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沈伟的手术

第一节 沈伟的手术

阳光刺穿玻璃更锐利地扎着我的眼睛,我还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我的眼睛闪着磷光。她优雅的身段不时地变换着姿势,她手里拿着一本什么书,我离她稍嫌远了一些,我看不真切。我知道她肯定不会心无旁鹜,宽阔的马路上行人车辆接续不断,她不会在浮躁的街道边悠闲地看书,她肯定在等人。她现在正翻书。她看书的时候双腿并拢,小腿肚微微后凸,青丝散漫在肩胛那儿,两肘靠在胸侧,任凭漫布的细小尘屑覆面而来,市声包围着她。我有些疼惜,恨不得那些秽物被我遮挡。我推开邮政大厅厚重的浮法玻璃门,我着急心慌却涩滞地向她走过去。我说嗨,这儿太脏了。我故意漫不经心地说,我向马路两端睃了睃,好像我也在等人或车。她依然低头看着杂志的封面,一个妙龄女子露齿而笑,她当然不怕扑面的尘灰。我说,你往后站站,太脏了。她这才抬头看看我,莞尔一笑说我以为您说谁呢。我理理头发说就说你,你看大街多脏啊。她合上杂志,习惯xing地往后甩甩头发。您上哪儿呀?她看着我说。我跟她说我来寄封信,你呢?我没有事,她回答我。这是多么好的开头!我多ri以来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说这儿多脏啊,我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你这发在那儿染的?她好像有些不高兴,我也觉着有些不妥,可是我要抓住这个机会,人生稍纵即逝的机会何其多呀。她说,在青chun。青chun我也经常去,你看我的头发就是在那儿做的,你摸摸多顺滑。我把头伸过去一些,她果然抚了一下。不错,她说。我说就是看你的头发这么好我才问你的。是吗?她说。我说不含糊,其实选择好的理发师也许更重要,青chun的小莉要更好一些。她说,可不是,上次我等的不耐烦了才让别人做的。我又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是有些那个,不过我和小莉挺熟的,我的头发都是她做,下次我介绍你们认识不就得了,她做的不光好看,还不伤发,可不要说我替她拉生意哦。那里呀,她说,那我不冤枉姐姐了吗?我说,那我得称你小妹了?我看见一道温馨的霞光罩在头顶,滚涌的污秽泛着荷香,行人发出祝贺的声音。她这时面对着我,我被牵在她微温的小手里,轻柔的摆动。她说我今年二十岁了,你呢?我说二十一了,你真的叫我姐姐了,我叫沈琳。她说我叫叶幼梅,叫我幼梅好了。我说梅梅。她说琳姐。我们都笑了。是那种介在四围之内的温柔的百灵鸟的欢笑。发出悦耳的余音。我看见她回家的身影,她不时回头朝我摆手,嘴里说着什么,我看见她渐行渐远的ru白的齿笑,和间或侧身显现的ru峰,和饱满诱人的秀臀。我看见chun末混乱的游云的妩媚与它粘滞的笑容。不错,这个chun天是让人有一些幸福和欢声笑语的。梅梅写着地址与电话的纸条在我手里被渗出的汗水濡成一团,我得把它重新抄写下来,以免丢失。我伏在邮政大厅的桌面上将它工整地抄好。我听见笔尖和纸面磨擦的沙沙声,我听见了我母亲呼唤的声音。沈伟!母亲站在大厅的门边看着我。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满布荷花的棉袄那么刺眼,她用眼角的余光斜睨着我,好像她一眼就洞穿我的隐秘。我站在那儿迟疑了好半天,我的脚下似堆满了胶液,粘连不堪。大厅里人的眼睛象脱离了眼眶在空间游弋,可我就是那视线的焦点。希特勒的枪管。毕加索的眼睛。母亲的身体有进一步行动的倾向,我觉得她要推门而入。我不能让她和我在这危机四伏的包围圈里有所接触。我飞快地将我记下的纸条收好,连同梅梅的笔迹,字体多么娟秀啊,我要珍藏身边,随身携带。我时刻想嗅嗅随之而来的梅梅的体香。母亲的声音空洞乏力,喧嚣的噪音要把它淹没了,她说乡下的表哥来家了,让我回去说说话。我说有什么好说的,我不去。我并不是和他有些龃鼯,我在乡下的时候一直住在他家里,舅父舅母待我如同己出。一想起那些如梦似幻的年月,优稚天真的童年,真让我感慨不已。舅父只有表哥一子,他们将我打扮成如花似玉的姑娘模样,时至今ri却也怪不得他们,我打小就喜欢碎花裙子,头上蓬扎并蒂辫。我在乡村弘大无边的旷野上和姑娘们嬉戏,多少的欢乐时光倏忽而去,我何曾记起我胯间的尘根,及至我的嗓音嗡然到来,如饥奔多ri的老牛惨闷的吼叫。我并没有忘记我的表哥,我的记忆所及,总是他乞怜的眼神,求我能与他欢娱片刻,那时候却又总是我惦记隔壁妹妹雀跃的身姿。我把他冷落了多少回?我家的后面现在挖土机还叫嚣着,不知疲惫。chun雨下过了几场,将原先的基沟提浅了深度,被机器搅拌的泥泞混浊,一只花斑猫躲闪着穿梭而过,机器吓得它发着恐怖的叫声。来往人流将污泥带到楼道那儿,这一堆那一片,母亲甩着脚上的粘泥,说一些不中听的话语,言语间流露出对工程的不满。我们到门口的时候,我看见表哥笑吟吟地站在那儿说,小……。他没有把话说完,可是我已经知道他要像以前那样叫我小弟,他不能叫我小弟了。他机敏而又谨慎地改口说,你回来了。我很冷静,我已经接受了一切。我说,哥上屋里说话去吧,喝点儿水。我的心头在那一瞬间有一些疼的感觉漫漶期间。墙上的时钟叮咚地敲响,叮咚,叮咚。在我听来,就如手术室里预约的钟点,我将以簇新的形象面对世界,我将拥有玲珑的脆声和不同凡响的生活了。是谁将我对手术成功的欣然向往变作不可救药的颓丧?我躺在洁白的手术台上,我能听见剪刀铰割皮肉撵行的声音。我从手术室两付巨大的窗帘罅隙里能看见花园里漫步的行人。一个护士推着老人恰巧停留在那里,我听不到她们轻声低语,但我却看得见她的面容和举止。她的脸如她身着的护士服一样纯洁无暇,鲜嫩yu滴,她的瓜子脸是我尊奉的世界上最美丽的脸型,眼睛也恰如其分的好。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种我从没有的yu望,我想紧紧拥抱她,据为己有。一种男xing的冲动,污秽的冲动。可是你听。马上就好,没问题的!这是母亲的朋友张医师,全市最好的外科医师。他一定觉到了我的sāo动,我的不安。我想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我要说不,可是我的全身疲塌绵软,我用力说不……。张医师也欣慰地说,好了。这恐怕是张医师最乐于说,也最为快乐,最引以为荣的话语了。我听见器械叮当落盘的声响,我看得见医生们摘脱手套的释重感,张医师侧颈用袖头拭汗。我绝望地抬头向窗外看去,那小护士如小倩遁去无影踪。护士们稍作休整,将我推至病房,母亲她用手往下拉拉巾角,她的眼神担心又无奈。我望着她,点点头,我想做一个笑容,可是我没有做出来,我只是朝她点点头,我说妈。我真想抱抱她。在我记忆所及的领域里,她始终是我最感温暖最值得痴爱的女人,我父亲是一个剧团的司鼓连年在外,直到他去世,我只记得起他一脸连鬓胡须,和数得清的几次母亲对他的恶毒诅咒,历数作男人的种种罪恶,不如钻到痰盂里淹死算了,对世界对人类庶几无用,留着他也只是祸害着清清世界朗朗乾坤。我只是缩到母亲怀里,即刻对这个我称之为爸爸的男人充满了莫名所以的厌恶和仇恨。女孩子多好呀,温柔和细腻,缱绻与纯情,给人无与伦比的雌xing的关怀。随着年岁的递进我不能再随母亲旁若无人地进出女浴池了,作为男xing我必须到该去的地方去。我在雾烟蒸腾的盥洗间看到一根一根丑陋不堪的东西悬垂,晃来晃去,一副无所畏惧,天下无敌的叫嚣样子,我深深感到不安。我扭捏自己的那个东西,要是突然间绝尘而去那是再好不过了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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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和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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