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尽涟漪缱绻乡

化尽涟漪缱绻乡

()“为何他不高兴?”

离开谷水县回到洛阳城中,薛冷心一路暗思,忽的问苏玉陵道:“我画的不好?”

苏玉陵一笑,答道:“冷心,他那叫喜极而‘气’。”又道,“你画的好极了,从没有人把他画的那般真实。”

薛冷心听着,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苏玉陵静了静,忽的朝薛冷心道:“冷心,今日我真是畅快。”

话说时,苏玉陵不由得想起了朱绵栊,心中忽感一阵酸楚。自己倒是无论何时都能快活一阵,可她呢,天天得想着如何应付那两只老狐狸,即便是与自己在一起时开心了些,可又何曾像这般畅快过?

二人走了一段,忽见前方疾步走来一个身影。苏玉陵扬起一抹笑容,朝那人叫去:“拾寒!”

薛冷心亦瞧见,朝苏玉陵疑道:“拾寒好厉害,每次都找得到我。”

苏玉陵摇头:“兴许拾寒找了许久呢?”

“玉陵。”陆拾寒走近,冲苏玉陵微微一笑,随即朝薛冷心看去,轻轻一叹,“冷心,我找了你一个多时辰。”

“好厉害。”薛冷心点头道。

陆拾寒淡淡一笑:“是么?”目光瞧见薛冷心发上还带着此前在矮灌木中沾着的小小树叶子,便抬手替她轻轻摘了。

苏玉陵眼神毕竟尖利,见陆拾寒言行虽温和,眉间却稍露忧恼,便道:“拾寒,冷心被我拉去玩了。”顿了顿,笑道,“叫你担心,过意不去。”

陆拾寒一笑:“说什么呢。”说着垂眼一思,悄悄侧过身轻声对苏玉陵道,“玉陵,冷心究竟是真的这个样子……还是什么?”

苏玉陵不明对方意思,看了看薛冷心,见她正把玩那几个面具,旁若无人,便朝陆拾寒皱眉道:“你指什么?”见对方脸色为难且怪异,心中一思,忽的惊道,“难不成拾寒你!”

陆拾寒见苏玉陵面露惊诧,立刻道:“非也非也!”静了静,“只是觉得冷心似乎哪里还没有……开窍,是么?”

苏玉陵半惑半解,点了点头:“兴许。”

陆拾寒又道:“可也不至于,连别人关心都看不出来……是么?”

苏玉陵蹙眉想了想,轻声道:“拾寒,我说真的……冷心虽怪,可你这样子也有些怪怪的。”

陆拾寒摇头一笑,瞧了眼苏玉陵,又朝薛冷心看去:“冷心,咱们回客栈。”

薛冷心听见,点了点头,接着从腰间又解了一个面具递与苏玉陵:“再给你一个去吓人。”

苏玉陵笑了笑,接过:“多谢冷心。”想了想,悄悄对陆拾寒道,“拾寒这些天注意些,冷心身上可能会有火折子。”

陆拾寒略略疑惑,随即点了点头,接着拉起薛冷心,朝苏玉陵笑道:“明日巳正时分,长风见。”

苏玉陵微微一笑:“一定。”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苏玉陵心中不禁一阵感动。长风,就在泰华的正对面。拾寒他们几人,定为了栊儿的安全,才将地方定在那里。否则,众人齐聚、把酒言欢,不当找一片茂林修竹之地么?

待瞧不见二人身影,杵在原地的苏玉陵才想起原先自己是要与薛冷心去榆年客栈的,被阮千隐和吕善扬的事那么一折腾,倒是差些忘了。

可现在已是傍晚了……苏玉陵蹙了蹙眉,暗一沉思,还是决定跑一趟。反正是偷偷瞧瞧,也不消多少时间,晚饭前应该可以回到泰华。

不过一会儿,苏玉陵便到了东大街的榆年客栈门口,接着悄悄溜到边墙,窜入客栈的天井。想了想,又将薛冷心给自己的面具给戴上。如此一来,即便被师父他们发现也不知是我了。

躲在一口水缸后边,看着入住客栈的人从前堂踏入后院,愣是未见有零孤派的熟悉身影,心中正自纳闷。窥了许久,却忽的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声叱问。

“哪个贼人在此鬼鬼祟祟!”

苏玉陵稍稍心惊,随即眉间一皱。咦?这声音……正想时,已感觉身后的人一掌袭近自己的后背,便迅速转过脸来。

那人右掌都将碰至苏玉陵的身子,孰料偏偏见到一张独角狸面的妖兽面具,心中一颤:“丑死了!”说着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叫道,“贼人休得作怪!”

苏玉陵暗自一笑,接着抬手缓缓将面具给摘了,朝对方微笑道:“少葱好久不见。”

那人柳眉杏目、朱唇皓齿,不是白少葱又是谁?只见她见了苏玉陵的面孔,眼神一亮,随即又皱起眉来:“可你为何要吓我呀!”

苏玉陵看了看面具,摇头道:“吓到人了,冷心高兴了!”又笑了笑,朝白少葱问道,“少葱也住这客栈?”

白少葱转了转脸,瞧了瞧四周,疑道:“还有谁?”

苏玉陵道:“我师父他们呢?”

白少葱看着苏玉陵,笑道:“谁告诉你薛伯伯他们在这里的?”

苏玉陵心中思忖。没道理呀,那两名侍卫难道还骗我不成?又问道:“少葱一个人来,不危险么?”

白少葱笑了笑:“我们慕白门都来了。”

苏玉陵眉一皱,想了想,随即恍然。那两名侍卫定是把白先生当成师父了!不禁一笑,自语道:“我兴许是太想师父,将他描述得好看了些……”顿了顿,“可白先生当是白衣飘飘,怎会被误认成师父了去?”

白少葱听苏玉陵自语,忽的冁然一笑:“‘白霜衣’难不成偏要白衣飘飘么?”又仰脸轻哼一声,“我爹也一把年纪啦!”

苏玉陵愣了愣,忽的笑道:“瞧我这脑子……”

白少葱看了看苏玉陵,轻轻拉过她的手臂,问道:“你还和朱绵栊在一块儿吗?”

苏玉陵微微一怔,接着点了点头。

白少葱应了声,想了想,又皱眉问道:“那她有没有欺负你?喂你毒药、打你骂你呀?”

苏玉陵笑着摇头道:“少葱放心,我很好。”

白少葱脸微微一红:“我也不是关心你……”想了想,轻哼道,“我现在又有喜欢的人了。”

苏玉陵刚欲问“谁”,却忽的闭了口。少葱这么说,不过是叫我安心罢了,自己又犯什么傻?

白少葱见苏玉陵不语,即刻接道:“真的!你不用担心我了!”

苏玉陵一笑:“我信我信。”

白少葱笑了笑,问道:“既是来找薛伯伯,为何要偷偷摸摸?”

苏玉陵淡淡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摇了摇头,又朝白少葱道,“不说这些,今日见到少葱,我心里很高兴就是了。”

白少葱微笑道:“我也是……”又看了看对方,撇嘴道,“可看你的样子,真的很像被人欺负了。”

苏玉陵一听,瞧了眼自己沾着泥土和草迹的衫裙,低低一笑。回去真要挨栊儿骂了……想了想,觉得自己出来着实已久,便对白少葱道:“抱歉少葱,我要回去了。”

白少葱面上划过沮丧之色,随即点了点头。

苏玉陵轻轻一叹,静静道:“近日洛阳城人杂,出去玩小心些。”说完看了她一会儿便欲转身离开,手却忽的被拉住,转头笑道,“怎么了少葱?”

白少葱攥着苏玉陵的手,轻轻道:“你也要小心……”

苏玉陵一笑:“自然……”正说着,见从客房的廊道内走出一位身穿银白色绸缎衣裳的年轻公子,原本倒不在意,只是觉得那人的眉眼似有几分熟悉,可一时又无从想起,便忍不住又将目光朝那人移去细细看起来。

只见那男子头结发髻,上插玉簪,又系青丝缎带,俊逸无比。仔细瞧那面庞,目灿灿如日月,鼻朗朗如玉山,当真高雅秀致、卓尔不凡,虽手握坠玉长剑,可看着却不像江湖中人,倒似个士族公子。

“这人骄矜得很,饭都要店小二替他端上去的。”

还在凝想间,苏玉陵忽听得面前的白少葱对自己低声说话,又见那男子瞧见自己打量他的目光后亦往这边看来,便立刻将眼神从他身上移回,朝白少葱笑道:“与我们无关便是……”顿了顿,轻轻道,“至此,我真该回去了。”说完,将自己被对方握着的手悄悄抽了出来。

白少葱亦立刻将手收回,笑了笑:“回去,不然朱绵栊可要生气了。”

苏玉陵微微一笑,看了对方一眼便转身移开步子,心中不免一阵淡淡的唏嘘。

泰华内,一下午都未见苏玉陵身影的朱绵栊,早已化气恼为担忧,正一人坐在太师椅上,面色不安。忽见欧锦程从门外匆匆跑进,便立刻朝他道:“锦程,若是晚饭前玉陵还未回来,便派人去找!”

“是……”欧锦程点了点头,稍一犹疑,接着道,“郡主,有一事禀告。”

朱绵栊微微蹙眉:“何事?”

欧锦程看了看朱绵栊,缓缓道:“小王爷在下。”

朱绵栊一愣,随即轻哼一声:“不见。”

欧锦程面露为难:“可小王爷说必见……”

朱绵栊凛然道:“本郡主说不见。”

“可是……”

“告诉他,”朱绵栊站起身打断,冷冷道,“告诉他就让本郡主清静清静。”

欧锦程无奈,便欲出门去,却听得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

“欧护卫不必为难了。”

只见此刻玉立在门口、那位欧锦程口中的“小王爷”,不正是之前在榆年客栈苏玉陵瞧见的银裳公子?

欧锦程见状,想了想,便静静地退出门去。

朱绵栊看了眼缓缓走进房内的朱绵桷,低笑一声:“王兄好。”说着便又坐回太师椅之上,胳膊支着座沿,淡淡道,“何事?”

朱绵桷既来找她,心中自然也早料到她的态度,故而也不甚在意。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之后,朝朱绵栊笑道:“做哥哥的,来看看妹妹,非得有什么事么?”

朱绵栊静静道:“若是母妃让你来的,我便告诉你,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又道,“若是你自己在川谷待得无聊,要出来走走,似乎也不必来找我,我们之间可没什么好说的。”

朱绵桷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又笑道:“王兄上午才到,下午得知妹妹在此家客栈……”忽问,“是了,妹妹吃过晚饭了么?”

朱绵栊听他说些无关紧要之事,眯了眯眼道:“究竟何事?我最不喜别人说话含糊不清,即便你是我王兄。”

朱绵桷垂了垂眼,沉默一阵,才道:“我知你心里还怨着娘,可这些年娘不也尊重你了么?你的怨怼,难道不曾减少一丝?”

朱绵栊笑道:“没有,若不想我更怨她,就最好继续不插手。”

朱绵桷略略点头,淡淡一笑:“放心,这回只是我来找你而已,没有娘的意思。”顿了顿,“你既叫我一声‘王兄’,那我们便还是兄妹。”

朱绵栊蹙眉道:“我若不叫你‘王兄’又叫你什么?”又问道,“找我究竟什么事?”

朱绵桷答道:“护你。”

朱绵栊听着一笑:“真是位好兄长。”

朱绵桷不以为意,只微微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朱绵栊看着他悠然模样,心里微恼,正想着法子欲把他撵走,忽听见外边传来一阵间隔熟悉的脚步声,心中一动,便站起身来,朝朱绵桷笑道:“王兄,当下我有重要的事了,是否请王兄你知趣点?”

苏玉陵从榆年客栈急匆匆赶回泰华,一路依旧绕过了吕善扬所在的云屏客栈那一片,故而比朱绵桷到的时间晚了些。接着直往上来,一跨进门,便见到正坐在桌边的朱绵桷,不禁怔神半晌。此刻又细细望着朱绵桷的面容,见他略略上挑的眼梢和那淡漠高凛的姿态,又看了看已走到自己身边的朱绵栊,这才明白过来:“栊儿?”

“玉陵。”朱绵栊将她拉至一旁,索性不搭理朱绵桷,“你上哪去了?”

苏玉陵笑回道:“就是随处逛逛,定又惹你担心了。”

朱绵栊哪里会信,只是此刻也不及多问,又不想与朱绵桷说话,只道:“回来就好,咱们进房去。”

既是王兄,为何也不叫自己认识认识?苏玉陵正心下疑惑,却听见朱绵桷缓缓开口说了话。

“随处逛逛,倒是逛到人家客栈……”朱绵桷边说着边拿起茶瓯,以瓯盖轻轻刮着茶面,动作细腻柔雅,接着又瞟了眼苏玉陵,有意无意道,“还牵起手来了,感情真好。”

朱绵栊听着,眉一蹙,不过并未开口问。

苏玉陵哪里会想到竟被朱绵桷误会?听他那般语气,还有些故意的成分,心中自不大舒服,此刻定是不好回口的,却也不想受气,只道:“刚才多多失礼,还望小王爷不要介怀。”又朝朱绵栊道,“之前在你王兄的客栈无意碰到,因不知他身份,觉得有些眼熟便不住多看了几眼,真是冒昧之极。”

朱绵栊点了点头,握起苏玉陵的手,又看向朱绵桷,道:“王兄,已是酉时了。”

朱绵桷似没听见,轻轻一笑:“妹妹,我若刚才就知道她便是跟你在一起的人,说不定已经动起手来了。”

朱绵栊冷冷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也不想听。”

苏玉陵看了看朱绵桷,心中一凉,又不想叫朱绵栊为难而两边说话,便朝她轻轻道:“我一身尘灰,就先回房洗澡去了。”

还不等朱绵栊答应,朱绵桷又笑道:“妹妹,那姑娘好像叫白少葱,跟王兄我一个客栈,王兄的眼神你可别不信,我看那白姑娘——”

“你够了没有?”朱绵栊打断道,随即松开原本握着苏玉陵的手,面色微恼,朝她道,“玉陵你先进去。”

苏玉陵一听,心知朱绵栊果真生了自己的气,心内低落,便一人进了里间。

朱绵栊待看不见苏玉陵的身影,便朝朱绵桷道:“王兄,你若是觉得这么做是为我好,我便不要你这种好;你若是想为难她,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朱绵桷摇了摇头,站起身道:“王兄心知无权干涉,不过就是提醒一下妹妹。”又道,“妹妹要知道,女子可未必比男子专心。”

朱绵栊哼道:“与你何干?母妃管不着,你自更管不着。”又轻笑道,“她果真还不放心么?如今都叫你出来了!”

朱绵桷道:“王兄真是自己来找的你。”说着面上一阵落寞,“若是因为娘而将怨怼转加到我的身上,妹妹不觉得如此很不公平?”

朱绵栊不语,稍稍别过脸去。

朱绵桷接道:“那年你在川谷,即便少与娘说话,可我们兄妹不是很好么?”

朱绵栊听着,眼中忽起微澜,道:“此事不提,我也知你疼我,可毕竟,我与你们已没什么关系了。”又道,“如今我很好,只差大仇未报,且这仇,是我一人的事,所以你也不必以兄长身份替我做些什么。”

朱绵桷稍稍一怔,随即淡笑道:“说的是。”静静看着朱绵栊的脸庞,心疼道,“王兄时常想,若当年母妃,带走的是你就好了。”

朱绵栊鼻间一酸,淡淡道:“事已至此,何必说这种无意义的话。”

朱绵桷眼中微微迷蒙:“娘尊重你的意愿,我自然也尊重你。此次来,真的只是想看看你而已。多年不见也罢,可那天匆匆一面,王兄便一直惦记着你。”又看了朱绵栊一阵,想到苏玉陵,哼道,“不过刚才,王兄可不是为难她,你自己去问问便清楚了。”

朱绵栊一听,轻斥道:“胡说。”

朱绵桷摇头道:“若非你是王府郡主,无人说你是非,否则跟女子在一起,简直惹尽荒唐。”

朱绵栊眉一蹙,瞥了瞥对方:“王兄可以走了,不送。”

见朱绵栊生气,朱绵桷止了口:“好,不说。”接着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发,“妹妹好好照顾自己。”说完收回手,淡淡一笑,转身出了门。

朱绵栊见他离开,便坐回太师椅上,想了一会儿,随即起身走进里间去。

苏玉陵此时早已洗完澡,正一人静静地坐在桌边,心中有些难过。今日下午才与薛冷心难得欢闹,找回久违的酣畅之感,傍晚又碰上许久未见的白少葱得与说上几句话,原本心内温暖感动,却未料一回来,作为朱绵栊的王兄,朱绵桷会对自己那般言语为难。若自己做错了什么或对不起朱绵栊,他大可以好好指责,可他却是用那般淡漠不屑的口气针对自己,分明是故意而为之。

此刻的难过,兴许更是因为这阵心情的落差。苏玉陵轻轻一叹,疲惫地侧着头趴在桌子上。自己跟朱绵栊,终究是天与地,她那一边的人,哪里那么容易看得上自己?若自己是个男子,当会好些,可要真是个男子,也就不是自己了,这一切又全失了意义。

朱绵栊进房的时候,便看到只着中衣的苏玉陵这番疲惫模样。刚刚听到其兄朱绵桷说起白少葱的名字时,心里确实有一瞬间的烦躁,不过也是稍纵即逝。毕竟苏玉陵的这颗心,她岂不清楚?

苏玉陵听到脚步声,稍稍平复一下自己的内心,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已站在自己身旁的朱绵栊,问道:“不陪你王兄了么?”

朱绵栊摇了摇头,朝苏玉陵静静道:“他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

苏玉陵亦摇头,又笑了一下:“他跟你好像。”

朱绵栊蹙眉问道:“你为何不解释?”顿了顿,“我知你不会和白少葱如何。”

苏玉陵略低下脸,缓缓道:“你相信我就行了,你王兄如何看我,我不在乎。”

朱绵栊见苏玉陵面露倦意,便握起她的手,柔声道:“不说这些了,在外面一下午定很累,早些睡。”

苏玉陵手间忽的感觉一阵温暖,不知为何眼中一热,抬头笑道:“不,你不像他。”

朱绵栊一笑:“你这样子真傻。”说着另一手抚上苏玉陵的脸庞,垂下眼道,“只是以后不可不说一声就出去,今日看你受了委屈,便饶了你。”

苏玉陵道:“那我要多受点委屈。”皱了皱眉又道,“我原以为师父他们在那家客栈,想悄悄去看看他们,却原来是慕白门的人,碰上少葱,便说了几句话……”

朱绵栊道:“既是去看薛半儒,去便是了,不与我说,害我以为你又被阮千隐抓了去。”

苏玉陵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道:“我怕你多想而已。”

朱绵栊一听:“离开零孤派好一阵,你想念他们,我如何不知?”说着双手抬起苏玉陵的脸,凝视她道,“与我在一起,叫你受了许多苦……”

苏玉陵听着,无奈道:“瞧,一与你提起师父,你便要说这种话。”

朱绵栊一笑:“不说就不说。”深深看了苏玉陵一阵,忽的一个倾身,吻上她的唇去,以唇齿的交缠,来散去对方嘴角那淡淡倦倦的疲惫。

双唇忽然间被覆上一股温软,苏玉陵微微愣了愣,随即感觉一阵沉稳渐重的力道,面庞也不由得渐渐红了起来。她的吻,总是与自己的绵长延缓不同,咬啮啃噬、深重浓烈,哪里能与平日里她那羞赧娇弱的模样想到一起?

舌尖被一道清凉的甜蜜所挑,此刻的苏玉陵不禁意乱心慌,缓缓抬起手搭上朱绵栊的手臂,也不知是推是拒,只是觉得无力又不忍,慢慢地,抓得是愈发紧了。

朱绵栊原本扶着苏玉陵脸庞的双手一齐缠上了她的颈脖,身子也不自主更加往下倾去。还坐在椅上的苏玉陵,背脊便被桌沿一磕,忽然的疼痛叫她不自觉低哼了一声。

朱绵栊听见,慢慢松开苏玉陵的脖间,睁眼移开唇去。

苏玉陵急忙抓住她的手臂,皱着眉摇头道:“不疼……”微仰着的脸看起来一片鲜妍,眼神却是露着青涩的请求。

朱绵栊浅柔一笑,轻轻对她耳语了一句,接着离身走去门边,一把将门闩好。

苏玉陵红着耳朵,心扑扑胡跳一阵,游移了下目光,耳边还缱绻着朱绵栊低魅的声音,却又感觉对方已重新站到了身旁,而自己还怔坐着,便一手扶着桌沿,愣愣地站起身来。

看着苏玉陵微红的双唇和低垂的眼帘,朱绵栊微微一笑,伸出手牵起她慢慢往床边走去。接着动作柔缓地将自己的外衣褪了,又见苏玉陵正欲解开她自己的中衣带子,便伸手止住,轻轻道:“由我来可好?”

苏玉陵此刻还知道什么,唯有点头。见朱绵栊扔下外衣后又欺上自己的唇来,只好闭起眼睛,再次融化在她的唇吻中去。当神智渐渐迷乱、身体酸软之时,已被对方轻压在床被上,感觉体内一阵燥热窜起,便不自主地抬起手,也去解对方中衣。

朱绵栊轻轻地咬着苏玉陵的耳垂、耳骨,换来对方几声低低的轻咛。心颤之际将唇顺着移向苏玉陵的脖间,一手轻按着她的肩,另一手则滑进她腰侧的中衣内。

苏玉陵觉得朱绵栊的手又清凉又细滑又温柔,从小腹到胸口,每被抚过之处都禁不住一阵细微的颤动。她滑过自己颈项的唇,又惹起阵阵灼热难耐。起落之间,中衣轻褪,可自己略颤的手却还未解开对方的结带:“栊儿……”

朱绵栊听见苏玉陵略带焦急的声音轻喊着自己,稍稍一顿正贴在她锁骨之处的唇,朝她低低一笑,随即微抬起身褪下自己的中衣,接着又轻轻一抽亵衣带子。

苏玉陵正是如此,越是见朱绵栊羞赧,自己便越大胆,可若是对方主动,自己就没了主意。此刻又禁不住害涩地垂下眼去,却是瞧见朱绵栊更为玲珑纤巧的腰腹,一时间眼睛无所适从,愈发觉得互相贴着的肌肤,一阵阵的酥痒绵软。

朱绵栊见苏玉陵红透着脸、闪躲目光,轻抑她渐渐紊乱的呼吸,便重新倾□笑道:“该紧张的好像是本郡主我。”浅柔的话语,随着低下头去的一阵深吻,一同被化在苏玉陵的口中。

轻巧的抚触一点一点地滑过身体,让苏玉陵原本攥着床被的手慢慢放松,随即柔缓地环上朱绵栊细致的肩背,渐渐放下涩然,回应起对方的吻。

正意乱间,朱绵栊忽而感觉苏玉陵的手又移了开去,心中一个警惕,迅速离开唇,以两手按住她双肩,微微一挑眉:“今日你一弱到底,别想着翻身。”

苏玉陵愣了愣,立刻摇头,低声道:“我没想。”

朱绵栊一笑:“听话。”见苏玉陵的手伸向自己的耳垂,取下了玉珰,又将目光移向床脚那端,疑道,“做什么?”

苏玉陵手捻玉珰,将其一弹,那一端的帐钩便滑到一旁,轻轻渺渺的软烟罗帐幔随即缓缓飘下:“非礼勿视。”

朱绵栊以指轻轻一划苏玉陵的唇角,接着伸手拉下近处的另一半帐幔:“非礼亦勿听。”

……

非礼,更勿言。

第二日,当外的市街已起阵阵喧闹、明明晃晃的旭光已窜进窗格之时,早已醒来的朱绵栊,见苏玉陵依旧睡得极香,等了一个时辰的她便有些不耐了。

可又不能这么叫醒她,万一又发了脾气该如何是好?

看着苏玉陵嫣红鲜润的脸庞,朱绵栊不禁微微一笑,想了想,将手伸进覆在对方身上的被子中去。

苏玉陵双眉如薄翼轻颤般地一蹙,感觉胸前划过一阵微凉,右手下意识地将那只手抓住,接着才缓缓睁开眼来。

朱绵栊见苏玉陵半睁着眼皱眉看着自己,轻轻一哼,抽出手来:“怎么才醒?”

苏玉陵伸出被中的手,抚了抚额,想了一阵,才彻底记起,脸颊刷的红了一层。看了眼坐着的朱绵栊,装作淡淡道:“醒来做什么?”

朱绵栊笑道:“看你是何反应啊。”

苏玉陵依旧躺着,轻轻摸了把朱绵栊的腰间:“你要看我什么反应?”悠悠一笑,“像你那样呜呜呜么?”

朱绵栊脸一红,侧过脸叫道:“谁呜呜呜了!”说完见对方还在笑,面容明丽,目光慵懒,便也笑道,“苏玉陵,我跟你说,你这副模样说出去可没人会信……”

苏玉陵微抬起身看着她,轻声道:“你把我这副模样说出去做什么?”

朱绵栊面上又飞起霞色:“只是个说法而已!”说着看了看对方,“瞧瞧你,又在勾引本郡主不成?”

苏玉陵一听,低眼看了看被子滑落后半露的胸前,红着脸将床边的中衣一拿,哼道:“自己穿了为何不给我穿?”顿了顿,“忘恩负义。”

“什么忘恩负义?”朱绵栊蹙眉道,“看你睡得熟不想叫醒你……”

苏玉陵瞟了她一眼:“我不是说这个……”又道,“你想想,那次在碧水潭,早上我如何温柔待你?”

朱绵栊听着嘀咕了一句,随即慢慢伏□,柔声道:“那我也给你揉揉。”

苏玉陵仰脸亲了亲朱绵栊的面颊,低低道:“说笑,再躺会儿便好了……”

朱绵栊凑近她耳旁,启口道:“不如,我去叫人打水来洗澡?”

苏玉陵摇了摇头,缓缓抱住她:“还早,咱们可说会儿话。”

朱绵栊笑道:“还早么?快巳时了……”

苏玉陵想了想,皱眉道:“巳时了?”

朱绵栊一笑:“你昨晚是有多累?”又道,“我可是早醒了,看来本郡主还是比较适合在上边。”

苏玉陵一听,红着脸驳道:“昨日下午我原本就累……明明是被你趁虚而入。”

朱绵栊看着她,轻笑道:“别狡辩了,这以后,你就乖乖在本郡主身下承欢。”

苏玉陵听着她的话,唇角一僵。顿了顿,道:“既是巳时,咱们倒真该起来了。”

朱绵栊疑道:“起来做什么?”

苏玉陵笑回道:“三月初一啊。”

朱绵栊听着略一沉吟:“是了,可……”接着看向苏玉陵,“可你行么?”又道,“若是疼的话,不如延日再聚?”

苏玉陵面色窘然:“不疼。”晴雨必至的约定,若是因为这事而耽搁,岂不笑话?想着以双臂撑起身子,忽而从□传来一阵酸疼,果真怕痛的自己,面色不由得一白。糟了糟了,若是这样,如何把酒言欢?

朱绵栊察觉,低眉叹道:“都是我一晌贪欢……”想了想,道,“那不如服颗补心丸?还有两颗。”

“栊儿——”苏玉陵哭笑不得,“补心丸若是知道被如此大材小用,非得气死不可。”

朱绵栊垂了垂脸:“那本郡主叫人打水去。”想了一会儿,又轻轻将苏玉陵身上的被子掀开。

“做什么?”苏玉陵虽已穿好中衣,不过这么一掀双腿还是露到了空气中,迅速用下摆遮了遮,无奈道,“栊儿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朱绵栊笑了笑,随即从苏玉陵身旁拿起昨晚放置的毛巾,道:“这块到时候也要带回去的。”

苏玉陵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呵呵一笑:“上次那块为何没带着?多可惜。”

朱绵栊哼道:“本郡主也觉得可惜,可本郡主哪里想到会用得着?”

苏玉陵听着忍不住笑了笑:“是因为你觉得,反正自己一直在下边、故而用不着?”

朱绵栊一听连拧了几把苏玉陵的胳膊:“一直是本郡主在让你!让你!你不知道么!”见对方冲着自己微笑,又斥道,“笑什么呀!信不信随你!”

苏玉陵收起笑意:“笑还有错?”蹙眉道,“我也没说不信,你可别又此地无银。”

“谁、谁此地无银了?”朱绵栊叫道,轻哼一声,别过脸去。良久,又用极细的声音道,“在下面是因为、因为……而已。”说完这句声音又一提,喝道,“以后换你了!”随即踹了苏玉陵的小腿一脚,便下了床去。

这便是温柔了?苏玉陵委屈地摸了摸小腿,边看着朱绵栊走向屏风后穿衣服去,又不禁甜蜜一笑。想了想,自语道:“不过……是我耳朵不行了么?”皱了皱眉,“她说的究竟是‘疏忽’,还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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