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排鼓橹法师

第四章 排鼓橹法师

“罗老板,兄弟这次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拜托您老兄了!”刘老爷子面色苍白的,几乎要给面前这个相貌粗豪的矮壮男子下跪似的,语带哭声的恳求着。

装潢华丽的富豪俱乐部里面灯光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路易十三和兰蔻香水混合起来的气味,换了往日,刘老爷子毫不介意在这里轻松放纵一回,可今天,他的保镖已经挡掉了三名提供特殊服务的侍者,自己儿子的问题已经足够让他焦头烂额,现在他可没心情去应付那些莺莺燕燕,不过可惜的是,自己所求助的人却似乎丝毫也体会不到自己眼下的心情。

矮壮男子的相貌虽然粗豪,吃相却颇文雅,手上刀叉运用得自然流畅,五分熟的小牛排在刀下被轻松分解成整齐细碎的肉块,整个用餐过程中一言未发,更没有造成任何不应出现的响动,全套流程即便在那些欧洲真正的老牌贵族们看来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直到把最后的一块肉眼送进了嘴里,他才微笑着对刘老爷子点头示意,拿起盛着红酒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取出餐巾来擦了擦嘴,这才豪气迫人的说话:“你我兄弟何必说这种话!没说的,你的事我也有耳闻,你那小子也算我的晚辈,等会儿,咱们一块儿过去看看就是了。可要说啊刘兄,这两年你和教里的兄弟们,走得实在有点远啊!”

“是,是!罗兄说的是,这些年有点钱了,身份也不像以往那么自由了,事情太多,怠慢了老兄弟们,是我老刘的不是,今后一定不会,一定不会。”刘老板几乎是点头哈腰的奉承着,虽然被对方这样毫不客气的当面指责,却丝毫没有觉得不满,反而脸上浮现出喜色。虽然从身份上讲,自己和眼前的罗开同样是排教的派头,可刘老头自己心里面明白,人家那个排头,和自己这个实在大不一样啊。

排教,源于江上放排的排工。

所谓放排,是位于江上游的林场向下游运送木料的一种手段,上游林场的工人先是将山中溜下来的大原木滚到江里,用竹绳和大铁钉将三层大原木捆成一个木排,然后将十几个大排连成一串,并且在其中的一个木排上放上一些生活必需品,搭上一个小帐篷,排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就生活在木排上,负责把这一长串的木料运送到下游接货人的手上。

放排的工作十分艰辛,上游江中的水道里水流湍急而且礁石遍布,排工的水性要求极高且不去说,无论早晚都不得休息,一个不当心,连排带人整个撞在礁石上,就是粉身碎骨,几天下来,紧绷着的神经和大量消耗掉的体力,都足以让这些五尺高的汉子形容憔悴,可即便如此,放排的队伍十支里面总要有那么三四支覆灭在湍急的江水中,古往今来,这些放排的汉子们能够得到善终的,少之又少。

排教的始祖,是唐朝时的法师陈四龙,传说他祖籍湘阴,非僧非道,法术自成一家,为人行侠仗义,因为有感于排工们生活的艰辛困苦、朝不保夕,从而发下宏愿,在有生之年治理洞庭水路,清除礁石、斩杀水怪,并且教导排工们在用竹篾黄藤绑着原木的木排上摆上大鼓、按上橹,在放排时打鼓助威以祛邪祟,并且用橹来引导方向,久之,兼成一派。

排教之中不设教主,而是由排头来管理一切,所谓排头,便是在竹排上击鼓施法之人,因为放排的生活朝不保夕,从而养成了排工们好凶斗狠的性格和对排头近乎盲目的信仰,这样的特色让排教具备了非常强大的凝聚力,而排教上千年的源远流长也让这些排头之中真正是藏龙卧虎,几乎囊括了中华大地上所有法师流派的道统。

虽然排教本身囊括道统众多,可实际上并非所有的排头都是真正的法师——排教教众以十万计,其中每十几名排工之中就会有一个排头,要是排教真的有如此数量的法师,那何必还在江上放排为生?随便给人算个挂、看个相的收入也远比放排安稳而且来钱的多了。真要算起来,虽然排头们人人都号称是法力无边,其中九成九都是巫婆神汉者流,剩下那百分之一真有些法术的,也大都是些鬼画符的手段。

刘老爷子就做过排头,年轻的那会儿,觉得祖祖辈辈耕田没什么希望的他,拜在一个排教的老师傅门下,很是学了不少什么“白纸生符”(事先把“符”用草药汁画在纸上,遇水生出反应,就好像凭空变成一张符。)“油炼金刚”(油和醋等量混合,醋比油重沉在下面,架火以后,因为醋的沸点只有五十度所以“油锅”很快沸腾,就可以把手放到里面随便耍,五十度的“高温”连蚂蚁都烫不死。)之类的幻术手段,因为手彩玩得好,天生又长了一幅忠厚象,很快就得到了一大批排工的崇拜而当上了排头,依靠着这些手下,凭打砸抢起家,奠定了家业的基础,等到发达了之后,就一脚把排教踢到了一边,虽然说排教对于叛教的惩罚很重,可排头出身的他,实在是太清楚那些“法术”的来历,对于那什么神惩天罚也就不太放在心上了,当然,为了提防那些粗鲁的放排汉子的报复,他毅然把家业搬到了北方。

当年他之所以义无反顾的投入到巫督教的怀抱里,原因就是在真正见识到了这些常识之外的力量之后,潜意识的害怕排教的报复,从而寻求一种庇护,可是这一次,自己的宝贝儿子不知道是冲了什么太岁,搞成了现在的模样,巫督教的人已经找不到了,新近接手这方面事情的那位子虚女士竟然回复说什么天谴,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听人说排教的罗开**师进了城里,虽然他打心眼里不想和这些放排的再有什么瓜葛,病极乱投医之下可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罗开,这一位可不是刘老爷子这种蒙事的排头,传说他的祖上是当年排教排鼓橹祖师陈四龙的亲传弟子,自身更是是百多年没见过的法术天才,排教的徒众们干脆是称呼他罗**师而不名,湘西大地上几乎无人不晓他的大名,这人要再治不了自己的儿子,那自己可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嗯,废话说得似乎是多了一点,不过说实话,即便以罗开的见识,看到眼前刘俊的惨状,也忍不住的大感意外:“他,这是,这到底算是什么毛病?”

刘俊现在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里面喃喃呓语,全身上下的皮肤上泛着一层红色,额角的汗水直流到枕头上,把白色的枕头浸湿了一大块,就连头发上都是湿漉漉的,下身的地方仅仅被盖了一条单子,看着那身体正中部位高高耸起的突出物,任谁也不会搞不明白他现在的状况,更何况,在这间房间里,即便是浓厚的让人感觉刺鼻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都无法掩饰那一股腥臊的,汗液与

“这个,到底是怎么搞的,我也弄不太清楚,罗大师,您看我儿子是不是中邪了?”刘老爷子低着头讪讪说道,只不过一天没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成了这副模样,请来看的大夫一个个摇头叹气,就连注射安定剂都改变不了他的亢奋状态,说是挂吊瓶吧,他一个劲儿的乱摇乱动,搞得针头差一点把动脉划开,几个不服输的大夫咬咬牙,把几个著名品牌的麻醉剂全都用上了,那药下的足可以麻倒一条鲸鱼,可惜对于正处在发情期的小刘同学丝毫无用。

“刘老兄啊,你跟我说实话,在发病的前一天,你家公子都去做过什么?”罗开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了,他倒不是看不出刘俊出了什么问题,相反的,正是因为看出来了,他才会感到意外,甚至还有些害怕。

刘俊中的,是一种强力的幻术,整个魂魄都已经被吸引到了由幻术制造的梦境中去,而看他现在的身体反应判断,这个梦,似乎还是个春梦……汗啊。

这个法术并不复杂,知道的人也不少,可是大多数法师,却只能做到类似于托梦的那种效果,借助这种方式向某些特定的人传达一些信息或者作出某种暗示而已,而真正能做到出神入化、无中生有例如眼下刘俊这幅状况的,却只有这个法术的原创者的狐妖一族——实际上,这个法术的名字,就叫做梦狐。

要是说寻常的狐狸精,罗开当然不怕,作为妖类的大族,狐狸、猫、黄鼬之类的精怪他自己就操纵着不少,在湘西老家的时候,还曾经专门培养过狐子,可问题是,他也早就耳闻过,这个城市是一位修练到散仙位业的狐仙的地盘,看到这专属于狐族的法术,难免的他就要往那最坏的方向上考虑,让他一个人间的法师去跟散仙斗法?那还不如去长白山给东北虎的屁股作按摩——同样变成晚餐,至少在虎口之下死的还痛快一些。

“嗯,这……”刘老爷子头顶见汗,他不是不想说,是实在不好开口,自己这宝贝儿子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事情做得着实不少,这种事你让他在请来的法师面前怎么好说?

罗开却是个心思灵巧之辈,看看对方盯着自己儿子的神色便知道他尴尬的是什么,嗯,好色之徒会招惹到雌性的狐妖却也是寻常之事,还好,听闻那位盘踞本城的狐仙也同样是个公的,而且似乎在私人操守上,同样没有什么多高的评价,似乎不会是他吧……嗯,当然也不能排除争风吃醋的可能……

罢了,为了弟兄们日后的生活,我就冒这么一次险吧,罗开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用法术探查一下对方的来历,虽然这样的行为会被对方当成是冒险,可想来,堂堂散仙应该不会真的和区区的人类争风吃醋吧?就算发生了最糟的结果……那个,大不了我甩手不干了,想必人家一个仙人应该不会为了区区的一点冒犯就要和你拼死觅活吧?至少,他自己希望是那样。

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贴在刘俊头顶上,口中默默**诵着咒语,通诚求祝一番以后,右手无名指轻轻一弹,一朵金色的火花就从指尖飞出,落在了符纸上面,蓬的冒出一股蓝色的火焰,光焰凭空在空中形成了一个狐型的虚影,只见那小东西一只爪子抵在下巴上,似乎,正在打瞌睡……

呼,罗开长长的出了一口大气,对方仅仅是一只连人形还没有修炼出的幼年狐妖,虽然是人间难得一见的九尾狐一族,可这也恰恰证明,她和那个传说中的苏大真人不会有什么关系——众所周知,那位苏真人的原身,本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玄狐,九尾狐族虽然强大,可根据地远在青丘,奈何不到这里,如果自己连一条幼年的狐狸都对付不了,那排教的招牌,还是乖乖收起来得了。

“大仙,您看我儿子还能有救吗?”见了这神乎其神的表演,刘老爷子连对罗开的称呼都变了,从罗老板到罗兄,再到罗大师这回干脆直接叫起大仙来了,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正因为刘老爷子自己也是戏法的大行家,所以他才能知道罗开所弄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骗术把戏——让符纸自燃很简单,一点点白磷配合上松香就能起到同样的效果,可是要让燃烧出的火焰变成一只狐狸,那可就匪夷所思了。

“刘兄放心,举手之劳而已,你老兄难道还信不过我吗?”知道了对方的来历,罗开的口气也大了起来,微笑着对刘老爷子说道,换了别的法师,就算比罗开再高明十倍,也不会如他这般轻松。

想要化解这梦狐之术,只有两个法子:一是强行破解幻术,二是直接把梦中人唤醒。想要做到第一条,除非你的幻术造诣比对方更高才行,可九尾狐却是天生的幻术大师,就算是找个仙人过来,单比幻术的话,也未必能够比得过人家,至于唤醒梦中人,嗯,这倒是最普遍的法子,相当于釜底抽薪,毕竟只要做梦的人醒了,梦也就不存在了,没有梦,幻术也就失去了依托,只有自行消散——从这个角度看,刘家请来的那些医生所注射的安眠药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啊,病人睡得越多,这梦,不就越多嘛——唤醒梦中人,必须要深入对方的心灵之中,虽然有法可循,可对寻常的法师来说,却总要费一番手脚了。

罗开所选用的,恰恰是那第一个法子,那看似很难做到的事情放在他身上,却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因为他手中有一件宝物:当年排教祖师陈四龙传下的镇教法宝——蜃灵珠。

天下间若论幻术之妙,又有什么能够强过海市蜃楼的神奇?而蜃灵珠正是一只万年蜃妖的内丹结晶。在这颗宝珠的照耀之下,尘世间的一切幻术都将如汤沃雪,消散无形,即便是九尾狐一族的天赋法力,也难抗衡。

罗开微笑着取出了蜃灵宝珠,一阵淡淡的青光照射之下,刘俊绯红的脸色渐渐变得平和,紧接着就听“啵”的一声,狐型的幻影就好像肥皂泡一样的破散、消失了。

几乎就在这梦狐之术被破解的同时,几公里外的一间公寓里,正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的小小狐狸,被这股忽然出现的法术反噬之力弹起,在空中飞过了很短一段距离之后,正好落在了运功打坐的女孩头顶上,在一阵噼噼啪啪的逆雷响过之后,五根绝对称不上温柔的美丽玉指,狠狠卡在了在迷蒙睡梦中被惊醒的小狐狸的脖子上,朦胧的睡眼尚未能完全的挣开,却只见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张因为愤怒而有一点走形的面孔:“你个死狐狸,给我搞什么飞机!”

“呃呃!”女孩愤怒的用五指抓住细细的狐狸脖子,一边抓着一边摇动,而可怜的小狐狸,红红的眼珠向上翻起,嘴角已经出现了白沫,别说说话,连思维系统都已经完全混乱了……

“玲玲啊,你要是再掐下去,她可就真的完蛋了。”逆潮期的妖精,身体可并不比一只普通的狐狸强壮多少,所以,小狐狸眼前所表现出的,的的确确就是自身的现实状况,好在,虽然遭到了法术反噬的玲玲还暴怒不已,可在同样躺在床上的于媛的安抚下,终于保住了一条小命。

“咳、咳!”因为正处在逆潮期而一身法力所剩无几的高芊芊可怜的咳嗽着,终于把已经因为大脑缺氧而彻底乱掉了的头脑整理清楚,晃了晃一身洁白的毛皮,抬起尖尖的狐狸脑袋,一双鲜红的小眼睛里面流露出惊异的神色,面对着因逆雷反噬而抓狂的同伴,郑重的说道:“我的梦狐咒,被破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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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梦仙缘・神仙也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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