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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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联众排敌保生计】

看到张贵向蒲草下跪,众人都惊愕得倒吸一口冷气,不知他为何要行此大礼?要知道,读书人的体面是多重要的事,但凡考个秀才的名头回来,这一辈子就只跪天地君亲师,连见到县官都只要躬身行礼就好呢。

虽说张贵如今还没有功名在身,但怎麽说也是个读书人,就是犯了什麽错事,也不至於要这般大礼跪地吧。

李四爷见此情形就皱了眉头欲起身上前搀扶,里正却是伸手示意他们不要拦阻。

蒲草是料到张贵会有些反省,却没想到他会撇开清高自傲在众人面前下跪,多少也吓了一跳,「贵哥儿不必如此,有话起来说吧。」

张贵摇头,也不抬眼低声说道:「嫂子,往日都是我的错,以後再也不会了。那菜棚子和家里的房子、玉米地都是你张罗回来的,自然是你说了算,我和桃香以後都听你的话,张家……张家诸事也全权由嫂子做主。今日里正大叔和长辈们都在场,就一并替我做个见证吧。」

他话音一落,先不说众人如何,愿望落空的张老二却是猛然扑过来扬手就打,「我打死你这个败家子!张家好好的家业怎麽能让一个弃妇做主?」

张贵眼见二叔的大掌就要落在身上,本能的想要往後闪躲,怎知蒲草早就伸手一把抓住张老二的手腕,一用劲猛地把他推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众人都被这变故吓得发愣,待听见张二婶扑上前哭嚎才倏地醒转,看向蒲草的眼神真是有形容不出的惊奇和快意。

陈二嫂和董四媳妇小声惊呼道:「蒲草真是有劲,都快赶上一个壮劳力了。」

春妮用手捂着嘴偷笑,心下极是解气,更小声地应了一句,「真是活该!」

几女都是一脸赞同的点头,张老二一家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但是偷鸡摸狗、传个瞎话这些破事可没少干,村里人人厌烦至极,自然也乐意看到他们一家吃瘪。

张老二半趴在地上,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捶着地面,高声呼痛喊冤,「里正兄弟、乡亲们啊,你们今日都看到了吧,这蒲草明面上装得像个人样,背地里心狠手辣,已经打我不是一两次了。这般黑心的恶妇,我们张家可留不得她了……」

里正被吵得皱了眉头,挥手不耐烦的打断他,半是劝告半是呵斥道:「行了,不就是跌了一跤吗?一个大老爷哭成这副德行让人笑话。贵哥儿虽是张家晚辈,但他也是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体面,你再如何气恼也不能伸手就打啊。蒲草拦着你也是为了护着贵哥儿,一时失手你就别计较了。」

张老二也知当众动手打侄儿有些理亏,扶着老妻的手站起来,尾椎上一阵抽痛疼得他龇牙咧嘴,看在众人眼里越发丑陋不堪。

蒲草早伸手扶了张贵起来,替他拍去膝上灰尘,温和说道:「这里的吵闹不必理会,我自会处置,你回去看着咱们家院子吧。」

张贵低声应了,重新给长辈和里正行了礼,这才告辞出门。

张老二夫妻好似还要拦阻,可惜张贵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迳自走过去,倒让他们一时没了对策。

只有後方阵营安定了,前方将士才能放手杀敌。蒲草去了心病底气大增,略微理了下思路就对里正和几位老爷子道:「里正大叔和诸位长辈、乡亲们,大夥许是这两日都听说了吧,我家秋末建的那栋土坯房子里种出青菜了,也卖给城里酒楼得了银钱。说实话,这冬日种菜是条好财路,但置办用物投入的银钱太多,又是天寒地冻时的差事,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赔得半文不剩。

﹁我原本盘算着过了这一冬积攒些经验和窍门,待得明年秋末若有哪家乡亲想要试试就尽力帮忙张罗,没想到二叔一家听得我卖菜赚了银钱立刻跑来吵闹,说我不是张家人不能做主,逼迫着贵哥儿答应让狗剩儿接管菜棚子,而卖菜银钱也要交到他们手上。

﹁平日里他们一家动辄上门吵闹,我们做小辈的也不好多说,但如今这菜棚子事关以後全村乡亲的财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出去。无奈之下,这才请了里正大叔和长辈们前来做主。」

蒲草的话音一落地,屋里顿时安静至极,落针可闻。众人心里翻滚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张家真舍得把种菜的法子教给村里人?

要是之前传言不差,只卖一次菜就有十两银,这一冬下来怕是怎麽也有一百多两的进项,简直就是聚宝盆般的生意,她真会毫无所图的让出来?

里正最先反应过来,轻咳两声问道:「蒲草,你这话当真?冬日种菜这法子可是一本万利啊,你若是教给乡亲们,不怕自家被抢了生意?」

蒲草摇头笑道:「我们一家当日屋无片瓦、粮无半捧,全仗乡亲们帮扶才有今日,既然有了好财路,怎麽能不带着乡亲们一起致富?若真是那般,可就太过凉薄了。」

其实当初张家落难,村里各家虽然背地里跟着叹气,可是却没人当真给过半块饼子,此时听了这话,众人脸上难免都觉热辣,羞窘得恨不能一步跨回几月前才好。早知有今日,那时就该勒紧裤腰带多帮些忙才是。

这份愧疚在每个人心里发酵半晌,转来转去无法可解,最後只能想着以後多补偿。於是脾气最是耿直的孔五爷第一个开口道:「好,蒲草真是个有仁义的丫头,什麽好事都忘不了乡亲们。以前她有事,我孔家没帮上什麽忙,现在咱也不多说了,以後但凡谁欺负到她头上,我孔家第一个不让。」

「孔五哥这话说的对,我们家住得最近,蒲草有事就喊一声。」陈大爷瞪向张老二夫妻,意有所指道:「有些不要脸皮的人,你碍於礼数说不得,我可没那忌讳。有委屈你就尽管说,大爷我替你出头。」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附和,看向张老二夫妻的眼神除了鄙夷,又添三分防备。

南沟村地少人多又没特产,好几代都是贫苦农人,这会突然有了发家致富的希望,人人自然当成头等大事,有谁敢挡了大夥的好日子,那简直就是活腻了。

张老二夫妻被众人盯得浑身发寒,忍不住靠在一起,出声辩道:「大夥别被蒲草骗了,她就是想霸着张家的家业不放。这些时日她硬生生挑拨得贵哥儿和我们不亲香,今日又想挑拨大夥不待见我们一家,这是没有办法之下才说要教大夥种菜的!」

「对,就是这麽说的。蒲草这娘儿们最吝啬,那日我不过喝了一口粥,她就拿着扁担把我们两口子打出门去,如今这种菜法子能赚这麽多银子,她舍得教出来才怪。」

众人听了这话也有些犹疑不定,想起蒲草刚才应承明年秋日再教授大夥种菜,就觉得这期间太长、变故也多,谁知道到时候会生出何事,难道真是蒲草有意推托?

春妮哪能看着蒲草落下风,抢出来站在她身後大声道:「张二婶说话就是当不得真,上次若不是你泼粥烫了达子的胳膊,蒲草也不会恼怒发火。再说蒲草还要在这村里住着呢,既然说了要把种菜法子教给大家,那就不会耍赖。她可不像有些人,惯会说一套做一套。」

「你说谁呢?你这是在骂我?」张二婶被呛得红了眼,又想上前动手。

里正拍了桌子怒道:「都给我住口!这是关乎全村人能不能过上好日子的大事,你们妇道人家都搅和什麽?一旁站着!」

张二婶讪讪的收回脚步,春妮也红了脸,瞧见蒲草递过来的眼色只好退了回去。

里正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道:「我说句公道话吧,蒲草这丫头是个心善的,平日大家也都把她如何照料几个孩子看在眼里。自她重回张家,大小事情没少出力尽心,张家有一口吃食或是一根烧柴都是她出力张罗的。如今这种菜棚子能赚银钱,也是她辛苦换回来的,若说她不愿教给乡亲们,谁家也不能有意见,可是她愿意教给大夥,让大夥都跟着过上好日子,那我今日和几个叔伯就把话说清楚——以後但凡她有一点事,全村人谁也不能瞪眼看着,不把她当自家闺女护着就是忘恩负义,全村人吐口水淹死他!」

众人互相看一眼,齐齐点头。这发财的路子本来就是人家蒲草的,她肯拿出来是情分,不拿出来也是应该,大夥若是得了好处,自然要把她当大恩人看待。

「里正大叔放心,大家都不是那没良心的人。」

「对,对,蒲草妹子可是个心眼好的。」

蒲草含笑听众人说完,上前拎起茶壶给里正和几位老爷子满了茶水,这才道:「多谢里正大叔和乡亲们夸赞,大夥住在一处,怎麽能只我们家闷声发财而让大夥过苦日子,有福气总要一起享才是道理。其实种菜也不是大夥想的那麽容易,别看我那菜棚子只是土坯垒砌,其实斜坡的木窗,里面的木架子、木箱子、铁皮筒子、青砖土炉等等加在一处,就用了十两银。」

「这麽多?」众人都吃惊,想不到那不起眼的小棚子居然花了能建半个院子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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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胜女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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