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上洛(9)

第八十九章:上洛(9)

大厅里甚是嘈杂,重新踏进阁里的瞬间,张风差点被喧闹的声琅推出了门去。

诧异的退了几步,看了看天sè,张风才发现短短的时间内,天幕已经从深蓝变作漆黑,而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在张风一去一来之际,芳泽阁里就已经人满为患,显然都是在夜幕刚临时分到来的寻欢客。

“白天城里的气氛还是那么紧张,可是到了夜里却一样的喧哗。简直就像是最后的疯狂一样。”

张风沿着楼梯走上二楼,看着大厅中喧闹的人们,皱起的眉头说明张风此时不愉的心情。倒不是因为看不惯喧闹的人群,只是张风心里静不下来罢了,因为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特别是这种不爽只是一种淡淡的烦躁,而不是真正可以发泄的怒火的时候。

很明显,刘辩在策划着什么,而这内容曹cāo是知晓的。而袁绍多半也是明白,否则,以袁绍袁家继承人的身份,也不用去将军府上做事。想来是受了刘辩指派,而且站在世家顶点的袁门“屈从”于将军府,所以何进才有底气与十常侍作对。

“嗯,不对啊。”张风倏地止步:“这么说来,洛都局面岂不是明非一手造成?”

刘辩不可能不知道两方爆发冲突会给大汉社稷带来何种样危害,可是即使如此也要一意孤行,那么最终谋取的到底是什么?

“信息不足啊。”

一思考着,一边走到一处栏杆倚着柱子站定,最终张风徒劳的摇摇头。信息不足的话根本无从分析。

就在张风徒劳叹气的时候,芳泽阁里却是猛然响起一片叫好,陡然爆发的声音冲散了张风的思考。

“嗯?

惊讶的抬起头,正好看见阁下舞台翩翩yù仙。

楼下正中有个大型的舞台,是卖艺的请官人们表演的场所,而这时占据着这个舞台的正是来莺儿。长袖善舞,舞衣翻飞。不同于惯常所见的多人协调的仿若阵型般的舞蹈,舞台上翩跹的只有来莺儿一人,却吸引了芳泽阁里所有人的目光,群星因璀璨而美丽,但是太阳独自一人亦是满目光华。

甚至张风也一时忘记了思考,静静看着那绝美的舞姿。

来莺儿的舞与平常的舞有点不一样,通常的舞以慢抒情,犹如弱水温柔;可是来莺儿的舞却急促如火,热情似火,却别有一番感触。张风倒是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因为来莺儿曾亲口说过受不了那种慢腾腾的婀娜,动作一慢总感觉会出问题。这却是以前的生活带来的毛病,刺客强杀时可慢不下来,而张风从来莺儿急转的舞步中也能看出属于刺客的韵律,这却是经常和史阿练手,张风对于这种步伐熟悉非常。

虽说所过的生活已经与以前大不一样,可是过去显然不是那么好割舍。

张风笑了,却是有点无奈。

“卫尉露出这样的表情,可是会让人担心京师不稳的,子虎。”

“本来就不稳了,自从大将军与十常侍掐起来时。现在洛都人口也不知道散了多少,黄巾之乱时都没这么乱。”张风叹气,回过头来看着突然搭话的人:“是来找明非的么,他们现在就在院子里,本初兄长。”

来人正是袁绍。刘辩出宫的原因不只是想见一见曹cāo,更多的却是听取袁绍的回报。袁绍附于大将军羽下,两人自然不好公然见面。

“他们?”袁绍一愣,他是知道刘辩此时会在这里,可是还有人在?

“嗯,孟德兄长想见见明非。所以我把他带来了这里。话说孟德兄长上洛之事,兄长应该知道吧?”张风有点奇怪,知道曹cāo今rì抵达洛阳,再联系自己,猜到和刘辩相谈者何人并不难吧,为什么袁绍一脸奇怪的表情。

“嗯,这个倒是知晓的。”袁绍知道的是曹cāo就任典军校尉之事,可是却不知道曹cāo上洛时间,因为曹cāo寄信给了张风,可是却少了袁绍。

幽幽闭上眼,仿佛眼睛在叹气一般。袁绍却是止住了脚步,停在了张风身边和张风一起看着来莺儿舞姿翩迁。

“兄长不是找明非有事么?”张风看着袁绍靠了过来,却是奇怪地问道。

“嗯,既然子虎在这儿,想必两人之谈不愿让第三人知晓吧。我等等就是。”袁绍回答的很是自然,可是在栏杆上一弹一弹的手指说明了此刻心不在焉的心境。

“来大家不愧名满洛都,快慢之间富含韵律,面若冰霜却是犹如周室褒姒,让人忍不住为其笑投钱无数啊。”袁绍敲击着栏杆,忍不住说道:“听说来大家的舞服是子虎设计的?”

来莺儿的舞服确实与众不同,青楼女子,哪怕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官人着装也难免显得暴露诱惑,可是来莺儿的舞服确实遮盖的严实。当然也不会是冬rì取暖般套着一层一层的衣服,只是没有像是其他衣装一般以肉sè来增添诱惑。

只是香肩微露,细腰紧束,长袖及地,除了颜sè明丽却与一般的舞服没什么区别。不过在裙袍上却镂空着剑形的的图案,有一种不同于柔媚的强硬;不过透过图案隐隐看得见洁白的小腿,又有一种挠心的诱惑。

不过这身衣服配合上来莺儿舞蹈之时冷若冰霜的面容,与急促热情的舞蹈一比,倒是有一种矛盾的美。

张风想起了被来莺儿逼着设计一款不露肉的舞服的rì子,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却做那女红之事,虽然张风本人不太在意,不过仍旧感到相当无语。

“明非,在策划着什么?”

张风的问题很是突然,前一刻还是随意的谈论,顷刻间变了问题,袁绍的手指猛然一顿。

“什么策划?”袁绍一头雾水的回过头,看见的是张风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指。刚才被那没想到的问题惊得手指一顿,却是暴露了心中的惊诧,而这份惊讶肯定不是来源于不知。

“什么时候,子虎也变得这么心细了。”知道张风看出了破绽,袁绍苦笑道。

“隐隐约约有了猜想,所以自然会多留心罢了。这么说,果然明非对洛都此刻的局面早有预料。”

张风的问题很是尖锐,犹如长枪直取要害,袁绍沉吟着思考如何回答。

“嗯,不仅是早有预料,应该说这样的局面是我们一手造成的吧。”

“为什么?”袁绍回答的没有隐瞒,当然更没有愧疚之感,坦然地让张风疑惑非常。

“既然殿下没有告诉你,我也不能多嘴。”收手入袖,袁绍却是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只能说,殿下所做之事,绝不是错的。”

正好一舞舞罢,袁绍离了张风,施施然走向了后院之处,张风目送着袁绍消失在门外,却听得窗外一声闷雷,扭过头,视线落于窗外面上,却是不知何处飘来了乌云,遮住了繁星夜月。

“真是糟糕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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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夜sè。星光、月光,一丝不见,漆黑的让人心安”

洛阳城司马宅隐舍中,摇曳的烛光中想起一个舒宜的声音,似乎对这无光的星空感到万分满意。对于常人而言,黑夜形同孤寂,可是对于惯于孤独的人来说,却能从着这黑暗中找到仿佛温暖的感觉。

司马懿喜欢这样的夜sè,黑得纯粹。

“我认输了。”

棋子落回盒里的轻响让司马懿睁开了眼睛,微微斜过脑袋,看见司马朗投子认负。而此时棋盘上黑白不过中盘,司马懿执黑先行,而白子已经溃不成军。十七路棋盘上,黑子胜势一片,白子翻盘无力,黑白双子的差距已经不是执黑先行的优势可以解释的了。

“因为有座子的关系,所以比起开盘的布局,中盘的厮杀更加重要。而在计算方面,兄长却不是我的对手。”

看着司马朗收拾着棋盘,司马懿没有帮手的意思,看起来是因为胜者的权力,可是司马懿却是在私下猜测着司马朗的来意。虽然这五年间,司马朗偶尔会来这隐舍,可是却不像其他的兄弟一样一脸嫌弃地有事相询,似乎只是来喝喝茶,下下棋。

但是今晚却不一样,司马朗棋路前所未有的糟糕,分明是心有所思。

“说起来,兄长和太子殿下到底在谋划什么?原以为太子殿下会趁黄巾之乱崛起,可是五年来反而是皇子协的名声逐渐传扬,洛都之人却是渐渐忘了太子殿下。我不觉得太子殿下是在为他人做嫁衣,那么是有什么原因必须因与幕后,让人不把注意放在自己身上?”

司马懿主动打开了话题,因为看出了司马朗的犹豫,知道如果自己不主动提出的话,怕是司马朗思考来思考去,最终也不会开口。

“为什么这么问?”

拾掇着棋子,棋子相碰的清音不绝于耳,司马朗淡淡地说话。

“司马家的愿望是有朝一rì登上世家的顶点,按照家中人来看,只要病重的陛下驾鹤而去,自然顺势成章地崛起。可是懿不这么看,如今天下变化,汉室倾颓,皇都洛阳更是将有大乱,依附于太子殿下身上不甚保险。可是司马家其他人不过庸才,不用在意,但是兄长应该看见了司马家末路的未来,可是仍旧没有改换门庭的打算,世家之人无有忠义,兄长这样选择显然是觉得这条路上司马家尚有三分希望。也就是说,太子殿下有一个计划。”

司马朗默然。司马懿足不出户,能接触到的情报只有偶尔前来相询的其余兄弟嘴中的只言片语,可是显然因为狼顾之相的原因,就算其余兄弟借助司马懿之智,也不会多做言谈。可是即使如此,这猜测仍然如此接近真相。

果然虽是狼顾之相,仍旧是天眷之人吗,如此睿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此言何解?”

收好了最后一粒棋子,司马朗却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司马懿眼中一闪,忍不住浮现出讥讽。他认为司马朗此言无非是想用父母授身恩情绑住自己,可是拘身十六年(让司马懿早生了六年没关系吧?毕竟十岁感觉太小了点),司马懿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存在什么恩情,还不如死了干脆。

“生身十六年,未见父母。敢问兄长,父母一词何意?”

话中毫不掩饰的嘲讽让司马朗微微一叹。司马懿说得没有夸张,十六年来,本来应是司马懿最亲的两人却从没有踏进过这座偏院,甚至连“懿”这个名字,也是当时仍是稚童之龄的自己取的。

盯着空荡荡的棋盘不知在想些什么,知道司马懿脸上露出不耐之sè,司马朗才抬起头来,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递了过去。

司马懿微微疑惑,五年来从未从司马朗手中得到任何信息,司马朗对自己防备之深,司马懿完全可以想象。这种情况下给自己的这份文书会是什么内容?

疑惑着接过,打开的一瞬间,司马懿就轻咦一声,因为文书特殊的格式。

“婚约文书?”司马懿困惑的抬起头,看着司马朗在棋盘上放下第一粒座子,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

司马懿压着疑惑继续看了下去,然后在司马朗放下第四颗座子的时候,司马懿一手压着文书猛然砸到了棋盘上,棋盘上除了司马朗还没有离手的那颗座子外,其余棋子晃晃悠悠,轻响不已,仿佛是司马懿砸下的那一声巨响的余韵。

“如此失态,这可不像你,懿。”

“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懿怒气冲冲质问的声音并不大,常年幽居隐舍缺乏锻炼,却是让司马懿的声音高不起来,但是正因为没有常人激怒时高昂的声调,却别有一番深寒。

“婚约,你和张chūn华的婚约。那孩子亦是河内人士,我倒是见过,挺适合你的。你这年纪也该成家了。”司马朗压着棋子,回答的不紧不慢。

“哈?婚约?司马家还记得有司马懿这个人吗?幽禁十六年,只因为这颗脑袋里的智慧尚有用处,所以得以不死,但是却像是猪猡一样养了十六年。现在你给我安排婚事?这算什么?为了永远利用这份智慧,所以假惺惺的来打亲情牌吗?不用了,既然当初选择了冷酷无情,就给我无情到底,现在来这套,恶心!!”

难以形容此时司马懿心中的愤怒。一直以来,抱着对司马家深切的恨意,司马懿才得以活下去,否则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忍受十六年无人问津的孤独,司马懿仍旧记得有段不短的时rì里,自己不得不每天对着镜子说话,以免忘记了何为言语,知道终于受不来了摔碎了所有可以印见容貌的东西。

所以这份婚书在司马懿眼里却是司马家接受自己的信号,可是司马懿与司马家又如何相容?

“婚约是我下的,此事已经定了。坐下吧,时间还早,我们再来一局。”

仍旧是不紧不慢的语调,司马朗收回了放在座子上的手,交换了棋盒,执黑而行。

“棋局什么的无关紧要!!!告诉我,司马家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到底打算做什么!!!”

一挥袍袖,司马朗眼里渐渐变得癫狂起来,大有一言不合、拔剑杀人的冲动。不过那因为长年幽居而羸弱的身体多半连剑都举不起来。

仿佛有一道黑sè的光柱落在棋盘上的,光柱崩碎溅起棋声清音。棋声的轻灵一瞬间打断了司马懿的癫狂,更重要的是分明司马朗没有看向自己,司马懿却感到了一种难言的压迫。

“够了,坐下。”

还是不疾不徐的语调,甚至能声音都没有半分变化,可是司马懿却是忿忿之后,咂了咂嘴,坐回了原处,白子如飞,紧贴着司马朗的黑子落下,手指收回之时,棋子仍旧震颤不已,而司马朗的手还没有离开棋子。

“一开始就厮杀吗,倒也不坏。”

陋室之中,棋声渐盛。

ps:好像三国时期围棋是执白为先,但是总感觉有点违和,而且白棋感觉没什么气势,所以还是改作执黑为先了。。。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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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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