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0信任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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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他是我在木岭镇认识的朋友。”鹿尘说,“昨晚酒会上又遇到了。刚才就是他送我回来的,还有,您吃的早点也是他买的。”

“昨晚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徐昕岚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你们在交往?”

鹿尘连连摆手否认:“不,妈妈,您想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木岭镇同龄人少,所以我和他可能比其他人走得近一些。”

“我听他说等了你一个小时,等你做什么?”

“妈妈,是我穿不惯高跟鞋崴了脚,他想带我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有没有事。”

“孩子,你右脚小时候可是摔骨裂过。我真是犯迷糊,光顾着问不相干的——”徐昕岚拉过鹿尘,“让我瞧瞧!”

鹿尘撒娇地依偎着母亲,笑说:“妈,您放宽心,这次真的没事,我身体棒棒的!”

“伯母,您别听小鹿的,她总爱逞强——”萧云溪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母女身后,“下车的时候她站都站不稳,我扶她进的电梯。”

徐昕岚蹙起眉,问:“听小鹿说,你们是朋友,我还不知道您贵姓?”

“伯母,我姓萧,萧萧梧叶送寒声那个萧。哦,您稍等——”萧云溪忽然想到一个好点子,走到桌旁拿起纸笔,数十笔勾勒描绘,一幅速写诞生,他在右下角一笔一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双手将画作递给徐昕岚,“晚辈萧云溪,初次见面,送您一份薄礼,请笑纳!”

鹿尘仅仅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画中的母女俩,无论是样貌身姿,还是动作表情,与她们本人极为相似,尤其是母亲眉间的一点轻愁,自己只在母亲身边才流露的娇憨之态,都被萧云溪的“神笔”百分之百地还原于纸上。

“画得……真不错!”徐昕岚赞叹道,“小萧,你是个画家?”

“不敢当。您喜欢就好。”萧云溪毕恭毕敬地微微欠身,“伯母,咱们不是外人,您以后称呼我云溪吧!”

徐昕岚赞许地应道:“现在像你这样有礼有节的年轻人很是稀有。”

“伯母,您夸得我开始自我膨胀了。”萧云溪爽朗地笑道,“小鹿要是也经常夸夸我,我肯定能飘飘然飞上天。”

“是吗?小鹿对你那么重要?”

“不瞒您说,伯母,我每天都在盼着小鹿表扬我一句半句。今天见到您觉得特别亲切,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喜欢小鹿了,那是因为您把她养育地这么好——”

听母亲和萧云溪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络,鹿尘呆立一旁直冒冷汗,完全插不上话。

萧云溪看看时间,说:“Q市中心医院七点半开始挂号,我们该出发了。”他低下头,贴着鹿尘耳边说:“换双舒服的鞋,咱们下楼。”又转向徐昕岚,“伯母,您还有什么嘱咐吗?”

徐昕岚瞧瞧鹿尘,又瞅瞅萧云溪,会意地笑了:“没有了,我相信你能照顾好我女儿。”

“谢谢您——”萧云溪忽然鼓起勇气,问,“伯母,如果我向小鹿求婚,您会支持我吗?”

“年轻人的自由我不干涉,你们自己来决定。”

鹿尘怔怔地立于原地,百口莫辩:“妈妈,您……”她想说妈妈您怎能被一幅画打动,问都不问拦都不拦,直接送女儿羊入虎口啊!然而话到嘴边又语塞了。

萧云溪不给鹿尘任何反应的时间,已然揽过她肩膀,礼貌地向徐昕岚告辞:“伯母,我先带小鹿去医院,稍后送她回来。午饭您不用准备,一切交给我来办。”

“去吧,我等你们回来。”

徐昕岚目送他们出门,慢慢踱到窗边,看着汽车开走,忽然之间,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释然。

对于女儿鹿尘,徐昕岚一直有所亏欠,即便嘴上很少提及,心里却万分内疚。鹿尘年幼时,夫妻俩各自只顾忙工作,女儿从小便已学会独立生活。有时遇上难得的假期,她去学校接鹿尘回家,看见女儿小小的身影朝校门口走来,她竟会莫名地流下眼泪。自从丈夫海难离世,她更是主动要求加班,借高强度的工作来麻木自己。

可是岁月不等人,鹿尘悄悄长大的那一天,徐昕岚发现,自己也年华老去,想给女儿创造最好的条件,却始终有心无力。

两年前,与简毅峰的重逢,给徐昕岚带来了不小的惊喜。两人中学时曾同过班同过桌,少年少女情窦初开,都未来得及和对方表明心迹,简毅峰就随父母工作调动转了学,之后再无联系。近三十年没见,徐昕岚以为这是上天垂怜,自己可以得到一次重新生活的机会,孰知幸福来得极快却又短暂,简毅峰突发急病撒手人寰,给她留下无尽的哀伤。

还好我有女儿陪伴,总好过孤身一人在这世上煎熬……

徐昕岚默默擦去眼泪,回想起方才的情景,不觉又露出欣慰的笑容。毕竟有着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她能看出萧云溪对鹿尘的真情实意,而鹿尘仍然懵懂不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女儿独自生活了太久,越孤单就越接近自我防御的状态,终究是童年缺乏安全感埋下的种子。

作为母亲,徐昕岚虽然明确表态不干涉女儿的终身大事,但内心笃定了要对萧云溪进行周密仔细的考察,才能彻底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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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溪的办事效率,与他出类拔萃的才华成正比。

鹿尘遵医嘱去做理疗的这段时间,他开车到附近菜市场采购了新鲜的食材,同时打给言至澄,让这位明星表侄帮忙找顶级大厨来医院停车场与自己会合。言至澄刚开始没听明白,后来意识到事关表叔的结婚大计,二话不说,从自己开的饭馆挑了好评率最高的两位厨师,派给了萧云溪。

于是,等鹿尘做完理疗取了药,萧云溪和她一起回住处,开门闻到饭菜香味,她整个人更懵了。

徐昕岚笑着招呼道:“孩子,来,洗洗手就可以开饭了!”

两位厨师正在厨房里收拾打扫,萧云溪给他们使个眼色,“你们回吧,剩下的活儿交给我。”

“鱼是按您说的方法做了清蒸,其他菜也是少盐少油不放味精。”厨师甲说,“还有,老板吩咐过,如果需要做晚饭,您直接打到饭馆找我们就行!”

萧云溪一拱手,颇有江湖气地说:“两位大厨的鼎力相助,我铭记在心,改天专程登门道谢。今儿个招呼不周,得先请二位回了。”

“明白。老板还说,预祝您求婚顺利,马到成功!”

厨师走后,鹿尘进来拿碗筷,被萧云溪挡在了厨房门外,“你和伯母先坐,粗活儿都交给我。”

“你又来,我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不用你贴身照顾!”鹿尘忽然生气了,碍于母亲离得很近,她只能小声抗议,“萧云溪,我猜得出你在盘算什么。待会儿你说话要提前想清楚,我脾气坏,虽然没有酒泼,我可以泼西湖牛肉羹。”

“乖,不生气,气大伤身。”萧云溪仗着身高优势摸摸鹿尘的头,“中午十二点整,没什么比按时吃饭更重要了,你放心,我有分寸。”

说来也怪,鹿尘像是中了魔咒,萧云溪一摸她的头,她心中的火气立即消了大半。回到餐桌旁,徐昕岚观察她的神色,打趣道:“你们说了什么悄悄话,怎么脸红地像苹果?”

“哎呀,妈妈,您不要添乱……”鹿尘的脸红得发烫。

“伯母,我不知道您平时爱喝什么,所以各样都买了。”萧云溪端了满满一托盘的杯子,挨个摆到桌上,“橙汁和椰汁常温,红茶微微加热了一下,还有这种保健饮品,不添加蔗糖,您看合不合口味?”

徐昕岚心生感动,想了想,说:“今天咱们高兴,不如喝酒吧!”

“好啊!伯母是豪爽之人——”萧云溪变魔术似的,拿出两瓶红酒,“这是我师兄的珍藏,我讨了来咱们尝尝。”

鹿尘冷汗都快下来了,生怕萧云溪跟母亲提起自己在木岭镇时嗜酒如命。她一个劲瞪萧云溪,但是他并不能领会她的意思,“伯母您有所不知,小鹿特别爱喝这个牌子的红酒,临回Q市我还帮她订了一箱,不过是新产的,年份没有我手里这两瓶好。”

“是吗?她酒量怎么样?”徐昕岚不看鹿尘,笑着问萧云溪,“你们经常一块儿喝酒?”

“何止是认识?我们快要结婚了。”

萧云溪端着酒杯走了过来,鹿尘慌忙后退两步,撞上了落地窗,再无退路,只得眼睁睁的任由他越走越近。

洛雪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叔,你说什么?你和小鹿结婚?”

鹿尘抢先答道:“没有的事,洛姐姐,全是他发烧说的胡话。”说完,她伸展双臂挡在自己身前,挡住了几乎要贴上来的萧云溪。

“那天我是在发高烧,不过我脑子没烧糊涂。”萧云溪满眼含笑,“说过的话,覆水难收,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已经铁了心,非你不娶!”

鹿尘拼命地否认:“洛姐姐,你听听就好,别当真。他喝了酒,脑子不怎么清醒。”

“少来,我酒量好得很!”萧云溪冷哼一声,“小雪,你别听这丫头转移话题,她已经答应了我,当着你的面还不好意思了……”

“你们?这唱的哪一出?”洛雪初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好吧,我感觉我是多余的,你们聊,我去拿杯饮料喝。”

“洛姐姐,别走!”

“站住——”萧云溪抓住鹿尘的手臂拦在她面前,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皮肤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愣,“你穿太少了!”

鹿尘仰起头与萧云溪对视,“快放开我,不然我用高跟鞋踩扁你!”

萧云溪放开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这样不行,等不到酒会结束你就感冒了。我把外套给你吧,稍等。”说着,他脱下礼服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谢谢你的好意,我……”

鹿尘还没说出不需要三个字,萧云溪一个侧身,将她揽入怀,任她拼命挣扎就是不松手。洛雪初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不觉一愣,忙扭过头,心说:唉,没眼看,这才几秒钟就如胶似漆了……感情的事过于复杂,由他俩折腾去吧。

“洛姐姐——”

鹿尘不肯放弃任何一次“求救”的机会,但是洛雪初显然不想掺合进来,边走边和宾客们碰杯,越来越远离他们所站的位置。鹿尘哪能甘心被萧云溪这么紧紧搂着,她趁他不注意,抬起左脚,对准他的脚背狠狠地跺了下去。

“你这点雕虫小技,吓唬不了我。”萧云溪稳稳地避开了鹿尘的袭击,不但杯中的酒一滴没洒,箍住她肩膀的另一只手更用力了。

鹿尘威胁道:“放开,当心我抢你的酒往你脸上泼!”

“嘘,不闹——”萧云溪转过头,厚着脸皮闻了闻她头发的香味,“乖乖别动,和我一起踏实地站会儿。”

鹿尘感受到了他那暖暖的鼻息,身体一僵,“大叔……”

“我是小雪的师叔,不是你的。如果我没记错,咱俩应该是同岁,叫我名字就好。”

他的名字很好听,但是鹿尘叫不出口,只得开门见山问最想问的事,“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为什么离开木岭镇的时候跟我连声招呼都不打?”

萧云溪不可置信地锁紧眉头,“怎么?难道你这么多天都没发现,我把口信录进你的电脑里,是个提醒事项,开机应该就能看到。”

鹿尘面色一沉,“你走的当天,我家里有急事所以回了N市,没带电脑。”

“什么事?方便和我说说么?”萧云溪问,“家里人都好吗?”

“不方便,我不想说。”鹿尘想起母亲,心里不禁微微作痛。

“说起来咱们各忙各的,都不和对方联络。独立、心宽、坦荡,这样相像的性格,简直是百年不遇。”

“之前家里事情多,我的确没顾上给你打电话。”鹿尘说,“不过,昨晚我打了你的手机,打不通,关机。”

萧云溪笑笑,“那个手机我落在木岭镇你的房子里了,没给你致电是因为我脑子太笨,记不住你的号码。等会儿我把Q市用得这个新号码告诉你。”

鹿尘和萧云溪碰了碰酒杯,“不,没必要!不联络正好,咱们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

“你什么时候带我拜访伯父伯母?说起来,你都见过我姐姐了,我还没和你的家人见过面。”萧云溪话锋一转,憧憬道,“如果见过家长,是不是婚期就能提上日程了……”

“够了!你活得正常一点不好吗?我很烦你这副赖兮兮的样子,人生大事可以没完没了随随便便拿来开玩笑的?你,和木岭镇任何一个人没区别,我把你们当成家人看待,请你也不要往歪处想。我承认,我非常感激你在我生病时对我悉心的照顾,但这代表不了什么,我从来没答应要和你结婚,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以后更不可能!”

鹿尘吼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心中的郁闷终于纾解了。趁萧云溪发怔,她使劲摆脱了他臂弯的钳制,提着礼服裙摆,跑向大厅西侧。她不在乎出糗,只想赶快从人群中找到洛雪初,澄清误会,不要耽搁了拜洛明远为师的人生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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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克星的含义,在遇见萧云溪之前,鹿尘是不能领悟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心里的猛兽已然觉醒,怎么会让她轻易逃脱他的手掌心。在木岭镇时发乎情止乎礼,是因为当时她还病着,而现在,在他的地盘上,她想都别想!

未及鹿尘走远,萧云溪追上来,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紧紧抱住了她。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立刻有人起哄似的鼓起了掌,几秒工夫,掌声响彻整间大厅。

洛雪初黑了脸,两年多不见这位年龄最小的师叔,他模样变化不大,捅乱子的本领倒是比从前更胜一筹了。她想不出接下来有什么好法子来分散众人的注意力,正愁得头痛,已有人高声喊道:“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萧云溪紧紧箍住鹿尘,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她不断挣扎反抗,但是没有用,他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双臂越勒越紧,恨不得将她骨节勒断一般地用力。

渐渐的,周围起哄的喊声鹿尘已经听不清了,萧云溪让她无法呼吸,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手臂上的力气有增无减。她捶打他后背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微弱,几乎快要融化在他这猛烈的攻势之下,将要窒息之前,她狠狠地咬了他的嘴唇。

萧云溪吃痛放开了手,不解地看向鹿尘,谁知她扬手就是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众人被这场景吓到,都噤了声。鹿尘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里隐隐作痛,她虚弱极了,只想迅速逃离这个地方。越急越乱,裙摆太长,她脚下一绊,脚踝崴了。

洛雪初连忙上前,“小鹿,没事吧?”

鹿尘摇摇头,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她拨开人群,忍着痛趔趄地一步一步往前走。萧云溪箭步冲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没等鹿尘抗议将她横抱在怀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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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下来!”鹿尘怒目圆睁,“你再这样得寸进尺,信不信我杀了你?”

“不信。”萧云溪不为所动,抱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

“混蛋!”鹿尘拼命挣扎,“你不放开我喊臭流氓了!”

“你随意,想喊什么都可以。这里很偏僻,即使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像这样喊——破喉咙破喉咙——然后有个叫‘没有人’的人就说我来救你了——”

如此不合时宜的家伙,真是天下独一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讲冷笑话?鹿尘凝视萧云溪,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她安静下来,不再乱打乱踢。走到车旁,他才放她下来,“你最好听话,我开车带你去买止痛喷剂先缓解一下。脚崴了可不是小事,咱们还得去医院拍X光,看看骨头有没有事。”

“我不想去医院。”

“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待会儿开到荒郊野外扔你下车!”萧云溪目露凶光,见鹿尘发懵的样子不禁新生爱怜,他摸摸她的头,“吓唬你的,还不快坐好系上安全带?”

“我、真的、不去医院!”鹿尘大声吼道,“你知道吗?离开木岭镇的一个多月,我天天待在医院里,照顾我的继父,他没能熬住去世了。然后是我的妈妈病倒,还好她舍不得我,我真怕她也……你别跟我提医院,再闻见消毒水味我会发疯!”

萧云溪愣了,仅仅一月未见,她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难怪从一开始她的情绪就不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太过唐突了……他手扶着车门,半晌没有下一步动作。鹿尘转头看他,“走吗?”

“小鹿……对不起。”

“唔?没什么对不起,我送你一句没关系,咱俩扯平。现在,除了医院,你想带我去哪里都行!”

鹿尘忽如其来的转变,让萧云溪措手不及,他甚至认为自己听错了,又重新问道:“你确定我带你去哪儿都可以?”

“对!”

萧云溪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去处,“有个通宵畅饮的地方,我今天舍命陪君子,陪你好好喝个痛快!”

洛雪初无奈地摇摇头,告诫萧云溪:“师叔,你先换身衣服吧!小婶婶出院不到一天,身体弱,你别把里面的晦气染到她身上了。”

“你说什么?”萧云溪既惊又喜地睁大眼睛,“小雪,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好么?”

鹿尘摸了摸他的胡茬,声音如清风拂面般温和轻柔:“你没听错,换衣服吧。”

萧云溪听话地照做,从里到外换上了崭新的衣服。鹿尘放下帮他防走光遮挡身体的浴巾,连同穿过的衣服一起装进了袋子,贴心地拿出电动剃须刀和化妆镜,盯着他一点一点恢复容光焕发的模样。

洛雪初冷不丁冒出一句:“师叔,你知道吗?小婶婶一大早水米未进就来这里等你了——”

“我知道。”萧云溪低下头,一个吻印上鹿尘的侧脸,“她做什么我都知道。”

洛雪初哑然失笑:“你吹吧,牛都能被你吹上天!”

“牛上不上天与我何干?”萧云溪也笑,“我现在倒是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鹿尘凝视萧云溪清瘦的脸颊,想他这些天吃不好睡不着过得无比煎熬,心中不禁暗暗伤感。接下来,为了他不再卷入争权夺位的暗战,她答应了甄诚提出的交换条件,也恰恰意味着,她将离开他一段时间,而且这一切,必须瞒着他……鹿尘稍稍平复了情绪,“洛姐姐帮忙买了不少好吃的,冰箱和橱柜都塞满了。待会儿回到家,挑你最想吃的,我来做。”

“还叫洛姐姐?”萧云溪故作严肃,“既然当了小婶婶,就和我一样叫她小雪。”

“她改口是她的事。”鹿尘面颊飞红,却极有原则地说,“等真到了那一天,我再改口不迟。”

萧云溪不再坚持,“好吧,都听你的。”

“小婶婶把你照顾得这么好,云蕾姐肯定放心。你们亲密得好像连体人,我看了都很羡慕。”路口倒计时60秒的红灯亮起,洛雪初挂上空档,转过头说,“昨天我爸跟我念叨,不想让小婶婶拜他为师,到时候乱了辈分,彼此称呼起来太怪。”

鹿尘一愣,莫非洛明远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吗?凭空取消早定好的计划,为什么要经由洛雪初非正式地通知她?她坐直了身体,掌心不知不觉渗满了冷汗。

“笑话!师兄怎么可能在意这些世俗的东西?”萧云溪先于鹿尘反应过来,“你又想诈我们吧,小雪?”

洛雪初绷不住了,一瞬间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收住笑,变绿灯了。她一边开车,一边感慨:“师叔,我爸常说你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我还不信,今天我彻底服了!”洛雪初从后视镜望望鹿尘,抱歉地笑笑,“小婶婶,我本意是想活跃气氛,但是搞砸了……要是惹你不高兴,千万别忍着,要打要骂随你选!”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鹿尘笑不出来,勉强做出一个嘴角上翘的表情,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洛雪初还想为自己辩解一番,萧云溪适时地打断她:“好了,玩笑而已,小鹿不会介意的。等下你把我们送到,不用陪我们上楼,早点回家,别让师兄担心。”末了他补充道,“小雪,帮我给师兄带个话,我得收拾利索了再去看他。你也劝劝他,有什么事别急着做决定,我和他见面详谈。”

“行,师叔。”洛雪初说,“放心吧,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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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事先约定,鹿尘准时来到机场与甄诚会合。离开前,萧云溪睡得正香,她留下字条,谎称要赶回N市照顾生病的母亲,匆匆浅吻他一下,便跑下楼坐上订好的出租车走了。

办好登机牌,鹿尘心慌气短的症状才有所缓和。见时间尚早,她买了热牛奶和三明治做早餐,平心静气地吃完,才去过安检。坐到登机口的等候区,她取出手机里的旧卡装进书包夹层,换上甄诚给她的新卡。一切准备停当,提示登机的广播响起,她随人群排到队伍里缓缓前行。

一位身材高挑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请问您是鹿尘小姐吗?”

“我是。”鹿尘微怔,“有什么事?”

“有位先生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工作人员核对了登机牌的身份信息,递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他还让我转告您,他乘今天最早的航班先走了,请您记好信里的联系方式,到了之后立即与他取得联系。”

鹿尘道了谢,接过信封一直攥在手里,走进机舱对号入座才打开查看:一张名片,五千元现金,L市的交通地图,酒店的地址做了一个红圈标记。

她重新装好信封,望向舷窗外,宽大的机翼在初升太阳的映照下,泛着冷冷的银白色。看来这趟行程已安排妥当,只需按计划进行即可。说一点不怕是假的,但心中的不安越强烈,她不服输的劲头也就越大,除了见机行事,暂时没有其他办法……

近四小时的航程,鹿尘始终保持着闭目养神的状态。她强迫自己以这种方式来应对焦虑和恐慌,效果却并不显著。下机时,她双腿如灌铅一般,每迈一步都异常沉重。就这样,好半天才挪到出口,已经有人在那里举着牌子接站了。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当地男人。鹿尘走过去,沉默地举起登机牌在男人眼前晃了晃,他迅速做出了反应:“对,就是你!”说完,他热情地接过鹿尘的手提包,指着南边,“我的车停在外面,跟我走吧!”

一路无话。酒店坐落在L市最有名的古城区雪山脚下,周边风景秀美食肆林立,即使是初来乍到无心旅游的鹿尘,也为这浓浓的本地风情打动了。

男人领着鹿尘到前台办好入住,就回车里等待。鹿尘换上一身方便出行的运动衫,简单洗了洗脸,锁好房门下楼,重又上了这辆车。

“甄先生的电话无人接听,我没法和他联系。”鹿尘说,“我不知道现在应该去什么地方找他……”

“离歌酒吧,他们都安排好了。”男人发动了汽车,“那地方我熟得很,我送你过去。”

鹿尘点点头,“好,谢谢!”

车行驶在路上,不一会儿便将满目繁华的城市抛在了后面。先是宽阔的八车道,而后变为蜿蜒曲折的单行线,直到汽车拐上一条坡度略陡的小道,鹿尘忽然意识到不对,连忙打开手机导航查看周围情况,同时心里盘算着该不该报警。

“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男人拖长了声音说,“这间酒吧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酒吧,等你到了那儿就明白了。甄先生吩咐过我,一定跟你解释清楚,但有些话我不方便明说,到了那里你自己多加注意吧。”

话音才落,目的地也到了。鹿尘犹疑几秒,惴惴然下了车,还未站稳脚跟,送她来的车逃也似的一溜烟开走了。

既然来了,没有走回头路的可能。鹿尘咬咬牙,硬着头皮走进酒吧。一进门,迎面的牌匾上书写着店名的两个大字“离歌”,牌匾下是一方火塘,木炭静静地燃烧着,偶尔有几点碳灰飘起来,又很快落了下去。

酒吧里只有三五个零星散客,他们的目光在鹿尘身上掠过,很快便生出几分好奇。只有一个人,靠窗而坐稳如泰山,没有抬头,直勾勾地瞪着桌上的酒杯。屋外虽是正午时分,屋里的光线却十分昏暗,那张遮挡在阴影中的脸,犹如戴了一张面具,辨认不出任何表情。

鹿尘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走过去,“我来了。”

“来了就好。”甄诚应声笑了笑,将桌上这只酒杯推到鹿尘面前,“过过眼,看这是不是明成化斗彩鸡缸杯?”

什么?这样的传世奇珍他怎么得到的……鹿尘心中一凛,视线落在酒杯上,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据传鸡缸杯是成化皇帝为宠妃万贵妃专门定制,杯上一面绘有雌鸡小鸡啄食在后,雄鸡昂首阔步在前,前方一棵棕榈树,有带子归宗之意;另一面雌鸡小鸡啄食,雄鸡引颈回望,搭配牡丹和山石,有花开富贵之意,寓意美好。目前全球存世的成化鸡缸杯仅十几件,其中大部分被台北故宫博物院、伦敦大英博物馆等机构收藏。属私人收藏、能在市面上流通的,量已经非常稀少。

而眼前这只酒杯,无论从瓷质、器型、色彩还是画面的美感,都像极了真品。鹿尘反复看了几遍,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经验有限,没法轻易下结论。”

甄诚没有开口说话,不是因为他无话可说,而是酒吧门口的突发状况,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鹿尘循着进门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发了慌。

一个黑衣男人出现在酒吧门口,背光而立。他手中那把刀倒是相当引人注目,刀面反着光,刀刃处有几处暗色的斑点,看不清是锈迹还是干结的血迹。

之前那些坐着喝酒的散客,见势不妙,纷纷掏出零钱放于桌上,绕后门逃掉了。

持刀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把刀往甄诚眼皮下一横,说:“喂!你还没走?正好咱们谈谈——我爸老眼昏花不识货,把真东西低价卖给了你,我是来讨公道的!”

甄诚不动声色,一抬手,快速推开离自己只有几厘米距离的刀,“这行你父亲做了大半辈子,难道他没教给你规矩?出了货就不能反悔,换谁都是一样的。”

“我把你给我爸的钱都带来了,赎回我家的东西总可以吧?”持刀的男人直愣愣地吼道,“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想跟我耍花招,没得商量!”

九层楼分为十八段台阶,每段台阶十二级,一共要走二百一十六级!

“天哪,还不等见到咨询师,我的腿就已经折了。”鹿尘哀怨地看向母亲,“妈,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更不能遭这罪。等我打给前台改一下预约时间……”

徐昕岚倒是泰然自若,“好女儿,不怕。既来之则安之,我这些年在医院大楼里跑上跑下习惯了,外科住院部十六层都爬过,跟我走!”说完,她已经走过好几级台阶。

母亲大人既然做出了表率,鹿尘当然也不能拖后腿。母女二人一前一后,爬一层楼休息半分钟,终于看到了咨询中心的金字招牌。

徐昕岚拍拍鹿尘的肩膀,冲她竖起大拇指,“我女儿最棒了!”

咨询中心的前台见有人来,礼貌地询问:“两位女士,请问您有预约吗?”

鹿尘调整好呼吸,报上了姓名,同时问道:“我想知道待会儿是哪位老师为我妈妈咨询?”她侧过脸察看公告栏里当天出诊心理师的照片和简介,看到了之前预约到的那个人名,不觉一愣,“这位医生的年纪……”

前台工作人员有些惊讶,“没错,您之前预约的的确是段教授,他老人家经验丰富,治愈的来访者遍布全国。很多人慕名而来,您对他有什么疑问吗?”

“来访者?这个称呼体现了人文关怀啊——”鹿尘说,“我感觉我妈妈现在状态不错,可否请您换一位年轻的咨询师和她聊一聊?”

“我们这里不能擅自帮来访者换咨询师。”前台工作人员犯了难,“而且大家的工作日程提前排好了,没法临时变动,请您谅解。”

“怕什么?段老师不会介意的。”一个爽利清朗的女声于鹿尘身后传来,“相请不如偶遇,这两位来访者和我有缘,就让我来接待吧!”说着,来者已到了鹿尘的面前,两人对视,鹿尘忽然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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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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