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难道你想在这荒山野岭过夜?或许会有什麽野兽啊毒蛇什麽的攻击你哟。」温卿良持续危言耸听,精秀的眉目高高挑起,似乎在揣测着她的想法。

捻蕴实在忍不住他这麽欺负恐吓人家小姑娘,很是鄙夷的睨了他一眼,跳下车开始扯草喂起马来。

接受了一枚白眼,温卿良也丝毫不在意,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他悠闲的在车栏那坐下来,凉凉道:「小椒啊,皇城可是个好地方,你不想去瞧瞧吗?」

她当然想去瞧瞧,可是不是在这种受制於人的情况下。

竹苓死死攥着拳,磨牙磨的喀喀作响,她很讨厌被人摆弄,偏偏此时温卿良就犯了她的忌讳,问都没问,提也没提,就这麽把她从济世县给搬了出来,他当她是什麽了?

被心里那股气驱使,她绷着脸直直往前走着,理也不理在边上说得口乾舌燥的贵公子。

温卿良看她丝毫没受影响,也有些伤脑筋了,她刁钻跋扈他是知晓的,但他也没想到她会这麽倔呐。

「喂喂,你真打算这麽走回去?」无视。

「我没骗你,这里和济世县可隔了几个县城了。」持续无视。

「小椒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走了喔。」走就走,谁怕谁啊。

「我走了,我真的走了。」要走快走,别在这吵吵嚷嚷。

嘶……哒哒……骏马踏蹄的声音。

温卿良作势驾着马车行了几步,见竹苓依旧没受影响的样子,不由有些挫败,真是伤脑筋,这下可怎生是好?将她丢这不管显然不可能,送她回济世县也没这麽多时间。

捻蕴冷眼看着他,眸底是明显的嘲讽鄙夷,您老先生也有吃瘪的时候啊,以前不是一勾手便能把人给骗到手的吗?现在怎麽不行了?

好吧,长期沉溺在压迫摧残下的下属会有这麽幸灾乐祸的想法,作主子的要学会谅解,学会谅解,学会谅解……温卿良深呼吸再深呼吸,狠狠的瞪了眼捻蕴,跳下马车无奈地去追竹苓去了。

罢罢罢,这丫头的性子他又不是不明白,多费些心思哄哄便是,总是会同意的不是吗?

於是,温卿良低声下气的讨好求饶了老半天,竹苓紧绷的脸终於松了些许,勉强同意与他随行,由此可见,咱五小姐虽然霸道骄纵,但有时候还是很好哄的。

一行三人赶了一天的路,终於在傍晚时分入住於山野客栈内,不豪华、不奢侈,就是朴朴素素的三层楼舍,与其他客栈并没什麽差异,要说这唯一有些特别的,该是门口的那两棵枯死的树了。

竹苓往店里走的时候,目光还停留在枯树上,显然是很奇怪树都死了为什麽还不把它给拔了?那是紫荆吧,她有在药草图里头看过,不过这边的确不适合种植紫荆难怪会枯死。

店内有些简陋,但却很是乾净,可能是因为客人比较少,所以没过多久菜就上了桌。

温卿良要了壶酒,就着下酒菜浅啜着,很是悠闲散漫的样子。

店小二歪歪靠着门扉打盹,掌柜则在柜台後拨着算盘记帐,整个大堂就他们一桌在吃饭,显得格外寂静冷清。

竹苓捧着碗米饭,吃得显然有些意兴阑珊,筷子拨弄了两下菜,又什麽也没挟的收回,扒两口饭。

温卿良见状也没说话,只是唇边的笑意越发的深了起来,他修长的指尖拿了只小酒杯,手肘撑着桌子微微侧了脸,「怎麽,菜……」他这话才说到一半,余光便瞟到熟悉的修长身影,精致的眉目瞬间蹙起,但又像是想到什麽缓缓舒展了开来,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来得倒是挺快。

竹苓闷着又扒拉了几口饭,但一直没等到温卿良的下文,忍不住抬头,却对上一双熟悉温和的凤目,她喉间一哽,硬生生被那几粒白饭给呛到了……

夜色似乎很是暗沉,黑压压的,带着压抑的沉重,星月也不见了踪迹,只余大片涌动着的乌云,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雨。

前头陆卿言领着路,身形修长很是秀颀的模样,手里提了盏照明的灯笼,随风一晃一晃,笼内的烛火也跟着闪烁跳跃,竹苓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後,心里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惊疑,她不明白他为什麽会在这。

想起刚刚见到他的一幕,她还是觉得太不真实,依旧是那眉那眼,温润中带着尔雅,清逸间透着秀毓,很是熟悉的脸,但却让她莫名有些晕眩。

怎麽会,怎麽会突然就出现在眼前了呢?他不是该在济世县的吗?为什麽……为什麽会在这麽个小客栈出现?思绪纷纭,她就觉得整个人都乱了,哪还听得到他在说话,直到那温热沉实的大手搭在肩上,轻轻往下按压的时候,她才恍然回神。

狭长的凤目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显得尤为明亮,温和缱绻的柔光莹润,还带着不为浅浅的暖融和煦,让她几乎再次失神。

陆卿言手下是夏季衣物特有的轻薄柔滑,他在她面前稍弯了身,唤道:「苓儿。」声音清扬悦耳,转折的低音中透出些许缠绵。

她蓦然就觉得心跳有些失常,不自觉攥紧衣裾,乾巴巴道:「干……干嘛?」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很讨厌这种因为他整个人都不对劲的感觉,她眸色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碎芒,很有种自我唾弃的味道。

「在房间里你所说的那句话,可还作数?」陆卿言这麽说着的时候,似乎有些局促,掩唇低低咳了声。

竹苓有些茫然,不明白为什麽话题扯到那个上面去了,这麽大老远的,他追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见她不明所以,陆卿言提醒道:「就是你赠予木簪那日,晨时来我房间说的那句话。」

送木簪的清晨?就着这条小线索,她开始努力回想起来。

送木簪,送木簪?清晨的时候貌似还没把那木簪给买回来吧?没买回来之前她去了他的房间,她去他房间干嘛?一连串的问题,让她沿着那条线慢慢摸索着,终於在最後的那个问题中找到了答案。

她去他房间是因为前一日他占了她的便宜找说法去了,当时她是怎麽说的来着……

「昨晚你这书呆,趁着酒醉占姐姐便宜了,又搂又抱又亲,姐姐的清白全被你毁了!」

「你必须负责。」

这两句话刷的蹦进了她脑海里,吓了她老大一跳。

她杏眸大睁,满是不敢置信的仰瞪着他,似乎见到了什麽可怕的东西一样。

喂喂,突然之间说这个干什麽?莫不是这家伙……老天,为什麽她觉得头有些晕了?

「呃……我有去你的房间吗?貌似那天我一直跟三哥他们一起。」她开始装傻,「呐呐,一觉睡到大中午,然後跟着找来捕快的三哥出了门,途中遇见了置办东西的白芥便也拉着他一道去听戏,只不过在太白楼门口瞧见了个小摊子,就把相中的木簪给买了下来。」

竹苓掰着手指头跟他算着,直接忽略了其中重要的环节,末了,她摊手道:「你是不是记错了。」她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一脸的无辜加不解,就好似错的真是陆卿言一样,可那仅仅也是好似罢了。

「你说轻薄了你要负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这般缓缓道出,直接便让竹苓那副无辜不解的表情龟裂了。

陆卿言凤目直直注视着她,神色认真,用不容她躲闪逃避的语气说着。

竹苓感觉得到自己的面部表情有些抽搐,她张嘴,深深感觉到嘴角正在激烈的抽动着,「说笑的说笑的,这句话姐姐一天能对人说上个十几遍,你不会是当真了吧?啊哈哈……」她乾笑着,努力保持平日的语气。

可是,忽然慌乱起来的心情却不是她能控制的,她不明白,在这个关头他为什麽还要提起这个?他身边已经有了个温柔贤淑的秋似水,为何还要来招惹她?是,她不知道他身边有了人,所以强势霸道的直接将他归於自己的人一类,但这并不代表在她知晓後,还会当成不知道的与他谈笑如初。

说到底,虽然她现在还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但并不是没了他就不能活,清白身子给了他,可也不代表她这一生还就真跟他绑在一起了,嫁不出去,大不了不嫁,反正济世堂总不会少她一口饭吃。

她这前小半辈子做事一向全凭本心,既然决定不会介入他们之间,那就是板上钉钉没得改了,或许应该说,她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潇洒,正是因为她还没陷进去。

陆卿言的脸色觉得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低头看她,掩映在烛光下的秀丽小脸格外柔和,眉眼弯弯巧笑倩兮,似乎真是在对他的认真感到好笑。

「我的确是当真了。」他慢慢说着,吐息绵长轻柔。

竹苓乾笑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应该说她维持不住这笑容了,好吧,她是真的想问问他,现在他说这话究竟是什麽意思?

「你想说什麽,真负起责?」她嗤笑。

陆卿言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是这种态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张了张口,道最後却什麽也没说,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竹苓看着他,也很认真道:「可是我不想要哎。」当时的她也不过是藉着这个说法将他收了而已。

若是他说喜欢她……嘁,就算是说喜欢那又如何?她对自己那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有些莫名,是呀,就算是喜欢那又如何?难道她还真的让他负责吗?

摇摇头甩掉那些情绪,她道:「没什麽事的话我先回去了。」顺手将陆卿言手里的灯笼给拿了过来,她嘟嘟囔囔的嘀咕着,扭头就走,山路这麽黑,没灯笼还不摔死啊。

陆卿言的手下意识的往前一伸,似乎是想抓住什麽的样子,他手心是一捧冰凉的夜风,顺着指尖一路流逝,就好像他心里那道握不住的细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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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大人太无赖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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