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走过冬季 四十四

第二部 走过冬季 四十四

“哎,你们知道吗,咱们学校要调来一名副校长!”一天下午,大家正在聚精会神地备课,多事的李福又一次突然闯进办公室。

李福是教体育的,不和我们在一个办公室,平时也很少到我们办公室来,但是他的每次“造访”几乎都能引起大家的关注,因为他是学校一把手的小舅子,能知道很多小道消息。

这一次也同样,李福的话让大家都停下手里的工作等候着他的下文:“听说新来的副校长是江校长以前的学生,古文很好,还听说这家伙很能拽,经常带着墨镜上班,有时还拄着文明棍!”

“是吗,那一定很有意思!”

“叫什么名字呀?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对呀,我们该认识吧,是哪村的?到底是谁呀?”

“既是江校长的学生,那年龄也该不大,怎么还拄着文明棍呢?难道腿脚不利索?”

几个好搭讪的人已经动起了好奇心......

“来了你们就知道是谁了!”李福见大家很在意他的话,愈加来了兴致,“哼,别看他是什么副校长,他要是敢在咱们学校拄文明棍,那我就在上间操的的时候也拄根棍子!”

李福的话引起一阵哄堂大笑,好事者故意挑逗:“人家是校长,别说拄棍子,就是坐轿子也不为过,你算啥呀!”

“校长算个屁呀!”李福开始愤愤不平,语言也杂七杂八起来.....

“你无故在这里冒什么傻气?你姐夫不是校长?他算什么?”我生平最反感背地里说人长短,尽管我并不认识那个被贬损的人,可是听见大家怂恿李福对人家说三道四,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尖刻可话也就脱口而出,“你看见人家拄棍子了?再说拄棍子也不犯法,值得你这样多嘴多舌?人家拄棍子是风度,是文明,你若也拄个棍子,充其量也就是放驴的!”

“你才是放驴的,他是你啥人?你这样帮他,是不是要嫁给他呀?”李福被我一顿抢白,气得满脸通红,更加的口无遮拦!

“你看见哪个放驴的背地里诋毁人?说你是放驴的都高抬了你!”我也真的动起了气,“我嫁不嫁他是我的事,平白无故地来嚼舌头,污染别人的耳朵,难道你做损人还不利己的事有瘾?”

“算了!”李福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你为啥这样恨我,不理你了!”

我知道他是指上次公布江华给我信件的事,立刻一阵脸热:“哪个要你来理?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才是大家的造化!”

“好好好,是我胡说,可是有人的脸却被我胡说红了!”李福吹了一声口哨离开了,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面对着李福的背影,我气得浑身发抖,恨自己中了邪:那个人又不是我的八辈子姑舅亲,我何苦接这个茬,结果弄得自己不尴不尬!

越想越后悔,索性赌气也离开了办公室!

一个人默默地在校园的操场上消气,又想起了李福说的那个什么副校长,难道他真的会戴着墨镜,拄着文明棍上班?如果真的那样,倒也不怪李福大惊小怪,那样的形象是有点太另类了,真希望那个人快点来就职,早点看看这个还没有来就给我带来了烦恼的新校长到底是何方神圣!

已经快要放学了,各班都在利用最后一节课的时间紧锣密鼓地准备联欢会的节目,朗诵的,合唱的,还有吹吹打打的乐器声,弄得整个校园很是喧嚣,我静静地倾听着,内心深处涌起很怪异的感觉,自己的一个决定就引起了这样的震动,现在全校都在执行我的计划,真是很满足也很惬意,如果我能做这个学校的校长,我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决定,可是,我连一个正式的教师都不是,却异想天开要主宰什么,真是妄想得好笑......

杂七杂八地胡乱想着,不觉来到了自己的班级门前,尽管节目我已经确定好,但是按理那几个有演出任务的孩子此刻应该在排练才对,可是我却没有听到任何排练的声音,很奇怪地推开门,发现我的那个小班长正在赌气地抹眼泪,其他人也悄无声息地干坐着,我不知道发生了问题,急忙询问:“你们在做什么?怎么死气沉沉的!”

“老师,你来的正好,我不组织排练了!”小班长述起了委屈,“他们都不听我的,该背诵的不背,这都一个星期了,还不能脱稿,该唱的也不好好唱,还说什么歌词不好,还说不参加演出了,好像是给我排练似的!”

“什么?不参加演出了?想造反呀!”

“不是,他们嫌歌词太那个了!”小班长急急地向我解释,“尤其是你选定的《北国之春》,王连成一唱大家就笑,他就不唱了!”

“《北国之春》怎么了?”我愈加疑惑,“什么那个这个,你们这么丁点的小孩怎么脑子里装得乱七八糟!”

“第二段的歌词有问题!”王连成嗫嚅着。

“第二段的歌词?”我急忙翻开那个让他们弄得黑乎乎的歌本,“虽然我们已内心相爱,至今尚未吐真情,分手已经五年整,我的姑娘可安宁”是这几句吗?

“是的!”小班长红着脸承认,“就是这几句!”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心突然莫名地一抖,其实我爱这首歌主要就在这几句歌词上,只要一听到《北国之春》,我就想起故乡,就想起李慧明,现在孩子的罢工切好触摸了心灵深处的痛点,我还有什么理由斥责孩子们!

“这样吧,我们把这几句歌词改动一下。”极力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后,我微笑着故作镇静,“你们自己编几句,只要和这首歌的意思挨边就行,那样王连成就不难为情了,是不是?”

“老师,还是你来编吧,我们哪会呀!”小班长继续刁难我。

“也好,那你们先继续排练,我回家想想,明天把歌词改过来!”

在孩子们的笑声里我默默地离开了学校,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道路两旁即将凋零的衰草枯叶,脑子里乱极了,李慧明,江华这两个名字变换着在我的眼前跳跃,前者我应该不认得他的模样了,后者我已经拒绝了他,真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想起他们,而且莫名其妙地还想起了那个从未谋面的什么副校长,真为自己感到莫名其妙!

纷乱的思绪已经搅得我疲惫不堪,刚刚迈进家的的门槛,妹妹又开始聒噪:“大姐,今天西院的黄福林来咱家了!”

“来就来呗,他还是什么新鲜物吗?哪天他不来!”我不以为然地和妹妹搭着话,但是随即就觉得妹妹的话有问题,是呀,他来本是很正常的事,妹妹一定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他来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他来给我提媒!”妹妹的头低得让我看不见她的脸。

“什么?给你提媒?”我这一惊非同寻常,我想说我还没有人提媒呢,怎么轮到了你,但是我还是把已经溜到嘴边的话改了,“他给你提谁家的小子呀?”

“是常瘸子家的二小子!”妹妹的头依旧低着。

“是常江?”我继续追问,“你同意了?”

“妈同意了,彩礼单都送过去了!”妹妹终于抬头看看我,但是很快又低下了。

“什么?”我不顾妹妹的点头,急忙发表自己的见解,“他们家怎么可以!一个孤老头子领着一群没妈的孩子,就是个跑腿窝棚,再说他们家也太穷了,还不得遭一辈子罪,不行,绝对不能嫁到这样的人家!”

“妈说就是因为没有婆婆才不能受气,再说在一个屯子,要是遭罪她也能看着,嫁到远处妈不放心!”

“胡说八道!”我气得吼起来,“她看着能怎样?她能替你受穷?嫁出的女泼出的水,吃苦受累还不都是你自己挨着,嫁到远处不放心,让我看离得越远越好,早一天离开她你就逃活命了,谁稀罕让她看着!”

“让你看着!”妈妈听到了我的非议,推门走进来,“你爱嫁到天边我也不管,小二的事得我做主,用不着你瞎操心,她是什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三闷棍打不出个扁屁来,要是找个厉害婆婆,擎等着受气,常家虽然穷点,但是那个老瘸子是个有正事的人,一个寡妇男人带着一群没妈的孩子,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再说常江那小子我早就留意了,是个很机灵的孩子,长得也好,配咱家的闷葫芦绰绰有余了,你个小孩子家懂什么,少跟着瞎嚷嚷!”

妈妈说完这些话就出去了,我只好把气撒到妹妹头上:“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就这样的娘家,除了继续让你跟着丢人现眼,难道你还真指望日后能帮你什么?再说你真的要在这里扎根吗?真的不打算回吉林了?一旦收了人家的彩礼,你可就没有退路了,到时候你就是想反悔也没有人给你退彩礼,要是我走了剩下你自己在这里,你可别怨我扔下你不管!”

“回吉林能怎样?吉林有好娘家吗?要是能回吉林不是早回了吗?”妹妹突然哭起来,“你别做梦了,吉林早就忘了我们,上次咱俩自己要单过时我说回吉林不是你不让我再提吉林了吗?怎么现在你又自己提起了?我也不想这么早就找婆家,可是这个家还有什么意思!反正我就是干活的命,在哪里都是遭罪,啥时候累死啥时候拉倒!”

妹妹的话让我很惊讶,为她的清醒而惊讶,也为她的理智而惊讶,妹妹说的没错,吉林早已忘记了我们,我还做什么美梦!妈妈说的也没错,这个家再不好,也是我俩的娘家,有妈总比没妈好,何况两个弟弟很快就要长大了,毕竟一个肠子爬出来的,总比不相干的人要强,日后一旦妹妹受了委屈,他们小哥俩也不会看着不管!

这样想着,我的心情渐渐释然,气恼立刻消失了一大半:“你不要哭了,你说的也对,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好事,你尽早有个家剩下我自己就好说了,也免得我整天为你提心吊胆的!”

“怎么会剩你自己?”妹妹抹了一下眼睛,“我早就想好了,咱俩不能分开,我先结婚你就跟我去,你自己咋在这个鬼地方呆,再说你还胆小,剩你自己我能放心吗?这个星期他们家就要给我卖衣服了,到时候我和他们说明白,如果结婚我得带着你!”

“你说什么?你结婚我和你一起去人家?”我愈加惊讶,“你真能异想天开,哪有姐姐跟着妹妹的,要是我先结婚你跟着我还差不多!”

“姐姐咋的,我就让你跟着我!”妹妹突然抬起头不哭了,使劲地用手背擦了擦脸,“反正我就是这个条件,同意算不同意拉倒!”

妹妹的话让我的心猛然地抽搐起来,我没有想到,憨厚,木讷,甚至有点迟笨的妹妹,内心的世界竟然如此的“多彩”,她想问题甚至比我还周全,只是可诅可咒命运,对她太霸道了,一缕阳光也吝啬给予她!

我还想反驳妹妹几句,可是妹妹的话已经在撕扯我那颗脆弱的心,我不敢再看妹妹,因为我的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默默地躺进了被窝,故意把脸扭向墙壁,可是沾满报纸的墙壁发出了刺鼻的怪味,我便索性蒙上被子,让眼泪尽情地流淌......

妹妹竟然想到结婚也要带着我!

虽然我知道这是很可笑的事情,自己怎么也不会成为妹妹的累赘,可是妹妹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足够让我泪无洒处,真的不枉我与她相依为命一场!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眼泪冲刷满心满怀的悲哀与愁绪,泪雨里我看到了李慧明,好像他若即若离地站在我的面前,我碰不到也挨不上,只能让他渐行渐远......突然很后悔对江华的拒绝,是的,我怎么能让妹妹为我担忧,赶紧找个属于自己的窝最好不过,或许妈妈不让我教学也是有道理的,老虎生来就吃肉,兔子就算跳上了月宫依旧捣药,命运注定了你的下贱,你就根本高贵不起来!和妹妹一样,心甘情愿地当一介村妇又有什么不可!

时光真的很无情,一觉醒来,我和妹妹居然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尽管我一百分的不情愿,一千分的心存异议,可是妹妹的婚事还是定了下来!

农村就是这样的风俗,女孩子到了十七八岁就该有婆家了,否则就算“大”龄女,“问题”女,尤其我们姐妹这样的处境,更是早一天有了归宿妈妈就早一天安心。

事实上我和妹妹也真的该离开那个所谓的家了!

自从黑小子和杰子搬出去以后,家里担水的任务就落在了我妹妹的肩上。两个弟弟尙小,妈妈的身体也每况愈下,黄大衣不要说让他担水,就是让他提一桶水也是很吃力,赌场加酒场,已经把他锤炼成和鬼没有什么区别的骷髅。当时的农村用的是很大的带着摇把的敞口井,我和妹妹两个人一齐用力才能摇上一大桶水,最可怕的是水摇上来后去拽那个水桶的时刻,怕妹妹拽不稳,每次都是让她扶着摇把,由我来拽那桶刚提上来的水,还记得拽水桶的感觉,心仿佛从嗓子里要窜出来一样,还没等担起哪一担子水,我的虚汗就已经湿透了衣衫,可是水是每天都要用的东西,我的衣衫只能反复被汗水浸湿着,尤其是到了冬天,敞口井的四周堆满了冰,费很大劲儿拽上来一桶水,除却冰倒到水桶里还不到半桶,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险些连人带桶一起滑到井里去,那个时候吃水对我家来说简直就等于吃油......但是妹妹订了婚以后,常家的二小子就主动地接过我和妹妹肩上的扁担,每天都来给我家送水。

妹妹订婚不久,也就是刚刚入冬,家里又遭遇了一场事故!

一天夜里,突然刮起了一场很罕见的大风,呜呜风声吼得瘆人,好像要把房顶抬走,我吓得几乎整宿没有合眼,天还没亮就赶紧披着被子坐起来,心里一直惶惶然,一种不祥的感觉在脑子里萦绕,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在吉林时赶上的那场海城大地震,生怕发生什么不测!

终于挨到太阳出来,大风也减弱了许多,我急忙叫醒妹妹,我们俩正在穿衣服,就听到妈妈喊黄大衣的声音:“你还不快死起来,门怎么推不开了?”

“门怎么了?”我和妹妹一齐跑了出去。

“是不是什么东西刮下来把门堵住了?”黄大衣也起来了,“哪来这么大的风!”

“你说哪来这么大的风!”妈妈没有好气地斥责黄大衣,“别说废话了,快点把门板卸下来吧,我看推是推不动了!”

“门板怎么卸呀?”黄大衣也显出了焦急,“合页都在外面,再说现在这门被外面的东西顶得死死的,根本就卸不了!”

“那你说咋办?”妈妈更急了,“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先别急,一会听听那院又没有动静,要是付大妈家有人出来求他们帮忙吧!”我感觉黄大衣说得有道理,只好安慰妈妈,“没事的,或许是大雪堵了门,一会太阳出来了没准就能推开了!”

“昨夜好像没下雪,我觉得不对劲儿!”妈妈还是很焦急。

正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刻,突然听到了常家二小子,也就是妹妹对象的声音:“韩婶,你们别急,我们来了!”

原来这场大风几乎全部刮走了我家屋顶上本来就不厚的茅草,随着茅草还带下了很多陈年的灰土,一齐倾泻在屋檐下,茅草伴着尘灰,也夹杂着雪沫土块,死死地顶住了房门,如果不是外面来援助,我们还真就被困在了屋内!

常家爷几个很快就把堆积在门边的杂物清除了,我到外面一看,才知道那场大风的威力,不仅仅是我家,左右邻居,或者说满村子的房顶,没有受损的几乎没有,只是新房耐受力强,比老房子略好些!

这场浩劫几乎让妈妈傻了眼,本来那房子就年久失修,现在屋顶上不仅草全被刮走了,有的地方用来粘接草的黄泥也没有了,甚至直接露出了黑乎乎的房木,这样的房子不要说挨到严冬,就是眼下也无法住人了!这是“胡天八月即飞雪”的地界,如果马上下一场雪,不把人冻死也得扒层皮!然而,修房子,需要茅草,需要人力,或者简单地说的需要钱,可是,当时的家境最短缺的就是钱!

看着破烂不堪的房顶,妈妈早饭也没有吃就哭起来:“真是越穷越赶丧气事,都说天老爷饿不死瞎家雀,我看这回天也不可怜穷人了!”

“哭什么!”我一边穿大衣,一边安慰妈妈,“我到学校找找领导,看看能不能借点钱,还能真的被冻死!”

“是呀,大丫头说得对!”妹妹未来的公公也安慰妈妈,“他大婶,你放宽心,我那还有些剩下的茅草,力气活咱爷几个不算事,咋地也不能冻死人!”

“你看这多不好,孩子刚订婚就给你们添乱!”妈妈很无奈。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老头很实在,“谁让咱们是亲家呢!”

就这样,我在学校提前借了一个月工资,常家又帮了茅草和人力,总算把房子简单地修缮了,也总算又挨过了一个寒冬!

常家的行为让我对他们产生了好感,也认同了妈妈的说法,可是妹妹的感觉却发生了变化!

我分明地感觉到妹妹对自己未来的“男人”很冷淡,那孩子每次来送水,都很甜甜地叫我大姐,如果我家炒了葵花籽什么的,我也急忙热情地招待他,可是妹妹却像没有看见他的存在一样,不仅没有一个笑脸,而且还木然地呆坐着,仿佛有很多的郁闷压在心头,弄得那个本想在我家多待片刻的男孩子,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有一天,那男孩子又来送水,正赶上我家吃饭,我让妹妹给给他拿个饭碗,留他吃饭,可是妹妹一动都没动,结果那孩子放下水桶就赶紧走了,我实在不能忍受了妹妹的反常,就直截了当地盘问起来:“我感觉你对常江不是很热情,为什么?”

“我想和他黄(退婚)!”没想到,妹妹比我还直截了当,“你说得没错,这样的娘家,日后在一个屯子,只能让我一辈子都丢人现眼!”

“怎么回事?”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妹妹怎么会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妈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让常家说了什么吗?”

“要是妈妈我还值得呢,谁让我有个这样的妈呢!”妹妹已经动了气,脸有点发红,“那屋那个不要脸的,三天两头就上老常家去喝酒,还总让人家给做好吃的,小常姑娘对我说,她家的小鸡都快让他吃没了!”

“什么?你是说那屋的总上常江家去吃饭?”我和妹妹平时私下里叫黄大衣为“那屋的”,我有点不相信妹妹的话,“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还能冤枉他?”妹妹更加地生气,“人家常姑娘亲口对我说的,昨天还带着小光在人家吃了一只鸭子呢!真不要脸,小鸡要吃没了,就让人家杀鸭子给他吃,八成是得馋痨了,这样的娘家以后我怎么办!”

“你为什么不和他直说去!”我的火立刻窜上来,“背地里生气算什么能耐?因为这个就要和常江黄吗?”

“你说的倒轻巧,我就说你以后不许在去老常家吃饭了,这话怎么出口?”妹妹倒反问起我,“不和常江黄怎么摆脱这个破娘家?”

“那你当初干什么了?我不是没提醒过你!”我的火气愈加的蔓延,“现在咱家已经花了人家的彩礼钱,你拿什么退?”

“彩礼钱好说,我再找婆家还得给彩礼钱,还给常家就是了!”看来妹妹早已有了退婚的想法。

“彩礼钱可以还,感情怎么还?”我被妹妹的话气得语无伦次,“没想到,你小小的年纪,心眼子还不少,坑人不用教就会了,常江给咱们挑了一冬天的水了,人家爷几个又帮着咱们修了房子,常家待你一片热诚,你却冷若冰霜,你不觉得你有点不像话吗?再说也就是吃几顿饭,以后不让他去吃也就是了,如果你不是因为看不上常江,仅仅因为什么娘家在跟前,那你太自私了,你就没有想到你如果退婚,常江会怎么想,那个老瘸头多可怜!我告诉你,常家不是因为穷,人家没准还看不上咱们呢!你说,常江那点配不上你?”

妹妹到底不是我的对手,听了我的话,不再反驳,我也乘势开导她:“不就是那屋的不要脸吗?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了,我现在就去和他讲明白!”

“算了,你别去了!”妹妹终于舒缓了脸色,“我明天偷偷地告诉常江,让他那个瘸爹别再搭理那个不要脸的,要是再给他杀鸡宰鸭子的,我就和他们黄!”

“你也真实心眼!”我苦笑了一下,“谁舍得给他吃?还不是怕你不高兴,怕咱妈挑礼,人家才搭理他,有了你这话在前头,常家再给他吃才怪呢!”

妹妹终于笑了:“其实我也不是看不上常江,就是觉得他在咱家像个小长工似的,心里别扭!”

“你别扭什么!”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咱俩还不是都是为了自己的妈!小光小辉还小,她找的这个男人现在就是个活死人,难道咱还能像杰子哥俩似的,抛下她们娘三一走了之?你不信就等着瞧,以后养妈老也是咱俩的事!我从小就和咱妈打架,可是有意义吗?谁让咱们托生到她的肚子里呢?认命吧,活该咱俩前世欠咱妈的!正像你说的,既然吉林回不去了,那就在这里听天由命地活着吧,以后好好对待常家人,咱们不能做对不起良心的事!”

也许是那晚的对话起了作用,以后妹妹对常江的态度果然好了很多,直到他们结婚生子,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融洽!可是谁知那个壮壮实实的男孩子,也就是我的那个憨厚淳朴的妹夫,居然人到中年就撒手人寰,丢下了我那可怜的妹妹,真是天要作弄人,神仙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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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辣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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