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纯底下的真面目

第六章 清纯底下的真面目

究竟一开始杀手对薇薇亚表现得没兴趣,是装出来麻痹休纳警惕心的,还是刚才薇薇亚的电击激怒了杀手,才决定先行铲除干扰,此刻休纳无从判断,也根本顾不上理会。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从杀手的刀下救回薇薇亚的小命!

这场怪雾既是这杀手弄出来的,他大概有什么不受雾气干扰的秘法,飞射的方向正正对着薇薇亚,没有半分偏差。休纳虽然立刻反应过来,奈何起步就迟了一步,那灰衣杀手得到两次反弹之力,去势迅如疾电,又怎是他两条腿能赶得上的?

急中生智,他索性不作无谓追赶,而是往侧方急跨出几步,一把握住那条本是用来辨识同伴方向的绳索猛一拽。灰色弯刀堪堪要划到薇薇亚身前,女孩的娇小身躯便被绳子拖着向旁边飞掠而去。仅以毫厘之差,杀手一击落空。

盯上目标的毒蛇是不会轻易松口的。杀手故技重施,与薇薇亚擦身而过的弯刀在前方树干上一拍,再度扭转方向紧追过去。

休纳虽是全力把薇薇亚向自己这里拉过来,可杀手三次借力的速度也同样相当惊人,与薇薇亚之间的距离立时一分分地缩短。照这样看来,休纳还来不及把薇薇亚拉到身边,他就会追到可以发动攻击的距离!

谁都晓得,孱弱的魔法师与刀术高明的刺客近身肉搏会是什么下场。

眼睛虽能明白无误地预测到接下来的结果,此刻休纳却已是再无法可想!纵使眼眶都瞪得似乎要流下血来,他也只能眼睁睁坐视惨剧发生。忧心如焚之下,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噩梦中的景象一般,以数十倍的慢速缓缓上演,却偏偏无力阻止。

薇薇亚被腰间的绳子拖着飞在空中,亮丽的乌发在空中飘舞飞扬,宛如一朵怒放的黑色莲花,衬得她白生生的小脸越发显得娇弱无助。

然而,这张小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恐惧之色。身在半空的女孩从容回转过身,看向紧追身后的杀手,绽放出一朵开心的灿烂笑容。

“看来大哥哥是做好准备了,太好了!”

薇薇亚这一笑仍是如往常的天真烂漫,但在此时此地,看起来就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什么准备?”杀手略一怔,随口反问,手上却未有迟疑。弯刀划出一道优美弧线,直取前方的纤弱娇躯。

“以命换命的准备啊!”

“啊?”

虽然完全不明白这小女孩是什么意思,武者的本能却令杀手心底油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但现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杀手双眼杀气大盛,灰色弯刀毫不停顿,眨眼已逼近女孩曲线柔和的前胸!

就在下一瞬间,一道银辉自薇薇亚前胸炸开,即使浓密的白雾也难以遮掩那银蓝的耀眼光芒。休纳看得分明,从身前的魔杖杖身中,薇薇亚竟抽出一柄细剑来。说是剑,这细剑也只比寻常匕首略长,但剑身莹澈如水,刃口隐现银色羽状涡纹,显是锋锐至极。

而与此同时,身处空中,本该很难控制身体的女孩,竟陡然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扭动起来――不能用矫健或灵动来形容,而是近似痉挛、抽搐般猛烈而又突兀,难以预测。一些正常情况下难以做到的动作,小姑娘却轻轻松松、自然而然地便做了出来!

只见薇薇亚的身子不知怎么一扭,复一挺,就从本该穿心而过的弯刀旁绕到了杀手侧边上,持剑的右臂竟灵蛇般缠到了杀手胸怀内。白皙纤细的手腕往不合常理的角度,又是几下剧烈颤动,杀手那双本来凶光四射的眼睛蓦然失去了神采。薇薇亚却微微扬首,闭眼露出一朵陶醉舒畅的笑容,仿佛刚刚迈进一个缤纷馥郁的美丽花园,而非身处危险的杀手之侧。

此时杀手和薇薇亚的身体还在继续朝着休纳的方向飞去,只是两个人好像都突然忘了自己原来在做什么,突兀地停止了所有动作,场面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再往前滑行了一小段,灰衣杀手的身体中间现出几道细细的红线。蓦地,红线中迸出大片血幕,被红线分割开的数段残躯渐渐分离开,或远或近地散落一地。

大片血水喷泉般喷溅开来时,就在旁边的薇薇亚当然不能幸免。浓稠的血浆喷上半空后很快力尽,化作无数雨水般的液滴,星星点点地飘洒在女孩乌亮的发捎上,白玉般的面颊上,如雪的白裙上,随即凝成一滴滴晶莹鲜艳的红珠。

这一幕,本该是血腥污秽的。然而,绽放在白衣少女清丽面容上的笑容洋溢着单纯的快乐,是那般纯真无暇,竟衬得这漫天血雨也令人只见瑰丽,而忘了残酷。

微笑着的薇薇亚,本如白莲般清美无邪,缓缓飞降的血滴将这枝白莲从上到下一分分,一分分染成了妖艳的浴血红莲。

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血腥气,休纳却不是因为这恶浊的气味,而是为了眼前这散发着妖异魅力的一幕,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直到肺部传来闷窒的疼痛,目瞪口呆的休纳才蓦然醒觉。狼狈地低头喘了几口粗气,好一会儿他才挣扎着向翩翩落于自己面前的薇薇亚,惊疑不定地出声问道:“你、你、你……你不是元素魔法师吗?!”

虽说刚才薇薇亚出人意料的近战能力是打了刺客一个出其不意,是致使他一招败亡的原因之一,但从薇薇亚那轻松割裂战士身体的强悍力道与巧妙手法,那怪异难测的身法,以及在战斗中展现的对武道的深刻理解,休纳可以肯定即使灰衣杀手全力应战,迟早也会败在薇薇亚手下!

问题就是,一个元素魔法师怎么可能以武力正面杀死一个全副武装的刺客?!

几乎成了个血人的薇薇亚,面上仍是一派的无辜。“薇薇亚是元素魔法师啊!”

“开玩笑!哪有比刺客还能打的魔法师啊!”休纳忍不住怪叫。虽然的确看她发过些小闪电小风刃什么的,不过那种只能麻痹人挠痒痒的程度,跟这种一招分尸的杀人手段根本不是一个级次上的好不好?!

“薇薇亚就是魔法师嘛!”女孩为他的不信任撅起了小嘴。“刚才薇薇亚用的也是元素魔法啊!只不过是用在自己身上而已。”

“自己身上?”

像是小孩向朋友炫耀自己值得骄傲的心爱玩具,薇薇亚扬起得意的笑容。

“虽然薇薇亚的电击威力不大,不过很小的时候,薇薇亚就发现,适度的电击刺激下,人的肌肉会展现很有趣的反应哦!电击造成筋肉的剧烈收缩,可以产生强大的力量,也可以产生迅猛的速度,还可以做到很多平时很难凭自身意识做出的动作。同样,水火两系魔法也可以用来控制自身体内的血流、体温,适度地使用它们,可以达到临时强化体能的效果。”将滚到脚边的那杀手的头颅鄙夷地轻轻踢开,薇薇亚把细剑插回魔杖,自豪地一扬首,“这家伙不过是靠着那场怪雾耍威风而已。像他这种程度的家伙,薇薇亚十岁就能收拾得了啦!”

十岁……亏我还和他打了半天……休纳郁闷了。亏他还拼命想着保护薇薇亚,闹半天最废柴的原来还是自己啊!

不过对他冲击最大的,还是薇薇亚刚才说的那篇闻所未闻的魔法理论。即使是个门外汉,他也知道这完全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全新的道路!古往今来,利用魔法制作药剂或施加祝福来改造、强化身体的人不胜枚举,但多半效果有限。只有薇薇亚,才是真正在实战中将魔法和武技融合到了一起!

而这些原理虽然听起来简单,可以想见,做起来却绝不会那么容易。如何将本来是放出体外的魔法在体内便释放出来,这就是个老大的难题了。要时刻因应战况,控制众多小魔法精确地对肌体产生恰到好处的刺激,更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薇薇亚年纪小小,竟能开创出一条全新的魔法思路,并将它完善做可以实战的程度,的确可以当得起天才二字了!

想起以前自己见她一副不解世事的娇娇女模样,一直都拿她当成那种把游历当作玩乐,只靠着表哥的荫蔽出来游山玩水的大小姐,休纳面上一阵燥热,一时间惭愧得不敢看她一眼。

唉?等等!

他蓦地转头死死盯住她,神色无比怪异。“薇薇亚,你以前……经常杀人?”

薇薇亚在他面前的表现,向来是邻家小妹般又乖又纯,可一个清纯乖乖女,有可能眉毛都不动一下地就将人切成一地零碎吗?!更何况,杀人后,她还露出一脸沉醉欢畅,享受到了极处的笑容……那一笑当时看起来固然极美,现在想起来,却令休纳不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越想,他就越怀疑薇薇亚的纯真可爱,恐怕从来都是装出来的!

“薇薇亚才没有经常杀人呢!”薇薇亚脸色一变,大眼含泪,小嘴微撅,一脸无辜地叫起委屈起来。“虽然杀人是很过瘾好玩啦,可薇薇亚一年顶多不过只杀两三个而已,怎么能算经常呢?”

……那也够了。休纳一头冷汗。到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与薇薇亚初见面时,穆说的那句“薇薇亚很狡猾的,小心被骗”真正的意思了!

休纳还在消化这个冲击时,薇薇亚在旁边掏出块手绢,开始擦拭身上血污。这身衣服是没药救了,至少脸上头发上得先弄干净,不然血迹干涸再清理就更麻烦了。

清理完身上,女孩看看周围。这场怪雾应该是这灰衣杀手用什么秘法弄出来的,杀手既死,雾气被前头弄出来的山风吹了这一阵,已经淡去不少。再瞥瞥脚下一地血水石块,薇薇亚缩缩头,忽然露出些微心虚的样子。大眼滴溜溜转了两转,闪过一丝慧黠异彩,停在了休纳身上,她娇声唤道:

“呐,休纳。”

“干嘛?”

休纳的口气不大好。任谁知道一直以来当作可爱小妹妹小心呵护的女孩,居然是杀人不眨眼的美女蛇,感觉都不会太好的。

“刚才你教我的那个什么合作魔法,是怎么回事啊?还有当时从你手上传来的魔力好强大啊!你不是战士吗,怎么会有这些奇怪的本事呢?”

薇薇亚大眼睛眨啊眨,一脸纯粹的好奇,休纳却陡然脸色一僵。早知道薇薇亚这么厉害,先前实在没必要告诉她合作魔法的事。这下好了,可该怎么解释自己一个战士,怎会懂得连多数魔法师都不知道的偏门魔法知识,更拥有超乎寻常的庞大魔力?

饶是休纳头脑也算机变灵活,仓促间也实在想不到什么能糊弄得过去的说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囫囵话。薇薇亚笑吟吟看着,也不催逼,忽然两眼望天作感叹状。“薇薇亚明白,每个人其实都有自己的小秘密的……”

休纳立时两眼发亮,巴望着她体谅自己的“小秘密”,不再提起这茬儿就最好了。

薇薇亚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比如刚才那个家伙的死相不大好看,要是让别人知道是我下的手,可能会有损薇薇亚好女孩的形象……”

休纳心底嘀咕着:什么“可能有损”,根本是瞬间幻灭好不好?

“所以呢,如果有人肯替薇薇亚承认这人是他收拾的,让这件事就此成为薇薇亚的小秘密……那么薇薇亚也会保守好他的小秘密的。”

这、这根本是**裸的要挟!不过反正认了那杀手是自己杀的也没啥关系,这事如果能这样了结,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休纳有气没力地伸手和薇薇亚一击掌。

“成交!”

松了口气的同时,休纳心中也冒出一股寒意。才这么片刻功夫,她就看出自己绝不愿意宣扬合作魔法的事,更能马上想到可以用这个作把柄来要挟自己……薇薇亚这丫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总是说些体贴暖人话儿,好像善解人意,温和可亲,骨子里却是极精明厉害的一个人哪!

见他应许,薇薇亚显出很高兴的样子,立时恢复了平时的小女儿娇态。先前和休纳牵手走习惯了,她抬臂又去拉休纳的手。休纳却肩头一动,竟避开了她的手。过去,他向来是把薇薇亚当成纯真可亲的小妹来看的,此刻一下子发现,自己对她的真面目原来一无所知,自然而然对她生出了隔阂,再没法像以前那样待她。

不可讳言,薇薇亚杀人那一刹那表现出的残忍嗜血,也深深震撼了休纳。虽说如果事出必要,他杀起人来也不会手软,但对那种视杀人为享受的天生杀人狂,还是要敬而远之的。

拉了个空,薇薇亚神色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委屈地撅撅小嘴,却也不再黏着他了。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打破了有些僵滞的气氛。刺客死后,怪雾似乎失去了源头,又被山风不停吹着,已经变得越来越淡,原先那种隔绝声音的效果几乎消失殆尽,能见度也高了许多。两人转头望去,白雾间影影绰绰浮现出几道人影。

“队长是你们啊!大家都没事吧?”

才摆出戒备的姿态,休纳便认出了来人,欢呼一声迎了上去。对面打头的卡文却抬手打出手势阻住他前进,仍是一脸防备地扬声道:“第一次见到我时你说的第一句话是?”

再次意识到卡文处事果然比自己周到谨慎许多,自己还有大把东西要学的同时,休纳停下脚步,尴尬地搔搔鼻子。“不要吧,大哥?不能换个题目吗?”

“铮!”看到队长的箭瞬间瞄准了自己的鼻尖,休纳忙举手过头。“好,好,我回答就是了!”

深吸一口气,脸色红了一下又白了一下,他猛然爆发出一阵凄厉惨叫。“非礼啊!!救命啊!!”

“那见穆时呢?”

“人在哪呢?”

这次换卡文后面的穆端凝沉静的面皮,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听他答完,卡文才放下戒备,让他们靠近。休纳松了口气,正要迈步上前,却见不管是背后的薇薇亚,还是前头的朱里和尤莉,无不正以异样的眼光投向自己。朱里低低笑着:“我对你和卡文初次见面的情形,很有兴趣哦!”

“拜托请把你对新闻事业的热情,放到更高层次一点的事情上去可以吗?”休纳没好气地应道。刚出家门时,不知天高地厚地一个人跑去接了“捕捉骚扰乡里的发情期魔化母猿”的任务,却险些反被捉去沦为母猿玩物,亏得遇上接了同个任务的卡文和穆才得以脱身的糗事,就是杀了他也不能说!

大家会合到一处,分头说了两边的情况。原来卡文和穆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了,怪雾起了不久就查觉到不对,将队伍中间的朱里和尤莉护在一处。而队伍末尾的休纳和薇薇亚因距离稍远,还来不及联系上就失散了。四下里搜寻一阵,却发现这雾气似乎有微妙的致幻作用,能令人对自己的方向和距离感产生些许混淆,指南针也受到什么东西的干扰而失去作用,盲目乱走的话只会让局面更糟,卡文便让大家停下结成原阵设防,以逸待劳,等待费心作了这么些安排的幕后黑手自己现身。不过还没等到人来,雾就自己散了,他们便一路探查休纳他们留下的足印痕迹找了过来。

见到那杀手的尸体,卡文等人就明白过来怪雾自行散去的原因。而看清楚杀手凄惨的死状,穆本就有些缺乏表情的面孔一下子变得铁块般僵冷,眼神严厉地扫向一早缩到休纳背后的小表妹。听似平淡的低沉嗓音,隐约透出暴风欲来的气息。

“薇薇亚。你破坏了承诺。”

承诺?休纳心中一动。难道就是在沙漠时,薇薇亚说起过的那个穆答应带她离家的交换条件?

正思索着,后背忽然被人戳了一下。休纳记起和薇薇亚刚达成的协议,只得站出来干咳一声,道:“穆,这人是我杀的。和薇薇亚没关系的。”

穆侧转身,怀疑地上下打量休纳几眼。“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手变得这么干脆利落了。”

“那个……当时他想偷袭薇薇亚,我一时情急,下手狠了点。”

“那么为什么薇薇亚一身是血,你身上倒很干净?”

谎话一开了个头,接下来的休纳自然越说越顺。“当时那人已经扑到薇薇亚身前,离她很近,而我动手时身法很快,血都溅到了薇薇亚身上。”

穆不再多问,低头又去查看起地上尸块来。

周围其他几人虽不明就里,却也都感觉到气氛有些紧绷,都不做声静观其变。薇薇亚不时偷偷自家表哥两眼,神色闪烁不定。

“薇薇亚!你是自己承认,还是一定要等我来说?!”穆忽然以从未有过的凌厉态度厉声喝道。

薇薇亚被震得肩膀一颤,粉唇却抿成一道直线,眼神亮起倔强光芒,犟声道:“薇薇亚没有违背承诺!”

“以你的本领,会容得偷袭你的人近身而闪躲不开,还要靠休纳救你?”穆面色更沉,大步走到表妹面前,命令道,“把你的剑拔出来!”

薇薇亚迟疑一下,还是顺从地从魔杖中拔出那把细剑。除了知情的穆和休纳,周围其他人都从没见过这样在魔杖中藏剑的设计。要知道金属会严重影响魔力传导,用这么一根塞着金属片的空心魔杖,就难怪平时薇薇亚表现出的魔法水准那么烂了。不明白她为什么选择这种武器,大家都只是面带疑惑地继续旁观。

从薇薇亚手中接过剑,穆用两根指头拈着剑身将剑尖转向自己,审视两眼,赞道:“果然是杀人不沾血的好剑。”淡淡望了望自己的表妹,他从行囊中翻出张白纸,垫在手上夹住剑身缓缓一捋到底。

“不过杀过人的剑,即使没沾上血,却必定会粘上一层人体内的油脂,一般的擦拭手法也很难擦除干净。”

张开手,白纸中间微微透明发亮,果然是油迹。

“我承认,这人的确是我杀的。”

到了这个地步,薇薇亚再无可辩。不过她并没有显出退缩羞愧之态,反而似乎被穆的步步进逼逼出了火气,迎视着表哥大声道:“不过,薇薇亚没有违背承诺!只是知道穆你肯定不喜欢知道我杀人,才让休纳替我掩饰。但有没有杀人,和违不违背承诺,本来就是两码事!”

穆或许是也被她坚决的样子震住了,或许本来就想给她申辩的机会,没有插口打断她说话。而这个时候,薇薇亚当然也没心思再在这事上故弄什么玄虚,倒豆子般倒出一大串话来。

“你当初和我的约定,是只要我保证不用那种本领来伤害无辜者,你就带我离开那个家。薇薇亚虽然的确杀了这个人,不过是这个人先向我下杀手,要置我于死地的。表哥你和队长都是侦查痕迹的高手,就算不相信休纳的话,只要查看一下就知道真假了。不止这个人,立下诺言后到现在,薇薇亚所杀过的所有人,都是像今天这个一样主动出手要杀薇薇亚的家伙!这种人,难道也要算作无辜者?即使答应了不伤害无辜,薇薇亚也不是连自卫的权利都没有吧?世上没有可以单方面随意伤害别人这种便宜事!想夺取他人性命的家伙,早就该有付出对应代价,拿自己的命来交换的觉悟。既然是他们自己迈出了安全范围,要怎么对付他们都不算过分!”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薇薇亚忽然又恢复到平时笑微微的乖巧模样,作了总结性发言。“穆,我答应你的是不伤害无辜,用什么样手段来收拾那些非无辜者,可不包含在诺言的内容里面哦!所以薇薇亚并没有违背诺言,你也别那么凶啦!看得人怕怕的……”

这……这家伙!不伤害无辜,对非无辜者,就可以放手肆意蹂躏了是吧?!休纳骇然瞪视她。他敢打保票,以前每次遇上敌人,这丫头面上虽然是一脸畏缩紧张,肚子里却铁定是欢欣鼓舞地期待着对方对她下手,好让她得到名正言顺的杀人机会!

虽然从道义上来说好像是没什么错,不过看看眼前娇滴滴的女孩,想到她如花笑面下,藏着的是那么一颗嗜血好凌虐的灵魂,还是会令人觉得不大舒服。当下周围众人脸色或多或少都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穆约莫是本来就知道表妹的真实面目,看起来倒是没受什么冲击。听了薇薇亚的反驳,他细细勘查过地上作战留下的凌乱脚印和被杀手刀身击打借力过的那几棵树,沉思半晌,面色终于和缓下来。可能是觉得薇薇亚能把当初与他作下的约定遵守好,就殊为不易了,可能是拥有相近的血缘,对一些事比较容易相互理解,他软化了态度,直截了当向表妹道了歉。“对不起,看来确实是我误会了你。既然你一直有好好遵守承诺,我不会把你送回家去的。”

得到他认可,薇薇亚明显松了口气,笑容显得安心许多。

这边美型站队的内部问题终于讨论出了个眉目,外头雾气也散得差不多,已基本不会影响到正常行路,耽误了不少功夫的行程也该继续上路了。重新整理好队伍,一行人辨好方向,便继续赶路。只是刚才才闹出这么一出,队伍上空少了笑语闲扯声,氛围总有些僵硬。

朱里虽然确切来说不能算作美型战队的一份子,不过似乎也不喜欢这种不自然的空气。兼且狗仔队的本性就有爱嚼舌根的一面,没走多远,她便开口打破了沉默。

“各位,这次的刺杀,我觉得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你是指这次只派来一个人这点吗?”卡文不在意地边走边应道,“经过上一次,亲王应该知道了除非出动大规模部队,派十几二十人的一般战队过来,是收拾不了我们的。不过听说这位亲王以前的表现太英明睿智了,风头比堂堂国王陛下还健,国王很早就对他起了猜忌之心。我们不在他的领地之内,如果他为了抓我们几个而劳师动众地调动大部队,多半会被虎视眈眈很久了的国王趁机扣个阴谋起兵叛乱的大帽子除掉。聪明的亲王应该不会给国王这个机会的。”

“想不到队长对我国上流社会的形势这么了解呢!”朱里有些惊讶地望向卡文。

“嘿嘿,听说的,听说的。”队长干笑道,“走得路多了,见闻当然多些。”

休纳才知道里头还牵涉到这些内情,听得入神,不觉忘了先前薇薇亚的事带来的不快。推想卡文的话,他恍然道:“这两条路都走不通,所以伊恩那家伙只能找些真正的高手来解决我们!难怪看今天这人的风手法,一点也不像一般军方的做派。”

既然是高手,当然不可能像批发市场里头的便宜货一样,可以一拉就是一打地差遣过来。一次只派出一两个是正常的。平心而论,今天这个灰衣杀手的手法的确独特,身手也不能说不高明,只能说他实在太衰。美型队里那么多人,他偏偏就挑中了薇薇亚这个以魔法入武道的怪胎下手,轻敌之下被一招秒杀,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穆一直好像静静在想着什么,这时突然插口道:“今天这个人,的确不是军方的人。”

听他口气笃定,休纳好奇道:“难道穆你知道这人是谁?”

“他是谁我倒是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亲王是不方便动用自己手下的人,就干脆花钱委托了杀手组织来解决我们。检查尸体时,我在这人身上看到了一个盾斧文身。那是刑天命盟下杀手的标志。”

“刑天……命盟?名字还真古怪。”

杀手界的秘辛可不是随便都能听到的。就连消息灵通的记者对这方面的事也不甚了解。除了自称见闻广博的队长,大家都来了兴趣。

“刑天命盟并不局限于沃兹博里一国之内,而是杀手界一个极具传奇性的强大组织。没人知道它确切是什么时候创立的。以前没跟你们说过,我出身一个有五百多年历史,现存最古老的杀手家族。可我看过族里初代先祖留下的文字记载,其中就已经提到了刑天命盟的存在。也没人知道它究竟是怎样发展成员,怎样传承的。因为刑天命盟下似乎什么样的杀手都有,有的是盟内杀手的弟子,自然入盟,也经常有别家旗下或自由杀手毫无先兆地加盟其中。二十年前,甚至还发生过北方最强盛的杀手世家,血杀的家主忽然传位给他人,宣布退出本家,加入刑天命盟这种事。”

初次听闻此事的众人对望几眼,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一般杀手加入刑天命盟还可以说是为了权名利益,这位家主可以说已经站在了杀手所能达到的地位之巅,又有什么能令他放弃一切地位来加入刑天命盟?

“我们只知道刑天命盟的盟主,是一个叫刑天的人。当然,以刑天命盟这么长的历史来看,最初的刑天不可能到现在还活着。现在的刑天应该只是作为盟主的一个称号,以血统或师承之类的方式传承下来。”停顿一下,环顾听得入神的众人,穆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关于刑天命盟,更出名的是它的强悍韧性和零失败率。”

“零失败率?”休纳失声惊叹。身为冒险者,对杀手界还是粗陋有一些了解的。打着零失败率招牌的杀手组织其实不少,不过那多半是刚开张没几年,或是一年根本没几桩生意上门的二三流组织。但想到穆所说刑天命盟有那么悠长的历史,这个零失败率的含金量可就不得了了。

“可今天那人好像也没有多厉害啊?”薇薇亚疑惑插口道。就算再怎么轻敌,会被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一招秒杀,实在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刑天命盟下并不是所有杀手都是高手。但它每次失败后,都会再派出更厉害的人来,直至出动盟主刑天。迄今为止,除开委托人中途收回委托或是追杀目标因其他原因先行死去的情况外,还没有任何一个目标能撑得过刑天这一关。”

大家相互望望,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起来。

也就是说,盯上自己这些人的,就是这么一个要命的组织!零失败率啊!对自己能否成为打破人家数百年优良记录的第一人,基本上在场众人都很难乐观地抱有多少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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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兰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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