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是你的人
()一把剑的光芒，就可以收走灵魂。
沈默当时陡然想起这句话，但他已经没有时间想下去了。因为那支剑，已经骤然而动，犹如九天之电，不管不顾的朝他奔来。
沈默速退，他这回可真是拼了老命。任谁都看出来，那甄师傅是真心实意的要杀了他。所以沈默丹核激转，一股股的力量冲入脚底。
他也没有练过轻功，也不晓得什么是穴位，只是凭着那大力的涌入，朝后跃去。而冰寒之力外发，竟然托着他轻飘飘的跃出去十步。
沈默落地，也不免晃了下身子，正要再作打算，却发觉面前的寒光根本没有停止，他刚才退了多少，而那道寒光便近了多少，如影随形，根本甩不脱。
沈默此刻当然不晓得，对面的甄师傅乃是川南数得着的剑手，在江湖上有一个雅号，名为“壁上同年”
所谓的壁上同年，就是影子。讲的是甄师傅的一把剑，只要是盯上了你，就可以像是影子一样，永远跟着你，直至将你刺死为止。
而如今这把壁上同年就死死咬住了沈默的咽喉。
不尝此血誓不还。
沈默咬牙一抬脚，全身力气都灌注与脚尖，将地上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块朝着甄师傅踢去。丹核中得力量非同小可，那石头急如闪电，势不可挡的朝着剑师脸上射去。
纵然是高手，也不敢徒手去接如此声势的攻击。甄师傅只有挥剑一挡，而剑尖才一碰石块，那石头就已经犹如齑粉。
原来沈默根本不太会控制力量，在起脚的时候，就已然破坏了石块的结构，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甄师傅知道上当，但再往前看去，却不禁气得半死。
沈默此刻哪里有半点少年高手的样子，见石块阻了对方一阻，便完全不要脸的拔腿就跑。沈默很清楚，只要自己跑进了沈宅那就一定安全。外人就算有十万个胆子，也不敢在沈宅内行凶。
甄师傅见沈默跑的欢快，却也不追，双目精光大盛，手中长剑爆出奇异光芒，一股阴冷、黑暗的气息从剑上射出，像是一只鬼似的，朝着沈默的背后噬去。
如果这时，毛家的家主在，恐怕会惊呼出来：“破体剑气”。随后，必须对这个甄师傅的实力重新评估。
在云朝内剑客极多，但大多只是普通，能够练出破体剑气的，至少也有六品实力。而六品剑手是个什么概念？那是门阀世家名门和军队才能豢养的高手，蓉城之内，应该绝无仅有。
破体剑气与刚才剑光之寒不同，竟悄无声息，真的如影子一般直至扑到沈默背后，才露出自己的真正力量。
等沈默感觉到身后不妥时，已经来不及了，那破体剑气彻底爆发开来，催逼的人难以呼吸的压力，重重的拍打到沈默的背上。
沈默整个人被拍飞出去，在空中时，甚至还吐出一大口鲜血。
但就算是这样，甄师傅也颇为诧异，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破体剑气刚才已经用出了七分实力，以沈默的年纪身手，绝对是挡不住的，至少也会被刺一个对穿。
但七成实力的剑气，却只是拍飞了沈默，打得他内伤，并没有刺入身体，这简直不可思议。
甄师傅眼中寒芒更甚，到了这一步，他绝不想让沈默再活下去，不止是因为看不透他的身手，还更害怕自己会招惹上什么不该得罪的组织。如果不是那些组织，恐怕很难培养出这种年纪却有如此奇异本事的怪胎。
沈默痛不欲生，重重落地，又呕出一口鲜血。他很清楚自己刚才完全是捡回了一条命，当破体剑气袭来的时候，丹田里的丹核竟自主消失了，不知为何，也不知怎么样就出现在了背后，硬生生的顶了剑气的一击。
他只是被打飞，只是吐了两口血，这就算命大了。可惜现在丹核已经完全停转，那股陪伴他十多年的冰寒力量也消失无踪，沈默全身无力，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甄师傅却飞奔而来，背负长剑，寒气照彻小半条街。
正这时，一双粗糙的手却从背后托起了沈默：“沈公子，起来，走路要小心啊。”
沈默一惊，以他的本事却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接近自己，甚至让人直截了当的把自己给托了起来。他回头，才心中大安，站在他背后的，居然是卖烧饼的丁叔。
还是穿着脏兮兮围兜，头发如同鸟窝一样，满脸皱纹似沟壑的丁叔，小心谦卑的朝沈默点点头：“沈公子，走夜路且小心。”
甄师傅停住了，一股奇异的寒意在他心底里升腾起来。这种寒意，就像是一个好猎手在丛林中捕猎，却突然被更好的猎手盯上，从狩猎者变成猎物的那种寒冷。
甄师傅紧紧盯着丁叔，而丁叔却没有看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还是陪着笑，一手牵着沈默，一手却握拳下垂，只有跟小指向下竖。
在丁叔的背后，四个人默默的走了出来。这四个人沈默竟都认识，一个是烧饼店的伙计，一个是杂货铺的伙计，两个是隔壁布店的老板和老板娘。
他们都是平时里再熟悉不过的小人物，和沈默常常打招呼，可是在这夜里，在这清冷的街上，却犹如鬼魅一般，缓慢而奇特的依着某个阵势，朝前走去。
这四人走一步，甄师傅就必须退一步，不仅是退，而且还是满身冷汗的退。他看不出对方是几品的高手，甚至于也不晓得对方有没有武功，但他却知道，如果不退，那就会被活生生夹死在那个阵里面。
甄师傅，这个足可冠绝蓉城的六品剑手，汗流浃背的连退了几十步，退到了毛子旭的身边。
毛子旭还不知所以：“甄师傅，为什么不杀了他，那几个下人不用管，都杀了！”
四个伙计再进一步，甄师傅只得再退，他拖着毛子旭一起退。
而此刻，毛子旭身旁的酒里出来了三个带着斗笠的怪人，这三人站定，整个局面都改了。
丁叔掌握的四个人仿佛感到不妥，他们难以再进，甚至都难以退。
丁叔拳头一番，拇指朝上。那四人顿时动了，各自占住街角的一个方位。
甄师傅终于脱出这四人的力量范围，赶紧把毛子旭扯上马车：“毛公子，今日不妥，赶紧走！”
毛子旭几个人再笨也看出事情的奇怪，便屁滚尿流的赶着马车飞驰而去。而这青衣街上，只有三个斗笠怪人，四个街面普通的伙计和一个卖烧饼的大叔以及沈默。
丁叔微微举拳，四人身体向前倾，突然街道两边的槐树叶子稀稀拉拉的垂落不少，枝条都朝着斗笠怪人那边压去。
那三人震了震身体，似乎相互对视一下，随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
这边没有往前走，而那边则不断的后撤，直至撤人夜色里，再无踪影。
丁叔松了一口气，这时才想起正牵着沈默的手，怕他吓坏了，低头去看时，却正好面对上沈默闪闪乌亮的眼睛。
“丁叔。”沈默说。
“公子。”丁叔应道。
沈默一笑：“人们都以为青衣街繁盛，是因为商贸发达，其实谁知道，这里是三大家的前哨地。在这条街上，店面四十三家。七家是国公府的暗哨，五家是骆家的人马，另外五家则是沈家的护宅高手。但这里面，却从没有包含烧饼店、布店和杂货店。”
丁叔没有说话。
沈默轻声道：“丁叔，你究竟是谁的人？”
丁叔微微一笑，身子直起来，一股浩然之气在他身上蔓延，从一个烧饼店的老板，突然变成了一个需要人仰视的人物。但这股气势只不过存在于瞬息间，丁叔又一躬身，全身力量内敛，谦卑的说：“我是你的人，少爷，从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