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战场

第二十六章 战场

()徐子期坐在香仪的床前,一言不发。又过了一会儿,身后却传来‘吱呀’的开门声。脚步徐缓,不去看也知道,来的是梁伯诚。梁伯诚进门先是环顾了一下香仪的房间。二进院子人少,房间多,即使是下人丫头们也都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但梁伯诚还从未进过他们的屋子。此时一看,四周摆设很是清贫,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与梁夫人奢侈的房间摆设乃是天壤之别,也不如自己这个刚归家月许的人。一个桌子,青花茶壶,配着四只小小的茶杯。那边也还是有个梳妆台的,上面有个铜镜,还有一个小箱子。箱子上没有多余的花纹,让人提不起一探究竟的兴趣。床上的帷帐是个素色的,也鲜有花哨的纹路。床尾是个箱子,大约放着些衣物。想来也不会再有些其他什么东西。梁伯诚绕着桌子看了一圈,就再没发现这屋子里还有什么新鲜的东西,香仪过的生活,原本不是那么松宽的。想到这里,梁伯诚不禁叹了口气。其实一个丫鬟的房间能有多奢华呢?如果他去看看秋红的房间,也不多是多了些许绣品装饰,还有节衣缩食打造的一些小饰品罢了。秋红把心思放在屋里的装饰上,让她如今成了个瘦美人的样子,乍一看与香仪也没什么区别。可这终究不一样。梁伯诚来之前,将此事做个话题问过秋红。他这才知道,原来香仪家中是有个老父亲的,原来香仪竟然是个十分孝顺的。从梁夫人那里领到的月钱、平日里帮大家绣些花样赚的一两个铜板,被她悉数送给了家里的爹,自己竟然分文不留。秋红提及此事,还感慨了一番,倘若她家里是个母慈子孝的样子,自己何至于到梁家做了个死契丫头?香仪那边到底是个什么境况,她猜也猜不透。一个有着血亲的人,又是那么孝顺,何以也卖身做了丫头?除非段家那个老爹是个混账东西,卖儿卖女。但香仪每次提起父亲,却没有一次哀怨的。这让秋红更是不解。漫说秋红不理解,梁伯诚也觉得奇怪。如今他站在香仪房里,果然见到这番景象,心里又是感叹,又是怀疑,只是如今二房的命运都连接在了一起,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用恶意去揣摩这个聪明而又温柔的姑娘。故而还是感慨占了上风。梁伯诚走到徐子期身后,不知道徐子期在看什么。又走了两步,才看到那牵在一起的一双手。也是五味杂陈,心跳加速,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样。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也搬了个凳子,就坐在徐子期身边,看着自己这个好友,对着一个睡着的姑娘发愣。还是徐子期‘入定’时间长了,此时像是醒了,扭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梁伯诚,看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我是有万般舍不得,也知道终归是要与她断了这些瓜葛的,你又何必给我这等机会,藕断丝连的滋味,为何要让我品尝?”梁伯诚叹了口气,说道:“我哪儿是给你机会,我是脑子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还没见过你这个样子,还想着兴许给你点甜头,往后我们能更贴心。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徒增埋怨。”“也不是埋怨。”徐子期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又不傻,哪儿会想不到你说的那些东西。只不过,这有什么意义?”“没意义。”梁伯诚倒是回得快,顿了顿,又说道:“可我就是想这么做。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么?我的感觉,就像是——明日就是决战,或者从明日就是踏上战场了,今日更要痛快的荒唐一番,否则日后回忆起来,全都是权谋算计,这人生还有什么盼头,你说,还有什么盼头?”徐子期闻言,轻笑了一声,说道:“什么什么盼头,有时候我觉得你装傻,有时候又觉得你是真傻。要说什么战场啊,打从你回来,梁世邦那态度,就已经是在厮杀了。要说明日,我看你是自觉明日亲事就算这么板上钉钉了,所以着急来荒唐一番是真的。别找那么多借口。”梁伯诚也是一笑,说道:“就算你说的是。”两人随即便闭上了嘴,只是看着睡梦中的段香仪,各自觉得好笑,心里都十分舒坦了。香仪再醒来,日头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了。她刚想起来,便觉得天旋地转,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干了些什么,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正巧秋红从门口路过,正见她坐在床头发愣,索性站到门口,哭笑不得地说道:“早知道你这么不能喝,昨儿个说什么也不让你端杯子,没得丢了我们下人的脸,让主子们看了笑话。不过原来你醉了竟是那么可爱的,让我们一个两个全都看直了眼,怎么说来着,可真是大开眼界。”这番话说得段香仪脑子腾的一片像是开了锅。早在香仪睡醒之前,梁伯诚就已经起来了,照着之前说好的,往二进院子去了。徐子期没跟着,在他出门的时候却拍了拍他肩膀,以示鼓励。梁伯诚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再没什么犹豫。梁夫人听说梁伯诚来请安,倒是觉得奇怪,心下有些纳闷,怎么着孩子们专喜欢挑她有事儿的时候来请安呢。但也没多想,让蒲桃上了茶,端坐在厅里,等着梁伯诚行礼。梁伯诚照旧行了礼,但却不走。梁夫人皱了皱眉,把茶水放下,问道:“你可是还有什么事儿要跟娘说?”梁伯诚抬起头,把早先斟酌好的语句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娘,孩儿离家几年,回来之后也未曾在母亲面前侍奉,实在不应当。儿子听香仪说今日母亲要去铺子里为家里操劳,原本都是由她侍奉的,可她昨日病了,儿子便想着,这是佛祖示下,给儿子点机会,让儿子能够尽一下孝。今日就让我陪您看看铺子,再到郊外走走,散散心,母子说说贴心话罢?”这番话说到一个当娘的心坎里了,甭管是真心假意,梁夫人都是感动得要命,不提这就要出门,竟是从太师椅上走到梁伯诚面前,将小儿子拥在怀里。嘴上连连喊着“乖儿子”。梁伯诚舒了口气。如今这样一番话出口,哪怕大哥那里听到了一丝消息,大约也不会想歪。此时亲娘没有二话,这一切也就应该顺顺当当的走下去了。至于自己的亲事,倒不急于一时,若这趟出门能让亲娘高兴了,再提不迟。梁夫人满是感慨,但她心里毕竟是个精明的,也能明白这番话除了真让自己开心,也是为了堵老大的嘴。此刻也想到前一晚蒲桃传回来的话,原来如此,竟然如此,心下对香仪这个女娃的好感又深了些。母子二人这边其乐融融,自然什么都好办。蒲桃忙使人换了顶两乘的轿子,陪梁夫人与梁伯诚出门。这边尽享天伦之乐,那边却是阴霾无比。梁世邦虽没有故意找个耳目探听二进院与三进院的故事,但俗语有云,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点蝇头小利,赚不得大钱,想要买一两句话还是容易得很。故而花点小钱,让下人们说点该说的不该说的,是轻而易举地事情。久而久之,就是这做主子的不去询问,也有下人主动来卖消息了。眼下四进院子就是这么个情形。茉莉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她虽然有些胆小,但却不呆不傻。听到梁伯诚如今跑去梁夫人面前尽孝,谁也能猜出来这事儿定然对梁世邦是不利的。兄弟俩争斗这么些年,梁夫人说着不偏不倚,对小儿子的偏爱也是显而易见的,梁世邦如何能对这样的情形无动于衷?前来报信的是梁夫人那院子里一个扫地的小厮,此时正点头哈腰的等着领赏。不过,梁世邦虽然觉得此时蹊跷,心情由此变差,但也并未太过动怒。反而是张丽娘,多多少少揣摩出了一点他们母子二人的‘阴谋诡计’。“别是防着咱们呢。”她有些不确定,看向梁世邦,说道:“我就说你这几日的动作太过火,让他们看出来了是不是?赵家是什么身家,你就是撮合,也得暗着来,别以为赵伯伯给你一点好脸色就真把尾巴翘上天去了。”梁世邦本还没觉得什么,但这当着别院的下人,自家娘子这么不给面子,加上本身就不喜此事发生,竟也怒了。他腾地站起来,狠狠地拍了两下桌子,说道:“你懂什么?!城中不是只有赵家一家,也不是只有我梁家一家!若是娘有心,多少小娘子等着进门,还能轮得到我来抢占先机?我倒觉得,伯诚归家这么长时间了,按说年纪也不小,娘有可能不给他物色些对象么?我这么做,也不过是想让这事儿生米煮成熟饭,人人都说,顾忌着面子,到时候赵家提起来了,娘也不好说些什么一二三四。哪怕娘真的没有什么太多的打算,起码这样让赵家的闺女进了她的眼,少不得要多做一些考虑,我这边赢不了,也不至于全输!”梁世邦几时如此伶牙俐齿了?这一番话说得张丽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边觉得他不给自己面子,一边觉得他真是跟赵丰德学了些什么奸诈的手段,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了,登时火气有些上头。可她毕竟是女人家,心细,比不得梁世邦有野心,还是想要互相留点面子,先顾好自己的小家,于是强忍住,先让茉莉领那小厮下去领赏。茉莉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听闻连忙示意小厮跟她走,临了还给夫妻二人关了门。只一扭头,便听得大吵大闹,不禁也是哀叹:怎么看起来,三进院子的主仆都是识文断字、温文尔雅、善解人意、温良贤淑的。怎么自己的主子,都是这等沉不住气?想着,觉得自己未来实在是暗淡无光,心情也是沉重了起来,眉头紧蹙着,脸上写的都是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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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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