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这些时我做了不少探访,发现不知是叶质好还是滋养得当,此地产的蚕丝韧性高、抻力好,柔顺滑腻、色如珍珠,我悄悄求了玲珑将老太太那件诰命朝服偷出来找了行家仔细比较,这丝质与那所谓宫中极品不分伯仲,织绸自不必说,便是打招牌卖成丝也可谓上上之品!」

说到此易承泽眼中越发光亮,慕静香却还是犹豫,「便是如此可又怎样呢?你也说了曾有人做过必是也看中了这点却并不成啊。」

「其实所谓买卖,东西好还在其次,重在经营,苏杭已然成势,绝不可硬战,遂我想着此一番不在做多在做精,不可轻易流到市上,要待价而沽,到时候少不得要使些手段,只要搭上贡品的边儿,那消息便会自己长了翅膀,到时候再染出些别样花色、把控数量,甚而可以做成衣卖,越少越难求,那些趁着银钱没甚眼界儿的富家财主必是趋之若鹜,能成多大的气势不一定,可做下名声、赚些银钱倒是不难,静儿,你说可好?」

慕静香听着他这一番思量似妥,可毕竟事关重大,不想他早早得意忘形便淡淡道:「我哪里懂这些,你也不是个经过的,此刻都是纸上谈兵,若当真有此心思,少不得还得多考究、多琢磨,待落了实处更要谨慎行事。」

「嗯。」如此描画将来着实兴奋,易承泽边应着又道:「待有了些积累再寻旁的,不妨也做些雅致生意。」

「生意便是银钱买卖,何来雅致二字?」

「知道你会这麽说,那我来问你。」易承泽凑近她,促狭着拉长音儿道:「慕峻延这三个字可称得雅致啊?」

「啊?」慕静香惊呼,「你、你要做什麽?」

「呵呵,守着娘家大哥这块大招牌怎好不用。」

「哥哥他最不沾这些的。」

易承泽笑,「慕大哥真是清高也好,不知经营也罢,总之那画社在他手上极是萧条,明明聚了那些好画手却总是自家关门乐,一年少进多少银子?我略略估了一下,可抵得上咱们好几个庄子的收成呢,他不在意,我看着心疼,我与他联合,为他做大,往後他只管安心作画、与画友玩乐,到时候收银子就是,彼此受益何乐不为?」

看他打算旁人的才智和银子也能这般理直气壮,慕静香也笑了,「都被你琢磨了去,哼,尚未入市,倒真真一股铜臭。」

「这点子银钱算什麽,我的心大了,总有一天要将易字招牌挂遍大江南北,让世人重识我易家。」

不知那一天在何时,可此刻看他踌躇满志,慕静香心里也甚欢喜,「好,你若当真为我开个画坊,我定不负你就是。」

「是啊,不定哪日我的静儿也成了名了。」

看他那边得意,只当送佳人画坊悦佳人芳心,却不知佳人在心里悄悄笑,只想着待到那一日,凭『慕青』二字撑起那画坊为他赚钱,他该是怎样又惊又喜,这可就是人们说的夫唱妇随?这麽想着人也有些痴。

看她发怔当是还不放心,易承泽轻轻握了她的手暖在掌心,「待我当真撑起易家门庭,於老人家定是安慰,你我的事便再无难处,此生定要堂堂正正做夫妻,日夜厮守,静儿,愿意嫁给我吗?」

随着他的话恨不能让那一字一句即刻成现,却为他这一问依旧红了脸颊,小声嗔道:「哼,都什麽时晌了,这会子倒作正经。」

「呵呵,虽是行了夫妻事也得过这正礼。」易承泽说着小心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绒面小锦盒递给慕静香。

慕静香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对儿赤玉小酒盅,拈起来放在掌心仔细端详,薄薄的杯身通体朱红,烛光透过晶莹剔透竟是不见一丝杂尘,不由赞道:「这般精致,从哪儿得的?」

「丹彤给咱们的。」不提则罢,一提丹彤易承泽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那个死丫头,走的时候连封信都不留,哼,当送这一对儿交杯盏就了事吗,待以後再见着的,看我怎麽收拾她。」

「交杯盏?」

听她这一问,挂记自己今日最最当紧的事,易承泽也顾不得丹彤了,「嗯,这是给你我喝交杯酒的。」

「哦,那是给我收着吗?」

「收着做什麽?今夜就要用。」

「啊?这……」慕静香不及惊讶,就见他已是从腰间取下一个小酒袋,浓浓醇香顿时扑面而来,看他斟酒吓得赶紧拦了,「今夜?」

「嗯。」易承泽知道必是要缠一番,遂也不顾,只管斟了递到她手中,「不只今夜,往後每年我生辰,咱们都饮一次。」

「啊?若是交杯酒,一饮而下便是一生一世,怎可多饮?」

「我知道。」易承泽拈了满杯香醇轻轻与她相绕,近近看着她局促的双眸,轻声道:「所以每饮一次,你我便许下一世。」

他总是一句话便能化她心血翻腾,「承泽。」

「怎麽,不愿意?不愿意许我?」

「不,不是,我没有酒量,一点都没有,沾酒即醉。」

「那有何妨,已是在卧房中,醉了倒头睡下便好。」

「承泽,我……」忸怩半天,慕静香终是小声道出尴尬,「不是睡,我的酒相丑,不想让你……」

「不想让我看?」易承泽绕回手臂,佯作用力摔放了酒盅,「原当你我早就夫妻同心,却不知竟还有这许多避讳,什麽日夜厮守、生生世世,原不过是隔着心肠浑说说的,但凡有些什麽,自是各顾各才是!」

当他果真生了气,慕静香再不敢争,低头拈了酒盅小心地放回他手中,又学样挽了他的手臂,「一会儿、一会儿要是难看,不许嫌弃我。」

易承泽悄悄笑,疼你还来不及呢!

交臂相饮,那苦烈的酒烧灼心肺却甘之如饴,眼中辣出了泪,心念苍天,一生一世,但求人长久。

眼见着她一饮而尽,易承泽喜得摩拳擦掌,当是这酒劲儿即刻便会让那娇人儿瘫软在他怀中,却不想等了又等还说了半天的话,她不但神智清楚,竟是还提出时候不早了,要他早些回去,这可急坏了易承泽,一边赖皮赖脸死缠着她说话,一边在心里骂易承桓,混帐小子!不是说一杯女人的药酒都能让她迷醉吗,怎麽这麽烈的酒竟是没事?难不成是老天都看不过,罚他居心不良?天地良心啊,他也是为了她好啊。

一股酸麻在後背缓缓晕开,似带着涟漪的水波越漾越劲,漫至胸前心口、漫进四肢,身子开始发热,彷佛一颗颗小水珠慢慢蒸起、慢慢涨开,一边虚浮了浑身一层细细的湿,一边又似都带了重量,充满在身体里痒不是、痛不是,极细极难忍的乏,头还不沉心却飘飘乎飞了起来,却那身子又觉湿重坠得人撑不住,只想着寻个牢靠的地方躺下去。

易承泽正是犯愁再寻不着藉口,忽见慕静香单手撑额倚在了桌上,白嫩的小脸上两抹红晕,再不是那浅泛的羞涩却似熟透的果子掩不住香甜。

「静儿、静儿?」

「嗯?」

「可是困了?」

她不再应,颤巍巍往起站,易承泽赶紧跟着起身,正要再开口却见她一步不稳身子软下去,早就等得不耐的双臂稳稳将她接进怀中,语声中努力压制着狂喜,「静儿。」

「乏。」

「好、好,咱们这就到床上歇着啊?」易承泽体贴地应道,顺带蒙混着把自己也加了进去。

眼帘低、身子软,她已是再无力气,可易承泽那拢在腰间的手依旧不敢太造次,小心搀扶着往床榻去,轻轻将她放在枕上安顿舒适,他也俯身撑着肘偎在她身边,温柔的目光笼着,轻轻抚弄着她鬓边的发丝,那眸底渐渐不复清澈似蒙了薄薄一层水气,雾蔼蔼、水漾漾,看得易承泽心忽地一软,「静儿。」

「承泽。」

娇唇微启,淡淡的酒香,此刻那蒙蒙迷离的神情分外迷人,易承泽柔声应道:「静儿,是我,我在。」

「承泽、承泽。」

醉意浓,语声越娇,痴痴喃喃,撩得人心痒难耐,从未见过这般暧昧的醉态,易承泽心中早没了把持,只悄悄庆幸,幸而她口中始终是他,若是忽地蹦出一个「娘亲」来该是如何煞风景,牵起那软软的小手贴在唇边,细细啄着,「静儿,我想你。」

头有些昏,神智似飘似滞,指尖痴痴勾画着那好看的唇、挺直的鼻线,似细柔的笔走在宣白的纸面,一日又一日,这便是了,睡里、梦里全是念不尽的容颜、念不尽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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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何以成妻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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