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村里有些人家,家里人多,粮食不够吃,只能顿顿汤汤水水地混个饱,就是农忙时节也才是一顿乾的配一顿稀的,若想吃一顿白米饭,还得逢年过节才有,更不要说鱼肉之类的荤食了。

不过,夏知荷虽不是小气的人,但想到又要花出去一两银子,还是有些心疼,「说到底,还得咱们自己家有田有地才行,我之前和你爹商量过了,他也同意买田,下午我就让他去一趟村长家里,请村长帮忙留意一下,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要卖田。

「家里前几年存的银子,都给李仁读书、盖房子花了,这两年还没存上多少,咱们就先一亩、两亩地的慢慢买。银子放在手里不会变多,换成田地租出去,就有一笔笔田租可以收了,我也不多求,只要以後收的租子够家里吃就成。」

两人去了隔壁琴婶子家,这会儿不是农忙时节,琴婶子与李松都在家里,夫妇俩和李月梅都在院子里剥豆子。

琴婶子家是木头茅草房,一排五间,虽然简陋,但都收拾得很乾净。

琴婶子和李松都是勤快人,这些年两人没日没夜靠一双手赚了不少银子,按理说日子不该这样清苦,只是他们家大儿子李靖在镇上念私塾,光束修一年就二两银子,还有书笔墨纸等花费,再怎麽节省一年下来也得要五、六两银子。

要知道一般人家,忙活一年也就能存这麽些银子,还得家里人没病没灾、顺顺当当的才行。

二儿子李流,拜了邻镇一名铁匠为师,学打铁,虽不需要交拜师费,可是吃饭穿衣的钱还是得家里出。

至於小女儿李月梅,琴婶子想着不能厚此薄彼,两个哥哥既然都没下地干活,自然也没有让女儿去的道理,因此李月梅平日里只是在家做些家务,或者去找玉秀做针线,有时两人也上山采些山货。

这一家子人,真正在地里干活的只有两个,花钱的却是一整家子,所以这些年,琴婶子家的日子便有些艰难。

好在去年李靖考上秀才,能去县学读书,又因为是前几名的廪生,不仅免了束修,每月还有廪银一两,廪米五斗。

整个李家沟就出了他一个秀才,而整个清平镇虽有几个秀才,廪生却只他一个。他现在在县里也是小有名气,帮人抄书工钱都涨了许多,如今他不仅不需要花家里的银子,每个月还能有些结余,这些钱都交给了琴婶子。

而李流跟着他师傅也学了许多年了,这两年他师傅渐渐放手,让他独自做工,做出来的东西越来越有模有样,上个月终於出师了,前几天还送了自己第一笔的工钱回来,把琴婶子高兴得直抹泪。

如今孩子们都算有了出息,琴婶子便想着要盖新房子,准备给大儿子说亲了。

见夏知荷两母女上门,琴婶子忙拍了拍手,起身迎上去,「可巧了,我正想着一会儿剥完豆子,给你们家送一点过去,你就上门了。」

夏知荷笑道:「那我真是来巧了,李二哥今天也在家呢。」

李松是个精瘦黝黑的汉子,闻言憨憨地笑了笑。

另一边李月梅见着玉秀,也赶紧拍乾净手站起来,「娘,我和玉秀姊去房里说话。」说完,也不等她娘回话,就把人拉去自己屋里。

「这孩子,风风火火的。」琴婶子嗔道。

「我倒喜欢她这样呢,」夏知荷说:「多有活力呀,这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我们玉秀太闷了,我还想让她和月梅多学学呢。」

琴婶子叫道:「哎哟,你可别不知足了,玉秀这样好的女儿你还不满足,送给我算啦!」

说着两人都笑起来。

【第四章为何守三年】

房里,李月梅将自己最近绣的一个荷包拿出来,指着其中一处问:「玉秀姊你帮我看看,这根竹子和竹叶衔接这里,我老绣不好,是什麽原因?」

玉秀接过仔细看了看,用手指按压着摸了一会儿,指出几个下针时该注意的小地方,还有配线的颜色该如何选等等。

李月梅若有所悟,低着头自己琢磨去了。

玉秀四处看了看。李月梅的房间不大,只放得下一张床,一个柜子,靠窗处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别的就没了。她平日里行事虽然跳脱,到底是个姑娘,闺房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可是眼下房中却随处可见摊开的布料、四散的针线和一些绣样。

玉秀稍一想就明白了。

此时李月梅也想通了,抬头兴奋道:「我明白了,原来得这样绣,难怪我之前怎麽弄都觉得别扭呢!」

玉秀却眼睛一转,含笑道:「我看这荷包的样式,不像是姑娘用的,倒像是男子的样式,难不成是绣给你大哥的?可是不对呀,你不是上个月才绣了一个给他吗?难道是给你二哥的?可你说过,他从来不用这些的呀。这倒是奇怪了,我们月梅这麽用心地绣一个荷包,不知道是给谁准备的呢?难道是一个姓张的小子?」

她一边说,李月梅的脸就红了,等她最後一句话出口,李月梅早就丢下荷包,用手捂着脸,羞得低声直叫,「玉秀姊你别说啦、别说啦!」

玉秀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李月梅恼羞成怒,红着一张脸扑过来,作势要打她,两个人闹成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玉秀笑够了,才摇着头轻叹道:「你呀,都开始绣嫁妆了,给人家送一个荷包有什麽好羞恼的。」

「可是……」李月梅绞着衣摆,「真的没关系吗?我怕有人说闲话,我娘最听不得这些了。」

玉秀轻轻戳她的额头,有点儿怒其不争。「平日里和我闹腾的时候胆子倒是大,这麽这会儿倒怕了。你也不想想,你和他是定了亲的,两家已经对了八字,交换了婚帖,是过了明路的,只要你们不做逾矩的事,谁有资格说三道四的,你可别自己把自己的底气给泄了。」

本朝民风开放,寡妇再嫁、夫妻和离都是有的事,男女之间虽有大防,可未婚夫妻私底下接触、交换信物,一般人都不会说什麽。

李月梅虽被训了,可听了这话倒更加开心了,「那就好,这事我都不敢和我娘说,就怕她骂我。」

玉秀笑道:「既然怕被骂,那你别做不就好了,可你却做了,说明在你心中,这件事比被你娘骂还来得重要呢。」

李月梅听出她话中之意,圆脸红成一团,却没有反驳,只含羞带嗔地道:「都怪他,非要我给他绣点东西,还说如果我不给他,他就要上门来要,可把我急死了。」

「傻丫头,人家张家怎麽说也有些家底,难道还缺你一个荷包?他缺的是你对他的心意呢。之前我心里还没底,可经过这事,我倒是放了一半的心,这张信对你还是上心的。」

张信就是李月梅的未婚夫。

李月梅的脸更红了,眼中却带了些喜色,显然她对张信也是有心的。

玉秀又陪她说了会儿话,就听见夏知荷在外面喊她,出去一看,谷子已经买好了,院子里放着三麻袋的谷子,李松正扛着其中一袋往外走。

玉秀便不再逗留,和夏知荷一起告辞了。

琴婶子送了他们半袋子晒乾了的黄豆,玉秀倒出一小半,准备一会儿炒黄豆吃,另外的都收起来,等着冬至时再来磨糍粑粉。

别人家炒黄豆,最多放一点粗盐,玉秀的炒法是她娘教的——锅里什麽也不放,只把乾的黄豆下锅,灶下生小火,一刻不停地煸炒,另外把盐、花椒、小茴香、乾香菇等调味料磨成粉,一起下锅,直炒到黄豆表皮微微焦黄,又不至於发黑,每一颗豆子都沾上调味粉才算好。这样炒出来的黄豆,香味能飘出半个村子远。

将黄豆放凉,收入乾净的陶罐子,吃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坏掉,平日里盛出一小碟放在桌上,嘴淡做零嘴,或者下酒,随意扔几颗进嘴里,既有滋味又有嚼头。

未等黄豆凉透,玉秀用一个小布袋装了一袋子,经过堂屋时,夏知荷见了,笑着问道:「那群小馋虫又来啦?」

玉秀也抿嘴笑了,方才在厨房里就听见了,靠近厨房的墙院外边,推推嚷嚷、叽叽喳喳的,可不是那几个小馋虫嘛。

她穿过前院,将院门一打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立刻就停了,只见院墙下一字排开,蹲着五、六个小孩子,大的有六、七岁,小的才三、四岁,穿着开裆裤,露着小弟弟。

见她出来,几个小孩儿也不推挤了,一个个小鸭子似的乖乖蹲着,咧开嘴露出没几颗牙的牙床,齐声道:「玉秀姊姊(姑姑)好!」

这是按村里的辈分叫的。

「欸。」玉秀应了一声,掏出手绢,将脸上有鼻涕的都擦了,才说:「两只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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