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玫瑰》第七章(2)

“虫虫，想听我说一个故事吗？”“什么故事？”深夜的上海红茶坊，飘摇着人工的秋千，无声地摇摆着，却失去了一切的体温。这个时候，该是最适合两个城市女子在此面对面地低吟浅唱的吧。散漫的日子往往就从这一刻开始，而散漫往往最易让人在一刹那土崩瓦解。“有一个女子，她被邀请参加一出纯情文艺片的主演，在戏中她扮演的是个最纯粹的温情少女，爱上了一个她梦寐以求的男子，按照剧情，她需要对他释放出全部的温柔。而每次在开始激情画面的时候，导演却一声“cut”声将他们活活打断。一切重新来过，却总是过不了关，导演说今天过不了就明天继续。”“嗯，我在听……”“然后，女子脱下戏服，独自回去，在深夜的小路上，她骇然地看见一具明显是被人用刀刺死的尸体，正想喊叫救命之时，却看见那把血淋淋的刀，赫然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她才想起了自己的职业是一个杀手……”“嗯，说完了？”“没，听我说，这个女子开始茫然，自己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是总是扮演纯情少女的演员呢，还是冷血的无情杀手？”“小花，你说这个故事，有什么意义吗？这不过是个故事……”“虫虫，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啊？你……”我抓住她的手，她面无表情，手指却彻骨地寒冷。“一场真实的梦，我做了个梦，就在昨天晚上……”她失声痛哭起来。我做了个深呼吸，站起来，然后坐到她的身边，伸出手臂用力地揽住她。她小小的身体就在我的怀里颤抖着……“别说话了，乖，安静一下，安静一下。”“我们都需要安静吗？虫虫，我只是在回忆那一场梦，就一如我曾经梦见我披上婚纱成为最爱的人的新娘一样，有些梦会一直在我的大脑里缠绕不去缠绕不去啊……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梦里的我，每次想要一场风花雪月的缠绵，以最纯情的心情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却总是过不了导演的关，他每一声的‘cut’都是我致命的痛；而我每次杀掉一个无辜的生命的时候，那些大人和孩子，却没有一个人跳出来阻止我的刀……”她的语速开始急促加快，伴随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滚落出眼眶，热热地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可那些温暖瞬间就消散了。上海的春夜本该是奢靡的，而我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真心相爱的同性，彻底消耗完她对这个城市最后的热情。这只能够怪她爱得太深太过。我昏昏沉沉再度坐到电脑前，在我特别设置的窗口里，我看见了天的名字。天问我吃没吃过晚饭，我说不饿，他就给我个生气的表情，说我一点儿都不乖。我于是发嗲说你喂我，我就吃……他就好话歹话说尽地哄我希望我不要再这样孩子气而且要我理解他根本不可能跑出来给我送饭，根本不可能玩那套小男生才玩的游戏，并提醒我他的年纪已经差不多三十六岁了……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是这般拿甜言蜜语哄我，而每每此时，我都会发觉自己其实是很好骗的。只要他不在十二点点之前离线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原来，幸福有的时候很大很大，却让我们要不起，而有的时候幸福很少很少，却足够让我们在喝白开水的时候轻易掉眼泪。天在电话里总跟我喃喃些过去的事，关于他爱的却不爱他的女人。在他的想象里，她们一律穿着白色长裙，我却认为那样的衣服容易脏。他说他现在也上了网，但是上班的时候只能在自己公司的内部网上混，他跟我说他是那里的名人，所有知道他的妹妹们都爱慕着他，而他爱我这样的女孩子。天是个自我感觉很好的男人，我习惯了他的自我标榜。一如我知道他左手腕上有三个烟头烫出的疤，而我却讥笑那是最幼稚的举动。他说是为了三个他爱过的女子，我是其中一个。我知道这样的电话会延续到天亮，因为他可以白天睡觉。他需要倾诉，我只是想驱散寂寞。天是无法给我肌肤上的温暖的。我已经不知道单纯靠文字能够维持内心的疯狂能多久多深。拳拳不停地谈星座，他总是说什么星座和什么星座最配。我对之嗤之以鼻却还是耐心着听他说完，甚至热情地插上几句。如果星座章法能够奏效的话，那么我们寻找爱与被爱的路径是否不用如此漫长了呢？午夜涓涓如溪，除了我们这样互相靠声音与文字慰藉自己外，剩下的精灵就是猫了。几天后的夜晚，我第一次觉到了脚后的空荡荡。天亮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葱葱彻底地离家出走了。除了盆子里几天没动的食物外，我唯一能够记起的：它在那天下午，一只猫对着电脑旁边的机器猫呆呆地注视了整整半个多时辰……小花听说了，只给了个电话安慰了几句，最后不忘送上比较损的一句：“她跑掉了，你也省心省力。”“晚上出来**不？”我提议。“不了，你花老师有事情，改天吧。”就这样没心没肺地挂了电话。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