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本是山花烂漫季 却道天凉好个秋3
“哈！这位小兄弟说的也并非不可能。WenXueMi.CoM所需要的自然是那无上大道。”诸人循声望去，只见两个穿着文士装的男子坐在一桌，刚刚说话的那人，方面浓眉，目光直直，有些呆愣。他接着说道：
“韩子曰：‘斯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出乎《原道》）韩夫子之意便是他继承了孟夫子，成为又一个传道者。他的本意固然不错，虽然自谓抵排异端，壤斥佛老，然而究竟没有彻底。但原其本心自然也算得一代宗师。真正的大道，他还是没有触到，也算不得“道统”中人。李翱《复性书》，柳宗元之《天问》，刘禹锡之《天论》也俱为可观，但论其影响，还不如韩夫子。更是难挑大梁……”
黑袍人已听的有些不耐烦了，叱道：“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那同坐一人也是一副呆子模样，极瘦弱的身板，好似微风也能把他吹将起来。此时却忽然显得义气风发，只见他把手向自己一指，高声说道：“行正道，悟明理。当今之世，舍吾辈其谁欤？”
黑袍人与青珣对视一眼，齐齐大笑道：“就凭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臭儒生，还谈什么大道正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罢。”黛璎也是掩嘴轻笑。
那两个呆子毫不气恼，瘦弱的那人道：“任你武功再强，顶多只能教成十余人，纵然可以代代相传，也终究不过数百人，况乎世态无常，屡存变故，武者身处浪尖，更难保全。而以文载道，自是千古不易的真理，纵然遇到焚书坑儒（应该是方术士，毕竟不似元季、清季）一类的极大灾难，文道依旧流传至今。可见文比武要有用的多啦。”
黑袍人脸色一厉，重重地‘哼’了一声，那二人脸色应声便红，接着喷出一大口鲜血。黑袍人道：“我若为此，你们奈何？”那方面文士抹了下嘴边残血，兀自笑道：“自然无可奈何，但我等形散神不散，文道精神还是永存。”
黑袍人又道：“我若杀尽天下读书人，则如何？”文士拊掌笑道：“读书人的一滴血，就是大道的一点神，读书人死了，全身气血终必化神。待你杀光天下读书人的那天，精血凝结，大道可能早成形了。那时还愁没有新的读书人吗？”
黑袍人知他所谓何意，又是问道：“我若毁尽天下书籍、竹简又将如何。”文士喝了一大口酒，竟不再理会他，只高声唱道：
“头其可断兮，志不可隳。书其可毁兮，气不可微。人生如梦兮，梦耶？为谁？大道永存兮，于心何悲！
所生既为道兮，又何惧乎死。阴阳既相成兮，又何分乎彼此。生而求于浩翰兮，死而搜乎苍滓。我心也永不坠兮，且惟系于是。”
另一人击节和到：
“尧舜之平天下兮，乐也兴乎‘九韶’。周公之独恳恳兮，安民心于《康诰》。
岂孔子其述而无作兮，观礼兴于乱世间也。惟子思乃述圣兮，其《中庸》也独高。
柯辩乎阡陌堂庙兮，其言壮哉！其气也浩。何柯后叹无人兮，君不见乎今朝！”
两呆子旁若无人，引吭高歌，分不清是狂气还是傻气。青珣唯恐黑袍人着恼，忙道：“这两人读书读傻了，师傅，咱们喝酒，别理他们。”黑袍人点点头，举起酒杯，他也并非滥杀无辜之辈。
到了晚间，几人都坐着没动，酒自然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坊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黛璎也有些累了，央着青珣让她坐下。青珣作势再三，终于还是点点头。
诸人半醉半醒之间，一个说书人搬着凳子，捏着醒木来到酒店中央，向老板打个揖，收了一文钱，便自顾自地坐定。只见他将手中醒木往桌上一拍，口中喝道：“开讲了！”
“列位，今番讲的题目叫做‘徐奉之大败陈洪进，四秀军威震双剑浦’，听好了！上回已然说过，自从那徐奉之领了吴越亲兵之后，全军士气大胜以往，乃至吴越各个节度都对他马首是瞻。今番，他联着我吴越彰武军，去攻那李唐清源军。其实那清源军节度李洪进也是个没骨气的东西，早有消息，他明着效忠李唐，实际却暗通赵宋。要说我徐将军最讨厌的人物，列位都知道，正是那方脸大耳赵匡胤。你道李洪进这般,作为，不正是在捋虎须嘛，却说我徐将军大怒，在阵上单搦李洪进出战，只一回合便将那李洪进斩于马下。列位试想，这是何等的英雄了得！……”
那说书吐沫横飞，兀自说个不休。黛璎笑道：“你若不在这里，我也能从这里得知你哩。”青珣早就醉了，大声调笑道：“我若不在这，小娘子会在这儿吗？”黛璎笑道：“自然你在哪我就在哪。”青珣哈哈大笑，更不说话。
却听那两个儒生交谈道：
“这徐奉之也算个人物，比赵匡胤强得多来。”
“现下本无义战，无论赵匡胤、徐奉之都不是君子。”
“赵匡胤得国不正，自可取而代之，只是却是苦了天下苍生。”
“赵匡胤黄袍加身，必会对其余将领产生顾忌，且看他如何是好。”
“相比之下，徐奉之倒是被主上授命，也更没有废主自立。行事正派得多。”
“咳！管这么多作甚，我们‘道统’门人从来不求功名，更不屑去辅佐这些莽夫。”
“正是正是，像我等在此乱世，备受排挤，却独立于雪山之上，每每煮茶论道，自可寻孔颜乐处。扫庭前雪，观松间月，当真有‘吾与点也’之意。”
“师弟此言差矣，我等行于世间，虽不求闻达天下，但总要以天下事为己任，天下忧为己忧。天下苍生如今正遭罹难，我等若有能力，怎可束手不救。我观掌门每每注视东边，长叹‘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我想掌门心中还是想去中原的，只是未到时机罢了。”
“这也说得是，掌门此回教我等东来，不正是为探求这里的消息吗。”
“说不得，曹师弟就快回来，到时我们便一清二楚。”
…………
黑袍人也有些醉意，不过看上去比青珣海量多了。两人喝得正是兴起，先前无暇倒酒，只让黛璎满杯，现在干脆抱着酒坛灌将起来。一人“将进酒”，一人“杯不停”。青珣脸色潮红，口上胡言乱语，“好姐姐”、“小娘子”地乱叫，手上更不老实，寻寻觅觅得不亦乐乎。黛璎嘴上虽“哥哥”、“哥哥”地应承，一张俏脸快却要滴下血来，双眼再难清明，正是又怒又怨。她何尝让人这般轻薄，便是手也没叫男子碰过。这在我国古代实是正常现象。秦汉以后，民国以前。当然，前者是因为去古未远，后者则是因为西学东渐。想来西方文明与我国上古时代倒真有共通之处哩！
黛璎原是灵力被封，青珣自也有趁人之危之嫌。
又喝了十几坛，两人纵然神气护体，实也再难招架。青珣一把将黛璎搂住，双目迷离，猥笑连连，对着黑袍人说道：“师傅师傅，这女人明天再杀。今晚先让我寻些乐子。”黑袍人拂须笑道：“好！好！就等你玩到不想玩了，再了结她，她中了我的“封神掌”印，任她法力再高十倍，也要乖乖听你宰割。你只需注意身体便成了！哈，哈……”
青珣整个身子贴向黛璎，被她搀扶着走向客房。黑袍人兀自将酒菜拂到一边，趴着睡了。只剩两个文士依旧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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