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她见自己一出声,三人的目光都停在自个儿身上,不由有点局促,面颊微热,硬着头皮走上前对夏知荷道:「娘,今日才初五,月光昏暗,照不清山路,不如让客人带上这盏灯笼,也能方便一二。」

夏知荷忙道:「还是秀儿考虑周到。」说着示意李大柱将灯笼递给林潜。

林潜接过,道了声谢,转头大步离开。

山风凛冽,夜鸟孤鸣,他腹中装着热食,手里提着灯笼,头一次觉得走在这深秋冷寂的夜路上竟有几分惬意。

玉秀回到堂屋,将碗筷收拾了,又烧了热水,让爹娘两人洗漱,自己也端了一盆热水回屋。

主屋里,夏知荷在铺床,李大柱坐在一边泡脚,他和夏知荷讲了这次进山的经过。

原来,小遥山上每一块地都是有主的,平日里村民们摘山果、打野兔都没什麽,却不能随意砍树,因此李大柱每次都要去大遥山里找木头。

这次能得到这几根好木头,也是巧合。那日他在大遥山中迷了路,走进一片从未到过的林子,又一不小心滚下石崖,正是在崖下看见这几棵树。

像以往一般,他一路做了记号,打算出来雇两个人和他一起进山砍树,可走了几次才发现,那一片小小的林子他竟走不出去了,彷佛鬼打墙般,不论往哪个方向走,最後都只能走回原地。

饶是李大柱胆大,半天之後也吓得满头大汗。

这片林子他从没来过,不知是否有猛兽出没,若天黑了还找不到出路,或许就得留下给熊瞎子作伴了。

好在天快黑时,他看见林潜的身影,急忙呼救。

也不知林潜是怎麽走的,在那片林子里左拐右拐,没一会儿就将他带出来了。那时天已全黑,两人就在一个山洞里将就的过了一夜。

林潜看着面冷,却是古道热肠,知道了李大柱上山的意图後,第二天又带他去了那片林子,将那几棵树砍了,一起运下山。

「幸亏有林兄弟,他对大遥山熟得很,这次也是有他带路,我才能顺利出了山。」

他嘴里说得轻巧,夏知荷却听得心惊胆战,面色发白,「怎麽大遥山里还有这样危险的地方?下次可千万别再去了,就在相熟的地方找几棵树也就算了,那些好木头可遇不可求,如果你因为这样出了意外,我和秀儿该怎麽办?」

李大柱也知道这次是自己鲁莽了,那大遥山高耸入云,山中树木茂盛,道路盘曲,更有虫蛇野兽出没,一个不慎就难全须全尾地出来,以往他只在周边走动,只是这一次因向他订嫁妆的东家许了个好价钱,他才想着要搏一搏,进入里头看看。

他见夏知荷後怕,忙好言安慰了一阵。

夏知荷抹着眼角,眼眶发红,「下次再有这样的活,我可不许你接了,银子再好,也得有命花才行。你也不想想,咱们家就你一个顶梁柱,你若出了什麽意外,我们孤儿寡母的不如都随你去了,还落得乾净。」

见她哭了,李大柱更是急得抓耳挠腮,又是发誓又是许诺,说了好一顿话才把她哄好了。

两个人收拾一番,躺进被窝里,贴在一块说了会儿私房话。

夏知荷想起昨日琴婶子的来意,就把那件事和李大柱说了,只是没说李海与余寡妇的关系,问李大柱的意思。

李大柱前头曾有个妻子,给他生了个儿子,就是李仁。李仁三岁时,原配妻子嫌李大柱整日只知干活,不解风情,就和外头一个野汉子勾搭上了,後来更是卷了家中钱财,抛家弃子,与情郎私奔。

家里几个小的小、老的老,离不开人伺候,李大柱没功夫伤春悲秋,只得赶紧再找一个,就是在这时,给他遇见了夏知荷。

夏知荷原是县里大户人家的丫鬟,专伺候那家老太太的,她们一起的一共四个大丫鬟,其中有一个就是莘娘。

莘娘自小就有些主意,後来年纪大了,就求了老太太,舍掉府里的管事媳妇不做,偏要配个货郎。

原先姊妹们都说她傻,好日子不过偏要去过下等人的生活,谁也没想到,不出两年,那货郎就发迹了,自己开了铺子,莘娘更是摇身一变成了老板娘。

而留在府里的那些人,到现在都还是伺候人的命。

夏知荷因得老太太欢心,到了年纪也舍不得放出去,就一直留在府中,只是她年轻貌美,品行又出众,老早就给那家老爷惦记上,更因此招来当家夫人的嫉恨。

老太太去世後,不等那老爷出手,夫人直接给她灌了绝育的药,拉出府去发卖。

因夫人存心作践,夏知荷的身价标得极低,那日李大柱又刚来县里结了尾款,身上有几两银子,这才给他捡了个大便宜。

李大柱对这个美娇娘是一见倾心,就算知道她没法生育也毫不介意。

夏知荷原本心如死灰,後来见李大柱人虽粗俗,待她却一心一意,知冷知热,一颗心慢慢地也就被焐热了,夫妻两人齐心,日子自然越过越好,也更加离不开对方。

李仁去世时,不少好事的人劝李大柱休了夏知荷,再找一个能生的,都被李大柱打了出去。

也有人劝李大柱抱一个孩子来养,他也没同意。

在他看来,抱回来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种,未必养得熟,还不如把从小养到大、知根知底的玉秀当做女儿,再招个上门女婿,还来得靠谱一些。

只是关於女婿的人选,他倒有些想法。

「李海人是不错,可是咱们两家离得太近了,不好。」

夏知荷稍微一想,就明白李大柱话里的意思。

李海家里兄弟多,又穷,两家人离得这麽近,以後她和李大柱去了,家里只有玉秀一个,怕是守不住这些家产。

原本她还有点犹豫,被李大柱这麽一说,立刻就把李海排除在人选之外了。

「还是当家的看得清,我原本只想着他人老实,待玉秀好就行,却没想到这一层。这样看来,村里的这些人都不合适了,至少也得要邻村的才行,隔了一个村子,他们家人若想欺负玉秀,咱们村里人也不至於袖手旁观。」

李大柱点点头,见她有些愁容,安慰说:「这事不是一时就能成的,媳妇儿你别急,咱们慢慢挑,总有好的。」

夏知荷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却幽幽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他们家人丁太单薄了,出了事情连个帮手都没有。

她伸手在小腹上慢慢摩挲着,若是自己能给玉秀留下一个兄弟,事情就简单多了。

这些年,她不知暗里偷偷喝了多少药,掉了多少泪,却一直没有好消息,她已经不敢再抱任何希望了。

次日一早,玉秀在後头菜园子里摘了一颗老南瓜,熬了一锅南瓜粥,又烙了几个玉米饼,拌一碟猪肘子酱黄瓜。

等夏知荷与李大柱两人起来,热腾腾的早饭已经上桌了。

李大柱这次得了好木头,早已经按捺不住,等用了饭就一头钻进工房里。

母女两个喂了鸡,将家里整理一番,就坐在一起做针线活。

「昨儿你是没瞧见,那林潜果真有一把力气,一根木头该有四、五百斤吧,他轻轻松松就扛了起来,倒把我吓一跳。」夏知荷一边绣着李大柱的衣服,一边和玉秀聊着,「只是你爹到底还是不靠谱,等人走了才和我说人家帮了他这样大的忙,这样的人情也不知怎麽才能还上。以後你爹再进山,可得让他再把人请回家,正正经经地请吃一顿酒才是。」

玉秀只安静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夏知荷说了一会儿昨日的事,突然话题一转,说:「昨日上街没去粮油店走一趟,昨晚又吃了约有两斤白面,如今家里米面还剩多少?」

厨房的事大都由玉秀负责,这些事她心中自然有数,当下就说:「白米还有小半缸,约三十来斤,糯米粉还剩一点,白面也只余四、五斤了,玉米面、豆面、糙面都还有不少。」

夏知荷在心里细细算了一番,说:「一会儿我们去你琴婶子家,买两百斤新谷子,白面和糯米就等下一次集市时再买。」

眼下一斤白米八文钱,一百斤稻谷五百文,能出七十斤白米,折算下来,买谷子比直接买白米每斤约便宜一文钱。李大柱家没有田地,一家的口粮都是从村民家中买的余粮。

他们家的日子在村里算是好的,一年买两次谷子,一次两百斤,总共能碾出将近三百斤白米,再另外搭着玉米面、糙面、红薯、南瓜等粗粮,家里每天都能吃上乾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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