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报母仇】

“阿妈！”竭斯底里的吼声，震动了不远的村子，那里马上跑过来几个人。

而这一个嘶吼，也将陈志栋从畜生状态来回现实，看到车轮下模糊不清的血块，和那伸出的血手，他也呆了。

喇子早已昏倒在地。

喇子是在自家醒过来的，也是被哭泣声吵醒的。他想到昏倒前的那一幕，忙挣扎着爬起来，从自己铺满稻草的床上滚到地上，然后爬到门口，看到了客厅里挤满了人。喇子爬出房间，扶着墙慢慢走过来。哭声很大，但是他听不到一丝声音，他往厅堂挪去，双腿不断地发抖着。

大哥和二哥都跪在那里，不断哭泣，父亲则站着，双眼通红。没人过来扶喇子，喇子在让开的一条道上，来到了厅堂，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尸体。那是母亲的尸体，她的身上盖着白布，看不到早已没了形状的躯体。她的头也盖住一些，只留出一个头顶。喇子双脚一软，“扑通”跪在母亲的身边。

村里的习俗，即使是火葬，也是要在自家放置三天的。喇子母亲的身子已经被碾烂了，所以在这热天不时发出恶臭，许多亲人都被熏得不敢靠近，唯有喇子一直跪在旁边。这一跪，就是三天。

三天，喇子的心都是空的。他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会把慈爱的母亲送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胸中那股怒火渐渐膨胀，把他煎熬得异常难受。陈志栋，血债是要血偿的！

中考的三天，正好是喇子守丧的三天。父亲没有劝他去中考，大哥也没有，只有二哥说过一次，但是喇子都没反应。他的心中早已没了中考，他的脑中充斥着愤怒。他静静地等待，等待时机的到来。三天里，他也没见到阿梅和她家的人，听二哥说，她家认为喇子打大富是喇子多管闲事，还害她家遭殃，已经好几天没来串门了。喇子想想，算了。

村里风言风语，都说喇子不是人，害自己的母亲惨死。喇子没有反驳，也没有过激的行为。半个月过去了，喇子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手中泛黄的照片。他的小眼常常是湿润的，但是大哥二哥进来他的房间，他总是偷偷拭去泪水。

这半个月，喇子只说过一句话，是问二哥的：“陈志栋怎么处置？”

看到二哥颓然的表情，他就知道结果。陈志栋放老爸是公安局长，他能陈志栋吃半点亏么？一想到当权者丑陋的嘴脸，想到陈志栋在家玩着游戏的神情，喇子就怒得咬得牙根暴起。

血债血偿！

母亲头七这天，喇子失踪了，但是忙着头七事宜的家人并没注意到他的失踪。白天喇子还帮着干活，但是晚饭之后，客人散去了，二哥来到他的房间才发现他不在。

天刚黑，喇子就已经穿戴整齐，外套里裹着一把菜刀，口袋里揣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出门了。塑料袋是用来装头的。他循着山路来到乡里，山路是他每星期都要走的，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他在晚上九点左右来到了乡里。喇子知道陈志栋他们没有回县城，而是几人留在乡里避暑，顺便过过上高中前难得的暑假。而喇子也知道他们的大致行踪，白天蛰伏在家玩游戏或者睡觉，晚上就出门，到乡里的台球室打通宵。

喇子沿着公路慢慢走，经过母亲遇难的地方，他停了下来，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往台球室行来。

台球室设在一个小胡同里，店主不担心没声音，因为整个乡就他这里的台球桌最好，场地也最大，所以提起乡里的台球，都会说到这里，这就是无形的广告。

路并不宽，两边的路灯很是昏暗，让人有窒息的错觉。喇子紧紧裹着身子，目光决然。

台球室已经可以看到了。一个丑陋的ＬＥＤ广告牌摆在路边，上面写着台球室三个字，在这昏暗的小胡同里，倒也能起到一定的吓鬼作用。台球室共有两层，大概有二十张台球桌，上下各十张。但是楼下和楼上的待遇是不一样的，楼下的桌子会差一些，而且楼上还有个雅间，那里只有两张台球桌，是全店最好的桌子。喇子知道，四大金刚玩球都是来这个雅间，两人一台，正好两台。

喇子没有走进台球室，他躲在一个墙角后，一动不动。他在等待，等待时机。

店主为了多放一张台球桌，好多赚些钱和名声，也就把厕所的空间都腾出来了。反正这一代都是不规整的民房，房子间空隙极大，灯光又暗，所以这一带就成了无形的厕所。凡是想撒尿的，都是往路边一站就酣畅淋漓。至于要大的，可以跑远一些，那里有几幢危房被拆了没建，是天然的粪坑。

这就是时机！

喇子站着没动，常常有人慌乱地跑过来，拉下拉链就往地上撒尿。但是喇子躲在暗处，又没声响，所以没有被发现。每跑出来一个人，喇子就仔细盯着，希望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

二楼。

雅间里，两桌台球正在酣战。陈志雄和阿虎一桌，两人都是暴力型的人，所以常常把球击出球桌，店主看得那是一个心疼。但是两人都是有钱有势的主，不敢得罪。陈志栋和大富一桌，两人慢慢打，都不急躁。陈志栋是因为没心情，他还为喇子的事烦着，所以今天没有爆发。而大富本就是个瘦弱的花花公子，捏女人**的力气倒有，要打台球，倒是没什么力气。他也不在乎，最多输掉一辆机车。

“志栋，喇子那事处理妥当了？”阿虎仍是不大放心地问道。

陈志栋正烦心着，没有回他的话。倒是陈志雄说话：“当然处理好了。老头子是什么人，这点事还处理不好？处理不好我跟他断绝关系！”

说完大伙都乐了。虽然知道是背后才敢说的笑话，但是听着都很舒服。在这个叛逆的年纪，常常想做出逆天的事。不过这几人倒是都干得差不多了。

阿虎没敢看陈志栋不顺眼，经过这档子事，他算是彻底看到了他的狠劲。若是换了自己，顶多把喇子打趴下。他看看身边的这几个国宝，都不是省油的灯，和这样的主相处，确实要小心翼翼。

“妈的，也不知道这龙胜手是怎么搞的，竟然护着喇子那兔崽子！要不是他出手，那天我就把他给卸了，哪还会惹出这档子事！妈的！”陈志栋突然蹦出这句话，把另外三人唬得不敢吱声。

他们不是被陈志栋唬了，而是担心龙胜手。龙胜手是个黑白通吃的人，这台球室指不定哪个人就和他有瓜葛，要是被他听到了，搞不好弄出事来。这年头最怕的不是市委书记，而是他的儿子。

“妈的！”陈志栋突然又骂了声，然后扔下球杆，往楼下跑去。三人原以为他还要继续咒骂龙胜手，但是看到他急成那样，也就都舒心地笑了笑。这小子总喜欢在尿屎冲到门口了才去解手，真怀疑他的膀胱是什么做的。

陈志栋奔下楼，并没有跑到路边撒尿，而是往那拆迁房奔去。喇子本在回忆着母亲生前对自己的种种关爱，看到一个人跑了过去，立刻提高了精神。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真让自己等到这一刻了！

喇子走得很轻，隔着老远跟在陈志栋的身后。天气很烦闷，喇子觉得手心全是汗。他抬头望了望布满苍穹的星辰，突然看到一颗流星划破天空坠下，留下一条完美的弧线。

陈志栋跑到废墟处，好像踩到了别人的便便，不停咒骂着。喇子听到解皮带的声音，然后是陈志栋的舒畅声。

陈志栋正拉得不亦乐乎，突然听到身后有声响，赶紧转身看了看，但是太黑看不到人影。来这解手的人那么多，管他是谁呢。

身后又传来声响，陈志栋忙转身喊道：“谁？大富？别闹了，出来吧。”

可是没人回应他，他摇摇头。

当他回头时，吓得拉出了一大坨。喇子正站在跟前，好像是瞪着自己。那咄咄而出的寒气着实使他吓得不轻。他正要喊话，额头便被拍了一砖，无力地瘫倒在自己的大便上。

喇子哪容他喘息，蹲下身又是几板砖，把陈志栋打得神志不清，却还能感受到痛苦，低声呻吟着，没半点力气反抗。

喇子打得累了，看到他脑袋开了几朵花，也舒畅了些。他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捡砖块，陈志栋根本看不到喇子在做什么，他也没那个力气看。喇子捡来五块砖头放在旁边的平地上，然后抓着陈志栋瘫软无力的脚拖了过来，把他的右腿放在磊好的砖块上。

喇子拍拍手，往地上吐了口痰，对陈志栋说道：“欠别人的，总该要还的。”

说完拿起两块砖叠好，看着陈志栋被架起的右腿，猛地砸了下去。

一个沉闷的响声，夹杂着陈志栋一声惨叫，在无垠的夜扩散开来。

没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血腥事件。喇子把陈志栋被砸断的腿踢到地上，从一边拿起刚才放那里的菜刀，架在陈志栋的脖颈上。他的双手满是砖灰，混杂着血水，很是肮脏。他两只手紧紧捂着刀柄，毅然决然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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