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杂院

三、大杂院

三、大杂院

大杂院生活恐怕是所有七、八十年代人对童年的普遍回忆。日后住着高楼大厦的人们总是在留恋大杂院时代简单的生活、淳朴的邻居,那是一种既单调又踏实的感觉,更是现代化人永远失去的东西。但如果真让谁再回到过去,享受大家共用一个厨房、厕所、水龙头,夏天喂蚊子,冬天买蜂窝煤的日子,恐怕没有人愿意。

宋宇凡童年时的大杂院,是那个年代最普通的一个,它拥有大杂院的一切传统。记得那时邻居们在自家门前纷纷搭建起煤池和鸡窝,原本空敞的庭院显得零七八碎、拥挤不堪。所有人共用一间厨房,每当生火做饭时,整座院子烟雾燎绕,热气薰天。后来还是强涛的父母有创新改革精神,率先搭建起私人小厨房。随后群众们踊跃响应,等到宇凡家的小厨房建成时,院里的地形早就像八阵图般扑朔迷离了。有一利则有一弊,虽然小厨房工程解决了做饭难问题,也改善了大家呼吸空气的质量,但却给所有院里的男同胞带来一项艰巨工作,家家男主人基本每月都要去三里外的煤气站换煤气罐。小宇凡每次看到那“千斤顶”般的煤气罐被父亲一手就提起来,简直对他惊为天人,真怀疑父亲以前是在少林寺练过。

宇凡家在大院里算是拥有房子最多的一户,父母一间、三叔一间、爷爷自己一间,虽然每间房屋不足二十平米,但已经算是院里的大户人家了。据父亲讲,解放前爷爷是个小资本家,有着一个四合院的私产。后来解放后响应国家的公私合营政策,把房屋贡献了出去,只留下这三间瓦房,而当年的四合院也被改造成如今的大杂院。宇凡父亲和三叔是最先结婚的两个,分别抢占了一间房;二叔结婚晚,夫妻俩只能满肚子怨气地在娘家凑合;四叔还是单身汉,暂栖身于职工宿舍;大姑、老姑都嫁人了,在爷爷眼中,这两盆泼出的水就不用他老人家*心了。父亲是长子,自然要担负起赡养老人的责任,而在多年后的平房改造中,这却给宋家带来了不小的风波。宇凡自出生就没见过奶奶,只在家里的老相片中看到过奶奶年轻时的模样。听父亲说早在文革时期,爷爷被揪走批斗,奶奶大病一场就驾鹤西游了。小宇凡曾磨着爷爷讲讲奶奶的事情,爷爷总是茫然地摇摇头,也不知是记不得了还是不想说。

宋宇凡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就是儿时大杂院的小伙伴—强涛,他也是日后改变宋宇凡一生命运的人。由于强涛的父亲在电力局是个科级干部,所以家庭条件要好于其他邻居,他家也是第一个拥有黑白电视机的。记得那时强涛家变成了邻居们的电影院,每天晚上,除了宇凡母亲不愿去麻烦人外,几乎全院人都云集在强家收看那时仅有的5频道和12频道,小宇凡自然也是常客。由于宇凡父亲为人厚道,母亲更是不愿欠人情,所以总是喊来强涛的妈妈,把厂子里发的布料与她共享。一来二去,宋宇凡成了强家的贵宾,他和强涛的友谊也就从此建立。

强涛比宇凡大一岁,从小就强壮如牛、灵活如猫,天生是个打架的好坯子。小强涛年岁不大,但在院里已经是打遍小孩无对手,而且大有冲出大院,打向整条街道的气势,在这一带的孩子中小有名气。打架是属于男孩子的一种特殊交流方式,这一点强涛和宇凡也不例外。论实力宇凡绝不是强涛的对手,但他从小抱有一种单纯的信念,那就是父亲曾经教导他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小宇凡谨记父亲的教诲,抱着绝不能让人欺负的大无畏精神,在强涛的强大压力面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父亲本是怕孩子今后在学校里挨欺负才如此教的,要是早能料到宇凡后来闯的大祸,打死也不会这么说。久而久之,强涛和宋宇凡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不打不成交,从此在大杂院乃至整个街道里,这俩个捣蛋鬼声名大噪。

宋宇凡记得夏天的夜晚最热闹,人们纷纷搬出竹床凉席躺在外面避暑。男人们赤膊短裤,海四聊天:对单位里人情冷暖的感叹;对社会上*现象的不满;还有美国、日本是朋友,苏修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等等话题。而那些挥舞蒲扇,唠叨家常的女人们聊的就相对单调多了,也就是什么张家长、李家短,王家媳妇不要脸之类的节目。宋宇凡和强涛自然还是比较喜欢听男人堆里那些丰富多彩的故事。两个小朋友在接受叔伯们言传身教的同时,也很熟练地学会了骂街,一时间泥沙俱下,为他们上了社会大讲堂的第一课。骂街可算是人类最容易掌握的一种技能,而出生于大杂院的孩子想不学会骂街都难。在更多时间里,孩子们还是在吱吱喳喳,上窜下跳,女孩子聚在一起跳皮筋、跳房子、踢毽子,男孩子则喜欢追追打打、爬墙上树、弹球、毛号等游戏。哦,对了,此外强涛有一种特殊爱好,就是拿毛毛虫恐吓女孩子,不吓到对方哇哇大哭不算游戏过关。宋宇凡作为他的从犯,也多次惹得女孩家长找到家中兴师问罪,屁股上被父母无数次“爱抚”。经过多次的“严刑拷打”,强涛和宇凡终于幡然悔悟,收敛了自己“调戏”女生的行为,转而开始习武。小宇凡总是挥舞着家中的晾衣杆,嘴里五音不全地唱着:少林、少林,有多少英雄豪杰把你敬仰。。。。。”;而强涛耍着王八拳,陶醉地嚷道:“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童年时最令宋宇凡头痛的就是大小便问题,每天早晨,大杂院的男女老少提着痰盂马桶排队上厕所。有些人等得不耐烦了,便跑到远处的公共厕所方便,更有甚者干脆在自家屋中建起临时卫生间。宇凡家里就经常变成一家三口的“伦敦”公厕,他小时也可说是被臭味熏大的。还有就是洗衣服和洗澡,每逢星期天,家庭主妇们聚集在水龙头旁,大家边洗衣服边聊天,说长道短,笑骂声不绝于耳。院子里到处都是随风飘摆的衣裤、床单、尿布,多彩多姿好似万国旗一样。而人们总是近距离接触,就难免擦出火星,尤其是在老娘们一块儿洗衣服时,经常发生吵架拌嘴事件。这时候,那些人民公仆般的老太太们就开始耐心细致地做大家的思想工作,使得许多家庭矛盾和邻里纠纷因此而冰消瓦解。而且平时只要出现陌生人,一群坐在院里做针线活的大娘立即上前盘查,因此大杂院很少发生偷盗失窃事件。她们对大院的贡献有目共睹,被尊称为“小脚侦缉队”,是我党最基础的人民力量。大杂院没有公共浴室,人们洗澡很不方便。男人和小孩子夏天时光着膀子,穿着短裤,蹲在院里洗澡。而女人洗澡更不方便,只能将水提进房间在澡盆里洗,所以每次母亲一打发宇凡出去玩,他就知道母亲要洗澡了。

虽说大杂院的生活状态已经成为远逝的过去,但那种亲切温馨而又坎坷艰辛的生活经历却令人久久不能忘怀。三十年后的宋宇凡,还是总能时常梦见那个青砖黑瓦白粉墙的大杂院,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永远都抹不掉的情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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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得一身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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