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怎麽?想把这个东西丢我这儿?老子这里不是菩萨庵,管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拿了药把她给我弄出去,你管的闲事别想我给你擦屁股。还有,诊费二两,不赊帐。」

许老头是明眼人,自然看出这姑娘肯定是这死秀才从哪里救来的,想丢在他这医馆了事。呿!当自己跟他一样是傻子,自己可是打开门做生意的!

冬生知道自己这闲事必须得管到底,只得嘿嘿笑着,拿了药,扛起昏迷的姑娘,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这就回去给你拿银子。」

当然,他也就是说说而已,许老头方子上的药也就值二钱,方才那话是故意吓唬他罢了。

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冬生把那姑娘扛回家,便赶忙去熬药,只希望这姑娘赶紧醒来,该回家就回家,该找妈就找妈,他也算是做了一桩善事。

等熬好了药,冬生端着冒着热气的碗,盯着躺在自己床上的姑娘,一时有点犯愁。这姑娘昏得跟没气儿似的,嘴巴闭得死紧。

冬生想了想,把她扶起来,半靠在床上,觉得姿势差不多了,放开手去端床边的药碗,只是手一松,这姑娘又朝一边偏过去,冬生只得再次扶好她,几次下来都是这般。

冬生只得坐在床沿上,单手揽住她的肩,但这个姿势对於一对男女来说,实在过於亲密,虽说那姑娘身体冰冷,但是该有的柔软还是有的,让冬生这个在室男着实有些心猿意马,只得念念有词说服自己,「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小生乃为了救人,绝非故意冒犯。」

冬生一手抱着姑娘,一手拿着勺子,撬了半天姑娘的嘴巴,总算是喂了大半碗药。此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明明是件小事,冬生却折腾出一头汗。

不知是许老头的药效神奇,还是被冬生勺子撬久了,姑娘本来苍白的嘴唇有了一丝颜色,嵌在整张惨白的脸上,突然生动不已。

冬生定定看了半天,突然一个激灵,跳下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到了晚上,冬生再如法炮制喂了一次药,那姑娘脸色也开始好转,喝完药後,躺在床上,竟然低低哼唧了两声。

冬生一喜,站在床边道:「姑娘,你醒了吗?」

那姑娘动了动脑袋,慢慢睁开眼睛,和冬生一双欣喜的黑眸对上,像是有些迷茫的样子,然後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醒了?」冬生雀跃。

那姑娘又眨了眨眼。

冬生准备再问,不料她却闭上眼睛,呼吸变沉,竟又是睡过去了。

那笑容就那样定在莫名其妙的冬生脸上。

第二天一早,冬生迷迷糊糊听见隔壁灶房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动,还以为是遭了贼,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下,随手摸起墙角的扫帚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入眼之处,是一个娇小的白色背影,趴在灶前,发出细微的声音。

冬生握紧扫帚,心道,好个毛头小贼,既然跑来我宋夫子家行窃!想着,便举起扫帚准备朝那人打去。

只是他手刚刚扬起来,那小贼彷佛感应到似的,忽然转过身,睁大着眼睛看向他,手里还捧着馒头狠狠塞在嘴里。

冬生吓了一跳,好在还能控制住手劲,连忙将扫帚撤下来。原来这小贼不是别人,正是他救起来,本应该躺在他床上的那位姑娘。

那姑娘用力吞下口中的馒头,开口问:「你是谁?」大概是被噎了一下,她的声音有些一顿一顿的。

冬生看了看她的模样,知道她大约是饿坏了,不由得有些好笑,负手道:「在下姓宋名冬生,乃学堂的夫子。」

「哦。」那姑娘了然般点点头,像是思考了片刻,忽又抬眼歪着头开口,指了指自己鼻尖,「那麽……我又是谁?」

冬生差点一个跟头栽倒,看着那姑娘一脸天真坦诚的样子,不可置信,结结巴巴道:「你……你不知道你是谁?」

那姑娘有些困扰地抓抓脑袋,语气开始有些不耐,「我刚刚醒了,觉得肚子饿,就来这里找了馒头吃,可是吃着吃着,才发觉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

冬生张嘴准备开口,又被她挡回去,口气愈加凶恶,「呃!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是人们口中说的傻子。不过我觉得自己对一般的事情好像还挺明白的,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既然我们身处一室,那你肯定知道我是谁,你说,你是我什麽人?」

冬生开口,「我……」

他还未说下去却又被这姑娘打断,她「啊」了一声,「难道你是我爹?!」

冬生泪流满面,我要能生出你这麽大的闺女,该是怪物了吧?

那姑娘歪着头,啧啧两声继续说:「应该不是,你看着也就二十出头,不可能有我这麽大的闺女。莫非……你是我哥哥?」

「姑娘……」冬生简直要被她的自说自话打败。

看冬生这副样子,那姑娘知道自己说错了,又转动着眼珠想了想,忽然一拍脑袋,跑上前挽住冬生的手臂,「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我相公。」

冬生差点跪倒,又被她拉住手臂摇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挣开,喘着气道:「姑娘,你搞错了,我不是你相公。」

「啊?!」那姑娘退後两步,秀眉微蹙,恶声恶气地道:「你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哥哥,还不是我相公,那你到底是谁?为什麽会在我家里?」

冬生第一次觉得遇到了人生最大的难题,比从前考试的八股文还难,他默默翻了个白眼,「姑娘,这是我家。」

那姑娘一听,惊叫一声,双手抱住胸前做防御状,「那我为什麽会在你家?难不成是你把我掳来的?你……你强抢民女!别以为我什麽都不记得了就会束手就擒,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咬死你!我……我还要告官!」

「住嘴!」冬生终於忍不住大喝一声。

这一声怒吼总算让面前的人收声,只是她眼神里还闪着不屈和愤怒。

冬生深呼吸了一口气,放低声音,有些无奈道:「你可不可以听我把话说完?」

那姑娘似乎有点不情愿,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冬生伸出手,「首先,我不是你爹、不是你哥,更不是你相公。其次,这里绝对是我的家。最後,你在这里,是因为我昨天去河边发现你昏倒在河里,所以将你救了回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除了救了你这一点,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既然你好了,就赶紧回家,想必你家人现在也很担心。」

他说完,对面的人气焰似乎小了很多,只是眼中依然疑惑,过了许久,终於不情不愿地开口,「可是,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家里在哪里。」

冬生再一次险些倒地,他怎麽忘了这最重要的一句!

冬生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在他将许老头强拉过来家中给这姑娘检查,并得到此女身体无碍只是失忆的结论之後,他和这位失忆的姑娘就各坐在桌子一端,大眼对小眼,相顾无言地叹息了半个时辰。

当然在这之前,许老头捋着胡子,幸灾乐祸地离开了。

冬生虽然不是滥好人,但是也不可能开口将一个不知道要去哪里的姑娘赶走——实际上,这姑娘也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冬生虽是个穷夫子,不过他生活简单,也不缺一个姑娘家的口粮。

只不过,他一个还未娶媳妇的大男人和一个姑娘家共处一室,着实不合情理。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他是什麽不正经的男人。

最怕是万一哪天这姑娘的家人找来,若是她已经嫁给人家,估摸着她那位丈夫会抄起菜刀剁了他;若是还没有夫家,人家爹娘大概也会怒骂他毁人清白。

「呃……那个……姑娘……你打算……」半晌,冬生终於开口。

还未说完,对面的人已经很不客气地打断,「我什麽都不记得,不知道能去哪里。」说着,又似乎怕他再说什麽,赶紧加了一句,「我不管,反正你救了我,救人救到底,我既然没地方去,就麻烦你先收留一下,等我想起了再说。而且,我现在也肯定自己不是傻子,只是失忆,所以不会很麻烦。」

当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冬生为难地望着对面的人儿,苦恼道:大妹子,你能不能有一点被救之人的自觉啊?我是救了你,不是欠了你。我这哪是救了个人,根本就是救了个祖宗。

冬生腹诽归腹诽,不过看着对面人刁蛮任性下的慌张无措,也不好与她计较,她……其实现在也是害怕的吧!

就当好男不跟女斗,冬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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