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生不见了，蔡明亮不散了(2)

我毫不怀疑蔡明亮、李康生对电影艺术的追求和忠诚，但是正如《不散》中最后两位老者的感叹一样：电影已经没有人看了。为什么没人看呢？是电影不好看呢，还是电影这一娱乐方式已经过时了？而依我个人之见，就是因为有蔡明亮、李康生这样的电影人的存在。他们拍出的电影太个人化太艺术化了。或许他们对电影有着最本质最艺术的思考，但那是没有一个观众的、空荡荡的思考。由蔡明亮、李康生的电影，我们可以看近年来的台湾电影，从他们的金马奖来跟香港的金像奖比，倒是香港的电影在《无间道》《金鸡》的带动下，有了渐渐复兴的迹象。更为关键的是，香港的电影人中出现了新生代，而台湾电影，你现在来看侯孝贤、杨德昌和蔡明亮，包括陈国富以及拍《运转手之恋》的一批城市题材的电影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侯孝贤有几年没片子了，杨德昌的《一一》艺术是艺术了，但跟《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比，总是少了点震撼力。如果我没记错，蔡明亮是凭《爱情万岁》在威尼斯获奖的，这以后他是国际电影节的常客，但少有斩获。有一位内地的电影人曾经很尖刻地说，台湾电影的这个样子，都是让侯孝贤等的艺术电影给害的。我理解这话的意思是，艺术电影本身没什么不好，但如果大家都艺术，那么这电影的品种就太单一了。如果现在大家都还像小津那样拍片，那观众还不逃光？我不相信台湾观众的艺术水准就那么高，何况艺术，它不是惨淡经营的代名词，也不完全是个人化的代名词。你说《指坏王》不艺术？《黑客帝国》不艺术？《无间道》不艺术？所以我想，如果李康生拍了一部枪战片，蔡明亮拍了《新龙门客栈》，这才是有意思的事，而且这丝毫也不损害他们以前的艺术成就。作为一个看电影的人，偶尔写点电影文字的人，实在是没有资格对导演的风格说三道四的，但因为爱之愈深，便会恨其不幸怒其不争了。这不幸不争，不是说他们自甘堕落，恰恰相反，是蔡明亮、李康生们太艺术太个人太不观众太不市场了。也正如有人会指责张艺谋、陈凯歌为什么都往武侠大片上走了，还不因为市场以及国际化吗？艺术是国际化的，艺术是无国界的。我在忍受了无数艺术的寂寞和骚闷之后，依然期待着，对我们的电影，对李康生和蔡明亮，对一切我所热爱的电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