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真相的代价

[1]

“什么,孝子帝国?”李小渔惊叫道。

说到这里,蒲庶一脸骄傲地说道:“刚刚那些为我母亲拜寿的人们,你应该都看到了吧,那些都是我的孩子们,他们分散在全国各个角落,每到团圆的日子,像是我的生辰,中秋节,除夕夜,便由专人聚集到一起来到黄老人,我们一家人团聚,是不是很温馨。”

疯子,蒲庶简直是一个疯子!

李小渔指着那个算命的说道:“是他用那摇铃的声音操控他们回到这里吧。”

“说到他们的回归,简直是一个奇迹。”蒲庶摇摇头,他指了指周围交缠的粗大藤蔓,“看到这些藤子和上面结好的果实了吗,你肯定无法相信,这是一种可以让人再生的奇异植物!”

说到这里,那个偷走了蒲庶的一切,试图以他的身份生活一世的蒲子轩在来到狸子墓镇后,遇到了一个妖道,妖道教授了他一个可以让子孙不断重生的方法,那便是在他们出生的时候在体内植入一种叫做“种”的怪异物质,那样他的子孙到了某个年纪,便会以蜕皮重生的方式不断年轻,实则是跨越了生命规则,最终无法挣脱死亡的召唤。

他为自己的子孙设计了一个百年迷局,最终将他们作为收藏,据为己有,殊不知,当他努力布下一个百年大网的时候,自己也早已深陷了另外一个更大的迷局当中,在他自己的迷局中,他是无可超越的布局者,而在蒲庶的迷局中,他只是一粒可怜的棋子!

“这些植物,你不会说他们是通过这种植物重生的吧?”当这种猜测脱口的时候,李小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说法。

这时候,蒲庶轻轻靠到了其中一株藤蔓旁边,轻轻摸着它,轻佻暧昧却又透出丝丝浓情,好似在抚摸一个女子,然后脸颊轻轻靠到了那藤蔓上:“你说得没错,现在我拥有的一切正是这些植物带给我的!”

这些植物带给他的,到底有多么震撼的真相?

“当我来到黄老人之后,无意中发现这块土地上有一种异端的能量,我将家乡的特产回仙豆种在了这片土地上,谁知道那些成熟的回仙豆果实非常硕大,待我们食用后,身体竟然出现了奇异的症状,我们竟然返老还童了,所以我和母亲以及众人能够永远年轻。”说到这里的时候,蒲庶脸上的喜色又浓重了,“在我们家乡,回仙豆是一种珍贵的药材,生重病的人服用后,能有起死回生的作用,男人服用了能够强身健体,女人服用了也能永葆青春,但那次我们服用后,却在短短时间内变得年轻了。这土地似乎有强悍到让人咋舌的生命力,随后我便猜想,如果将人活埋了会有什么结果呢?”

种人?

蒲庶还在继续着他的骇人真相:“我在仆人中选了两个,其中一人直接活埋了,另外一个则是服用了回仙豆,继而活埋了。你猜,发生了什么?”

“什么?”李小渔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这让人绝望的真相中了,她能做的,只是在这绝望中继续深入,直至万劫不复!

“那个没有服用的回仙豆的仆人在一天后竟然如同植物一般生长出来了,虽然只是冒了半颗头上来,不过我还是非常惊喜,又过了一天,这个仆人竟然好端端的再次生长了出来,而且他还诡异的醒了过来,试想想看,一个被活埋的人肯定是必死无疑了,他能够生长出来已是不可思议了,谁会想到他竟还能说话,不过他却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那土地诡异抹去了他的记忆!”

太诡异了,太诡异了!

李小渔渐渐感觉蒲庶口中的一切玄乎起来,像在听一个不着边际的故事,明明知道好似天方夜谭,却仍旧想要沉溺其中。

“那服用回仙豆的那个人的呢?”

“我记得那个服用回仙豆的仆人叫做阿良,他已有四十多岁了,他并没有生长出来。不过三天后,我发现在活埋阿良的那个地方冒出了一株小芽,谁会想到这株小芽竟在短短一个月内便有了碗口那个粗壮了,那株藤蔓上甚至结出了一个果实,我出于好奇,没有等待那果实完全成熟,便将那果实摘了下来,那果实中竟有一个人,正是我的仆人阿良!”

活埋,

种人,

发芽成熟,

果实中竟是活生生的人!

“不过果实中的阿良并再是那个四十几岁的他了,眼前的是一个只有二十岁的他,他竟然获得了重生!”

没错,蒲庶是这么说的,

重生!

李小渔蓦然想到了徐老先生和康民雄,方柔的父母和那对和他们一模一样的情侣,以及王恩弟同肖翰,他们神秘失踪或许都是回到了黄老人,以这种方式获得了新生,怪不得在徐老先生失踪不久后便出现了康民雄,在王恩弟杳无音讯后,另一个地方出现了一个叫做肖翰的年轻人。

或许这才是藏在他们中间的隐线。

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

蒲庶一眼便看穿了藏在李小渔眼中的困惑:“你知道了吧,这便是这片土地拥有的力量,只要服用回仙豆再将其活埋的话,用不了多久,他便能够以崭新的姿态再次重生,只不过泥土同样磨掉了他们的记忆,他们将以焕然一新的容貌,新的身份再次回到你们的社会中继续生活,通过回仙藤获得重生的人们,不论男女老少,都会在腹部留下一个精致的绿色纹身,这是区别他们是否是我孩子的重要证据,他们离开这里后,会有专人带给他们新的身份,然后他们在各自的生活里恋爱,结婚生子,他们的孩子同样具有这些特征。”

“更加奇异的,他们看似普通的身体其实藏着更加诡异的密码,在他们第一次获得重生的时候,他接下来的每一次重生都被设定好了,就像植物的生长周期,一旦到了设定期限,不论他们在做些什么,不论生死,他们都会如期的回到这里,他们的家乡,再次获得重生!”

他忽然猖狂地笑了起来,“他们就这样不断的在回归,离开,重生中周而复始,最重要的是这循环的种子是没有穷尽的!”

李小渔甚至忘记了惧意一点一点的将她啃食残缺了,她只是死寂地凝视着蒲庶,然后他轻吐一口气,继续道:“现在你明白了吧,我用这片土地赋予的能力建立了一个惊天的孝子帝国,你看到的听到的那个所谓的蒲家大院只不过是真相的冰山一角罢了,真正的世界在这里。二百年前,我的帝国只有少数几户人家,而现在已经拥有成千上万人了,我亲自负责设计构建的黄老人镇也是我的杰作,我留了一些子女在身边,他们却浑然不知,在重叠的圆环中生活着。”

“你太恐怖了,你太残忍了!”李小渔忍不住呵斥道。

“我还可以告诉你,蒲子轩,就是你口中的冒牌蒲庶,也在我的孩子中,他已经进行了五次重生,现在的这个‘他’叫做,肖翰!”

肖翰?

呵呵,

果然是肖翰!

真相都解开了吗?

肖翰虽然拥有自己的记忆,不过在苍老却又年轻的身体上却埋藏着五个人的记忆和悲欢离合。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一次一次的回到这里,服用那所谓的回仙豆,然后豆在身体里发芽,最后成为回仙藤,他们则作为果实获得重生。

这或许就是真相的残酷吧!

有些人永远只能迷局中,他们的身份是什么,便一生一世都是什么了?

这或许也是真相的善意吧,他们自己深陷迷局却浑然不知。

不,真相应该还没有完结,周焕然呢?

他的身体被埋在了土中,是否意味他已经被“种植”了,然后活生生抹掉了记忆?

“昨天那个擅自闯入这里的男子应该是你朋友吧,他还真是幸运,竟能走出如同迷阵一般的镇子。”说着,蒲庶指了指周焕然。

李小渔机械地点点头,然后他道:“你放心吧,虽然他被种植了,不过抹去的只是这段他不该看到的记忆,你看到的,他并是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时候,李小渔忽然发现蒲庶眼中的颜色起了变化,他轻蔑的笑了笑:“好了,小姑娘,现在我母亲同你做的交易达成了。看在你将母子钗送回来的情面上,我可以放你一命,不过我还是要将你们的这段记忆抹掉。”

一直站在他身边的算命的会意了他的意思,三步并作两步便扑上前,李小渔一个闪身便避开了,秀秀却大声求救道:“小渔,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你了,求你了!”

不,她不能让他们抓住他,然后抹去她的记忆,她要将这一切全部记录下来,然后公诸于众,告诉世人在中国某地有一个隐藏百年的孝子帝国。

她要说出去,完完本本的说出去!

她想要循着出口逃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两个红衣女子已经跟了上来,李小渔惊叫了一声,前后出路都被堵死了,无奈之下,她便窜进了那密密匝匝的缠藤中了!

这个真相实在太沉重了,李小渔逃了几步,便发现自己再难移动了,它们压在心中,愈来愈重,直至五脏六腑都失掉了原有的模样。

粗壮的藤条将她绊倒了,她摔得满脸是伤,其中有些纤细的如同胡须一般的藤蔓好似有了意识般咻咻窜了过来,她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强忍着恐惧继续前行着。

就要这么继续下去,逃离,逃去哪里,出路,出路在何方,李小渔不敢想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想了。

这么机械的前行,只不过是生存的本能罢了。

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里,身上却已溅满了红色黑色的汁液,那些试图缠住她的藤蔓全部被她用红钗割断了,断藤中喷贲而出的便是这些粘稠的东西。

李小渔也忘记逃了多久,她只是像没头苍蝇一般胡乱逃窜。

终于,她看到了一株极为粗大的藤蔓,那藤蔓上没有果实,不过在它的下面却有一个黑洞。

李小渔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当她将头探过去,准备向下看看的时候,却忽的赶到了一股无名的力量从那里面窜了出来,然后她身体失重,竟然生生掉了进去。

下面是哪里,

地狱吗,

还是比地狱还要深邃的地方?

李小渔只是感觉筋疲力尽了,她想要睡一觉,即使这一觉是永远的。

[2]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耳边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李小渔本想继续睡去,不过这声音愈发庞大了,直至将睡意完全驱逐,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让她来不及反应,便如同一座大山,咻的一下将她砸成了肉泥。

在她视野所及的范围,竟然布满了密密匝匝,粗粗细细的管子,它们互相交缠着,却又秩序井然,红红绿绿的,好似一张双色的蛛网,其他地方便是绵密的漆黑了。

她的身体能够明显感觉到这有粗有碗口的红绿管子中似乎流淌着某种液体,不断发出“汩汩”的流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这强大的敲击声提醒李小渔站起身寻找源头,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被这些彩色的管子缠住了,甚至有些管子已经刺入了她的皮肤,她却没有感到丝毫疼痛。

这到底是哪里?

这些诡秘的管子又是怎么回事?

身体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了,不过求生的欲望还是激发了李小渔最后一丝力量,她用力将抓住了这些管子,指甲抠破了管壁,管子中的液体喷贲而出,黏糊糊的,带着剧烈的腥气。

将这些管子扯断了,李小渔正欲站起身,却忽然身体失衡,险些掉落下去,她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是被这些好似血管的管子救了。

下面似乎真的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这些管子极有韧性。李小渔循着这些管子最终攀上了一根比较粗大的液体管,然后蓦然发现在那些管子的最中央竟然有一个女人!

没错,她没有看过,在那些管子的中央,确实有一个女人,她似乎睡着了,那咚咚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李小渔小心翼翼地沿着这管子爬了过去,愈接近那个女人,这些管子便愈粗壮,愈有力量。

过了好久,李小渔才爬到了最中央。

她惊奇的发现,这个女人竟然就是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半身女人,当她的目光渐渐下移,奇异的发现眼前这个女人也没有下半身!

太诡异了!

莫非,她就是那个反复出现在李小渔梦中的女子?

之前,李小渔一直猜测那个半身是这红钗的主人,她的执念被留在了钗子中,所以让她能够顺利来到这里,找到了钗子的主人,即史书中提到的大孝子蒲庶和他母亲,不过他们却是两个人,当时李小渔只顾着听蒲庶口中的真相,并未刻意考虑这些。

现在看来,这其中或许还藏着玄机!

眼前这个被纷杂如蚯蚓般管子缠住的女子好似睡着了,她外露的皮肤上全部皲裂了,仿佛受到了某种重击,身体碎裂开来。

她长得很精致,精致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用手触碰。

正当李小渔不由自主的抬起手,那个女子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李小渔惊叫一声,忙将手缩了回去。手顺势摸到了口袋,取出那支红钗自我防卫!

那个女子竟然开口说话了:“你是谁?”

李小渔弓着身子站在那粗壮的管子上,她不敢向下看,一边后退,一边回道:“你又是什么人?”

当那女子的目光落到红钗上时,更是惊呼道:“你怎么拥有红黑钗!”

什么,红黑钗?

这个诡异的半身女人也认识这钗子吗,不过她怎么叫它红黑钗呢,它不是孝和睿皇后赏赐蒲庶母亲的母子钗吗?

事已至此,李小渔反倒不再那么恐惧了,她理直气壮的回道:“我姓李,这钗子是别人托我送到黄老人的!”

“有人托你送到黄老人,黄老人是什么地方?”那个半身女子问道。

李小渔困惑地回道:“你所在的这个地方,不,是地上就是黄老人了。”

半身女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是如何得到这钗子的?”

李小渔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到底是谁?”

半身女子笑了笑,清澈中夹着一缕浑浊:“我叫阿彭。”

“阿彭?你就是蒲庶口中所说的阿彭?”李小渔简直不敢相信,他所说的阿彭竟是这个半身女子!

提到蒲庶,阿彭似乎颇有兴趣:“你说蒲庶,你见到他了吗,他还好吗?我们已经由好久好久没见了。”

李小渔叹了口气:“他很好,甚至都已经构建了一个孝子帝国了。”

“真的吗,他的梦想终于达成了。”说到这里,这个叫做阿彭的半身女子忽然有些失落,李小渔觉得对方并无敌意,便追问道:“你同蒲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在这地下?”

阿彭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看来我已经睡了太久了,久到忽略和错过了太多的事情。”

她的眼中忽然掠过一簇深邃的蓝,接着化成了碎片,化成了一片无尽的海,而所有的情愫也在那个瞬间被埋进了海底:“其实,我是蒲庶的妻子,现在他构建的孝子帝国,那些孩子便都是我的杰作!”

什么,她是蒲庶的妻子,那些孩子的,“母亲”?

“你是他们的,母亲?”李小渔简直惊掉了下巴。

良久,李小渔才低声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知道你的故事。”

阿彭没有应声,好似陷入了偌大的回忆漩涡,接着喟然长叹:“说起我与蒲庶的相识,还不得不要说起你手上的红黑钗子。我本叫做蔺安,生活一个僻静的小山村里,谁知道有一日,村里来了一群强盗,他们穿着清兵的衣服,将全村青壮男女全部抓了去,当时被抓的人害怕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大家被强行塞到了一个炉子中,他们大叫着,哀号着,求那些清兵放他们出去,不过这些终是徒劳,他们最终被活活烧死了。”

“当时由于我同阿爹上山采药,躲过了一劫,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些清兵的头目叫做高鹏,生性残暴,因听了一个妖道的谗言,说是将九十九个男女放入熔炉中熔炼,最后走可得一块红黑石头,那石头坚硬无比,绝世无双,为此他们劫掠了我们的村子。后来他们离开的时候将村子烧掉了,我同我阿爹躲在房子里,也被活活烧死了。不过后来我被一个路过的异人唤醒了,他用泥巴重塑了我的身体,为我取名阿彭。自那之后,我便以一个泥人身份生活着,一直苦苦寻找那块红黑石头,我想找到它,敛住它其中的怨气,还世人安宁。最后,我来到了京城,才得知高鹏将那块红黑石头打造成了一对钗子,一红一黑,唤作母子钗,进贡给了孝和睿皇后,正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又得知孝和睿皇后着召见了一个叫做蒲庶的男子,并将钗子赐予了他的母亲殷氏。”

“然后,你制造机会遇到了蒲庶?”

“没错,我遇到了蒲庶,然后便陷入了他深深的眸子。他承诺带我走,便将我一起带到了这里,当时这里只是一片荒凉之地,我一面与他陷入爱河,一面在伺机寻找机会拿走那钗子。后来,我终于趁他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偷走了那支黑色钗子,却被发现了,她命令他找回钗子,否则要我偿命。蒲庶苦苦哀求我,我却最终没有告诉他钗子的去处,最后,他按照母亲的意思将我活埋了,毕竟他是一个大孝子,母命如天,他不知道,我将那黑色的钗子吞下去了,它一直藏在我的腹中。”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将继续数百年的哀怨愁苦全部吐了出来,“我被活埋前,曾经问他有什么愿望,我一定帮他达成,他只是说他想要建一个孝子世家,我却说,我许你一个孝子帝国!然后我被活埋了,却没有死去,我心中充满了强烈的想要帮助蒲庶达成愿望的力量,便生出了这些血管,这血管渗入土中,带着强大的生命力重塑着土地上的一切!”

听到这里,李小渔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这其中还藏着这么多的隐情和真相,隐忍的阿彭即使被活埋了,仍旧心爱着蒲庶,努力为他达成着心愿。

李小渔忽然变得有些失落,又有些感动在,这深沉的爱深埋这土地之下,历经数百年,仍旧熠熠闪光,历久弥新。

世人中,那口口声声的我爱你,你爱我,一座座山盟海誓,在残忍的时间面前,又有几分几寸能够幸存,或者愿意幸存。

阿彭忽然开口道:“小姑娘,我有一个请求。”

李小渔急忙掸开片刻的失神,急忙说道:“你是想要这红钗吧,我给你好了,其实我最初拿到这钗子的时候,也是受人之托,送它回家的。现在它的主人就在我的面前,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给你呢!”

“谢谢你。”

两个陌生的人,在这种奇异的境遇下见面,却像是久违的朋友,言语间没有丝毫生怯。

李小渔将钗子交到她手中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她已经褪色的手:“阿彭姑娘,虽然我们互不相识,我闯入这里也实属偶然,我无法体会你当时的痛苦和喜悦,也无法彻底理解你心中的执念,不过我想要告诉你,很多时候,你试着放开看看,或许当你放开了,你会看到更高更远的一切呢!”

阿彭有了瞬间的恍神:“你要我放开吗?”

不知为何,当李小渔听完这个凄惨的故事后,为阿彭的遭遇扼腕和感动的时候,心中又渗出浓浓的心疼。

这个女子为了成全爱人的信念,牺牲了自己的第二次生命,甚至在她被活埋的时候,也没有一丝埋怨,为了蒲庶,她将心中的执念无限放大,只求爱人有朝一日,梦想得圆!

“你为他苦苦贡献了二百年了,也该休息了,不是吗?”

阿彭眼中渗出一缕一缕困惑:“要休息了吗?”

“你最初的想法应该只是拿到那块红黑石头,然后收敛住藏在那其中的恨意,怨气,执念吧,现在红钗也送到你手中了,你应该放手了,不是吗!”

阿彭忽然不说话了。

李小渔忽然紧握住她的手:“你能感觉到吗,这是温暖,二百年了,你一直孤独的在这里浸泡着寒冷,何不放开,让自己的灵魂自由,化作自由的风,去爱蒲庶,去爱你想要爱的一切呢!”

好似只是一瞬间的光景,又犹如千万年般漫长,阿彭的眼中掠过了几个世纪的光影,深蓝夹杂着金光,最后全部落成了纯粹的白色。

她倏地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淡然地笑:“小姑娘,你快些离开吧,顺着这些血管,你可以逃出去的。你在这里呆的久了,会被吞噬的。”

李小渔本想说些什么的,不过那些血管开始嗤嗤靠了过来,她刚刚爬开,阿彭却忽然叫住了她:“小姑娘,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小渔回头道:“我叫李小渔。”

阿彭应了一声:“你相信,万事皆有缘吗?”

李小渔坚定地点点头:“我相信。”

这一刻,只见阿彭忽然吞掉了支红钗。

同一瞬间,一股隐秘的光芒从阿彭的腹部射了出来,然后缓缓蔓延开了,李小渔本能地挡住了眼睛,耳边却回荡出一个声音:“小渔姑娘,谢谢你,我想我要放开了,我要,化作自由的风了……”

[3]

李小渔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旋转流动。

半个月前,当她身在黄老人村子的地下被那光芒吞噬,再次醒来的时候,已在医院里。听说,是一队驴友救了他们,他们说是在一片空地上看到她同秀秀的,周围还有其他人,这其中便包括周焕然。

其他的,并没有见到,包括如迷宫一般的镇子,还有那些从四方汇集的蒲庶的孩子们,当然,包括蒲庶,蒲庶的母亲以及那个算命的,她统统没有见到。

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也没有知道李小渔口中惊现的一切是否是真实的。好似探险小说中的情节,诱人又诡秘。

对于他们经历的这一切,周焕然都记不得了,他只是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但这一切究竟是否是梦境,谁也说不清了。

有关那个叫做黄老人小镇的一切,有关那个孝子帝国的一切,都忽然褪色了。

自那之后,李小渔再没有见过肖翰,她的火爆节目也画上了句号,日子久了便被人遗忘了,而周焕然的女朋友方柔的病情也得到了好转。

后来李小渔才得知,原来方柔是方氏夫妇的养女,所以在这场浩劫中,她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数日后,她康复出院了,周焕然十分开心,没多久二人便登记结婚了。

他们结婚那天,李小渔也应邀参加了,看着台上登对的新人,她只是淡然的笑笑,然后将某一簇暧昧的情愫深埋了心底。

毕竟,有些东西,自故事的开始,便不属于她。

她有些遗憾,在这场庞大的历险中,她没有收获自己的爱情,却又有些微微的庆幸,季大海不是她的真爱,或许他同Sandy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局,同时,她也失去犹如亲人般的人,那个对她犹如母亲一般的老人,带着永恒的温度,化成了一缕阳光,永远投在了心底。

这一字一句,一场一幕,都显得那么弥足珍贵,她能做的,只有将它们细心的收起来,锁进心海。

教堂里正上演着感人的一幕,李小渔却早早的退了出来。

开车回去的途中,李小忽然被不远处小丘上的一片桃园吸引了,她停下车子,移步过去,蓦然被这里的景色陶醉了。

忽然起了风,脱落的桃花瓣旋转着,腾飞了起来,它们盘旋着在半空中,甚是美丽。

李小渔倏地笑出了声,然后那风便卷着桃花瓣飞远了,那其中好似还夹杂着清凌凌的笑声,最后,消失不见。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远方。

良久,她蓦然想起了故事最后那个匆匆登场,却在舞剧的暗处孤独等待二百多年的女子,便低声道;“也祝福你,阿彭,希望你能化作自由的风,随心所欲的,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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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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