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片刻後银珠带着崔文康和一名佩刀武士快步走了来,对方自称是威武侯府的家将,为惊扰之过在门外给崔婉如行了大礼,并告知他领了一众部曲专程来护卫三郎君的未婚妻子,请她放心休息。

护卫,带着一队慓悍兵丁来守着客栈?崔婉如整个人顿时懵了,强撑着应答之後,她宽衣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几乎整夜无法入睡。

今日派了护卫,那前一次这些人在哪里?是不是在一旁看着她和表哥深夜共处一室,然後又看笑话似的目送自己翻墙逃婚?当初还以为是运气好没被人发现,原来却是肖家不稀罕不甘不愿的新娘。

殊不知当年她因不甘愿而私奔,被换了新娘的肖三郎起初同样也有些不甘,他宣称要提前再去看一眼真正的未婚妻,顺带略略考察军情几日便归,如今却已经有大半个月不见踪迹。

「出门转转,转了十几日都不回来,明天最迟後天就得迎亲,没新郎迎个屁。」威武侯肖睿怒不可遏,一掌击向桌面,上好的紫檀木桌子瞬间就成了一堆零碎木板。

垂首杵在一旁听训的将军家嫡长子肖旭,上前跨了半步沉声劝道:「阿爹休要着急,明日我替三郎迎亲。」

「放屁,难不成你还能帮他娶亲?」肖睿吹胡子瞪眼继续发火,嗓门吼得震天响。

肖旭却镇定无比,目光滴溜一转,落到了虚岁年仅十三的幼弟身上,小家伙尚未成年,帮忙拜堂也是可以的。

感受到了长兄目光中的火热激情,肖明微微抬眼冲他一龇牙,肖家不良传统太坑人,谁拳头硬谁说了算,背黑锅的永远是弱势群体,苦啊,等三哥回来会被揍死的,他明明已经见过了崔元娘又没说不乐意娶,帮忙拜堂的人肯定会被记恨一辈子。

「他大概只是稍微逛远了点,回来迟了些,无须弟弟帮忙。」肖明内心挣扎一番後,终於提出疑义反抗父兄的决定。

「来人,给四郎赶制一套红衣。」肖睿二话没说立刻吩咐奴仆作好准备,领兵打仗之人讲求的就是运筹帷幄、有备无患,不可能因为三郎「或许能赶得上」就任这事情自由发展。

片刻後,肖旭、肖明两兄弟退出书房,长兄冷眼俯视幼弟突然问道:「『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解释其出处、含义。」

「『孙子兵法』之『九变篇』。」被拷问惯了的肖明张口就极其顺溜的回答,「不抱敌人不至的侥幸心理,要充分准备严阵以待;不抱敌人不攻击的侥幸心理,要进行坚不可摧的防御。」

「不错。」肖旭微微点头,又板着脸补充道:「哥哥再送你四个字,活学活用。」说罢他就快步离去。

其实关於三弟的失踪肖旭心里隐约有些忐忑,七日前他就已背着父亲派出自己手下的私兵撒了网似的去找,到现在还没一点音讯,这事情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麽简单。

次日午後,肖旭穿戴一新,带着威武家将出城百里,躬身亲迎送嫁队伍,然後将他们安排在距侯府不远的驿馆歇脚,通常驿馆只能由上任官员居住,土皇帝肖家这是违例给了崔家上宾待遇。

这一点让崔婉如很满意,前辈子她没受到肖旭的亲自迎接,也没这麽高规格的住宿待遇,更满意的是,通过帽前垂着的绦纱网帷,她偷偷打量了肖旭无数次,发现他不论身材、着装、言行举止或容貌都称不上粗鄙,尽管魁梧但并不吓人,想来同胞兄弟差别也不会太大。

遗憾的是崔婉如没能进一步观察未来大伯子就马上被送入了房间,那哥仨撇开新娘自己吃酒宴去了,酒过三巡,肖家大郎客客气气的和崔文康约定了明日正式迎亲的时辰,而後和谢俊逸一起对新婿、新妇的生活进行了美好祝愿,稍作片刻後他正待起身告辞,门外突然传来了兵丁的传令喝喊声。

「报。」一声之後再无动静,肖旭心里不由一紧,只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传令兵才会突然跑来打扰宴客,只有传达不方便让外人听的讯息他才会暂时噤声。

他赶紧起身,亲自出门附耳倾听,而後马上微笑着向崔文康和谢俊逸辞行,「为兄有急事须处理,且先行一步,明日再会。」

说罢这位官居正五品的果毅都尉小将军,就像一阵风似的快速消失在了夜幕中,只留下崔文康和谢俊逸两兄弟面面相觑,半晌之後谢俊逸疑惑道:「莫非婚礼出了什麽变故?」

「他提到了明日,应当与婚礼无关吧,莫非有了战事?」崔文康眉头紧蹙,思虑万千。

他一会儿真想婚事告吹,不让妹妹受委屈;一会儿又觉得若不嫁这一个大将军家的郎君,说不准继母还会将妹妹卖到别的更不堪的地方,归根结柢还是自己不争气,没能给妹妹带来好前程,如此这般,换了崔文康一夜无眠。

翌日晨,威武侯府的家丁组成一支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在百姓的围观下敲锣打鼓、吹拉弹奏,喜庆无比的来到了驿馆门口,正站在驿馆台阶上咧嘴憨笑,崔文康抬头一看顿时傻了。

队伍最前方、中心处,骑在枣红马上着红衣的居然是个不足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婚书上明明白白写着肖家三郎年十八,十八岁的领兵校尉能长成这白白嫩嫩的胖矮瓜模样?

崔文康双眼一瞪、大嘴一张、右手一抬,指着肖明就欲喝问出声,先一步站到了台阶上的肖旭赶紧按了他一把,严肃道:「我三弟昨夜遇刺,受了点伤没法亲自迎亲,这事情关乎涉密军务,暂时不能声张。」

崔文康扭头看着高壮威武的肖旭,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伤得连迎亲都起不了身,那他是快死了还是能活着啊?还涉密军务,分明就是故意找藉口堵人嘴。

「一派胡言,我妹妹不给人冲喜。」崔文康压低了嗓音从喉咙口憋出了这句话,他甚至还想高声补一句婚事作罢,可惜他没这权力,只能马上招呼僮仆挡门拖延道:「等他好了再来迎亲。」

「元娘嫁过来了我阿弟自然能好,放心,他伤得不重,只是暂时有些气虚而已,崔文康,良辰吉日可耽误不得,」肖旭说罢即刻翻脸,手刀一挥高声喝道:「小子们,给我上。」

按本朝风俗,平辈人之间通常不直呼名字,肖小将军一声连名带姓的称呼已然带有了上位者的威迫之意,气得崔文康越发眼晕。

正当他俩唇枪舌剑暗斗之时,围观群众却还在不明所以的看着热闹,新娘家挡门、新郎家破门这确实是结婚风俗,在京城大家比较温和,是用斗诗之类的方法闯门,在边陲让孔武有力的家丁暴力破门很正常,相当的正常。

不正常的却是,女方主事的大舅哥和谢表兄不消片刻就在混乱的嫁娶队伍中失踪了,双双被堵着嘴塞进陪嫁奴婢的马车,安安静静的跟着去威武侯府喝喜酒。

粗蛮武夫!被五花大绑的崔文康在马车里呜咽着,急得差点没流下两行清泪,早就听说边关有抢亲的风俗,还以为是以讹传讹,没想到居然真被自己遇上了,这是妹妹一生一次的大喜日子啊,怎麽能嫁个重伤不起的新郎,怎麽能嫁到如此不讲道理的粗野人家?

崔文康又急又气,却偏偏拿肖家人没任何办法,在绝对的强权面前没道理可讲,不久後他就和谢俊逸一起被抬到了侯府一处偏僻院落里,厢房中的案几上已摆好了一桌上等席面,诸如水晶饭、飞刀烩鲤、肥美羊羔、鲜虾糖蟹、熊白鹿修等应有尽有。

被绑着的崔文康、谢俊逸由肖旭指挥着家将往圈椅上一搁,只见他击掌三声後,数名年轻美貌的女子鱼贯而入,娇媚侍姬即刻随侍在两人左右,身着飘逸长袖衣裙的乐伎、歌伎笑语嫣然奏起丝竹,四名衣着曝露的胡姬随着音乐与歌声翩翩起舞、腾跃旋转。

谢俊逸顿时看直了双眼、微张着嘴,被胡姬胸口荡漾着的白花花嫩肤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崔文康则从始至终狠狠瞪着肖旭,双目几乎要溢出血来。

「康弟。」肖家大郎半蹲在他身边用力拍了拍肩膀,真挚的说道:「我们两家是结亲不是结仇,相信我,三郎并无大碍只是暂时未清醒,过两日就能好转,且吃喝片刻,待拜堂礼成之後,我领你去闹洞房。」说罢肖旭就不顾崔文康的质问喝骂,快步出了厢房赶去大堂招呼宾客,他言下之意这婚是必须结的,等一切都成定局之後才能放大舅兄出去,瞅一眼新郎是否活得上好。

与之同时,崔婉如在喜娘的牵引下,举着团扇跨马鞍、过火盆、拜天神地只、列祖列宗,然後晕晕乎乎的听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念了一首却扇诗,她赶紧放下团扇偷瞟一眼新郎,正准备向他行礼却赫然一惊,这位抱着大公鸡的小弟是谁啊?

「拜。」抱鸡小弟无声的张了张嘴,示意崔婉如别磨蹭。

她真是要无语凝咽了,这一次坚决不私奔,结果婚礼似乎不比前一次好,上次和自己偷偷拜堂的好歹还是个人,这一次正大光明夫妻对拜的居然是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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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娇妻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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