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你们认识?」程睿语拿了一个牛皮纸袋进来交给阿溪,在他身旁拉开一把椅子,转头问他,「你刚才叫她什麽?」

阿溪已经听说了,程老板叫秘书把会议和行程都挪开,每天下午都和他的虾子关在办公室里,那扇门关得紧紧的,这个化不开的浓情啊……

不用说也猜得到这两人是已经什麽话都说开,成双成对了。

阿溪笑着转向程睿语正要调侃两句,却毫无防备的撞上程老板那张脸阴沉沉结了一层冰,哪来一点受过爱情滋润的模样?

阿溪瞬间爆汗发现……过去猛浪打来仍若万年磐石淡定如斯的程老板,原来只是不曾被踩到点。

这下好了,他一脚踩下去,整个背都湿了,还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叫我杜太太。我刚来的时候在露营区跟这位大哥见过一面,聊过几句话……当时我还不晓得你们这麽熟,我就是觉得奇怪怎麽大哥这麽热心帮……」潘若安坐到程睿语对面,伸手拿厚片吐司,嘴里嘀咕。

「潘画家,我叫刘溪,猴子的同学,家里是开快餐店的,幸福快餐店,你知道吧?以後进去尽管报我的名字记我的帐,大家交个朋友,别跟我客气。」阿溪火速打断她的叨念。

潘若安抬起头,瞧见他又是陪笑,又是挤眉弄眼,把她看得一头雾水。

怎麽了,他好心帮程睿语打形象广告,她好心帮他邀功,有什麽不对?

她想了想,回想他在露营区那些话……

……千纸鹤……传说摺一千只纸鹤能够实现一个愿望。

……成双成对一号馆餐厅门口有一面墙,墙上贴满婚纱照,每一张幸福见证,那是传说中的程老板透过这份喜悦来收集……他的千纸鹤。

……他盼着墙上贴满一千对新人的幸福时,他深爱的女孩能够回到他身边。

……杜太太,感人吗?

她想到了,他说自己是猴子的同学。

也就是说,这个刘溪和那对「肇事逃逸」的情侣是一夥的。

於是潘若安就懂了,刘溪大概是从那对情侣那里听说了她和程睿语的过去,不晓得怎麽回事就误会了程睿语在等她,也跟着热心地穿起「我爱红娘」的背心,背着程睿语瞎编了一套浪漫故事,想把她诓回程睿语的身边。

这会儿在当事人面前,他是怕她抖出来,惹恼程老板,抬出自家餐馆来收买她了。

潘若安明白了,点了点头,叫他安心。

「你结婚了?」

虽然弄懂了,但是当她听见这个悦耳的声音出现一丝紧绷,回眸迎上程睿语的目光,却撞进两片刀锋时,潘若安想,她还是被刘溪编的那套浪漫传说给影响了。

「还没,那天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男生,他临时有事没办法留下来。因为我跟他开一辆露营车,一起走过很多地方,走到哪儿都被叫成夫妻,刚开始还会澄清,後来想想大家萍水相逢,再见面的机会不多,久而久之就懒得再浪费唇舌了。」潘若安乾吞着吐司,声音乾乾的,心脏一跳一跳,没想到这些天来她是多麽努力在做一个潇洒的女人,却又这麽轻易破功。

可恼可恨啊!

「还没是什麽意思?你跟他是什麽关系?」

刘溪坐在一旁恨不得自己没来过,从来不知道程老板也会挑人语病,追问得这麽紧,还用那种死气沉沉的语调,前所未闻,他头皮发麻,对自己不小心引爆的战火局促不安。

「……那你现在问这些,又是什麽意思?」

刘溪冷汗掉下来了,看着两人互相瞪视,场面一触即发,他心惊胆跳,深怕这一对当着他的面吵起来。

就这麽一来一往……突然没了声音。

厨房安静下来,太安静了,已经到了刘溪一滴冷汗滴落都能如雷响的地步,他僵硬不敢动……

片刻以後,风吹来。

「我这里有的投影片全在里面,你再找找看有没有需要的。」程睿语转头对他说。

声音低沉温润,一如往昔。

刘溪忽然有点错乱,彷佛程老板刚才的失控仅仅只是他的错觉。

「好,我回去看看,下礼拜我再拿回来还你。」不管如何,他还是赶紧推椅子站起来。

「没关系,不急。」程睿语起身陪他到门口,等刘溪走了,他也没有回到厨房,直接就到餐厅去了。

潘若安还一个人呆坐着,一脸的沮丧……这「潇洒」两个字,笔画还真多,要等她写完,不知道还要费多少年?

她苦着脸把早餐吃完,收拾乾净,出门工作。

潘若安走出院子,又拖拖拉拉瞥向右侧那条林荫小径。

她和程睿语每天早上都在这里分开,她骑着餐厅借来的机车往村子里去,而他总是留给她一个美丽的背影,踏着优雅的步履穿过绿油油的小径。

那是通往餐厅的方向。

目光放远,潘若安蓦地想起那段往事——

穿过岁月,来到两小无猜二号馆,这里写着她的黑历史,彩色青春。

她,二十岁了。

隔了两年才等来的第三次手术……她已经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再接受第四次手术。

无论她如何挣扎,她都只能够接受……手术再次失败的事实。

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咖啡馆厨房,杯子碗盘,还是她的天地……

「小虾,我已经告诉你没有加班费,你又跑下来做什麽?」趁着厨房剩下一只虾,程老板走进来。

因为手术而请假,潘若安明天才开始上班。

「反正我待在楼上也没事做,我就不跟你算加班费了,你论件计酬给我。」潘洗碗工那张走魂的脸有点臭,跟老板讨价还价,口气比老板还要大。

「怎麽论件计酬?」

这个悦耳的声音难得的温柔,吹在潘若安的耳边,那是如诗如歌,情深意浓,让失魂落魄都不得不归位。

「……程睿语,你打算对我好啦?」她飘飘然的嘴角微勾。

「我什麽时候对你不好了?」

听听这个无辜的声音,潘若安皱皱鼻子,忍不住又想生气。

「你哪时候对我好过?老是在我面前跟高如花搞暧昧,想气死我;叫你情人节跟我过,你还是要拉高如花;人家是女生当睡美人,一吻就醒了,我便宜你,给你当睡美人,死也吻不醒;我到现在还妾身未明,搥心肝搥到都爆肝了,你这也叫……」她刷着杯子,终於咽不下这口气豁出去跟他摊牌了,忿忿地数落着,突然感觉到有个温温软软的东西贴在脸颊上,那个触感……

好像是他的嘴唇……程睿语吻她了?

「心情好点没?」他靠在流理台边,轻轻搔弄她又长又卷的眼睫毛。

潘若安怔了怔,被他这一问,强压的一股浓愁瞬间满出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眼前黑茫茫,怎麽睁开眼睛都看不见,她以後该怎麽走……

喉咙一股酸涩,她开不了口,只好安静的洗杯子,不到一会儿,有一只手掌托住她的後脑杓,她呼吸一热,嘴唇被堵住了。

这一年来,程睿语几乎都睡在楼上客厅里,他总是睡得很熟,而她……好像也把他吻得很熟了,所以对四片嘴唇相贴的感觉并不陌生。

只不过,她的吻都是轻轻浅浅的,带了那麽一点捉弄的味道,顶多气不过时恶狠狠地咬他一下,不曾像程睿语这样强烈而直接的探入嘴里,像要把人吃掉似的紧紧地吻住不放。

她被程睿语愈吻愈深,被吻得脑袋缺氧,除了他,无法再装进更多的东西……去想多余的东西,她再也分不清两人之间那股火热的气息是自己的呼吸还是程睿语的……

终於,他把她吻够了,才揉着她肉肉的脸颊,轻掐了一下放开她。

「有我帮你看路,还不够吗?」

这个声音,很甜,甜到虾子的心坎里,把愁绪都掏光了。

「……就算我一辈子都只能给你洗碗?」心暖暖的,阳光出来了,受到滋润的虾子喜孜孜地复活了。

「你还可以洗杯子。」一只手又掐在她少了几两肉的脸颊上。

「我还可以给你洗澡。」潘若安一跩起来那是百无禁忌,舌头管不住,结果她说完就听不到程睿语的声音了。

这只虾子嘴上吃到豆腐,赢一回合,乐呵呵的笑了。

「……开心了?」这回合,程睿语让给她。

「程睿语,刚刚那是定情之吻,是你自己凑过来,你不许再耍赖。」潘若安是开心了,她嘴角扬得老高,下都下不来。

「你要论件计酬,我连肉都卖了,你还要我把心掏给你,你有那个胃?」程老板说他刚才是手上没现金,只好出卖美色补贴。

「一码归一码,是男人就乾脆一点,快把我认了。」潘洗碗工是钱也要,人也要,胃口大得很。

「你还是小虾,等你长到龙虾那麽大,养大了再说。」程睿语叹了口气。

「你吻都吻了,还想养多大?」

「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我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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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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