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 83 章

老林从未见过姚珉珉，他遇到筱麦穗的时候，姚珉珉已经入伍。但是关于姚珉珉的事情，他却异常熟悉，这三个字仿佛是一个带有神奇魔力的开关，只要提起便能让一向清冷的温心温暖起来，让一向不着调的筱麦穗严阵以待。

老林一直很好奇，传说中的姚珉珉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在他的想象里，大概是一个个子高挑，瘦瘦的却很有爆发力，短发，阳光，板着脸又很吓人，很中性的一个形象。可是此时此刻，电话里的姜维和他说，那个穿着白衬衫的黑长直说话温温柔柔的女人就是姚珉珉，他却觉得毫无违和感，甚至有种是了，这的确是姚珉珉的奇怪想法。

此时正值饭点，餐厅里的客人不少，老林偷偷摸摸跑出来借着客人的遮挡，顺利偷拍到Joan的正面照，暗戳戳地发给了姜维。

姜维挂了老林的电话就一直焦躁不安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筱文意喂饱了闹着找妈妈的女儿，疑惑地过来揽住姜维微微颤抖的肩膀，轻声询问：“怎么了？”

“珉珉……麦子他们找到珉珉了。”姜维将手机递给筱文意，屏幕上赫然是老林后来偷拍的Joan的正面照片。“老林说，麦子叫她Joan，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找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姜维有些失控地低声控诉着。

筱文意皱着眉头看着照片里的人，轻拍着姜维的后背，安慰着：“他们之间可能还有什么事情没有理清楚，老林也说了，麦子叫她Joan，如果是珉珉的话，麦子不可能叫个外文名字，等下我们打电话问问，先去吃饭吧，女儿一直吵着找你。”

姜维回到餐桌旁，刚才脸上的情绪早已收拾干净换上了温婉的笑意，她坐在女儿身边小声哄着，逗着女儿一直乐。筱文意坐在沙发上，仔细看着老林发过来的照片，越看越觉得氛围不对，他想了良久，给筱文予打了电话过去。

“喂文意？”筱文予的声音有些无力，似乎是在休息，筱文意顿了一下，将原本准备问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再出口便只剩了平淡无奇的日常问候，“你怎么了？病了？”

“没事儿，这几天有些忙，睡眠不足。找我有事？”筱文予在那边打了个呵欠，声音依旧懒懒的，没了平日里的气势。

筱文意看着姜维手机上的照片，紧抿双唇，思考再三还是问出了口：“爷爷还在派人找珉珉吗？”

筱文予似乎是惊讶于他的问题，沉默了几秒，才不确定地开口：“我不是很清楚，你也知道，出去了那么多人，还是没找到。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麦子餐厅的主厨老林给维维发了两张照片……”筱文意断断续续说着，他总觉得照片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他此时迫切需要一个冷静的人和他来分析，可是姜维刚才的表现让他很清楚，她不适合这个角色，而现在，他也不知道让筱文予和他一起分析是不是正确了，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就没有了收回的余地，只能继续说下去。

“照片里多了一个人，老林说，他们叫那个女人Joan，是德国华侨，在追温心……”

筱文予静静地听着筱文意的话，这些听起来都没什么问题，但是筱文意特地打电话给他还提到了姚珉珉，那就说明这个多出来的德国华侨有问题，他轻声嗯了一声，等着筱文意的下文。

筱文意向后靠了靠，后背抵在软软的抱枕上，一阵温暖。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姜维手机里的照片上，也许是因为姿势放松了，精神也就跟着轻松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少了刚才的紧张，“那个女人，和珉珉，几乎一模一样。”

筱文予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很快便又恢复了，他低声轻笑两声，用欢快的语气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和激动，“文意，你是不是眼花了？”

“照片发给你了，我挂了。”筱文意并不理会他故作轻松的调笑，径直将照片发送到筱文予的手机上，做完这一切他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脑子一片空白，餐厅里传来姜维和女儿互动的欢声笑语，他有些疲惫地按揉着太阳穴，珉珉失踪的这些年，筱家的每一个人都活在愧疚里，而如今，这份愧疚终于要有个了结了。

午餐吃得索然无味，对于老林一而再的偷拍行为，六个人也全然不知。整个下午筱麦穗都靠在陈尔东怀里默默发呆不知所措，温心看似在一心一意地看账目，其实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在走神。Joan专心致志地缩在吊椅里玩着奇迹暖暖，音效没有关，各种配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着。

姚家平和筱嫣早就回了厂里，走之前说是拿到结果就不要通知他们了，他们还没做好知道答案的准备。然而四个小辈都清楚地明白，他们这样说的意思只有一个，如果匹配度相似那就告诉他们，如果不相似那就一切如常，今天上午他们什么都没做过，和过去的每一个普通上午，没有任何不同。

三点刚过几分钟，陈尔东咳了两声，没什么感情地说着“走吧时间差不多了”的话。温心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之后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她以为没人看到，脸上的笑容无可挑剔，却没想到刚走两步就被后边跟上的Joan握住了手。

医院里和上午时候没什么不同，依然是安静排着队的人群，和弥漫在空气里难以屏蔽掉的消毒水味。四个人站在科室外，敲个门进去就是结果，可四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谁都不想去面对。

时间一点一点流过，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带着或好奇或疑问的目光隐晦地打量着他们。陈尔东不着痕迹地将目光在其他三个人脸上一一掠过，心里叹了口气，都是女孩子，这种时候也只能他打头阵，何况结果未必不能接受，不是吗？

“你们在椅子上坐会吧，我进去拿报告。”陈尔东宠溺地拍了拍筱麦穗的脑袋，示意她带着姚珉珉和Joan去旁边等着。筱麦穗本想反驳，抬头看见陈尔东无奈的神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闷闷地哦了一声，牵起姚珉珉的手向一边走去。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是姚珉珉，你们要怎么办？”三个人并排坐在椅子上相顾无言，Joan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里想了许久的问题。

筱麦穗把头扭到了一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眼眶却红了。温心也低了头，声音有些低沉：“那就陪你再把烟城转一圈，给你登个寻人启事什么的，总能找到你的家人的。”

Joan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她其实想问，如果我不是姚珉珉，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可是就在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一直都知道答案，温心带她回家收留她对她好，只是因为温心认为，她是姚珉珉。当这个认知不成立了，她于温心而言，不过是个长得像爱人的陌生人罢了。

虽然理智上已经理清了这个答案，但是情感上还是觉得有些难过，我喜欢的人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喜欢的人，等她确定了我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的时候，她就不喜欢我了。换言之，我只是个替身而已。这个思路还真是糟心啊……Joan在心里默默想着，不禁有些心疼自己。

陈尔东敲门进去，负责的医生见是他便直接将已经出来的检验报告递了过来，让他自己看。陈尔东接过却迟迟没有翻开，封面是DNA检验结果报告的字样，下边写着姚家平和Joan的名字，他有些烦躁，总觉得自己手上拿着的不是什么报告书，而是一只藏着未知的潘多拉之盒，而他要做的就是打开盒子，放出里边可能存在着的天使又或者是魔鬼。

医生等了许久都不见他有动作，了然地又拿回了检验报告，径直翻开写了结果的那一页给他看：相似度99.98%，系父女血缘关系成立。

就像是你在蹦极台上准备了许久，不停给自己做着各种心理建设，旁边的人都在安慰你，告诉你没关系，可是你看了一眼蹦极台外边颤抖着不肯前进一步，百般推搡下，失足掉下蹦极台，你闭着眼啊啊大叫，风在耳边呼啸着，吹乱了你的头发，你偷偷睁开眼，发现身边的风光无限美好，你想象里的掉进水里淹死也并没有出现，你看到了所有美景，你开始兴奋地大喊，解开绳索的那一刻，恐惧早已经消失殆尽，你只想再回到蹦极台上，再来一次。

陈尔东就是这样的想法，他定定地看着那短短的一行鉴定结果，心中五味杂陈。须臾，他抬头看着医生，兴奋里带着激动：“这个结果不会错的吧？”

“基本不会。”医生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有些无语。

“那就好！”陈尔东拿过检验报告，开心地拥抱了一下医生，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到了筱麦穗三人面前。

“我们晚上吃大餐吧！”陈尔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三个人，他已经太久没有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冒冒失失，此时却顾不上什么沉稳形象，他只想告诉全世界：他发小回来了，他和筱麦穗可以结婚了，还可以带上他发小和发小媳妇来个集体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