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忍

()朱九见状，连忙上前去添油加醋了一番。饶是那小厮对她的样子觉得惊奇而眼睛越瞪越大，梁世邦还是没能从愈发复杂的心里走出来。金铺那里，梁夫人和梁伯诚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也是亲密了许多。梁伯诚见亲娘对自己的态度认真了，趁机询问了赵家的情形。梁夫人听闻却摇了摇头，说道：“其实多多少少你也误会了一些事情。赵丰德虽然名声在外又与你舅舅交好，他本人我却也是认得的。至于赵家那位小姐甚至也见过，眉清目秀，举止谈吐俱是大家风范，配你并不委屈了谁。故而在初次听到赵老爷有意与咱们结亲，我是愿意的。”梁伯诚皱了皱眉，这点动作并没逃出梁夫人的眼睛。可她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娘所考虑的，还是有一个贤内助相帮，你能更放手有所作为。但你知道么，一山不容二虎。如今你把香仪看做是自己的左右手，如果赵小姐进了门你还依旧，传出去就是个宠妾灭妻，这名声可不大好。”梁伯诚哑然失笑道：“娘，香仪不是我的妾呀，我也不想禁锢了她，您怎地还不明白？”梁夫人微微一笑，说道：“我的好儿子，你得记得，有些事儿不是你说了算的。如果你真觉得只要你情我愿就能如何如何，那你当初也不会来问娘能否放她出去。实话与你说，娘本身对这丫头倒是喜欢的，只不过，她这招蜂引蝶的样子娘看不过去罢了……”“什么招蜂引蝶？”梁伯诚觉得诧异，喊道：“娘，您可莫要乱说！”梁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香仪进门时间也不算短，你才回家多久，知道什么？别说你那子期兄与她暧昧不明，你大哥早就因此与你大嫂吵闹过，我若不是怕她真的搅得我这后院不得安宁，也不会留她在身边，又委以重任，转移视线。”梁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也知道那丫头可能没那些心思……你读过那么多书，该知道什么叫‘怀璧其罪’，娘也实话说了，其实那丫头放在你房里，原本就是想将她送与你，谁知道你却不开窍。”梁夫人摇了摇头，又说道：“娘是小看了她，使得如今，倘若偶尔当她是个丫鬟，还想要赞一声忠心灵慧。可转念想到你大哥与你子期兄，又着实觉得头疼。”梁伯诚越听越糊涂，说道：“儿子实在不明白，娘把她放在我房里，除却教我那些生意经，还是为什么。”梁夫人白了梁伯诚一眼，说道：“一是为了放你大哥大嫂，二是为了帮你入门。原本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看如今多复杂，还不是她自己的问题？”梁伯诚觉得自己娘亲似乎有些无理取闹，但心下也明白，这是因为自己多次因香仪与她起争执而造成的结果。因而也就不再纠缠下去，依旧问起了赵家的事情：“娘，还是先说赵家……您可是打定了主意，要给儿子定这门亲了？”梁夫人奇道：“定了又如何，不定又如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想怎样，娘虽然可以听听，但若你想要左右娘亲的决定，可就是不孝了。”梁夫人说着，见自己儿子有些窘迫，于是轻笑一声，心也放软了些，说道：“不过，娘今日宽宏大量一回，你且。”梁伯诚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把心里所想的说了出来：“儿子当然以娘亲的决定为尊。只不过，如果娘真的答应了这门亲事，儿子想对赵家多些了解。起码，想要知道赵家小姐是个什么样子的。”梁夫人说道：“若说是相媳妇，那有何难？”梁伯诚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相媳妇。儿子想要知道的，是这位赵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温婉还是强势。这些可不是相媳妇那匆匆一面就能看出来的事情。”梁夫人对此不置可否，转了个话题，问道：“我听闻，你大哥对此事极力促成，想必你是知道的。你可知道这是为何？”梁伯诚想了想，梁世邦准备开酒一事似乎还没人与梁夫人提起，那他为何做事自己能不能说，着实要考虑一番。想着想着，梁伯诚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梁夫人看在眼里，长叹了口气，说道：“你大哥有事儿瞒着咱们娘儿俩，娘能看出来。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却能大体猜到会与赵老爷和张殷的关系之间有些因缘，可这人老了，勾心斗角也没那么些精力了。”说着，用眼角瞟了梁伯诚一眼，见他在沉思，继而说道：“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且猜给娘听听。”梁伯诚苦笑一声，他还有什么可猜的？如今的梁家仿佛只差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也就支离破碎了。他算是知道最多的，但也就是最无奈的。故而张了张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梁夫人见状，反而端了茶杯径自喝起了茶，仿佛梁伯诚不说话，她也不说话的样子。梁夫人先前一番话当然不是没有什么深意的。她虽然不知道梁世邦具体的谋划，但商人出身、多年经营的她对这等‘阴谋’的嗅觉十分灵敏，早就知道大儿子靠不住，这才把宝都押在梁伯诚身上。固然母子之间本就应该亲密无间，但他们之间何等混乱，梁夫人倒也不在乎。这日知晓了梁伯诚心事，反而觉得更有些把握。梁伯诚此时正在恍惚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梁夫人看了他的样子，稍许有些失望。转念想起梁伯诚不只是想要相媳妇，倒是突然有了点想法，说道：“娘本来是想按兵不动，等着那边出招的。我看赵丰德那么把小女儿捧在手心里，恐怕也没那么简单将她贸然送过来。”说着她垂下了眼帘，说道：“你得懂的，有时候人与人交往，比的就是个忍字。能忍过了，就能见到胜利的曙光。忍不住，就是功亏一篑。娘愿意忍着，以不变应万变，看他们能玩什么花样，只是不知道你忍得住忍不住？”说着，她看着梁伯诚，眼睛里尽是玩味的意思。此话对如今的梁伯诚来说也是极有感触的，自然百般认同，与梁夫人会心一笑，虽没有什么话可说，但却让互相心里都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