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见她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元钰不明所以的回答,「没错。」

皇上身前理当不止一名宠臣,这原本也没什麽好大惊小怪的,但元赐娴心底正装了事,一听这话便联想到了梦中的情形。

此番进京,除却六皇子、十三皇子及徽宁帝这三名关键人物,她还得摸摸那个所谓宠臣的底细才是。

她长长「哦」了一声,试探道:「他是什麽来头,年纪轻轻竟能坐上高位,还如此受宠?」

「你好奇这个做什麽?」

元钰先前得了消息出城迎她,匆忙之下未用午膳,到了漉桥,见陆家人不知何故堵着她,便来替她出气,眼下着实饿极,不等她答就道:「走,回府再说,今日你嫂子下厨,给你做了好吃的。」

兄妹俩离了漉亭进城去,元赐娴一路问东问西。

元钰被缠得没法,只好道:「此人名时卿,表字子澍,十五岁高中探花,得皇上器重,一路青云直上,入仕七年,如今任门下侍郎,能耐得很。」

元赐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先前听兄长称此人为侍郎,她道他是六部哪处的第二把手,如今听是门下省里的人,便知了这一句「陆侍郎」的分量。在大周,这可是个极有分量的官。

她继续试探,「我早年离京前,对长安的簪缨世族多少留了印象,不记得有什麽书香传世的陆家。」

「陆子澍并非长安人士,出身算不得高。这陆家是东都的望族,虽在地方上也够排得上号,与京中权贵却到底比不得。」

「东都洛阳的地方望族?」元赐娴重复一遍,「如此说来,陆家祖上或有入京为官者,攒了什麽功绩?」

这不过一面之缘,三言两语,怎麽还扯去人家祖上了啊?

元钰狐疑地看她,「元赐娴,你给我老实讲,打听这些做什麽?莫不是方才一番来往,叫你对这姓陆的生了什麽儿女情长的心思?」

她一愣之下嗤笑一声,「且不说这人脾性古怪,就你那只黑皮狗,我都敢将指头伸进牠嘴里,这老大不小的男人却吓得那样,我岂会心存好感?再说了——」她算了算,「他如今二十二,早该有妻室了吧。」

「你别说,还真没有。」元钰冷哼一声,「谅你也瞧不上这等文弱书生。你不上心最好,万莫跟京中姑娘家一样见色起意,一个个对这姓陆的打算盘。大哥我与他是结了深仇大恨的,你可记好了!」

元赐娴见他误会去了天南海北远,只得暂缓此事,撇撇嘴道了句「小心眼」,不问了。

长安元府位於城东北的胜业坊,这一片靠近皇城,周边多达官显贵的宅邸,都是雕梁画栋的富丽人家。

当初元家在胜业坊建府时,元赐娴的父亲尚未建功封王,等封了王便远迁姚州镇守西南,留独子在京。而元钰只因门荫得了个从三品的武散官,并无实职,自然也无建树,故而元府始终未作扩建,宅广约二十一亩,在这权贵云集的一带不算太大。

进了府门,元钰吩咐後边仆役,「将小黑带去偏门。」

元赐娴闻言停下,猜到他此举之意,迟疑问:「嫂嫂的身子还是不好?」

元赐娴的嫂嫂因儿时一场雪难,落了病根,患上咳喘,多年来始终未痊癒,是万不可受这等兽犬毛发刺激的。

元钰隔着襆头摸摸她脑袋,「就那样,从前的事,你不必挂怀。」

她点点头,很快不想了,「我想吃葫芦鸡了,姚州的厨子总做不地道。」

「想吃几只都有。」

【第二章神秘贵客来访】

元赐娴胃口大开,正与兄嫂一道用膳,但永兴坊陆府的情形就不这麽愉快了。

陆霜妤回房後再也绷不住,一头栽进被褥,放声大哭。

她原本还抱了些希望的,可等元钰来了,瞧见那双几乎与元赐娴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再记起滇南王膝下真是一子一女,便死了心。方才在漉亭,她因顾及兄长颜面才隐忍不发,这下却是伤心涌上,饭也不肯吃。

陆时卿也没好到哪去,先前下了朝就听人回报,说妹妹又跑去漉桥「守株待兔」,母亲气得大发雷霆,於是府也没回,亲手去逮人,陆霜妤派人请他相看所谓的妹婿时,他已快赶到了漉桥。

一早上来回折腾,又被元钰惹得心内郁结,他哪有工夫再管不叫人省心的妹妹,进门便命仆役将前因後果禀给母亲,随即冷着脸回房。

陆时卿没顾得上用膳,派人备水沐浴,咬着牙足足洗了快一个时辰,才觉身上没了那牲畜的气息,完了又处置了一下午公文,黄昏时分才歇。

他揉揉眉心挥退左右侍从,等房门将阖,忽然道:「叫赵述来一趟。」

赵述是陆府管家赵伯的儿子,平日多替陆时卿料理杂事。

很快有个不到二十的少年来了,在案桌前毕恭毕敬站好,「少爷有何吩咐?」

陆时卿手中执了卷书,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去查查那个元氏女。」

赵述颔首,随即从宽袖里抽出一本藏蓝封皮的小册子来,双手奉上,「少爷。」

他抬头一瞥,「什麽东西?」

「此册记录了澜沧县主迄今为止大小生平事蹟。」

他一噎,责备道:「谁叫你擅作主张查了的?」

「少爷近来对元家看得紧,今早小姐又与澜沧县主生了牵扯,小人心知您当有此需求,便花了几个时辰整理成册。虽尚不完善,您亦可先过目。」

陆时卿没接,蹙眉看了眼不薄的册子,「尚不完善?你是嫌府上墨水太多,用不光了是吧。一个异姓郡王女,就这点年纪,该是如何丰富多彩的经历,才能叫你写本册子?」

他怕是连芝麻点大的事也给写了,替人撰了本传记吧!

赵述有点无辜,「这位澜沧县主确实大有可书……」见少爷不悦,忙改口,「当然,说白了,也就是点无关紧要的。少爷公务繁忙,小人可拣些重点,与您从简了说。」

陆时卿冷着脸「嗯」了声,示意他讲,骨节分明的手缓缓翻过一页纸,继续垂眼看书。

赵述摊开书把册脊振了振,清清嗓开讲,「要问澜沧县主的名号从何来,还得自两年前一桩举世震惊的艳闻讲起。当年尚无封号的元小姐到郊外踏春,偶逢一行域外客,竟是微服出游的南诏国太子。

「经此一面,南诏太子对元小姐心生恋慕,後密信与滇南王,言明求娶其女之心。滇南王以周律通婚禁令为由,严辞拒绝,南诏太子不甘,数月後,领兵一举攻入西南。」

陆时卿的目光始终落在书卷,也不知是否听进去了,很快又翻过一页。

赵述却越发起劲,高亢道:「南诏举兵入侵,边关战事胶着,我大周守备不敌,频频退守。此时,南诏太子发声,称若周皇令滇南王独女前往和亲,便愿就此退兵,放弃唾手可得的城池,与我大周缔结秦晋之好。

「敌强我弱,如不应,恐危及西南。而元小姐虽非皇家郑姓,其外祖母却是与先皇同辈的公主,令她以宗室女之名和亲南诏不失为良策。正当朝臣纷纷奏请皇上忍辱求和之际,滇南王传急报回京,恳请皇上许他十四日之期,称必将击溃敌军,若不能,则以死谢罪。」

他说到这里情绪高涨,面色通红,激越之际,顺手抓起案桌上的镇尺,道:「结果您猜怎麽着?」说罢将镇尺往案上一拍,清脆响亮的「啪」一声。

陆时卿被震得抬起头来,一双眼眯成一道缝,几欲冒火。

赵述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抖着手将阎王的镇尺物归原处。

陆时卿盯着他道:「结果滇南王大败南诏,翌年春,奉旨进京受赏。皇上见元氏女大喜,将因和亲之故意欲赐封的公主名号降了几等,册封她为『澜沧县主』。」

他说到这里放慢了些,一字一顿地问:「赵述,你吃饱了撑的,讲这满朝皆知的事给我听?」

他方才一听开头就知是废话,因专注於手中书卷也懒得打断,只当他不一会儿便可讲完,哪知这小子竟说书般唠了半晌。

赵述敛色道:「少爷说得不错。但县主进京当日,您便因公差南下,数月方归,後边这一段,您兴许就不清楚了。」

陆时卿瞥他一眼,「三句说不到重点就出去。」

赵述一凛,道:「据说册礼当日,朝中九皇子亦对县主一见倾心,过後曾几次恳请皇上赐婚,皇上非但不应,还将这事悄悄压了下去。」

陆时卿薄唇一勾,冷笑了声,也不知想到什麽。

赵述怪道:「少爷,小人好奇,澜沧县主真如传言这般貌美吗?外边都说这位小姐是祸国的来头……」

他问完感觉气氛不对,想是自己又多嘴踰矩了,紧张得吞了口口水。

陆时卿警告般看他一眼,「九皇子年纪尚幼,心性不定,今日瞧上这个,明日瞧上那个,图新鲜也不稀奇。至於南诏太子……你当他是心智不全,还是真没见过美人?或者你以为,南诏王是吃乾饭的,任由儿子胡来?再说,你出门踏个青试试,能偶遇别国储君?」

赵述心道就他这平平相貌,出门也不管用,谁会来设计他啊?面上则敛了色,拍起马屁,「少爷眼光犀利,小人须向您学习。」

陆时卿搁下书卷,抿了口茶,「嗯」一声,脸色好看了点。

「话说回来,少爷最关切的,当是县主忽然进京一事。小人现下查探到,自姚州出发时,滇南王本是派了队亲信一路护送县主的,只是不知何故,这些人都被县主半道遣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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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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