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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顽皮少年

说:麻婆娘陆建中陆老板,儿子遭土匪绑架,最后被打死了。那时,刚好城里的杨幺姑生孩子,血崩,死了。身后留下了一个婴儿,和另外四个孩子。麻婆娘就要收养那个婴儿。丑女子不给,连陆老板提出的,帮着她抚养几个大孩子的事,也一口回绝了。那几个大孩子,就是刚才看见的,忧郁少年朱二娃朱义虎,朱真真,朱三娃朱义豹。麻婆娘没有了儿子,膝下空虚,就是想有一个儿子,就收养了陆老板大哥的大儿子陆云五。那孩子倒是很老实,勤快爱干活,就是不怎么说话,更和麻婆娘不亲热。亲热不起来呀,这个现在他叫妈妈的女人,过去经常无缘无故的打他亲生母亲。那时他**岁,已经懂事了,记着呢。就这样,养了两年,最终也不能让麻婆娘满意,她不能容忍陆云五仇视自己的眼光啊,看着就有气。就给大哥退回去,厚着脸皮,要了大哥的二儿子。这就是这个陆云清了。

三年前,这个陆云清到城里来时,九岁,很对麻婆娘的胃口,特别就是顽皮、惹祸。打架骂人,称王称霸,在学校里就没有一天不打架不给麻婆娘惹祸的。麻婆娘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她要的儿子,还就是这样。因为她死去的那个儿子狗屁娃,就是这样的啊。

今年三月间吧。三月三,风筝飞上天。风筝飞不起,跑烂鞋子底。这个陆云清陆二娃,在北门外较场坝放风筝,扭头看着风筝一阵猛跑,眼见风筝就飞起来了,不防咚的一声,和一个人迎头相撞,把人家撞了一个仰拌。刚飞起来的风筝自然也就落下来了,陆云清大怒,骂道:“谁呀,走路也不带着眼睛,瞎撞。”

被撞的人是谁?是涪城天益公袍哥码头的龙头大爷,黄家国,绰号黄狗儿。那天他是到炭码头龙王庙,和一个船老板谈生意,要放一船货到重庆。狗日的船老板狮子大开口,说洋人兵船炮轰万县,这一路兵荒马乱,我们是拿命在挣钱。要价居然比平时高了五成。谈了半天,没有谈成,闷闷的往回走。就遇上这么一回事,无缘无故,被人撞一个仰拌,还被人这样骂。不由得怒火冲天,爬起来咣咣就是两个耳光打在骂人的人脸上。打过了,才看清楚,这是老冤家麻婆娘收养的儿子啊。说:“怎么说话呢?妈老汉没有教你礼貌吗?给老子,撞了人,连一声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陆云清也不是省油的灯,说:“你是怎么走路的,妈老汉没有教你怎么走路吗?给老子,这么大的较场坝,专门找老子来撞,还敢打人!”

黄狗儿就没见过这么横的人。这是在涪城啊,他的地盘,他横着走路也没有谁敢撞他啊。看看这个孩子,有点虚火,他妈妈麻婆娘是惹不起的歪人。气恼的转身走了。没想到陆云清不依不饶,拉住黄狗儿说怎么着打了人,拍屁股就想走吗?

那你要怎么办?你让我也撞你一下,你再打我俩巴掌?

你走路不带眼睛,挨撞白挨。你打了老子,得让我打回来!

见过不讲理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讲理的。黄狗儿本就是袍哥大爷,不讲理的,已经忍气吞声压抑自己怒火很久了。说:“老子等着你,要打要杀,你划下道儿。给老子,老虎咬人豹子咬人,癞蛤蟆都要咬人了。”说了,扬长而去。

陆云清哪里见过这样的大人啊,打了小孩,还这样横。冲黄狗儿背影大叫:“你等着,老子不整死你,老子就不姓陆。”

管他姓陆还是姓黄,这事,过了就算了。黄狗儿没有记在心上,看见的街坊邻居,更没有记在心上。小孩子,说一句狠话,过了,也就忘了。隔几天,陆云清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被码头一个小混混打了,头上打了一个包。麻婆娘到沁泉茶馆找黄狗儿,黄狗儿觉得吧,自己手下是大小伙子,打了小孩,该赔礼道歉;也很害怕这个麻婆娘。就给麻婆娘陆云清赔了个礼。不防陆云清旧话重提,要打还两个耳光。麻婆娘问怎么回事。黄狗儿也老老实实的说了。就是麻婆娘那么横不讲理的人,也觉得是自己儿子不对,没有道理。拉儿子走。陆云清就是不服气呀,大叫:黄狗儿,你这样操,只有挨飞刀。有仇报仇,你给老子记住了,你欠老子两个耳光。要吗还来,要吗就别再出来操。

这里是黄狗儿的袍哥公口,吃茶的,大半都是码头上操袍哥的二哥五个三哥幺满,听了大笑。觉得这真是一个床底下放风筝——不知道天有多高的小孩。倒是黄狗儿,因为有朱闷娃半夜放火烧他房子的教训,知道这个小孩也是一个狠角色。就小心谨慎了,每天带上几个小混混回自己这北门里,叫东顺城街的小巷子里的家。预防再出那样的事情。

黄狗儿的家,原本是在一条叫东顺城街的街面上,因为隔壁的妓院醉月楼扩展后院,封死了那路,就成了死巷子了最里边的一家了。陆云清放了狠话后,就每天到这里来走走看看,还真是弄得黄狗儿日不安心也不安眠。去找孩子的家长麻婆娘说。麻婆娘问孩子怎么你了?有红伤白印,拿给老娘看,老娘赔钱。黄狗儿说这个不是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吗?

麻婆娘大怒,问黄狗儿谁是贼,一顿臭骂把黄狗儿一伙骂了回来。万般无奈,只好带着七八个小混混,每天在屋里喝闷酒,见陆云清来了,就出来赶走他。

涪城这地方繁华,卖什么的都有。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刺,就是山野里野生的荆棘尖刺,山里的樵夫,砍了,捆两捆,担到城里来,卖给城边上种菜的菜农,拿去扎菜园子篱笆,预防鸡鸭跑进菜园子啄菜。这东西也不值钱,一大担,卖十文二十文钱。

那天,陆云清看见一个担刺进城来卖的人,过去说好价钱,二十文。给那人一个当二十文的铜板,买了。叫那人担着刺跟他走,就一路来到黄狗儿住的巷口。说进去,过了巷子就到了。那人常进城卖柴,记得这是一条死巷子啊。看看买刺的少爷,人家很认真的跟着呢。就往里走。走一段路,巷子越来越窄,刺挂在巷子两边墙上,再也走不动了。问:“少爷,还有多远啊,走不动了,怎么办哪?”

陆云清在后面说:“你笨哪,走不动,使劲挤挤不就过去了吗?”

那人想想也是,不挤挤也不行啊,现在已经这样了。就使劲挤,再走几步,完全走不动了。再问少爷怎么办。哪里还有少爷的影子啊。

那人就这样被困在了两捆刺中间,大叫大喊救命。

黄狗儿和几个混混在屋里喝闷酒,喝着,听外面有人喊救命,出门来一看,不得了,一大捆刺封堵了出门的路。怎么回事啊,这是?真有那走路不带眼睛的樵夫,担一担刺来钻死巷子吗?问:那谁,你干什么呢?叫救命,这是死巷子你担一担刺进来干什么?瞎子啊!你就是笨死的,没有人能救你的命。

那人说:大爷啊,是你们家少爷要买的这刺吗?是少爷叫我担进来的啊。

黄狗儿大惊,问什么少爷,长什么模样?那人说了陆云清的年龄身高穿着打扮。黄狗儿就知道是陆云清了。是,知道了,可是现在怎么办呢?叫那人你退,退出去啊。那人说怎么退啊,前进不得后退不得啊。这玩意儿是刺,挨着就要扎人,又不好拖动它啊。

黄狗儿觉得真是,伸手摸摸那刺,就给手扎一血眼儿。怎么办?

七八个混混也是大眼瞪小眼,问怎么办?

过一会儿,巷口的邻居,也发现被刺封住了门,大骂谁呀这么缺德,弄一担刺来封别人的门,扯着嗓子骂破天,刺还是一动不动。

过一会儿,黄狗儿他们就急了,屎急尿急啊。厕所在巷口,巷子里一边两家人一边三家人,最里边就是黄狗儿家。无奈也只有大叫救命。救命啊——

他们这是活人差一点就遭尿憋死了呀。

就惊醒了隔壁醉月楼的妓女,喊醒老板王麻子邵灯影儿,过来看看,也是大笑。邻居门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受不了啊。骂王老板你笑个屁,赶紧的想办法救救我们吧。

这,这怎么救啊。也没有人要你们的命吧?

邻居说:人有三急屎尿屁,你真想我们活人就遭尿憋死吗?

不是啊,我们不知道怎么办啊。

困在中间的那樵夫,毕竟还有些见识。说那大爷啊,求你先去找一根长绳子来,多找几个人,把绳子一头丢进来,我给你们送出去,捆住刺,往外拉。

就这样忙乎一阵,拉出一捆刺,救出了樵夫和邻居。都忙着先上厕所。里面的黄狗儿他们大叫说:“你们赶快把绳子丢进来呀。”

王老板说黄大爷,这里是涪城,你老人家的码头,这里是尿巷子,你老人家的家门口啊。你不是说在涪城,你横着走都没有人敢碰你吗?

你少油嘴。赶紧的救救我们。

老板娘给米甫臣讲了,忧郁的说,你看,那孩子就是这样古灵精怪的。就为了这一文钱,不知道他会这么整我啊。

米甫臣觉得匪夷所思,看看,这里不是巷子,说:他不会再弄一捆刺,来把你家门给封了吧?

老板娘摇摇头。米甫臣告别,信马由缰的走在较场坝,就记起曾经在瓢泼大雨中,陪着大姑,当时叫三小姐,从这里走过,一起去河边看涨洪水,心里无限感慨。云生潮涨,春去秋来,一转眼,八年就过去了。他们,他,和三小姐,其实还就是那次去看涨洪水,才第一次出北门,走过这里,就真正认识了丑女子杨幺姑。米甫臣感慨,是啊,过往他生命中的这些女人们,大姑,二姐,杨幺姑丑女子,还有青荷。她们都很柔弱很单薄,妍媸不等,性格各异,身份不同;也没有什么大本事大能耐,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却在米甫臣眼目前演绎着各自的精彩,诠释了力量的含义,展示着坚强的实质,演绎了爱,大爱的精髓!

为爱得苦难,由生至极乐。飞蛾扑火;凤凰涅槃;嫦娥奔月;精卫填海;女娲炼石补天。女人哪。斯人斯土,我辈生于此土,有这样的母亲,女人。幸甚!

“米老爷,米老爷!米老爷啊!!”

米甫臣想得出神,被一个女人连叫了三声,才回过神。问你是叫我吗?

“是啊。我等很久才等来一个人。”那女人说。女人认识米甫臣。米甫臣也认识她,是李家渡边开茶馆的老板娘,四十余岁吧。这里是较场坝最边缘的地方,远离大路。有一个石头墩子,是较场军官用来上马的。那女人很奇怪的半蹲在那里,两只手臂圈成圆环,手臂里堆码着好几十个鸡蛋。她不能松开手,一松开,鸡蛋肯定就要掉下来打碎。那样子极其怪异,想必她也极其难受,站站不起来,坐又坐不下去。迫不及待的说:“米老爷,谢谢你帮个忙,帮我把鸡蛋捡下来。”

米甫臣只是觉得好笑,她为什么要这样呢?把鸡蛋放在这上马石上做什么?还用这么怪异的姿势。问:“你这是干什么啊?”

女人说:“哎呀米老爷,你赶紧捡鸡蛋吧,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怎么捡,捡到哪里?”

女人说:“放在地上就行。”

米甫臣就帮着把鸡蛋捡下来,放在地上。刚捡完,女人一松手,就坐在了地上爬不起来。米甫臣大惊问:“怎么回事,你不要紧吗?”

女人说不要紧,是累坏了。腰就像断了一样,歇歇就好。喘一口气,给米甫臣说:她是进城来卖鸡蛋的。这是乡邻们。十几家人的鸡蛋,托她进城来卖了,卖油盐洋火。她本来是要给河边卖热鸡蛋的丑女子送去。谁知道走到这里遇见了南门外开饭馆麻婆娘的儿子陆二娃。他说他妈妈叫他买一些鸡蛋回去。价钱说好,他说要数一数。说鸡蛋,进口货,不能放在地上,就领着我到这里来,让我圈着手臂,他一五一十的把鸡蛋数在我手臂里。数完,数目不错。他才说没有带钱,要回去拿。我说钱不钱的算什么,又不是不认识,把鸡蛋放在篮子里,我跟你去拿就是。没想到,他说着就走了。我就这样,等啊等,从半上午等到现在,站不直坐不下,又不敢松手,鸡蛋打碎找谁赔偿啊。

米甫臣苦笑。这个陆云清,真是太有才了,歪才,害人精啊。黄狗儿惹你,你整人家还说得过去,这卖鸡蛋的大娘,你整人家干什么?

正这样想,要说几句安慰话。就见他的跟班米石稻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说大爷,大姑叫你赶紧回去,有急事。

跟着米石稻往回走,米甫臣问什么事?米石稻说不是很清楚,山里派人来说出事了,好像是什么人在米吉桥闹事。大姑听了两句,就叫我来找你。我是听人说你出北门了,才找到这里来的。

米甫臣想他出门之前是安排好了的啊,堰埂工地有人负责,祠堂账房也有人负责。不会有什么是嘛?问:谁,谁闹事了,你没有听说吗?

怕,就怕米千沧领着人闹起来。现在还是有很多人不服大姑管理祠堂事务,更看不惯米甫臣的做派为人。说他是外姓人,不能这样作威作福管着米氏家族的人。

米石稻想想说好像听见说了米百宏的名字

米甫臣听了,松了一口气。是米百宏就没有什么大事,他胆子很小,是树叶落下都怕砸了脑袋的人。他一辈子能发多大的财,做多大的事,米甫臣不敢限量他。要说惹什么祸事,必须要大姑米甫臣回去才摆得平,也是没有的事。

回家,问了。还真出大事了。是一队大兵,进山剿匪,路过米吉桥,在米百宏他们家闹事。听说已经弄出了人命。大姑叫米甫臣马上回家,千万千万,别再和大兵争执了,他们死了人,就给他们赔偿命价。说多少就给多少。

米甫臣说现在既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怎么死的人,就说赔偿,为时过早吧,我回去问清楚是非曲直,再说赔偿好不好?

大姑着急,说我给你说怎么处理事情,你却来给我说是非曲直。你还是三岁两岁不懂事吗?当年乱兵祸害米吉桥你没有经历吗?这个世道,就不是一个有是非曲直,有公理法度的世道。人家是兵,有枪炮,惹横了,开一队兵过来,剿灭了米吉桥,杀你个鸡犬不留你又敢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吗?每年较场坝杀土匪,究竟有几个是真土匪?跟兵大爷,没有道理好讲。你赶紧回去,务必多说软话,听他们的。都是我们的错,怎么着都行,就是多给一些钱罢了。知道吗?

米甫臣悲哀不语。

大姑说真的不想让你回去,要是幺幺好点,我就回家去处理。男人都认死理,硬断不弯。我找余保利去军队打通关节了,估计很快就有结果。总是别把事情再搞大就行。青凤,你和青草陪着你大爷回去,见他发怒钻牛角尖了,就让青草米石稻拉着他。甚至打醒他。记住了?

米甫臣再次悲哀。感觉这是大姑不信任他办事了。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bxwx小说网,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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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土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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