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命如此》十六(3)

《吾命如此》十六(3)

这几年,他们的情形似乎更糟糕了。一到春上,从西北滚压过来的黄沙,一年比一年厉害,让他们过不好日子。简单地说,这风刮得他们正月里不能轻松愉快地跑旱船放花灯,不能风光体面地将新媳妇娶进门,将自家女儿嫁出去。整个春上,除了大风夹裹的黄沙,还是大风夹裹着黄沙。走在道上你看不见对方的脸。一年到头看不到几日风清气爽的时辰。尽管这些年土地到了户,庄稼户吃的馍馍白了,身边女人的脸也白了,但狗日的天气,仍不能让人心里舒坦。以至于村里几个专爱朝神弄鬼的婆婆竟私下里武断地说,这是因为刚解放那几年,政府的工作组挑唆村里一帮不三不四的少年拆毁了北岸山顶上的土地庙,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后果。她们记忆,也就是从那一年起,西北风不停站地刮。村里几位耄耋老汉却不大认同这个说法。他们将问题看得更加严重,更加复杂,更加深刻,也更加长远。他们在大清早,躺在自家的土炕上,在将起未起、迟床懒睡,偎在被窝里坐起来的那一刻里,手攥旱烟袋心里嘀咕道:这地球是不是要完蛋了?要不,年轻时那种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怎么就不见了呢?那时候麦子能长到人下巴底下,玉米棒子像襁褓里的月娃子一样大小。那年月的雨水真叫他妈的勤快,说下就下。遇到大雨,水能溢满村头的大涝池,淹了饲养室的土窑。现在呢?现在下场雨,就跟老头儿尿尿一样,煞有介事地出来努半天,丢人现眼地滴那么几滴,然后慌忙收拾了回去……

这其实就是我家乡的写照,说来竟变化得那么彻底!

诚然,历史也像河水一样,该流逝的就得让它流逝。但不该流逝的,诸如肥沃的土地,坚实的河床,难道这些都该随着人为的滔天巨浪,不分青红皂白地流逝而去吗?二千年前子在川上的喟叹,仅仅是对时光的流逝吗?他是不是已经意识到,不仁不孝的子孙将怎样挥霍先人的本钱?

我们是不是一直在误解着这位思想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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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老村真情告白:吾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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