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陈年往事

第十八章:陈年往事

彭依刀倏忽而动,阔刀寒光一闪,早闪身在那三人面前。

那三人见彭依刀袭来,虽在意料之外,忍不住大惊,却也并不罗嗦,更没有说半个字,相视一眼,拔出兵刃便同时迎上,三面合攻。

武艺卓绝之人过招,必当是先舞动手上兵刃使出些较为浅显的招式去试探对手,如此只要几招下来,对手的武功究竟如何,在心中也便全可料定**分,若是武功高于对手,只寻思是否想要取他性命便是,若武功真不如对手,便乘早心中盘算如何脱身而去。但这三人心中此刻也猜到方才的一切彭依刀早便丁点儿不落的瞧在眼中,若非如此,他此刻怎会如此迅速的从旁蹿出?立时全无了半分试探,便将最凌厉的招式接二连三的递上,欲速速将彭依刀杀了灭口,免得日后生出事端,对他等人不利。

彭依刀心中大怒,面沉如雷,他已领悟了“歃血刀法”的精妙,便是如今玄清道人与他交手,百招之内怕也难分出孰高孰下。他三人兵刃迅猛砍出,彭依刀以刀相抵,只听得当啷几声兵刃交锋之响,霎间,他心中便知这几个人的功夫确是不容小觑。虽单打独斗,绝不是他的对手,但三面合攻,自己若稍有疏忽,胜败如何,却也当真不好说。

“尔等恶贼,居然连一个甚么都不知道的小娃娃都不放过,太也可恶!”最末字方才落下,只见数丈之内,四条人影时左时右,盘旋来去,看得人眼花缭乱,绝难辨彼此。那三人见在迅疾上全比不上彭依刀,兵刃便渐渐慢了下来,其速虽慢,凌厉却未减半分,反比前时更加迅猛,劲力更盛。彭依刀虽刀法已是登峰造极,但毕竟两拳敌六臂,双眼对六目,况且,没有二十年以上的功力,即便刀法再娴熟无比,几招之内取人性命那也绝非是甚么容易之事。倘若这时,他手上的兵刃快得了半分,便会给了那三人可乘之机,那后果自是不堪设想。

只是,眨眼片刻过后,这四人又各自闪身退开,随即便又是一片寥寂。

这时,为首那人定下神来将彭依刀粗略的上下打瞧了一番,才开口冷冷回道:“方才你那言语却还真是好笑得很呢!你当真来杀我们是为了给那几个人报仇?说得真是好听!却还不是为了那逝鸿图的玄机?人家借着除去玄清道人之借口,乘机给自己找个正大光明的借口跑来中原探听逝鸿图的消息,你彭依刀这又能比这些人强在哪里了?却还好意思说我们是恶贼?你却当我们兄弟几个不知道你这月余来都做了些甚么好事?你与那小妮子整日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卿卿我我,背地里你们也定是做了那见不得人的偷欢之事,一个是无耻之徒,一个是下贱胚子,却还真是一对儿狗男女!”

彭依刀被这么一说,大吼道:“你……你这混蛋,胡说些什么?倘若你血口喷人于我,我只当你是放屁便是,但你居然这般污蔑穆姑娘清白?我今日便定要宰了你,连着二狗儿等人的仇一并算清了!”

“我只说是小妮子,又没说得名字,你怎的就立刻便知是穆馨瑶那小贱人?看来,你果然是心虚无比,自己竟全都说了,哈哈哈!”那人狂笑道。“你他娘的放屁!”彭依刀一张脸胀得通红,怒不可遏,突然间人影一幌,嗖的一声,提刀向为首之人猛砍过去。

那人说那两句话,意是要惹彭依刀动怒,但见彭依刀身影疾掠而来,便即刷的一刀,向他咽喉用力砍将过去。这一刀刀速极快,任你武功再登峰造极,若不缩身,也立即便会被刀锋抹过喉咙,气绝身亡。但便在此时,那人只觉左颊微微一阵灼热,跟着手中的刀向左荡开,便知有一条刀风从旁掠过,立时惊呼一声,目光微闪,急忙往旁窜出身去,闪躲开来。

却原来彭依刀出手之快,实是不可思议,在这电光石光的一刹那间,他手中的阔刀刀锋已然从那人面颊掠过,那人虽刀招同样迅猛无比,但毕竟彭依刀刀风劲力不知强他多少倍,不觉便将他的刀荡开一旁。虽是如此,但彭依刀大怒之下攻敌,也不免略有心浮气粗,方才这一刀才是砍得偏了些尺寸,那人虽慌急之中闪躲了去,然方才那招迅捷无比,如电闪,如雷轰,事先又无半分朕兆,也委实可怖可畏,回想片刻之前,心中也是怦怦乱跳,余悸未消。

彭依刀身子尚未站稳,却双足一点,人已然踏在半空之中,又是迅捷无比的一刀砍出,那三人大惊失色,眼见这一刀来势汹涌,急忙回兵刃招格。便在这时,从旁飞掠出一支细针,比彭依刀的刀还要迅疾上许多,这一支细针突兀打出,直奔彭依刀右肩而来,彭依刀身子一侧,抽刀回手,忙去招架。当啷一声脆响,手中的阔刀刀锋一转,刀刃外翻,击在那细针前端。细针与阔刀刀锋相击在一起,却从当中劈开,霎间一分为二,一半被彭依刀阔刀挡下,如强弩之末般掉落在地,另一半却仍是疾如电闪,丝毫不停。江湖上精通暗器技艺的门派除了蜀中唐门之外,数百年来却也并未听闻过其它,唐门暗器数十种之多,其中暴雨梨花针、孔雀翎、追心箭最为厉害。如今这不起眼的一根细针,绝不能与唐门暗器相提并论,然便是这支平常无比的细针,任谁人也不会料到这其中却藏有如此精妙玄机,等察觉到,早便为时已晚,彭依刀招之不及,被这支细针唰的刺在肩头,嘭的一声,如天地崩裂,转瞬间他后心崩出一缕鲜红,不禁咧嘴闷喝一声,半个身子一沉。

这时彭依刀的身子还尚在半空之中,被这暗器伤到,只觉全身冰冷无比,五脏六腑内如遁入冰窟一般,心中便也知晓几分这细针上被涂了剧毒,意是要置他死地。那三个人一见彭依刀为暗器所伤,料这荒郊野岭定有同道之人暗中相助,心中不禁暗喜。之前张二等人便是被这三个人所杀,无辜的二狗儿又惨死在他们手中,彭依刀此刻虽中毒在身,却并未停顿,甚么中毒之后万万不可运功,甚么三步倒五步倒七步倒,已全顾不得半分,只知二狗儿等人死得冤枉,定要为他们报仇,亲手宰了这几个恶贼,便身子一旋,大喝一声,那一刀霎间当空劈下。为首一人见彭依刀阔刀当空劈下,最先挥兵招架,然双膝一弯,绝难支撑得住,却又进退不得,另外两人见状,纷纷上前举兵抵挡,这才勉强让那为首之人捡了一条性命。

这三人心中早对逝鸿宝藏垂涎数尺,也认定那孩童口中随意说出的数字已将这逝鸿玄机破解大半,打算即刻回到村子中去,寻个时机将穆方捉去拷问个究竟。只不过中道杀出了彭依刀,他们为了灭口,这才耽搁了许多功夫。这一阵激斗过后,虽彭依刀被暗器所伤,但适才那一刀仍是迅猛无极,劲力丝毫不减半成,他三人便料定即便现在也绝不是彭依刀的对手,他虽中了毒,但若说在毒发之前取他们性命,那也绝不是说笑,却哪里还顾得上灭口?彭依刀此刻已站不直身子,便是不动手,谁人也都瞧得出他活不长久了。想到此处,他三人更惦记逝鸿图的玄机,也不再去理会彭依刀半点,大步远去了。

彭依刀瘫倒在地,全身颤抖不停。穆馨瑶远远见到这天地急变的一幕,浑然大惊失色,疾奔而出,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跪下身去,将彭依刀紧抱在怀里,心头悲凉无比,声泪俱下道:“依刀大哥,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二狗儿,更牵累了你,我...我对你们不住,你万万不能有事,万万不可以有事。”彭依刀半昏半醒,睁开双眼,瞧见穆馨瑶伤心欲绝的模样,便艰难的举出手去,颤抖着去擦拭她两腮的泪痕,嘴唇龛动,穆馨瑶将耳根凑到他嘴边,隐隐约约只听得:“冷......好冷......”

穆馨瑶握着彭依刀的手,心如刀割,自己虽然得脱大难,可是彭依刀为了相救自己,却眼见二狗儿惨死在那些恶人的刀下,如今这般神状,显是身中寒毒,加上方才那一刀砍出,动了内力,寒毒在体内蔓延开来,有些攻心。穆馨瑶将彭依刀早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般,和他相处了这些日子之后,在她心底,早已将他的一切瞧得比自己重要得多,便正是如此,他心中更是又惊又急。片刻之后,忽想起了穆方那本药书上有对寒毒的医法,也不加多想,脑海中念头一转,一把抓住了彭依刀的右臂,颤声道:“依刀大哥,你万万别动!”从旁捡起彭依刀的阔刀,刀尖一转,便将他的右肩划开一条短短的口子,低头用嘴吮吸起来,约莫吸了几十口,觉那血仍是冰冷无比,她心中凉了半截,想这寒毒有内寒外寒之分,外寒只精心调养数日便可康复如初,若是内寒,一旦攻心,必是丢了性命,无药可医。彭依刀如今身中内寒之毒,若要医好他,除了配制解药,便只有一男一女脱光衣服抱在一起,使得阴阳相通,冷热相融。

穆馨瑶将旁一棵较细的树砍倒,剁成数段,架起篝火,便紧紧将彭依刀抱在怀中,坐在篝火旁,他毕竟一副女儿之身,忍不住面颊通红,一时之间自然犹豫不决。然彭依刀此刻身子已经七分僵硬,便是动弹一刻也艰难无比,若这再耽搁下去,定是丢了性命。穆馨瑶低头不住的凝望着他,她明明知道自己在彭依刀心中永远替代不了柳缨红的位子,但她仍无怨无悔的深爱着彭依刀。不禁兀自叹息,嘴唇紧咬,神色坚定。她无论如何都要救彭依刀,只要能救活得他,其他甚么倒都也无所谓了。

那三个恶人此刻已经从那崖底攀身而上,往村子方向走出了五六里路,想起方才暗中有高手助得他们脱离险境,竟不觉有些得意忘形起来。他们此生将坏事做尽,杀人放火,那是再正常不过,眼皮也都不会眨一下,如今于这荒僻之地,竟会有人相助他们这等在武林正道口中十恶不赦的恶人,这样一想,便是想不得意忘形却也极难。为首那人心中大喜,咧嘴笑道:“二弟三弟,咱们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知道不知?”

“平日里瞧那彭依刀傻里傻气的,没想到武功居然如此厉害,差点要了咱们哥仨的性命,咱们一直以来都太小看他了。”一人低声说道。

“恩,咱们确是太小看那厮,没想到他也真是深藏不漏呢。”为首那人冷笑不止,面色急转,眼光一聚道。

“大哥,你这却是话中有话呢,有甚么话明说就是,咱们兄弟之间还有甚么说的说不得的?”

“他***,那彭依刀使的刀招乃是‘歃血刀法’,是那西域歃血观一路的独门武功,厉害无比,他既将这刀法练到如此纯熟,你们当他真又能是个甚么好人?想也是与那西域歃血观脱不开干系。”

“那厮必死无疑了,你们俩说他作甚?依我看,咱们应当寻思寻思如何撬开穆老头的嘴才是,等破解了这逝鸿图的玄机,咱们哥仨必定是富可敌国,这有钱能使鬼推磨,到时候号令群雄,称霸武林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另一人得意道。

“逝鸿图,逝鸿图,你说的倒容易,那小娃娃死也不肯说半个字,害的咱们白忙活了一场,那穆老头就会乖乖告诉咱们?”

“谁说咱们白忙活一场了?至少咱们现在知道那宝藏就藏在灵花东渡十里,那小娃娃着了大哥下的圈套,说出了这十五十六两个字诀,咱们也算是不枉此行了,若是再撬开了穆老头的嘴,后面的字诀那一个也跑不,咱们牢记住这字诀,逝鸿宝藏还能跑出咱们的手心?”

“你还好意思提那小娃娃?若不是你做事不动脑子,将他杀了,我现在有的是办法从那小娃娃口中套出剩下的字诀来。”

“就是我不将那小娃娃杀了,那彭依刀又岂会坐视不管?他怕是早就寻到了咱们那藏身之处,即便我不动手,咱们又能讨到甚么便宜?你听那小娃娃的名字,居然叫二狗儿,这名字也注定他命贱,死了也就死了。”

这三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走出了十几里地,如今已是天色大暗。

虽说彭依刀当初信誓旦旦,定会将二狗儿活着带回来,但是,这月余来村中不断有人失踪,生死不明,二狗儿娘亲平日里即便待彭依刀如亲人一般,这会儿又怎会只凭他只言片语就心怀镇定,轻信于他?心中终是忐忑万分。她生平就胆小,平日里便是夜半窜出一只老鼠她都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好几回,如今,数年来相依为命的儿子无故失踪,她心头确是焦急无比。如此寻子心切,也早已将那西山之中阴诡之气视而不见。但这西山之中外围遍布兽夹、陷阱,她身子又单薄多病,这短短五六里路,也是行的艰难得很。

二狗儿娘亲从外围往里面寻着,等寻到林中五六里路的时候,似回过了神,全身颤抖着四周观瞧。瞧那周围虽不至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极是昏暗,顿然手足无措,双腿打颤,更全然忘了呼喊二狗儿的名字。她此刻一面仍是寻子心切,一面心头十分恐惧,若往林中寻去,她是万万不敢的了,但若说转身回去,一想到二狗儿八成正处于险境,她又倔强无比,如此片刻,心中不禁矛盾万分,混乱无极。这两情交攻,便不禁足下一栽,身子往旁边的树丛中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呻吟两声,听到不远处有说话的声音,也顿时住了嘴,侧耳听去,如今夜色正浓,半丝风也没有了,林中静如死谷一般,她便将那三人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

这一听,她忍不住大骇,霎间如五雷轰顶一般,脑中嗡的一声响,眼前一黑,险些昏阙,心中悲凉无比道:“我的二狗儿原来是被他们给害死了......娘亲当时不该离开你身边的,是娘亲对你不住......”对这三个人自是憎恶万分,恨不能飞出身去与他们拼命,给二狗儿报仇。但见他们手中的兵刃在这黑夜之中寒光闪动,却也害怕到了极点,对于二狗儿的死,她也是十分自责,觉得如果当时不随着村民往下游去,将二狗儿一人仍在村中,那么他便不会被恶人掳走害死了。

此刻,二狗儿娘亲又是伤心,又是自责,又是憎恨,又是畏怕,在树丛之中蜷紧身子,半刻也不敢动弹,只怕这一动,会给那三个恶人觉察出来。一听到他们要对穆方下手,她也顿然忘了害怕了,惊慌万分,心中暗想:“这三个恶人心思如此歹毒,竟害死了二狗儿,如今回到村子又要对穆老爷子下手?这可不妙,我便要快快回告诉村中的人,让他们小心提防才是。”想到此处,她不禁身子动了动,这一动乃是不经意之间,然如此寂静之夜,这一点响动便是常人也都听得清楚,眼前这三人武艺卓绝,又岂会听不见?

“谁?甚么人?”其中一人听见树丛中有动静,急忙大叫道。常人在如此寂静的夜色中若听得这窸窸窣窣的动静,又岂会立即想到是有人藏在其中?定是以为那是甚么猛兽,这人似乎认定了那树丛之中藏着甚么人而不是猛兽,却不过是他做贼心虚,心中后怕。另外两个人听他这一喊叫,并排冲出,发足而至,提着兵刃拨开树丛,见里面空空如也,甚么也没有,心头暗叫奇怪。为首一人立于旁边,双耳微动,目光一聚,忽而转头望去,隐约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正步履艰难,慌慌张张的跑远了,心头暗叫不妙,料想多半是村中之人上山寻二狗儿无意之间听到了他们说话,当下疾身而出,狠狠道了一句:“不妙!还不快追,别让她跑了。”

三人心中清楚,若是给这人将他们说的话告诉了村中之人,那穆方十分倔强,脾气又极为古怪,倘若让他得知这件事情,若死不开口,那也是奈他不得的,想到此处,不禁起了灭口之意,提兵刃一路紧追。

二狗儿的娘亲身子虚弱,行走这几里路已经是心力俱疲了,此刻眼见这般情景,脚下虽不敢耽搁半步,却也是无可奈何。眼见前面便是那条溪水,过了这条溪水,那边就是村子了,回头望去,那三人紧追不舍,知他们必定要杀她灭口,心中又惊又急,便足下不稳,身子一栽,倒在了一旁。这一摔自是再寻常不过,然她的身子极为虚弱,早已是将死之人,这一路时快时慢的奔走下来,在气息上本已吃不消了。眼见那三人飞身跟进,她已再无半分气力站起身,头脑中忍不住回想起二狗儿昔日在这溪边玩耍嬉戏的一幕一幕,神色半忧半笑,心中暗道:“哎,二狗儿与胡嫂家的春丫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他答应春丫长大之后要娶她做妻子,只是如今,这却再不可能了,二狗儿,是娘亲不好,娘亲今后再不会将你独自一人撇下了,咱们娘俩再也不分开,娘亲还要看着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心头凝思片刻,见那三人跟近而至,她却平静得很,那三柄刀砍下的霎间,她似乎连半丝的恐惧也没有了。

这村子里有的村民长年以来也总有起夜的习性,今日自也是如此,那村民急匆匆的奔出屋子,舒舒坦坦的从茅厕中走出。茅厕距那溪水不过三两丈远,被一块大石掩着,他从那大石后面绕出,本欲径自回屋继续倒头大睡,谁料一转头却瞧见了方才那一幕,虽看不清谁被杀了,但这与世无争的小村落里近月余来,经常有人无故失踪和惨死,这哪能不叫他心惊胆寒?惊叫一声:“杀人了,杀人了。”跌跌撞撞的拔腿便跑,真比适才内急还要迅速凶猛许多,三两步便冲回屋子,哐当一声,靠在门上,将房门死死掩住。

“你***,这三更半夜的,却让个解手的给瞧见了,真他娘的晦气!此人留不得!二弟,三弟,你们俩从后面绕过去,我从大门悄悄摸去,尽量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这一屋子的人都给宰了,留下了一个活口,要给穆老头儿知道,咱们可白忙活一场啦!”

二人动作迅捷,一左一右各自闪身而去,这三人一身黑衣,又懂得轻功,步履轻盈,走路并无声响,在这夜色里倒也不恁容易被人发觉。领头那人此刻双臂一伸,足尖一点,早已窜身在了屋顶上,掀开瓦砾,往下瞧去,侧耳倾听,只见里面有人私语道:“我...我看见他们杀人了,他们一定会杀我灭口的...咱们快逃吧。”

这句刚落,一女子细语声起,才至一半,便听得两声扑哧扑哧声音霎间而出,这一男一女早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哥,做的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下面那两人抬头阴笑一声,低声道:“咱们要不要去捉了穆老头儿出来?”

“恩,做得很好...”话至一半,门应声而开,一个男子提着两只野鸡踏进屋中,瞧那连贯的举动,这里必定是他的家无疑。男子踏进屋中的一霎间,惊呆万分,半晌,才惊叫几声:“爹,娘!”又与屋中那二人六目相接,三人的目光接上,那男子将野鸡扔在一旁,提紧门旁的长枪,撕心裂肺的咆哮一声:“你们这几个恶贼,害我爹娘性命,我与你们拼了!”随即迎身扑上。

猎户常年在山中游荡,也常年钻研捕兽本领,经验丰富,身手敏捷,常人若与他起了冲突,或许难免要吃些亏,但他终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猎户,即便身手再敏捷,也不过只有野兽对他惧怕万分,在面前这等习武之人的眼中,与那豺狼虎豹,野鸡野兔却也没甚么分别了。那两人见这年轻男子不顾性命的扑来,只蔑笑一声,嘴角一动道:“你他娘的找死!”两柄刀一左一右,唰唰两下,半招之间,便将年轻男子拦腰斩断。

经此年轻男子一番折腾,声响早是不小,在这寂夜之中甚是刺耳万分,但已是深夜,多半人家早已睡熟,只有三家人家灯火大亮,有人一面披着衣衫,一面奔出屋门,各自惊慌万分,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急忙往这边赶来探个究竟。

“你***。”其中一人见已给人察觉,心中大怒,忍不住大骂道。领头之人似乎并不慌张,藏于门后,兵刃在手,这时,一人已奔至门口,瞧见屋中三具尸首,又瞧见站着两个黑衣人,神色大变,拔腿便跑,惊恐万分,本欲喊:“杀人了,杀人了。”然那领头之人却哪里能让他叫出声来?一个杀字才刚出口,他便早已倒在血泊之中了。

“大哥,如今给人瞧见了,咱们怎么办?”“甚么怎么办?能怎么办?赶紧捉了穆老头去。”话音落下,三人奔出屋子,直往穆方的屋中而去,身后两家人见庭院之中倒下一人,大惊失色,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两句落罢,便又倒在血泊里。

穆方习于在书房之中卧睡,此刻睡得半熟,听得动静,也不禁腾起身来,隐约瞧见房中奔进三人,心中怦怦乱跳,连忙起身点亮了屋中的灯烛,惊疑道:“你们终究是甚么人?又是外面来的?”

“穆老头儿,你真是明知故问,不过死到临头了,让你死个明白也没甚么不好。”那三人扯下面罩,似笑非笑道。穆方虽年事已高,双眼总难免有些昏花,但此刻房间之中毕竟已是灯烛大亮,借着烛光探瞧那三人的模样,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双眼瞪圆,大惊失色道:“你...你们终究要干甚么?”

“我们只想要逝鸿图的字诀,穆老头,你若交出来,我们即刻离开,决不为难你,怎么样?”“甚么逝鸿图的字诀?我半个字也听不明白,这逝鸿图究竟是甚么东西?”“装什么蒜?小娃娃手中的诗集是从你这里拿去的,你却说你不知道甚么逝鸿图的字诀?”那人从怀中掏出写有那首诗的纸来,丢在穆方面前,又道:“那我来问你,这一、二、八、十一、十五、十六,是甚么?若不是字诀又是甚么?”穆方将那诗瞧了几眼,不禁神色微变,三人瞧他神色突变,知心头料定的绝无半分差错,穆方定是知道这逝鸿图的秘密。穆方抬头将他三人打量一番,冷冷道:“天下人都在争夺逝鸿图,只是这逝鸿图终究是甚么东西?甚么一、二、八、十一的,我还是听不明白,你们说的字诀究竟是甚么?我在这里与世隔绝二十年了,又上哪里会知道甚么逝鸿图的字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领头之人裂嘴冷厉道:“滑天下之大稽?一二八十一十五十六,灵花东渡十里,穆老头,后面的字诀你若不知,方才神色为何大变?这里可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百姓,你若执意不给那字诀交出来,我兄弟三人便血洗了你这破村子,再放一把火,连人带村一并从这世间消失,如此岂不快哉?哈哈。”

“畜生!”穆方指着那人大怒道。

“废甚么话?快说,你交出来还是不交?我可没恁多功夫与你在这胡扯!”穆方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并不答他的话,只是冷笑,再将这三人打量一番,不禁开口道:“后面还有三个字诀,这三个字诀便是,二十四、二十五、三十二。”

“灵花东渡十里相思崖,这宝藏原来藏在相思崖!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既然如此,咱们也别在这儿与这老不死的浪费功夫,若是晚了,给别人抢了先当真不妙!”一人道。

领头之人冷冷一笑,便在这片刻之间,三支细针从旁飞出,这暗器并无排山倒海,电光石火之势头,但突兀发出,敌明我暗,便是漫不经心的投掷而出,也让人着实难防,况且这与世隔绝的荒僻之地,谁又会料到此处暗中藏有高手?这三人自也是未料竟会有此一招,霎间,两人给这两支钢针刺进要害,闷喝一声,霎间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了。

但是,三支细针却有一支掷偏了一些,从领头之人的面颊掠过,钉进了对面的墙壁中,想必是夜色正浓,这使暗器之人又是躲在暗处出手,如此一来,任你武功再高,偏些尺寸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甚么人?”领头之人见自己的两个兄弟顷刻之间毙命于此,忍不住大骇,又是悲伤,又是惊恐,又是愤怒,又是胆怯,四情交攻,心思一时之间如五味倾洒。但他心念奇快,又暗暗忖思:“连彭依刀那厮武功如此高强,也都对这暗器猝不及防,这人显然要将彭依刀与我等三人全都置于死地,不过,如今既然我已经得知了逝鸿图宝藏的玄机,便定然是保得性命要紧,若给这人察觉这支暗器射偏了,必然要再出手,我当真招架不住。”想到此处,赶紧躺倒在地,闭眼装死。这甚么人三个字已到了喉咙,却终究没有叫出来。

半柱香的功夫,听得再无半点异动,心中暗喜,站起身来。穆方本就是心中惊疑,对方才那一幕寻思不出半点头绪来,此刻又见这倒地之人腾地起身,死而复生,心头大惊,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来?那领头之人心想:“逝鸿图的玄机我已经破解,若留着这穆老头儿,日后他再对别人道出这逝鸿图的玄机来,可当真不妙,我岂不是白忙一场了?”想到此处,挥刀奔进,斜挥一刀,这一刀意在要了穆方性命,然而穆方惊慌之中却将这刀闪躲开来,但给那刀风扫到胸口,撕开了一条伤口,流血不止。

那人全为料到穆方竟闪躲了开,一刀既出,二刀随即而至,这时,听得外面有人叫道:“你们这三个恶贼,给我等着!”心头大惊,知是彭依刀回来了,不甘心的丢下穆方,从窗口一跃而出,往后山逃了。

这彭依刀被穆馨瑶一路搀扶,艰难而行,两人始终未说半句话,彭依刀更不敢去与穆馨瑶的目光相接,只怕这目光接上,情难以堪。适才穆馨瑶,救了他性命,为他驱除体内内寒之毒,本应当感激不尽,但荒郊野岭,方才他孤男寡女二人赤身**相拥在一起,这成了甚么样子?想到此处,彭依刀心头总也怦怦乱跳,又是感激,又是自责,总觉得对她不住,此刻便哪里还能说出半句感激的话来?一路寂寥,两人便缓缓摸过了溪水,进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拂晓时分,瞧见遍地尸首,火光未尽,登时心头大震,穆馨瑶心中暗觉不好,大叫一声:“爷爷!”便疾步奔去屋中,彭依刀大喝了一句:“你们这三个恶贼,给我等着!”

两人奔进屋中的时候,穆方倒在血泊之中只还剩下了一口气,穆馨瑶悲痛欲绝,心寸大乱,一时又惊又急,又悲又愤,连忙去抓止血草药给穆方止血。彭依刀也是双眼尽湿,这村子分明就是遭了血洗。瞧见地上那两人的尸首分明被暗器所杀,又瞧见了钉进墙壁的细针,再瞧穆方身上的伤口,眉头一皱,他这几年来多灾多难,九死一生,江湖阅历已算老道,此刻心中自是明白了几分:“使暗器的那人本是要杀这三人,但是其中一支偏了尺寸,才让剩下的那人捡了一条命,他倒地装死,等时机成熟了,他便想杀穆老前辈,正巧这时我与穆姑娘出现,他又畏怕丢了性命逃了,那血洗了这村子的想必是使暗器那人了,只是,这人究竟与我有何仇怨?在林中竟要杀我?这倒也罢了,这些百姓与世无争,他与他们又有甚么深仇大恨?竟连他们也不放过?”想到此处,彭依刀心中登时大怒,道:“穆老前辈,晚辈答应你,不会让这些无辜的村民枉死的。”

穆馨瑶取来了草药,敷在了穆方的伤口上,穆方此刻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唇齿龛动道:“二十年了,我们穆家即便隐居深山之中,也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命中注定的一劫啊...”

二十年前的时候,那时还是连朝的天下,穆方的弟弟穆戎便是连朝征西将军,不仅拳脚功夫与刀法登峰造极,更是精通骑射与兵法布阵,十六岁打仗开始便未尝败过,与天景帝关系甚密。天景帝二十年前出访波斯,带着穆方的弟弟穆戎同往,波斯武士侮辱中原习武之人乃是一介莽夫,穆戎得令与波斯武士同台比试,波斯人小人之心,将胜败看的极重,竟让穆戎以一敌五,穆戎不负众望,将五名波斯武士全都打翻在地,骑射与布阵更是让波斯人开了眼界。然而,穆戎最后却将那五个倒地的武士一一拉起,还取来中原美酒,与他们同饮,如此君子胸怀让波斯人羞愧难当,不禁对他击掌称绝,并送上一部波斯上乘刀谱于他,名为雁魂刀法!

回到中原之后不久,便是秋末时节,中原之境赶上蝗灾,庄稼颗粒无收,百姓饿死街头,惨不忍睹,天景帝开仓放米,施粥于民,誓与天下百姓共同患难。波斯人因钦佩穆戎君子之心,仰慕天景帝爱民之举,觉如此连朝盛世,若因蝗灾而亡,实乃让人惋惜,若能与连朝世代结为友人,那真是波斯国一大幸事,于是便派遣使者,在这时送来了一批绝世宝藏,用以助连朝渡过这场天灾。

当时与天景帝以及穆戎同去波斯的还有三人,这三人是皇朝另外三个高手,他们嫉妒穆戎,本就想将那刀法据为己有,再加上波斯使者送来了一批绝世宝藏,他们哪里能轻易放过?天景帝早看出这三人不轨之心,知他们早便打起了这刀法与绝世宝藏的主意,担心那一批绝世宝藏和绝世刀法若被他三人掠夺,天下定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便处处对他三人万般提防。

皇后对琴棋诗画样样精通,深得天景帝的喜爱,天景帝正为如何提防这三人而日渐发愁,正巧皇后来找他给自己新画的逝鸿图题诗,天景帝寻思良久,忽而灵机一动,便提笔在逝鸿图上写了一首诗,将宝藏与刀法的玄机藏于这首题诗之中,交还给她,要她妥善保管,并暗中将宝藏与刀法转到了他处。

不久之后,逝鸿图的事情还是传出去了,那三人一直惦记这批宝藏跟刀法,这事情一出,他们便再坐不住,恼羞成怒,不轨之心彻底的表露出来,终于按耐不住,暗中与外姓氏族勾结杀进皇城,篡位夺权,天景帝被杀,穆戎与皇后为躲避战乱,只得带着家眷弃家而逃,途中却惨遭那三个人快马追杀。天景帝死前交代穆戎:“至今而后,皇后便托付给你,你我虽然君臣相称,却情同兄弟...代我照顾好她...来世你若还记得我...我再不要做甚么皇帝,只要与你做兄弟便足矣...”穆戎为保护皇后,一路只身一人与三人激战,然而双拳难敌六手,至始而终,两人前后夹攻,剩下一人,直奔家眷而去,如此往复,一百余口家眷,才走了五十几里路,便被杀了一半,穆戎亦是身受重伤,再战不得。

皇后终究不忍心看着身边的姐妹兄弟一个个的惨死在恶人刀下,与那三个人用逝鸿图当条件,换下了剩下的五十几口人的性命。那三人为了一批宝藏,竟引得外姓氏族篡位谋反,心思如此阴险毒辣,若说此刻出尔反尔,那又有甚么好奇怪的?只是当他们拿到逝鸿图之后,正心头大喜,但却从旁窜出一个人来,欲将逝鸿图夺走,那三人合力而攻,这才懒得管穆方等人的死活了。皇后一路照看身受重伤的穆戎,跋涉数日,马匹暴毙,干粮淡水所剩无几,仍是无处可去,绝望之际,不知如何便误入了这深山之中,虽然这里算得上水物俱丰,但找不到出去的路,便只得在此安居下来,生息繁衍。

穆戎伤愈之后终与皇后重结眷侣,并告诉剩下的人,要世世代代平安喜乐的在这大山之中生活下去,不问世事,更不可踏出这大山半步,然而如此只过了五年,穆戎与皇后便双双郁郁而终。那时候四十几岁的穆方一直以来全无主见,凡是也多半听弟弟的话,此事虽然是遵循了他的话,但始终不甘心就这样让那几个恶人逍遥于世,这一恨便恨了二十年了,他曾发过誓,那个人若给他们穆家报了大仇,他便将逝鸿图的宝藏字诀告诉给他。

“呵呵,人们常说...童言无忌...如今...这小孩子们自己始创出来有趣的游戏...竟在二十年后,将我穆家引向了绝路....这便是天命...天命难违...天命难违啊....”穆方心中一震,不禁吐出一口血来。

彭依刀听到此处,脑海之中又想起了柳缨红来,想起了玉石镇被血洗那惨不忍睹的一幕,心中悲愤难当,他心念急转:“我彭依刀此生便是为了杀尽天下恶人,这等恶人若是不除,我还有甚么脸面去给这些无辜枉死的性命一个交待?”一面暗想,一面问道:“穆老前辈,逝鸿图彭依刀不想知道半个字,只要告诉晚辈,那三人是谁?如此罪大恶极之人,彭依刀绝不会让他们逍遥于世,我彭依刀此生便是为了杀尽天下恶人。”

“中原西域江南,姓聂姓龙姓叶。”穆方望了望穆馨瑶与彭依刀,微微一笑道:“依刀少侠...你可曾喜欢过馨瑶?”

穆方如此一问,彭依刀身子禁不住大震道:“谁若能娶了穆姑娘,那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他对穆方的话内之意早已揣透,又道:“但我彭依刀乃是一介莽夫,徒有一身武艺,况且我又是个亡妻之人,穆姑娘若是跟了我,此生定会受了委屈。”

“你明明就喜欢馨瑶...为何却不敢承认?怪我一直告诉馨瑶...外面没有一个好人...二十年了...看来...我终究是错了...今日我便做主...至今而后...馨瑶便托付于你...照...看...好...她...”

穆方道完这句,使了全身的气力,用血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下一排小字:一、二、八、十一、十五、十六、二十四、二十五、三十二.....写完了这一排小字,他头颈一歪,再没了气。

彭依刀知道,穆方归西而去之前写下的这一排数字,乃是逝鸿图玄机的字诀,只是,这逝鸿图乃是不祥之物,正如那江湖道士口中所说的际遇一般,鸿雁若上了谁的身,谁必将成为嗜血成性的杀人魔头....但转念又想:“我若是不将这字诀记下,从这里出去之后,又怎么引出这几个恶徒?常人根本不知道这些字诀终究是何含义,将这字诀放出,若是能找到这宝藏的地点的人,多半就是穆家的仇人!”想到此处,他将这排小字擦拭了去,并在心中将这字诀暗暗记下。

“爷爷!”穆馨瑶伏在穆方的尸身上失声痛哭,悲痛欲绝......

穆馨瑶神色黯然的跪在穆方坟前,许久,泪眼朦胧望向彭依刀道:“依刀大哥,至今而后,你便是馨瑶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不要再离开我,好么?”

彭依刀此时心中暗道:“穆老前辈,您安息吧,彭依刀有朝一日,定会提着这几个人连同那使暗器之人的人头,回到这里,祭奠全村的父老。我会照顾好馨瑶。”将她拦在怀中,点了点头,望着她道:“穆姑娘,跟着彭依刀你这一辈子便会受苦的,你真的不后悔?”

“我无怨无悔!”穆馨瑶神色坚定道:“此生你去哪,馨瑶便跟到哪,至今而后,我穆馨瑶生是你彭家的人,死做你彭家的鬼!”

彭依刀立时心头大震,想不到在这世上竟有这样一个女子无怨无悔的相随于他,他淡出一笑:“既然如此,苍天为证,我彭依刀愿娶穆姑娘为妻,今生今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穆方的坟前,彭依刀与穆馨瑶二人此刻紧紧相拥在一起,虽然寂寥无言,但在彼此的心中,却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傍晚时分,彭依刀仰天叹道:“馨瑶,我们该走了,出山去,做咱们该做的事情。”缓缓站起身,牵着穆馨瑶,寻那出山的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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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花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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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陈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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