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别
阳光透过窗户，打入木屋，钩织成几道粗细不一的光柱，连细小微尘都被映照的清清楚楚，翻飞着仿佛拥有生命。
莱蒙沉默着，细想过往，叔叔们对自己，并不像嘴上说的那般放心，每次冒险，身后都该有两个中年人的关注，只是不声张罢了。
其实，莱蒙已看出些端倪，叔叔似乎并不赞同圣城之行，又不愿违背自己意愿，才制服红臂后离开，大有之后所有事，都不再干涉之意。
可圣城离基耐村十万八千里，叔叔们，难道不随自己同去？
莱蒙愣了好一会，抬头望着木桌上晶莹剔透的紫水晶，拿起放到怀中，才觉红臂依旧跪在地上，目光游离。
尽管莱恩说的“血誓”令人匪夷所思，莱蒙却丝毫不怀疑，再不对红臂戒备，站起身，扶法师一起坐下。
红臂满身虚汗，袖口都湿透，对莱蒙视而不见。
即便险些被喂了蛇树，对方也没这般失魂落魄，莱蒙沉思片刻，忽问道：“什么是灵魂魔法？”
红臂身子一抖，似惊醒过来，又愣了好一会儿，脸上有了些血sè，才道：“六百年前，一名使用特种魔法的法师挑衅魔法行会，击杀行会席法师，行会不得已与教廷联手，将其击伤，却被其逃遁，代价，是十四名高阶法师与十名高阶牧师的陨落。之后几百年，共出现过三名使用同样法术的魔法师，每一次，都搅的大6腥风血雨，迫使魔法行会与教廷达成协议，一旦现此类法师联手铲除。据说，那四名法师所用法术，能cao控人类灵魂，而灵魂，本该只有神灵才能碰触。自那以后，这种魔法成为法师禁忌，但暗地中，许多法师却认为，那才是终极魔法。这种魔法，被称为灵魂魔法……”
红臂声音本就嘶哑，遭此大变，更显低沉，说完垂头不知想些什么。
莱蒙望着屋内肆虐的阳光，眼睛眨了又眨。
一向以来，他都肯定，两位叔叔绝非凡人，但没想到竟非凡到如此程度。叔叔莱恩是名法师，掌握着本该只有神灵才能掌握的神术，并被魔法行会与教廷同时忌惮！
莫非，两位叔叔在这小山村一蹲十几年，是在躲避魔法行会与教廷？
不过，以那两个中年人的不良个xìng，即便战死，也不会藏身某处静待岁月流逝，该还有些其他原因。
而叔叔莱恩强悍至此，罗格也不会太弱，可这两人一共就教了自己一套莫名其妙步法，其它甚至提都没提过，又是为什么？
说起来，自己想要成为魔法师，亲叔叔不但是，还是此中高手，自己却一无所知，还真是讽刺。
苦笑一声，他也不管红臂，站起身，进了自己房间，连衣袜都未脱，倒头便睡，待再睁开双眼，又是朝阳东升，竟已过了整整一天。
生这许多变故，却睡的如此甜美，连梦都没做一个，莱蒙也不知是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强，还是神经过于大条。
他伸个懒腰，将被子掀到一边，穿鞋出了卧室。
门厅内还是那般情形，只是本该在木桌旁一动不动的中年人，换成了某个脸sè灰白，神情憔悴的黑衣魔法师。
红臂见到莱蒙明显身子一僵，莱蒙随手打个招呼，也不顾对方一脸愕然，出了屋门，到院子菜地采了些蔬菜，并破天荒抡板砖拍晕自家一只肥鸡。
尔后，他到厨房一番整治，待到将近十一点，才6续将锅碗瓢盆端出，看的已略显不安的红臂一愣。
木桌上摆放了四个木盘，其中一份有青椒鸡块，还一份有鸡蛋，木耳，肉片，其中青菜红臂叫不出名称，还有一叠生菜，一份烧肉。
除此外，还有一盆蛋汤，四碗米饭，最后，莱蒙又不知从何处掏出八根一样长短的细竹，放在桌上。
红臂阅历丰富，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菜肴，关键是，味道还出奇的甜香，他本没有丝毫食yù，却也被引的食指大动。
莱蒙收拾完，坐在木桌旁愣神，红臂也只好随少年呆坐。不知不觉，已到了午后，莱蒙望了望向西偏移的红rì，轻轻一叹。
“吃吧。”
说完，少年拽过一只木碗，右手拿起两根细竹，夹起一根已凉透的青菜，放到木碗中。
莱蒙既说了“吃”，红臂自不敢有迟疑，也学莱蒙抓起两根木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少年般挥洒自如，不是将鸡块戳的纷飞，便是将两根细竹搅在一起。
渐渐，红臂已一头大汗，猛咬牙，手上竟泛起淡淡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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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餐，红臂吃到了平生第一遭中餐，莱蒙也开眼第一次见到用魔法cao纵筷子的法师。
饭后不待莱蒙吩咐，红臂自觉将碗筷收拾洗净，倒让一只在负责这项事物的莱蒙有些不适。
那之后，一连三天，早中晚莱蒙变着花样烹饪美食，心事重重的红臂都吃的有些yù罢不能，可待到第四天，莱蒙却再没进厨房，只是愣愣望着门口，一动不动。
直到中午，他忽的站起，却险些跌倒，竟是双腿已麻木的失去知觉，红臂忙抬手将少年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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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透明小人没入莱蒙身体那一刻起，红臂已有感应，这少年，是之后三十年比他xìng命更重要的存在。
他并不惧怕死亡，但那中年人口中的“血誓”，却是比死亡可怕万倍的地狱！
莱蒙待麻木感尽去，拿了几件衣物放进背包，带着红臂出了耐吉村，直奔酒馆。
这一次，他只在门口张望，待确定罗格不在，就愣愣的望着穿梭于酒客间的那个美好身影，半晌才转过身离去。
至此，莱蒙已肯定，那两个不靠谱的中年人，果然选择了最愚笨，却效率最佳的离别方式——离家出走。
虽想不通原因，莱蒙就是知道，那两人在以行动告诉自己，想做，就去做，不要因为任何人或事，掣肘自己。
这是一贯以来，两个中年人灌输给莱蒙的中心思想，便似乎，那两人欠了他很大一笔烂帐，却还不起，才纵容他所有举动，以补偿心中歉疚。
以他对那两个一贯拿别扭当个xìng已别扭到极致的中年人了解，走了，一定还能相见，不走，却坚决不露面。
风迎面吹来，忽一粒细沙跃入眼中，少年抹了一把，引出一滴水珠，随手一甩，便顺着指尖滑出，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滚入草丛不见。
“我次奥，迷眼！”
刻意忽略另一只眼中同样水迹隐现，少年走出基耐村，步履坚定，身后，则是一袭黑袍，脸sè却苍白如纸的四级魔法师，红臂………
就在莱蒙走出基耐村的同时，那间破屋走进某个中年人，坐回到原本位置，目光穿过木窗，落向遥远的东方。
没多久，“咣当”一声木门惨叫着向后弹开，另一个雄壮的小山一般的中年人大踏步走进，将金属酒瓶狠狠砸在木桌上，一屁股坐下，死死盯着先前进来的中年人。
两人便如雕像一动不动，最后，还是满面络腮胡的罗格忍不住，拿起酒瓶又狠狠砸下，木桌一阵颤抖。
“就让他这么走了！？”
见莱恩不吭声，罗格腾一下站起，吼道：“那可是圣城！你怎么不拦他！”
莱恩目光不变，淡淡道：“你又怎么不拦？”
“妈的，你才是他亲叔叔！”
“从亲密角度讲，你与我没有任何差别。”
少有的，莱恩话多了起来，针锋相对。
“可我没你能说会道！”
莱恩望了眼罗格，将头转过一侧。
罗格又一连串质问，可莱恩保持沉默，他渐渐也声音小了，到最后一屁股坐回木椅，打开酒瓶狠狠灌了一口。
一时间，木屋内安静下来，又过了许久，莱恩望着窗外，忽道：“他的心，已不在了。”
罗格眼睛一瞪，憋了半天，却还是愤愤的道：“就那孩子体质，还找灰胡子学魔法，笑话！再说，那可是圣城！”
“……他要走，哪都一样。”
罗格忽一掌拍在木桌上，扬起无数微尘。
“我看谁敢碰莱蒙一下，惹毛了我，大不了回圣城！”
莱恩眉毛一扬，忽道：“为了躲她，你在这儿一呆十几年，真敢回去？”
“什么叫躲？不是我怕她，我在这儿是为保护你！”
“保护我？这大6有谁伤得了我？”
“妈的，别逼老子说脏话，吹牛谁不会？”
“你已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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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中年人你一言，我一语，倒像两名幼童胡闹耍赖，可不知何时，二人同时收声，将头转向东方，目光越过窗棱，集中到某个远点。
忽的，罗格轻轻一叹，喃喃的说了声。
“圣城……”
声音袅袅由屋内飘至室外，被清风一带，升至半空，向两个中年人注目中的远方而去。
山水河川，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