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痛,浑身都痛……

林月娘醒过来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要痛死了,可比痛更难熬的是无尽的寒冷,就像是被人丢进了冰窖里,冷得她直打哆嗦。

脑子里反覆播放着一个约莫二十岁女孩的记忆,像是灵魂在碰撞,林月娘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响得她睁不开眼,只觉得恶心烦躁。她动了动身子,可没能成功,就连手指尖也没动一下。

耳边传来一个尖锐的咒骂声,直吵得林月娘耳膜突突作响,她耐着性子听着那些人争辩,恍然觉得这个梦太他妈悲催。

「娘,大嫂刚嫁过来没几天呢,人就出了这麽大的差池,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一听自家闺女为外人抱不平,老婆子王氏不干了,眼角一耷拉,不耐烦地嚷嚷道:「有啥不好听的,她娘是个寡妇,她爹是个绝户,这村里谁不知道。瞧瞧,你大哥不就是吊着她抽了几鞭子吗,这就受不住了,寻死觅活的,难不成谁家当媳妇的还不挨揍啊。」

李巧凤踌躇了一下,她对她娘的性子清楚得很,眼皮子浅不说,还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除了对不成器的大哥百般顺着之外,心里就搁不下其他人。这会儿发作了病重的大嫂,又挡着几个兄弟姊妹去请大夫,可不就是因为看上了大嫂的那点嫁妆了。当初大哥下聘的六两银子是她娘亲口应下的,可刚娶了媳妇,正屋那边就心疼肝疼地闹腾起来了。

这些日子李巧凤冷眼看着,大嫂是个能干又没脾气的,管着一家人的吃喝拉撒,还得受着她娘跟二嫂的磋磨,更重要是,大哥也是三天两头变卖大嫂的嫁妆拿了钱出去鬼混,一不顺心就要动手打。

可她看在眼里也不能阻止啥,只能恨这个大嫂不争气,不然本该是理直气壮拿着大哥把柄的人,怎麽能活到这个分儿上。想到大哥那些个不为人知的事儿,李巧凤实在说不上是厌恶还是不忿。

「娘,这会儿天还早,我去地里瞅瞅去。」李巧凤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炕上脸色都有些乌青的大嫂,又瞥了一眼坐在梨花椅上嗑瓜子儿的二嫂。这要是再耽搁下去,指不定就真的出了人命呢,她得赶紧去告诉她爹一声,免得家里惹上官司,就算是不为大嫂,她也得想想自己的亲事呢。

原本王氏心里就琢磨着事儿呢,见自家死心眼的闺女说走,她赶紧挥手应了。

「老二家媳妇,我屋里柜橱里头有几个鸡蛋,你去给冲两碗红糖鸡蛋。」见二儿媳没动弹,王氏也明白这媳妇是怕大房占便宜呢,「行了,哭丧个脸给谁看啊,那鸡蛋你跟老大家一人一半。」其实说一半,也不过四五个,那还是她从鸡窝里拿了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呢。

钱氏一听有好处,眼睛一亮,赶忙松了口地奉承几句,「娘,您可真疼我们当媳妇的。这大嫂也忒不识好歹,不就是被吊了半宿呗,这就想不开了。」

这年头一个鸡蛋都要两文钱,婆婆平日里看那些物件看得贼紧,就算是公公也不一定能吃到,也就是家里有事儿了,或者婆婆娘家那边来人了,才会拿出几个来殷勤一下,也算是显摆显摆。

不耐烦地把钱氏赶出大房家院子,王氏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炕上不省人事的人,她眼里露出一丝嫌恶,然後麻溜地关上了屋门,接着一撸袖子,就开始捯饬屋里的几口箱子。

林家两口子是个护短的,嫁妆倒是没少送,往日里王氏倒是藉着各种由头从老大家的手里抠搜出一些来,可真金白银的却真的是没见到过。想到当初为了瞒下老大身上的那些毛病,她狠着心给林家当家奶奶送了那麽些银子,後来为了让打听事儿的林庄永两口子安心,更是亲自去下了六两银子的聘礼。

「该死的丧门星,到底把银子藏哪了。」嘴里愤愤地抱怨着,王氏窝着滚圆的身子四下翻找。

林月娘是听清楚了这事儿,就算身上有了些气力她也没睁眼,因为她还当是在梦里呢。不过就算是作梦,也不能放任人欺负到自己脑袋上啊,当下手里在炕边儿摸索了一把,一个烛台一样的物件就握在了手里。

哐啷啷啷,还撅着屁股乱翻倒的王氏只觉得後背一疼,整个人就往前栽进了箱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後臀部又是一疼,直让她龇牙咧嘴的,「哪个小娘养的敢打老娘!」

这边骂骂咧咧的还没爬起身来,拴着的木门就被啪啪啪地拍得直响,就连门栓上的尘土都被震乱飞。

「你个死婆娘,赶紧开门。」李老汉的口气并不好,娘们家家的事儿,他个大老爷们的懒得掺和,所以对自家婆娘磋磨儿媳妇的事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刚刚在地头上,自家闺女像是堵着嗓子那麽犹犹豫豫地说老大家媳妇眼看就不行了,可是把他吓了一跳。

王氏被这响声吓得一个哆嗦,再看炕上,林月娘这小娘们还青着脸躺着,可地上却有一个烛台打晃,难道是哪路的鬼怪作孽,想到这,王氏脸上的恼怒直接换上了惶恐,原本锥子型脸上的刻薄表情也被吓得一点不剩,耷拉着眼皮的三角眼也瞪得老大。

见屋里半天没个响声,李老汉有些不耐烦了,劈里啪啦地又开始砸门。而跟着他一起来看热闹的几个乡亲也不断地劝着,说是劝,不过是来看笑话的居多。

一个寒瘮,王氏赶紧回身把翻腾出来的衣裳、物件往箱子里塞去,可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怕,心里越着急手上的动作就越乱。

林月娘眯着眼瞧着所谓的婆婆那副见鬼的样子,嘴角一挑,再次握住炕角里那条甩牲口的鞭子捋过去。她手底下可是有准头的,当初选修中医针灸学可不是白学的,哪疼哪痒的最是清楚不过。

「婆婆,您这是翻找啥呢?」林月娘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得,这次王氏可真是见了鬼了,脚下一软,她跌坐在林月娘的嫁妆箱上。换了几口气儿才捂着屁股站起来,哆哆嗦嗦地指着林月娘嚷道,「你个挨千刀的,有娘生,没爹养的扫把星!」虽然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可王氏到底顾忌着林月娘手里掂着的鞭子,不敢扑到炕上去闹腾。

那鞭子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是自家老大从那种小倌儿那里搞来的,打人是最疼但最不容易留血的。王氏惯是个浑的,想来是欺软怕硬,只在家里当个母大虫,可要真对上比自己狠的,她还真不是个对手,所以嘴上骂骂咧咧的,各种放狠话,就是不敢招呼那小娘养的面皮去。

「你个阴沟子的破鞋,我家娶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楣,挨千刀的死娘们,这是要逼死老娘啊……」王氏见讨不得好,索性一屁股半坐在箱子上开始蹬腿,那模样,说是撒泼都算是夸她的。还没蹭两下腿呢,屁股上被鞭子抽伤的地方就撕拉撕拉地疼起来,她嗷的一声就号起来,「新媳妇要逼死婆婆了,老天爷啊,祢快睁开眼看看啊!」

林月娘也不管她号得多难听,只撇着嘴当看戏一样瞅着。倒是外面的李老汉听了这声儿受不住了,直接让自家老二把门撞开。

门一撞开,王氏就连滚带爬地窜到自家男人跟前,扒拉着李老汉的胳膊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这儿媳妇她要不起了,还甩着鞭子抽她。

别说是李老汉,就连听着声儿寻摸过来的老二媳妇钱氏的嘴角都开始抽起来了,自家大嫂那副快咽气儿的模样,别说是抽人了,就连说句话估计都难,婆婆莫不是见鬼了。

邻家孙大嫂可是看不下去了,「李家婶子,你说月娘抽你了,可是抽到哪了,伤到哪了?也让大家瞧瞧,好给你作主不是。」

「就是,李家妹子,不是我说你,好好的新媳妇病成这样了,你还往人脑门上扣屎盆子,这可是缺德的事儿啊。」

「也不知道林家知道了,饶不饶得了你们。」

「老天爷睁着眼呢,可别糟践了别人做下遭天谴的事儿啊,林岸村不就有一家人遭了报应,地里现在还种不出庄稼呢。」

王氏咋说,难不成当众扒了裤子让人看看後臀上有没有伤,那不是找死吗,她期期艾艾憋红了脸也没能说出个一二来。至於乾号着林月娘打她的事儿,任谁看了躺在炕上还生死不明、病怏怏的小媳妇,也不会相信的啊,尤其是看到人家屋里暗红的陪嫁箱子被捯饬得乱七八糟,大家的心里也算是有底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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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悍妇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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