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梁小康简直是个异类。

白荷苗曾经的绝情，对他的放弃，似乎都被他抛之脑后。白荷苗的身体很虚弱，每天下班以后，梁小康都过来陪她，安冉冉约他出来，他死活也不肯，连老梁闲来没事想跟他这个儿子一起去钓鱼都不行。白荷苗在医院观察了两天，等到下体不再出血，便从病房搬了出去。一来医院到底没有家里安静，二来也实在没那么多钱住病房那么久。

这是梁小康第一次来白荷苗的家。白荷苗有一个弟弟在外地工作，爸妈都搬过去照顾她弟弟去了。白荷苗的家在区原面粉厂的大院里，显得有些破旧。梁小康走进屋子里，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屋外的院子里简直就是个垃圾回收站，而推开房间的门口，才现，这里面简直是仙境。屋子里没什么家具，但收拾得很整齐。墙上到处都被画上漂亮的彩绘，不用说这是白荷苗的手笔。向阳的地方，一个铁制的花架上摆放着各种花卉，有许多梁小康都叫不上名字来。靠近南边的窗户下静静地摆着一个吊椅，吊椅上放着一只米sè格子浅纹的垫子，吊椅边上有一个半人高的方形小桌子，上面放着一只很是洋气的咖啡杯，桌子的角落上摞着两本书，一本是谢无逸的《旧梦树》，一本是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靠墙是一面大大的镜面柜，不用说打开这柜子的门，里面挂着的都应该是白荷苗的衣物。

屋外的风呼呼地刮着，把地上的废报纸都卷起来，不停地拍打着窗户。

“是不是很意外啊？”白荷苗笑了笑，坐到床边，梁小康把东西放好，点点头：“没想到你住在这个地方。”

“我跟你恋爱了四年，可以说，我们爱过彼此。但是，你对我的了解，也只是你看到的表面的白荷苗。对于我的事儿，你关心的太少。也许这是你的自私吧！也许是我的虚荣。就像我的家，住的这么远，这么破，但是我还是努力地让我的屋子变得更漂亮。外面的院子像个垃圾场，而我这里的每一样的东西都是好东西，那柜子里面装的都是名牌包包和衣服。”白荷苗说着摸了摸床边的鹅绒被子，“我尽可能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好。我爸妈都是下岗工人，我从小就过着比别人更苦的rì子，也许，我真的再也不想过那样的rì子。”说着，白荷苗看着窗外呼呼刮起的废纸片，这些纸片在她的眼里，她更愿意把它看成是飘落的花朵，玫瑰，或者是其他什么鲜花的花瓣。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这些……”

“你不是唯一一个不知道我的生活的男人，却是唯一一个走进我真实的男人。你看，这里我从来没让任何一个除我父母以外的人来过，更别说男人，你是唯一一个！”白荷苗伸了个懒腰，接着说道：“梁小康，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帮助度过这个难关。”

“说什么谢谢啊，大家都是朋……友嘛！”梁小康“朋友”这两个字说得特别拗口。

“梁小康，你真的是一个好男人。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没有之一。这也是我……”白荷苗低垂下头，脸上有些嫣红，“这也是我为什么义无反顾的给出第一次的原因……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男人！”梁小康很少见到她这样的羞涩，这句话让他也无法接上什么话。他默默地想：即便是个好男人，不也没留住你的心么？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觉得你是个好男人，却要离开你呢？”白荷苗抬起头，一贯的自信的模样问道。

“是的！”梁小康并不否认。

“因为我太物质，你不是我的世界！”白荷苗笑着说出这句话，但看得出笑得尴尬，“你知道我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的时候我想什么？我想如果这个宝宝是你跟我的会怎么样？我想，她或者他一定会健康地出生，能看到阳光和小草，能有一个爱他的爸爸。可是呢，当我告诉那个男人我有了的时候，他只是扔给我一万块钱，让我打掉孩子。我第一次觉得这钱真不是个东西。当我看到医生从我下体拿出的那个血块一样的宝宝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重要的多的东西……”说完的时候白荷苗有些哽咽。梁小康没说什么，悄悄地转过身去，找到那个在角落的厨房。拿出带来的保温桶，把里面的汤倒了出来。

“鸡蛋枣汤！听说特别好，补中益气，养血。我当然不会做了，这是我二姨做的。我第一次现我二姨除了麻将的爱好，还有个做汤的好手艺。配方我倒是背上了，鸡蛋2个，红枣1o个，红糖适量。锅内放水煮沸后打入鸡蛋卧煮，水再沸下红枣及红糖，文火煮2o分钟即可。这几天要是我二姨没空，我就试着做给你喝吧！”梁小康把汤倒在碗里端到她的面前。

白荷苗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回去了。

“荷苗！我们分手多久了？”

“大半年吧！”

“真快！之前，我一直觉得搞不懂，好好的怎么说分了就分了。我不敢看到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者，我无法直视曾经的恋人。但是今天走到这个院子里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原来，我没自己想的那么爱你，我连你的世界都没有走进去。”梁小康很少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白荷苗一口气把汤喝完，说：“咱们别说这些好么？汤再来一碗吧！”

梁小康手机响了，是安冉冉的，有七个未接电话，估计都是她打来的。

“怎么不接啊？那个小姑娘的么？”白荷苗轻轻地做了一个接听的动作，“接吧！”

梁小康按到接听键。

“梁小康！你个混蛋！你亲完我就不认账啦？限你十分钟之内到都市嘉园前面的公园来！不然，哼哼哼，我就告你强jian民女！现在我就开始倒计时……”还没等梁小康回话，电话啪嗒挂掉了。

“是安冉冉。脾气可不小！”梁小康笑了笑。

“我这儿都差不多了，你赶紧去吧！看得出，这小丫头挺喜欢你的。保温桶就放着吧，等会我给你洗洗。”

梁小康把保温桶收拾好，说道：“还是我带走吧，你现在特殊时期，少做事儿，医生说了，你要静养。我有空再来。”

梁小康说完走到门口，门一开的时候，风迎面扑来，白荷苗在后面喊道：“小康！”

梁小康突然停住脚步，仿佛在期待什么？

“你……路上小心点！”

梁小康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等他把门关好，白荷苗一个人坐在床边有些呆，淡淡地想到：其实，我还是爱你的吧！梁小康！也许你才是我的世界！

风，特别大。

刀子割一样滴吹在脸上。

安冉冉穿了一件白衬衫站在风头里吹着。

“你怎么才来啊？迟到了三十秒！”安冉冉斜着眼狠狠地看着梁小康，“你还知道我么？还知道来看我么？”

“冉冉，外面风这么大！咱们还是找个地方慢慢说，好么？”

“不好！就让风把我吹死好了。你就是个混蛋，你就是个负心汉！”安冉冉说话声音很大，可还是被吹来的风刮得不那么清楚。

梁小康说听不见。

安冉冉几步走到跟前，一把抱住他，说：“你去看白荷苗了，对不对？你不要我了？”

梁小康踟蹰了下把他抱住，轻轻地说：“不会的。给我点时间！”声音很轻，风很大，安冉冉却听得真切，她一下子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一脸的愤恨顿时全消失了：“哈哈，别说那么多了。那天你不是没过好生rì么？我订了一桌子好菜，给你补过生rì呢！”说着一脸笑嘻嘻地拉着梁小康往都市嘉园走去。

梁小康突然觉得安冉冉异常的亲切，仿佛这样的情景无数次的生，总是她在用特有的方式包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