的人。

“你唯一没想到的是,我会参与到这个案件中来,而且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掌握到大量对你不利的证据。为了掩盖你犯下的小错误,你又安排人对帮你伪造勒索信的方尚进行灭口,并且合演了一出大战三十回合,开枪射伤凶手,却让凶手跑掉的好戏。可惜你犯了第二个错误,虽然方尚被虐得奄奄一息,但他居然没死,而且清醒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指认你,这是你万万没想到的吧?只怕当时你还沉浸在编撰凶手是怎么逃掉的理由当中。为什么当时冲进房间,你看都没看方尚就追了出去?那正是因为在你心中,他早就该死透了。

“如今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什么吗?”

司徒笑哑然,没想到姜勇那一番自行脑补的推论,将许多连他也没想明白的情况考虑了进去,整个逻辑居然没有什么大的纰漏。这样看起来,自己有作案动机,有作案时机,也有作案能力,最为关键的,是那些谁也无法否认的大量证据。

自己只做错了一步,不该伪造那封勒索信,对方抓住这个错误,将它无限放大,构筑了一整个为了两百万美元杀害侯伟南的假象。

无论自己怎么辩驳,那两百万美元总不是假的吧?文风的事情,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被对方知道并利用了?有一点司徒笑怎么都想不明白,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是自己查到侯伟南之后,对方才开始布置后手的吗?还是早有预谋?如果是后者,那简直是神一样的能力,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会去查梅恩书,并查到侯伟南身上?

根本就无法解释,司徒笑也明白,对方在无形之中,将一层又一层丝网缠在自己身上,等到自己发现时,网早已收紧,连挣扎反抗都做不到!呵……自己早就想过,一旦开始调查那群神秘的杀手,自己的结局必然不会好过,只是没想到,自己不是失踪,不是死亡,而是陷入如此匪夷所思的一个局!一个死局!

那两百万美元一出现,就几乎封死了自己所有解释。两百万美元来诬陷一个小警察,真是土豪的玩法,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明明有机会的!只是抱着戏谑的心态,像看猴戏一样看着我做无谓的挣扎和反抗吗?

司徒笑试图从姜勇的推论中找出不合情理的地方,但在两百万美元的巨大压力下,似乎无论自己怎么辩解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英姐,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司徒笑问道。

“你说。”

“不要告诉文风。”

“我尽量吧。”

“谢谢。”

姜勇站起来,宣布道:“司徒笑,我以涉嫌谋杀,伪造证据,指使谋杀的罪名正式向检察院申请批准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作为呈堂证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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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最终试炼的艾司告别贺大叔,踏上独自一人的征程,但真实的世界是远超试炼场的残酷复杂。老无所依的蔡婆婆该如何安置?“神秘黑卡”携拳击赛的高额奖金到来,艾司陷入两难境地。师傅的劝告言犹在耳,生死协议背后到底是巨大财富的天堂还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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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杀档案(共5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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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猎杀档案4:死亡陷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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