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鸨母鄙夷地笑了笑,比划一个手势,「这醉仙阁乃是京城首富胡知善先生的产业,少说也值三十万两。」

我明显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抖了一下。

「王爷……」圆润拽了拽我的袖子,每次他拽我袖子,就说明他有了不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通常是很准确的。

「三十万两,好,很好。」气势上绝不能输,我今天就要表现出一个王爷应有的风范,遂风轻云淡道:「这醉仙阁,我买了,今夜你就收拾收拾,明天日出之後,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圆润背着我,偷偷在街边买了一支三文钱的冰糖葫芦。

但事实是,我买下的是一间青楼,而且是全京城最高级的一家青楼。

人算不如天算,胡知善这厮今夜还就在隔壁怡红院里寻欢作乐,我带着圆润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正左拥右抱,无比惬意地喝着小酒。

「啊!王王王王爷!」胡知善吓得面如土色,连忙甩开怀里的美人,跪倒在我跟前连连磕头,「王爷啊,小的知道错了,小的知道错了啊,您千万别告诉我夫人啊,王爷,小的不想这麽早就去啊!王爷……」

他泪流满面,无比真诚地仰望我,我当王爷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虽然这虚荣心多半是狐假虎威……他之所以这麽害怕,完全是因为他夫人每个月都要来请苏越清诊脉的缘故。

我清了清嗓子,圆润又在拽我袖子,我瞪他一眼,复正色道:「你放心,本王不是来捉奸的,本王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他如蒙大赦,「王爷尽管吩咐,王爷尽管吩咐。」

我中气十足,一字一字道:「我要买醉仙阁,你赶紧卖给我。」

我看到胡知善的小腿肚子明显地抖了一下。

最後,迫於本王的淫威和他夫人的淫威,他同意以二十八万两的价格把醉仙阁卖给我。

可怜的圆润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从对面的钱庄将白花花的二十八万两纹银运过来。

看着如流水一般哗啦啦流出去的银子,我那叫一个心疼啊,浑身的肉都在疼,肠子都悔青了。

付出去的银子,泼出去的水啊……

早知道钱庄就在对面,我还买什麽醉仙阁啊?直接取二百零一两来付帐不就完了嘛……

这个不幸经历告诉我,自作孽不可活,冲动是魔鬼啊!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王府,夜已深沉。

「怎麽这麽晚才回来,去哪里了?」刚踏进门,一个低沉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略带几分焦急、几分气恼。

全天下除了苏越清,还有谁有这麽好听的声音呢?

「苏……苏大哥,这麽晚了你还没睡啊?呃,我没去哪儿啊,就随便转转,随便转转。」我心虚地乾笑两声。

中天皎洁的月光中,他着一袭白衣静静坐在轮椅上,彷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手中提着一盏灯,温暖柔和的微光直照进我心底。

「瑶瑶,你的身体还没大好,怎麽能随便出去吹风呢?上次的疹子还没完全消退,万一染上风寒,很容易旧病复发的,况且外头不安全,你一个姑娘家万一遇上什麽不测,可如何是好?下次切莫这麽任性。」苏越清柔声说道,那语气分明在嗔怪,仔细听,却又满是急切与关心。

我吃瘪地点点头。

这个男人的心真是比海底深处的针还难捞,几个时辰前还把我给拒了,这会儿又这麽自然地关心我,好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是脸皮厚呢还是脸皮厚呢……

说起我这个病,倒也着实奇怪,十岁那年,我们一家三口同时染上一种怪病,先是高烧不退,时醒时昏迷,接着浑身长出紫红色的疹子,慢慢的,皮肤开始发黑溃烂,脓水不止,太医束手无策,连靠近都不敢靠近,更别提医治了。

舅舅找来苏越清时,父王母妃皆已病入膏肓,纵然他是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所幸我的情况略好一些,在他的精心医治之下,开始渐渐康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得过这麽严重的病,要是没点後遗症当纪念,未免也太可惜了。

於是,我现在只要一吹风,身上就会象徵性的出一些像是当年那样的紫红色疹子。

苏越清训完我,又开始训圆润,「圆润,亏你服侍瑶瑶这麽多年,怎麽一点数都没有?瑶瑶不知轻重,你也不知道吗?我每日嘱咐你,千万不要让瑶瑶吹风,你倒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圆润一哆嗦,忙道:「奴才知错了,请公子责罚。」

「罚你有何用?下次记在心上就成了。」苏越清微微叹息一声,轻轻向我招手,「过来,瑶瑶。」

我愣了一下,乖乖地走过去,心里早已经把自己从头到尾鄙视了一遍。

没骨气啊赵瑶落,你明明就应该果断拒绝,大喝一声「我凭什麽听你的」,然後留给他一个洒脱的背影。

唉,谁让本王好他这口呢,本王大约莫也就这点出息了。

原本应该是最美好的荳蔻韶华,却是本王本王最恶心、最不堪的时候,整整五年,本王都在病榻上度过。

可是,他并没有像太医一样抛弃我不管,不但给我治病,还陪我谈心、给我解闷,有这样一个对我不离不弃的男人,我不爱他,还能爱谁呢?

我半跪在他跟前,乖乖地趴在他的膝头,他自袖中取出一个荷包挂在我脖子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温柔地拢了拢我耳鬓的发,道:「这是我今日刚配好的香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的,记得不要随意取下来。」

月光下,男子垂眸淡笑,清浅如山间碧溪,有风轻送,淡淡的药香从他的袖中飘出,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清新男子气息,一时间教本王血脉贲张,心底蓦然生出一种狠狠将他扑倒,然後吃乾抹净的冲动。

美男惹人犯罪啊……

面对苏越清这等极品美男,也难怪那些龙阳采花贼如此奋不顾身,乐此不疲地玩着自残。

不过,其实我也不太好五十步笑百步……

本王自小深得春宫图的精髓,他为我治病八年,摸摸小手、搂搂小腰这一类的吃豆腐行径,本王早就做得熟门熟路了,起初他以为我年幼无知,还能心思纯洁地任我胡闹,可後来他大概知道了我心存色念,每次都闹个大红脸,我们家苏神医的脸皮子那真真是极薄的,只要稍作挑逗,他便会粉面含嗔,眸泛春水地别过脸,默默地走掉。

话又说回来,本王我就不明白了,这八年来,他很少踏出王府半步,日日与本王朝夕相对,究竟哪里来的心上人呢?

嗯?今天大街上怎麽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虽坐在马车里,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外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看啊看,看得我浑身长了刺一样,左扭右扭,如何都不舒畅。

我略略掀起纱帘,一阵议论声顿时飘入耳中。

「哎呀呀,看不出来啊,楚王殿下那麽娇小的身躯,竟能在一夜之间宠幸了醉仙阁所有的小倌,这也就罢了,居然还一掷千金将整个醉仙阁买了下来,充作自己的後宫,你说说,老楚王绝顶痴情,到了他女儿,怎麽就变成这样了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家都说楚王身体孱弱,其实是她纵慾过度导致身体虚弱,你们想想楚王殿下那弱风扶柳的模样,每天要宠幸那麽多男人,不肾亏才奇怪呢。」

「糟了,听说苏神医常年在王府里替她治病,她不会把咸猪手伸向苏神医吧?」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大清老早的,就不能说些吉利的啊!人家苏神医洁身自好,绝不会……」

咸猪手……

圆润悲愤道:「这些刁民实在太过分,竟敢妄议殿下,待奴才禀告京兆尹,将他们统统发配边疆、永不超生,王爷,您莫生气,您保重凤体啊。」

原来,本王已经一夜成名了……

我沉重地点头,内伤地捂了捂心口,万分惆怅道:「本王没有生气,所谓三人成虎,本王清者自清,不怕他们说……」

不对啊,昨夜我是微服出巡,按理说只有圆润、鸨母和胡知善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就算他们三个不眠不休四处散播消息,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京城啊,这,实在是太有违舆论传播的规律了。

脑子里一直盘算着这件事,是以坐在大殿上,我的心思仍是恍惚。

其实我这个王爷当得委实很清闲,根本不用理朝政、军政,只须每月初例行上一次朝,这於我而言,也就是每个月去金銮殿上小睡一会儿。

「皇侄女,皇侄女……」好像有人在唤我,我摇了摇头,见殿中间站着一个老头,手中捏着一本奏摺,正讲得唾沫横飞,哦,原来是李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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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旨皇婚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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