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刀剑同歌

小庙内箭雨如梭，彭依刀挥兵左招右格，当当当当连响不绝。

小庙外，腾起一阵叫闹，由远及近，渐渐的将庙内箭雨的嗖嗖声吞了下去。

仅一门之隔，小庙内外情势却有着天壤之别。这时，只听一阵兵刃交碰声，随即一男子冷喝道：“将那孩子交出来，不然，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

“少主，你看这小妮子模样长得真是俊俏，咱们若就这样给她宰了，岂不是太可惜了么，是不是？不如留她一命，与她玩玩，你看，她受了重伤，便是再硬撑也撑不了多久啦！”一男子猥亵道。

当当当，又是一阵兵刃交碰，接而，庙门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似一个人身子撞在门板上所发之音，只是这股力道着实不小，连房梁上的尘土也给这一声响，震得霎间倾落。咔嚓嚓！又听三声响动，庙门给三柄细剑分别刺穿，彭依刀心头不禁惊讶：“瞧上去，似乎是这姑娘给甚么仇家追杀，怕已是心力交疲，绝难支撑下去了。可是，她但凡只要踏进这庙中半步，便会与我一样，陷在这毒箭阵之中，到时腹背受敌，性命堪忧，可是不妙。”心头正思，便听腾的一声骤响，那两扇庙门给人一脚踢开了一扇，一名孩童被抛入庙中，那孩童声泪俱下道：“仙女姐姐，别再跟他们打了，将我交给他们吧，再战下去，你会撑不住的，仙女姐姐你可万万不能有事...你若是有事，小童也不活了！”

彭依刀见那孩童这时已陷在毒箭阵之中，惊呼一声，眼光乍闪，飞身跃出，先将那孩子压倒在身下，继而阔刀一扬，将迎面袭来的毒箭，挑落地面，身后箭雨此刻又到，彭依刀只手拍地，蹦将起身子，急转而回，将这孩童完全遮在了身后，横刀相击，将袭来的毒箭纷纷击落。

那孩童这时已被吓得神飞魄散，再也叫不出声来，女子与那追杀之人在庙门前死斗，左臂右臂各有两三处剑伤，血顺着袖襟不断滴落，女子挥阔剑疾攻，剑不出鞘，剑招却厉，但双臂伤得不轻，抖颤不止，使得这凌厉的剑招失了准头，招招落空。见久攻不下，女子收剑急回，由攻转守，却是防之不及，被其中一人飞身一脚，踢在前胸，身子便往后飞出，撞在了另一扇庙门门板侧面，跌落在庙门口不远处，口喷鲜血，挥剑一抵，单膝撑地，却不倒下，对门外几人怒目凝视。

“岳姑娘！”彭依刀一瞥目间，瞧见这女子竟是岳凤薇，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不禁急道：“岳姑娘，快寻机带了这孩子离开，这庙中有很歹毒的机关......”话才落半，又一波毒箭早已袭来，当下恐分了心神，便住了嘴。

“这小妮子看来是要撑不住了，咱们别与她太多周旋，快去捉那孩子要紧......”男子得意忘形，将另一扇掩着的门板踢翻道，当下追入庙中，另外几人见他一动，也相视一眼，纷纷跟进，全不知此刻这庙中是藏着甚为险恶的情形。

这几人踏进庙中之时，便观出势头不对，不觉脸色大变，乍青乍白，急转回身，争先恐后的便往门外挤去，那庙门本只能容两人并排通过，如今虽然两扇门板都给毁了去，宽阔不少，但五六个人大惊之际互不相让，你推我攘，挤成一团，却将门口死死堵住，谁也不得出去。箭雨这时从门内大梁向下倾直击出，五六人见不妙，都欲举兵招架，但挤在一起，连伸出手去也着实困难，又哪里能轻而易举的提起兵刃去抵挡漫天箭雨？其中一人反应敏锐，见情况不妙，抽身往旁一跃，闪了开去，其余五人纷纷惨叫，早给那毒箭万箭穿心。

彭依刀与岳凤薇听得身后动静，心头料想是这几人给毒箭所杀，但这时分不出半点心神去瞧身后终究发生了甚么，见又一波箭雨迎面袭来，二人都是屏目凝神，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男子见彭依刀与岳凤薇两人背他而立，一左一右，并肩而同的抵挡毒箭箭雨，将小童拦在身后，他二人却是无暇顾及，不禁心头暗喜，平步轻挪过去，打算乘着两人无暇顾及身后之际，将小童擒去，想到此处，不禁飞身一跃，一只手便已搭在了小童的肩头，只要用力一扯，必定是给他擒在手中。但这时忽觉一阵凉风直奔着他后心戳来，心中寻思：“难不成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今日当真倒霉！”回头望去，不禁惊呼出口，这一声惊呼如此凄凉悲惨，又似不甘，又似惶急，一支毒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他胸口，男子立时僵在原地，见漫天箭雨袭来，连呼喊的气力也没有，更觉双手沉如磐石，抬起不得半点，只有眼睁睁瞧着自己也给万箭穿了心。

其实，适才若不是那男子乘乱偷袭，此刻万箭穿心的必定是小童，彭依刀与岳凤薇二人也必定是受了牵累，但男子一番歹计，却害的自己送了性命，而小童却竟安然无恙，岳凤薇与彭依刀也是毫发无伤。

便在这时，又一波毒箭如猛虎扑山一般，迎面扫来，彭依刀回兵相格，见那毒箭势头正猛，不禁刀刃一翻，一道银光闪动，将数十支毒箭从当中削断了去，岳凤薇听悉身后动静，秀眉微动，反身急来，便将惊魂未定的小童提在手里，又往怀中一带，阔剑一抖，清音贯耳，剑身半出，一条银光倾泻，犹如惊鸿一瞥般转瞬即逝，剑身一出一收之间，已将来袭之箭，如数挡落。

毒箭愈发迅猛，彭依刀虽阔刀飞舞，但心中又怒又急，到了这时早已是急躁无比，步法凌乱，手上招式自也毫无章法了。岳凤薇虽身受重伤，但如此险恶情势，阔剑仍是收放有余，进退两兼，脚下步法也是丝毫不乱。若单单是两人同陷于毒箭阵中，那毒箭即便再犀利怕也伤不到他们，但这时阵中多了一个手无寸铁，又已是魄散魂飞的孩童，情势却是万分危急了。

小童背后印着逝鸿图的题诗，江湖中人已是人人皆知，无论正邪黑白，早都对他虎视眈眈。

岳凤薇与小童相处数久，早将他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这番危机情状，自是不会让小童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彭依刀见这无辜孩童陷于阵中，岳凤薇将他性命看得极重，不禁心头动怜，想自己与岳凤薇虽然几面之缘，但岳凤薇的沉冷与铮铮侠骨，不让须眉，已是让他敬仰万分，这时又不禁对她英雄相惜，这又怜又惜，两情交攻，那便是拼了性命，也绝不会让岳凤薇与小童有半点危难。如此一来，数丈之内，便见彭依刀身形变换来去，如疾光影电一般，时左时右，迅捷穿行；岳凤薇身形步法相依，如泰山屹立一般，岿然不动，沉稳如一。两人刀剑齐鸣，光影同歌，看似各舞各的，实则却一动一静，一惊一沉，一急一缓，默契无比，至始而终将那孩子夹在当中。

约莫过了两柱香，二人有些心力交疲，身法倏缓，彭依刀左挡右突，毒箭漏掉一支，岳凤薇斜剑一挡，虽将那毒箭势头化解殆尽，却也是漏掉一支，这两支毒箭力道不一，一前一后，直奔小童前胸与后心穿来，彭依刀见势不妙，弯臂抽刀，岳凤薇大惊之下，剑出反手，当当两声，二人各自将对方漏掉的毒箭挑落在地，相视一眼，悬心落去。

岳凤薇这时神色一紧，适才数波箭雨如此犀利，她心中便料想这绝不是普通的机关，又将箭雨袭来方向暗暗记下，心头便九分清楚，这乃是唐门上古奇阵“千机百变阵”此阵囊括二十四节气、二十八星宿、九宫八卦、阴阳五行，更是玄妙诡秘，变化多端。陷入阵中者立时受到立春、雨水、惊蛰、春分......等二十四节气大阵，这二十四大阵势头不等，缓急不同，虚实不一，每一阵均有着二十八星宿之变化，二十八星宿本身又具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变，变中之变，甚为诡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当中，又掺入金、木、水、火、土阴阳五行以及九宫八卦阵：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大阵小阵更是环环相扣，阵阵相连。

彭依刀惊呼一声，左臂已给一只毒箭洞穿，大痛之余，又觉浑身麻木，一想到那叶惊秋虽武功尽失，但造了这毒箭阵却使他招架不及，心头便又是愤怒，又是不甘。眼见漫天毒箭迎面击来，右臂却沉若千斤，举之不起，一霎间，手掌一抖，手心前翻，将真气聚之左掌，先通臂直上，封住左臂穴脉，复而将气沉进丹田，再入百会，身子便顿时有些知觉，手起扬刀，岳凤薇见势不妙，也是欺身跃近，二人一刀一剑，虽一先一后，却同时而至，有惊无险将来箭挡落。

岳凤薇既已瞧出阵中玄机，心头也不禁回想起还是十二三岁的孩童时，在天都峰上的那一幕来。

“爹，你在做什么呀？”岳凤薇瞧岳残天正摆弄地上的许多石子，不禁奇道。

“薇儿，爹爹在钻研破阵之法。”岳残天笑道。

“破阵？咱们这天都峰上白雪皑皑，万里冰霜，爹爹钻研这破阵之法做甚么？”

“当年武林盟为救你娘，不得不与唐门一战，那一战血流成河，武林盟损失甚重，许多英雄豪杰都惨死在唐门奇阵之中。”

“所以，爹爹便一直钻研那破阵之法？”岳凤薇道。

“不错，当年我年轻气盛，自诩得了师父常青道长的真传，天下奇阵无不能破，见唐门中人身形频频换动，我觉他小小唐门不过是虚张声势，便未放在心上，领众英杰杀进阵中。但我却大意了，那阵法乃是唐门奇阵，可以一当百。那战之后，虽然救出了你娘，但武林盟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瓦解于江湖，我此生不慕名利权贵，武林盟主的衔位，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干系？但害得恁多兄弟惨死，我怎能甘心？若是不将破阵之法钻研出，我怎能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

“那，爹爹，你如今已钻研出来了，是不是？”岳凤薇蹲下身来，笑道。

“恩，我花了一十八年，终于将这奇阵的破阵之法了然于心了。”岳残天淡然一笑道。

“听上去似乎很有趣，爹爹，从小你便教我功夫，又在棋盘上说与兵法阵法的破阵之法，这奇阵瞧上去也没甚么特别之处，不妨先让我试将一番。”岳凤薇喜形于色道。

“这奇阵与其他阵法全然不同，其他阵法阵眼唯一，若看透玄机，只要一人闯入阵中按照星位移动之程，便可破阵，但这奇阵乃是双阵眼，必须得两人合力，配合默契，不能有半点差池，不然便是神仙下凡，那也休想活着出去。薇儿，你拿着这两个石头。”岳残天将两颗大石子掷在岳凤薇手中，便埋下头去，将地上的石子摆弄一阵，抬起头来，又道：“薇儿，现在这颗石子便是你与舒云，从这儿闯进来，我要你从这其中安然无恙的逃出来，你试将一番。”

岳凤薇并不说话，瞧自己手中两颗石子比地上的可要大得许多，心头暗喜，只将两颗石子由西北方掷在乱石堆之中，引气控石，便往北面杀去。

岳残天见她石子已来，呵呵一笑，手掌一抖，乱石堆霎间由一化至五层，将那两颗石子团团围住，不停变换方位。岳凤薇将全阵打量一番，见那第一层石阵中有一处薄弱，淡然一笑，便当即引石冲进头阵之中，与岳残天所控乱世厮杀一番，不过片刻，便被击得粉碎。不禁抬起头来，惊讶道：“爹爹，我照你所说，从西北进入，要往北面杀出，这阵乃是以八卦九宫为主，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弱门为眼，阵眼并无杀伤，只引全阵变换，眼动阵动，眼亡阵乱。此阵西北处景门不但是阵眼，阵眼之中又有一处更是弱中之弱，我必将先是占据此处，将其牵制，然后舒云反我往南而去，冲入生门之中，我二人一人牵制，一人堵截，使得阵中南北相接不上，八方难顾彼此，复而我与舒云往西面伤门会合，合力北上杀回，各个击破其余六门，杀出阵去。我按照此法，为何却连这第一阵也冲杀不过？这九宫八卦阵竟会如此玄妙？”

“这便是此奇阵的奇之所在，薇儿，你再仔细瞧瞧，那真仅是九宫八卦阵而已么？”岳残天道。

“听爹爹这样一说，倒是却有些不对，这阵法像极了九宫八卦阵，但却比九宫八卦阵更为诡异难破，那这是甚么阵法？”岳凤薇将阵法观之一番，不禁大为惊疑道。

“此阵是上古奇阵‘千机百变阵’包罗天地万象，更是阵中有阵，阵阵相连，变化无常，诡异难测。”

“如此厉害，要如何破阵？”岳凤薇探道。

“薇儿，你来布阵，我来闯阵，一看便知。”岳残天从旁抓起两颗极大的石子，甸在手心中，道。

岳凤薇应答一声，依照岳残天方才的情势，以气控石，将岳残天两颗石子团团围住。

岳残天长笑一声，明知那西北处最为薄弱，却反其道而行，引一石往南面伤门杀入，伤门之中，石群密集，岳残天的一石陷入其中，便给石阵团团包围。岳凤薇心头不解，只引石猛攻，岳残天手腕一扬，石块跳动，当先击杀奔来之石，斗至半晌，另一石往东面休门飘忽而去。岳凤薇控石相击，石块各自成阵，一个给他击破，另一个立即补上，随即全阵变换方位。岳残天引得两石往外围直闯，对后方袭来的乱石却是视而不见，眼见从第三层石阵杀出，却目光一闪，两石疾返而回，往阵内冲杀。

这时外时内的一番冲杀，石阵势头有些凌乱，岳凤薇急忙全阵紧缩，变换阵眼，将两阵眼合为一处，欲将岳残天一举歼灭。岳残天神色镇定无比，见岳凤薇阵型变化，不惊不急，又引两石一齐往东南杀去，闯入第三层主阵之中，一前一后，一外一内与二、四重阵乱石相搏。岳凤薇为保得大阵不破，全阵又缩，使得彼此相呼相衬，通力御敌，但岳残天似乎早已看出她的心思，乘全阵移动之时，又折而向北，往中心空阵处而来，岳凤薇见他要逃，便挥兵相截。不料岳残天这一招却只是声东击西之计，其真正之意却是要将石阵攻破，当即退身主阵之中，往南面冲杀，这时，全阵移动尚未停歇，岳残天此一杀回，正将死、惊二门从当中阻断。普天之下，无论阵法奇与不奇，均是按星位移动之势，八卦九宫之局变换阵眼方位，此时八个卦点顿失其二，便犹如喉中一刺，哽在其中，进退不得，全阵霎间方寸大乱，再想首尾相应，已是绝不可能，溃不成军，难挽败局，岳残天破掉死、惊二门，率双石往北直冲开门，全阵五重，四重一乱，余下那一重，即便舍大求小，也是回天乏力，只听啪啪连响，石阵霎间溃散，乱作一团，岳残天毫发无伤，从奇阵之中逃脱而去。

“爹爹，你为何不引石往阵眼直杀，却偏偏要冲入主阵，一招招之不及，那可是性命堪忧了。”岳凤薇道。

“寻常阵法，包罗八卦九宫阵在内，全是弱门为阵眼，强门为中坚，一虚一实，虚实结合。但这奇阵却有所不同，我适才已道这奇阵是双阵眼，每个阵眼又按照星宿移动之程变换，如此一来，变化多了一倍，虽容易找寻，但四周小阵却极其厉害，绝是不容易击破，而主阵却只有一处，同是大阵小阵环环相连相呼。”岳残天双眉一扬道。

“爹爹，薇儿还是不明白。”岳凤薇摇头道。

“我引石齐动，阵眼必动，阵眼稍动，那主阵又岂会按兵不动？主阵一动，必分先后缓急，当先而来的一处，即是主阵之中的小阵阵眼，将小阵阵眼击破，继而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如此往复，主阵之中有着数不尽的阵眼。”

“我明白了！”岳凤薇叫道：“爹爹的意思是，此阵变化虽多，但主阵乃是全阵中坚，与两处阵眼同遵星位移动之程，当先杀进主阵，只要将小阵破得一环，阵眼便减少一处，阵眼减少一处，威力便减轻一成，再破一环，阵眼又减一处，威力也又减一成，破得此阵并无高明之策，只能逐步削弱，待到时机成熟，按照破解九宫八卦阵之法，杀出阵外，是不是？”

“一点也不错！所以适才我引石往东、南两面杀入阵中，使得二十四节气大阵主阵，在一开局便早已给我一分为二，阵眼左右均一，小阵彼此倚眼重组成阵，分力迎敌，如此一来，阵法变化减半，我胜算多了几分。后我引得两石齐动，与阵法一同遵照星位移动之程行进，在主阵之中占你两处卦点，这时你必是舍小求大，保得主阵不破，阵眼相接，逼我让出卦点，但舍了两个卦点，我又往主阵外围冲杀，依照此法，又占了另外两处卦点，八处卦点始终给我占据其二，阵法变换又再减半，那便是星位移动之程又怎能发挥到淋漓之境？此时我率双石往北上杀出，你引得主阵往我身后疾攻，欲与北面阵法回合一处，但卦点始终给我占据其二，合为一处，你必是弃掉这两个卦点，才能保全大阵不破。卦点一朝弃掉，阵型将大为变化，绝难回复如初，这时我也弃掉卦点，再从你六处卦点之中占据两处卦点，立时阵法变换便又减了半，片刻的功夫奇阵威力已减了原先的八成有余，那早与普通的九宫八卦阵无异。”岳残天呵呵一笑，再道：“奇阵之所以奇，当先是阵型比起寻常阵法变化更多，诡秘更甚，其次才为阵中有阵，阵阵相连。阵眼虽诡秘难测，但中坚主阵却给我逐步蚕食，卦点尽失，俨难再成八卦九宫之势，那我从奇阵之中毫发无伤的杀出也不足为奇了，是不是？”

想到此处，岳凤薇神色微变，见箭雨从东南面凌厉而出，来势汹涌，其势头完全凌驾其他七方毒箭，又将适才箭雨袭来猛烈一面的方向在心中暗暗念道：“东、西、东北、西南、北、南......据此一算，料定此刻主阵阵眼又南面杜门转至东南惊门处，阵眼既露，此大好战机自是不宜延误，她当即飞身鱼跃，剑挡七方，抓起小童，便踏上了彭依刀阔刀刀身，借势一蹬，身子已出现在小庙东南首，双足踏风，游上墙头，迎着势头正紧的箭雨，剑身出鞘，唰唰连声飞舞，将来袭之箭挑落在空中。

“快攻西北。”彭依刀听岳凤薇这话出口，又见她迎势攻上，心头猜想她意在破阵，立时刀格七面，反她而去，往小庙西北首急冲，身子腾跃，飘在空中，阔刀挥出，将这奔着岳凤薇身后袭去的毒箭如数削断，助她躲过一劫。两人身子一上一下，一飘一沉，刀剑相呼，盯住东南与西北方的箭雨死死不放，对其他七面的箭雨非挡即闪，却是漫不经心许多，不多时，只听得咔咔两声响，东南与西北角的墙上给一道剑气，一条刀风削去一段，霎间，两方箭雨止如死水。

八方箭雨正如八卦之点，如今八处卦点仅剩六处，毒箭阵势头大弱，远不如片刻之前，岳凤薇与彭依刀二人始终反身与箭雨相搏，搏至许久，二人通力回身，出现在小庙当中地面，阔刀阔剑齐扫而出，咔咔咔六声连响，毒箭阵立时寂静如死。

彭依刀与岳凤薇在乱世江湖之中仅几面之缘，对于彼此了解甚少，如今同陷阵中，却是心领神会，刀剑齐鸣，铮铮如歌，竟将这上古奇阵“千机百变阵”大举攻破！

毒箭阵既破，也便化险为夷，岳凤薇这时阔剑脱手，身子一弯，闷喝一声，觉双臂钻心大痛，难耐无比。彭依刀阔刀回腰，委顿在地，左臂穴脉虽已封止，但麻木感这时又袭上全身，被毒箭洞穿的伤口，却止血不住，心头对叶惊秋更是恨之入骨，暗想：“你这大恶贼竟用这种歹毒手段，实在可恶！我虽一时半刻寻不到你的行踪，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女，你如今这番歹毒，你这女儿必不会比你强在哪里了，待我回去客栈第一件事便是将你女儿叶芷寒杀了一解我心头之恨！”想到此处，心头惊骇无比：“不妙，馨瑶与她同处一室...我今日便是死，也决不能让馨瑶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那小妮子受了重伤，逃进庙中去了，你们快去捉了那孩童，本少主平日里养着你们，今日也该是让本少主瞧瞧你们本领的时候了。”庙外声音由远及近，小童见岳凤薇伤得连提起剑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霎间声泪俱下道：“仙女姐姐，别关小童了，将小童给他们便可，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是小童不好，小童牵累仙女姐姐......”岳凤薇眉头一皱，将小童揽在怀中，虚弱道：“小童，姐姐无论如何不会让你落在他们手中，将剑给我。”说到此处，语调一厉，小童不由自主身子一滞，不敢有违，弯下身去，将阔剑抓起，颤抖着交在岳凤薇手里，岳凤薇神色一黯，望了一眼彭依刀，转过头来，抚着小童的小脸儿，笑道：“小童，若是有一天姐姐不在你身边了，你可要自己保重了，听见了么？”

“仙女姐姐，你将我交给他们吧，我不会怨你，你待小童很好，来世小童投胎转世一定要与仙女姐姐长相厮守。”小童这句出口，岳凤薇不禁也大为惊骇，随即平复如初，笑道：“傻孩子，仙女姐姐不会将你交给他们的，不过......”岳凤薇从旁挑起一个箩筐，背在肩头，又道：“依刀大哥，待我照看好小童。”

话音一落，彭依刀与小童各自一惊，但岳凤薇早已将箩筐背在肩头，使出浑身气力往小庙外奔去。彭依刀这时心中知晓岳凤薇之意：“若是带着这小娃娃藏在庙中，到时给人追上，谁也休想活着出去，若是将孩童留在庙中，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将那些歹人引开，这孩童或许会有一线生机，岳姑娘将这孩童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又将他托付给我，我绝不可负她，便是拼了命，也当保护这孩子不受伤害...可是，岳姑娘受了恁重的伤。如何脱身而去...岳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自会逢凶化吉...但这乱世之中偏偏好人不得好报，深知大师、邢大侠他们不都是死的不明不白么？”心思到此，一时矛盾无比，又恐小童大吼大叫，那样一来，岳凤薇一番苦心可是付诸东流，不禁使出浑身气力，伸出手来，点了小童的哑穴，将他藏在身后。

“这小妮子在那边，孩子定在那箩筐里，快追，一定要擒了那孩子。”一男子道，随即便听脚步声离小庙渐去渐远，彭依刀呵呵一笑，心中渐舒，眼前便已一片漆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