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额不足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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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琼坐在赌坊里,正对着坊主讪笑。

一个青衣小子跑进来,道:“少帮主不好了,帮主他老人家快咽气了,你快回去让他看上最后一眼!”

花琼闻言大惊失色,倏地起身,一把将桌上的牌九拂开,转身撩起衣摆就冲出赌坊门外。

门外拴着一匹马,花琼解开拴马的绳子,抓起青衣小子的衣领把他扔到马背上,再猛力一拍马屁股,马儿便载着青衣小子箭一般射了出去。

紧跟着花琼追出来的坊主和一众打手们,此刻见马走了人还在,俱都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还以为花大少又要借口赖账呢,幸好幸好……”

“幸你妈好,花小白脸又跑啦!”

众人呆愣间,花琼一个大雁展翅凌空而起,身姿轻灵迅捷,瞬间便追上了跑出老远的马儿,稳稳落在那青衣小子身后。

“小虎子,你真机灵,回去了重重有赏!”花琼悠然坐在马背上,笑得咧开嘴角,对身后一片痛骂诅咒之声充耳不闻。

被喊做小虎子的青衣小子哭丧着脸:“少帮主,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话,帮主他老人家……呜呜,真的不行了。”

花琼,曾自取绰号“花不穷”,是青州城四海帮的当家继承人,年方十七。

四海帮曾是远近闻名的大帮派,因而花琼也曾“鲜衣怒马倚斜桥,识得满红袖招”,只可惜,如今却落魄到连赌一把,也要靠坑蒙拐骗才能脱身的地步。

花琼赶回帮中,花老爹已是奄奄一息。

花琼坐在床头,看到花老爹身体僵直,双眼圆睁,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头顶,看样子是死不瞑目。

忍住悲伤,花琼伸手想帮他合上双眼,却不料被一双冰凉的手牢抓住。

“诈尸啊!”花琼尖叫,底下跪着的一片四海帮众大惊。

老管家刘叔颤巍巍地走过来,提醒道:“少帮主,帮主还没去呢。”

“啊?”花琼放下心来,再次看向花老爹,见他虽两眼青乌,颧骨凸起,气若游丝,眼珠子却隐约在动。

“爹,琼儿不孝,琼儿来晚了。”花琼重新调整好情绪,挤出两滴眼泪。

花老爹紧抿着苍白的嘴唇,抬手用枯瘦的手指轻抚花琼的鬓角:“琼儿,这些年委屈你了,爹去了以后,你就换回女儿装。”

他的声音嘶哑无力,却透着无比的苍凉和哀伤。

花老爹年轻时也是誉满江湖的人物,只可惜命运弄人,一生坎坷不说,还生了个败家女,把他花家几世累积的家业败了个干净。

如今帮派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他心中有愧,不敢去见泉下的祖先,因而几回差点咽气,都被他硬挺了过来。

“爹,您放心去。就算琼儿不是男儿身,将来也一定会振兴四海帮,让四海帮成为天下第一帮,您说好不好?”花琼被他的哀伤感染,忍不住吸着发酸的鼻子,用力握住他的手。

“好好好!”花老爹闻言很是欣慰,一连说了三个好,“只要你有这个心,就算做不到,爹也不会怪你。”

花琼垂首沉默,看着眼前垂死的老人,从未有过的内疚。

“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也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我对不住你娘,也对不起你……呜,呜呜。”一个随时都可能咽气的老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哭,满室众人皆黯然流泪。

那哭声就像刀刮在铁墙上一般,听得花琼心烦意燥,长叹一口气,道:“别哭了,琼儿不怪你。”

“你真的不怪爹?”花老爹声音哽咽。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爹,”花琼苦笑,“父女之间,哪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就算有,他现在也快死了,再计较又能怎样?

“既然琼儿这样善解人意,爹就可以放心了。”花老爹停止哭泣,拉着女儿的手交待后事,“爹去了以后,你就是四海帮的帮主,负责将四海帮发扬光大。还有,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爹的丧事一切从简,琼儿你不用为爹守孝,帮中众人红白喜事皆不必忌讳,该如何便如何。”

花琼拼命点头,原本她还有些担心自己会在孝期之内行动受制,此刻听花老爹这么说便安心了。

一安心,她便真实的觉出几分悲伤来。她身上毕竟流着这个人的血液,就算他再怎么可恶,也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正悲伤着,忽听花老爹又道:“对了,有件事爹忘了告诉你。两个月前,爹已经做主把你许给了南县慕容家的三公子,婚期已经定下,再过数日慕容家就会上门迎娶。”

“……”

“慕容三公子虽然体虚病弱,常年卧床,但慕容家富甲一方,正好利于你将来振兴帮派。就算他将来一命呜呼,只要你好生替他守节,慕容家也绝对不会亏待你……琼儿,爹没有和你商量便自作主张,你不会怪爹?”

花琼默然转身,嘴角抽搐道:“你去死!”

***

屋外桃花开得粲然,刘叔走出来,对着花琼沉默的背影道:“老帮主仙去了。”须臾之后,四海帮一片素白,上下一片恸哭之声。

安葬完花老爹,除下孝衣丧服,花琼换上女儿装,接过代表帮主身份的印鉴和四海剑,然后对帮众例行训话。

穿上女装的花琼身姿绰约,眉如远山,目光冷然。白净的小脸上没有笑容,看起来冷漠却又艳丽无比。

四海帮大多数帮众此刻才知道花琼原是女子,眼见原先浪荡不羁、顽劣不堪的败家少年,变成一个俏生生的少女,模样竟然比醉月的花魁还要好看几分……落差太大,因而一个一个都张大嘴巴,回不过神。

“刘叔,即刻派人去慕容家把婚退了!”任职仪式一过,花琼便喊来老管家,拍着桌子下达她作为帮主的第一个命令。

“不行啊,帮主。”没想到刘叔一口就回绝了。

花琼大怒:“老家伙死了都不让我好过,你再帮着他,信不信本座现在就送你下去,好让你跟他主仆情深!”

“帮主请息怒,听老朽把话说完。”刘叔慢吞吞地道,“不是我们想忤逆帮主,只是这婚实在是退不了。”

听他这么说,花琼的语气才缓和了些,问:“为什么退不了?”

“您忘了?两个月前,慕容家送来的聘礼都被您拿去还赌债和逛窑子了。”

“啊,是吗?”花琼有些尴尬,想了想,又问,“那帮中财务如何?”

刘叔拿出一本账簿翻了翻,然后道:“替老帮主办完丧事后,库房里不多不少,还余下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对于一个一家四口的小家庭来说,十两银子可能是一家人大半年的生活开支。但对于一个帮众数百的大帮派来说,十两银子就好比老虎嘴里的蚊子肉。

花琼叹气:“幸好他死了,否则,现在干着急的就该是他了。”

刘叔慢悠悠地收好账簿,看着花琼有些于心不忍:“难为你还记挂着怕老帮主忧心,其实老帮主是掐算着库房里的银子,估摸着刚够给他送终,才放心去了。”见花琼脸忽地黑了大半,又解释道:“玉不琢不成器,老帮主用心良苦,为的就是想让帮主您体验一下花家祖上白手起家的艰辛。”

花琼瞪着刘叔菊花似地老脸,好半晌才咬牙切齿道:“老家伙,在这儿阴着我呢!”

好心想缓解这父女二人之间的误会,不料又推波助澜了,刘叔一脸委屈,心想您骂爹归骂爹,看着我干嘛呀,这不容易叫人误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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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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