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晏玉表哥。」她乾乾脆脆,自认聪明地叫了一声。聪明的孩子都找到了认字的窍门,就是不认识的字先读半边,许多都能蒙对。

晏珏脸变得很黑,艳遇表哥?他传说中的表妹脑袋是不是不正常?晏家人向来冰雪聪明,晏家的孩子个个都是天之骄子、天之娇女。晏珏头一回碰见这麽笨的表妹,他想了想,责怪段澄,一定是他的基因遗传不好。

关於晏珏表哥的事情,段水遥能说出一箩筐的糗事,她对这个表哥十分亲近,只不过後来晏珏回家,不久之後段澄被杀,段水遥被押入京城成了清道奴,就再也没见过这个表哥。

如果是舅舅逼死了娘亲,为什麽?

段水遥和莫茶臣心中都有很多的为什麽,没有人能替他们解答,他俩不约而同地选择暂时放一放,慢慢去找答案。现在最要紧的事儿,段水遥觉得是快点回京城,冷公子说不定已经找她快找疯了;莫茶臣则觉得回京城也好,起码要帮段水遥把案子翻了,一个黄花大闺女,正值适婚年龄,他这个义父还要给段水遥物色一个靠谱的好相公,冷家那臭小子,绝对不行。

「我听你娘曾提过,你爹当年是新科探花,分在刑部当书令史,後因查案得罪了孟太师孟先,被调离了京城。说不定,和後来的事儿有些关联。」

段水遥惊了个呆,她爹爹看着脾气好,总是笑咪咪,对人和和气气,段水遥小时候从没见他和百姓拔高过嗓子、红过脸,却原来她爹爹如此不畏强权,连太师也敢得罪。

这下好了,先是当年得罪当朝太师,後被钦差定罪,那钦差後来成了当今丞相,与左右两大权臣为敌,段水遥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若想帮她爹和自己翻案,看来非得惊动皇上不可。

隔天段水遥再风尘仆仆回到京城的时候,京兆尹孙大人孙广志正在升堂审理一宗案子。

「堂下何人?」孙广志端坐於堂上,字正腔圆,好不撩人眼球。

公堂外面围了一群来看孙广志的小姑娘,个个穿得花枝招展。自从孙广志上任,每次开堂必有人围观,无论孙广志怎麽判,她们皆称赞。陈国的民风开放,家长也不拦着。

堂下,冷屠袖全身仍旧使不出力气,被迫跪在那儿,不吱声,好不冷酷如霜。

有交头接耳声,都在讨论是堂上的孙大人好看还是堂下的囚犯好看,一正一邪,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次要是孙大人判得太狠,这群姑娘大约不会称赞。

「启禀大人,堂下冷记面馆老板冷青。」吴师爷替冷屠袖回答,「不过下官查实,冷青乃化名,此人真名叫作冷屠袖,是江湖上一个叫青崖宫的恶名昭彰门派之少主。」

堂下嘘声一片,青崖宫少主啊,黑帮老大的独生子啊,听上去很高富帅、很霸跩酷的样子啊。

孙广志一拍惊堂木,「肃静。」他接着问:「所犯何事?」

吴师爷继续帮答,「此人屡次潜入京城大牢,藐视王法,前夜还带人在京城聚众斗殴,扰乱京城秩序,更帮人越狱,越狱之人乃其伯父。」

啪,又是一拍惊堂木,「冷屠袖,你可要申辩?」身为青天大老爷,孙广志表现出十分明理的一面,你觉得我冤枉你就说出来,大人我给你作主。可谁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在冷笑,申辩有啥用,本官证据都还没端出来,一会儿你申辩一句,本官就拿证据压你十句。哼,想骗娶我家小姐,你想得美!

冷屠袖抬眼,丢给孙广志一个不屑的眼神,老子懒得跟人废话。

他不辩解,孙广志更省力,判道:「你既然无话可说,便是认罪。依照陈国律法,私闯牢狱者判坐监五年,受鞭刑十记;与劫狱、越狱同犯者判坐监五年,受杖刑五十记;聚众斗殴严重者坐监三年,受鞭刑十记。鞭刑、杖刑皆当堂执行。」

说罢,就有衙役拿着棍子和鞭子上来。还有人推了抽鞭子要栓着人的十字架,和打人屁股用的矮凳。

外头围观的姑娘们纷纷捂嘴,觉得这回孙大人判得也太狠了,又要打又要坐牢,坐完十三年牢出来,俏公子都变成怪大叔了啊。可这帮不害臊的小妖精,眼睛都瞪得大大,目不转睛,迫不及待要看俏公子被人脱衣服和被人脱裤子。

鞭刑要脱上衣,杖刑要脱裤子。孙广志这麽判,就是故意要冷屠袖没脸见人。所以你们不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人家肚子里黑起来,跟章鱼似的。

「大人、大人且慢!」冷屠袖的上衣都被扒开一半了,忽然有人突破重围,高喊而来。

哎,好扫兴,姑娘们不满地看向那搅局的人。

段水遥很急,气喘吁吁,头发乱了,满头是汗,几丝头发沾在额头上,脸颊还泛着微红。

青崖宫埋伏在人群里的几个女手下,本来打算要出手救她们少宫主,这会儿见段水遥来,又把握在手里的软剑悄悄收回去,再看看情况。

「孙大人,冷公子他没有聚众斗殴,我可以作证。当时有一夥儿江湖人,在追杀冷公子,冷公子是受害者,他们还劫持了我,冷公子过来救我,後来被人所伤。你看他身上,这里、这里,是我帮他包紮的,我没有说谎。」

段水遥指指冷屠袖半开的衣衫里面,那道从肩膀到腋下的伤口。她算计着,如果孙广志还不相信,她就只能掀裙子底给他们看撕碎的衬裙了。

孙广志抿嘴。

冷屠袖扭头痴痴看着段水遥,看得都忘了说话。她肯回来,是不是说明,她并不责怪他呢?

短暂的沉默之後,孙广志退让,「既然如此,聚众斗殴的罪可免,其他二项判罚不变。」

他抬手,惊堂木快要落下的时候,段水遥扑过去,「大人,孙大人,我还有话说,等一下。」

孙广志额角青筋突突突地跳,十分郁闷他家小姐为何要这麽帮冷屠袖。孙广志是不知道冷屠袖那个爹冷琤琤间接害死晏灵白的事儿,若是知道,他必然在大牢里就已经用起私刑。

「你还有什麽话要说?」

段水遥暂时未接口,她扭头回望来时的路,她在找人,她在纠结。莫茶臣站在人群里,触及到她的视线,没躲没闪也没动。他倒要看看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丫头,是不是真的要出卖他。

孙广志又嗯了一声,催促她。

「冷公子他、他也没有帮人越狱。那个越狱的囚犯,是自己逃出来的,但是、但是、但是那个囚犯也不是想越狱去做坏事,他就是急着找人,有急事要办,才从牢里跑出来,而且他现在已经回来了。」

莫茶臣心拨凉拨凉。

段水遥说完,手指头指向人群里的莫茶臣,「大人你看,越狱囚犯其实是我的义父,张监官报案说我被人劫持走了,但我不是被人劫持,是义父带我去祭拜了一下我娘。他与我娘是旧识,在大牢里认出我来,便越狱来找我。他不是坏人,真的,此事与冷公子一点关系也没有,请大人明察。」

围观的群众默默给莫茶臣让出了一条道儿。

莫茶臣走到堂下,站在冷屠袖旁边,「我自己想出来就出来,不至於弱到假他人之手,孙大人将我重新关起来就是。」一句话,坐实了段水遥的话。

莫茶臣侧目白了一眼冷屠袖,老子不是帮你,老子是帮我乾闺女。

冷屠袖见这急转直去的剧情,咽了口唾沫,他对莫茶臣没什麽印象,此时看着莫茶臣的脸,也便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还不如刀疤男好认。可莫茶臣身上的杀气,他是嗅出来了,这大爷是强忍着没跟他拔刀相向。

「大人……」段水遥小狗般巴巴望着孙广志。

孙广志千万个不愿意,但还是拍下惊堂木,「尔等如此随心所欲,视王法何在。将莫茶臣拖下去杖责五十,冷屠袖屡次擅闯京城大牢,人证、物证俱在,段水遥,你还有什麽能替他开脱的证词?」

「没有……」这个,段水遥连知道都不知道。她扭头看向冷屠袖,疑惑不已,冷公子,你没事儿干嘛老往大牢里钻?那儿关的都是大老爷们,也没有漂亮姑娘啊。

冷屠袖目光闪烁,无法同段水遥对视。这秘密绝对不能让段水遥知道,打死也不能说。

孙广志见段水遥没话说,心头一松,终於可以定案,青崖宫的女手下们也都准备好了要劫少宫主,段水遥一点办法没有。所有的情绪、所有的事儿、所有的人都定格在前一瞬间,而下一刻……

「大人、大人,小人有话要说。」却是小捕快胡勒从後堂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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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晴娘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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