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猜火车

第十四章 猜火车

第二天早上蹈蹈破天荒起得早,自告奋勇去点到,梳洗好了就跑到大操场去碰雷霆。她在大操场转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雷霆,闷闷不乐地转身离开,却不知道雷霆在不远处也正呆呆地看着她。

昨天乔士农也出面和他谈了留学的事情,虽然话还是没有说得那么明白,但是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只要他点头陪读,明年2月就可以出发。雷霆觉得自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他看见蹈蹈也没有过去打招呼,只是专注地看着蹈蹈小小的被白色运动服包裹的身子在操场转圈子,心里觉得堵上千斤重石。

蹈蹈没有遇到雷霆,上课的时候也神思不属,中午吃饭的时候不得已去了雷霆的寝室。和雷霆在一起以后,她反而没有来过这间宿舍,敲门的时候也颇费踯躅,敲开门却是张国林来应门。

他把蹈蹈让进寝室,笑着说:“要喝水吗?”蹈蹈摇头说不用,张国林把蹈蹈让到雷霆的床上坐:“你坐他的床吧,他被导师叫走了,中午可能在导师家吃饭。”蹈蹈说:“啊,那我就不坐了,你跟他说我来过,让他下午有空就来找我好了。”张国林笑:“你开学以后就没有来过我们寝室哪,以后多来玩啊。”蹈蹈点头,匆忙告辞出来。

下午她故意逃课,在寝室里等着,等到寝室里的人都回来吃饭了,也不见雷霆来。家竹说:“蹈蹈,你不去吃饭吗?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蹈蹈摇头,家竹问:“怎么了?你不高兴吗?”蹈蹈说:“家竹,我一直没有找到雷霆。”

家竹问:“怎么了,他出什么事情了吗?”蹈蹈低头,小声说:“我觉得他昨天好古怪,要找他问清楚,结果今天又找不到人。”家竹笑,坐下来揽住她的肩膀:“你胡思乱想什么啊,还不许人家偶尔身体疲倦情绪不振?你呀,太过痴缠可不好。”

蹈蹈抗议:“我怎么痴缠了,他昨天是奇怪嘛。”家竹笑:“你不要任性嘛,是,你是重要,但是也不能让雷霆24小时永远一团火一样跟着你对不对?他有他自己的学业和事情,哪里能那么周到。他已经算体贴的了,不过就是昨天那么一次,你就计较,怎么这么小心眼呢?”蹈蹈撅嘴:“被你这么一说,我一无是处了。”家竹笑:“怎么能一无是处呢,不要说雷霆了,我都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蹈蹈扑哧一笑,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晚上她还是没有离开寝室,等得太投入,雷霆喊她下去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耳朵。她冲下楼去,看见雷霆含笑站在大厅。她撅嘴,几乎觉得要哭,自己想想不应该,才深呼吸压抑住。雷霆低头端详她的脸色,微笑着说:“生气了吗?”蹈蹈不说话,和他走到小路上才说:“你下午怎么不来?”雷霆说:“一直在导师那里,后来下午又被他抓着查资料,才没有过来。”蹈蹈说:“昨天为什么不跟我散步?”雷霆说:“我工作了两天,很累,对不起,蹈蹈。”蹈蹈叹气:“唉,算了,都有解释我就不生气了。”雷霆低头笑着问:“这么容易就不生气了吗?”蹈蹈笑了,拉过他的胳膊搂了搂:“谁让我是你驯养的小狐狸呢?”

雷霆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蹈蹈,你希望出去留学吗?”蹈蹈说:“留学?没有想过。我想毕业就工作。”雷霆又问:“你知道伦敦经济学院吗?”蹈蹈摇头,雷霆说:“新加坡总统李光耀就是伦敦经济学院毕业的,这个学校非常有名,MBA的排名也很靠前。”蹈蹈仰头看看他,笑着说:“你怎么忽然说这个?你很向往这个学校吗?”

雷霆说:“我导师曾经在这个学校做过访问学者,比较熟悉情况,推荐我去读MBA。”蹈蹈停住脚步,拉住他问:“你想留学?”雷霆笑了笑,拉着蹈蹈继续走:“留学当然好了,尤其我学这个专业,如果能系统地到国外学习,还是比较好的。”蹈蹈想了想,低声说:“MBA要读多少年?”雷霆转头看看她,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肩膀,用力紧了紧:“2年吧,前后算起来可能要3年多。”蹈蹈点点头,闷头走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笑着说:“好啊,我等你。”

雷霆停下脚步,拉蹈蹈坐到路边的椅子上,自己蹲下来看着她,笑着说:“这么容易就决定要等我回来?”蹈蹈用手抱住他的脑袋,笑着说:“咦,难道你希望我说不等你?”雷霆没有作声,转过脸吻吻蹈蹈的手:“我知道你是我的好蹈蹈。”蹈蹈笑:“等你毕业去留学还有两年呢,现在就问清楚我,是不是太害怕了?”

雷霆笑了笑:“也许不等毕业了,导师今天下午跟我说,或者明年2月就可以出发。”蹈蹈放了手,怔怔地看他,吃了一惊。雷霆摸摸她的下巴,微笑着说:“怎么了?”蹈蹈咬咬嘴唇,低头看他,好一会儿才说:“这么快吗?不要先考GMAT?”雷霆仰头看着她,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说:“嗯,先过语言关,再入学,导师可以引荐。”

蹈蹈被这时间表吓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只知道愣愣地看着他。雷霆也不再说话,安静地蹲着,看着蹈蹈,摩挲着她冰凉的小手。

好一会儿蹈蹈才说:“这么快啊,那你99年就能回来了,我刚刚工作一年。”雷霆点头:“顺利的话99年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会在哪里?北京?上海?深圳?我去找你。”蹈蹈安静地看着他,忽然眼泪就掉下来,啪嗒掉在雷霆的手背上。雷霆赶紧抱住她,把蹈蹈的脑袋摁在他的胸前,轻声说:“嘘嘘,我还没有走呢,只是一个可能而已,你哭什么啊。”蹈蹈说:“你真讨厌,为什么要说你来找我的话?我好像看见《滚滚红尘》里头,林青霞和秦汉分手的那一幕了。”雷霆笑:“傻瓜,我去找你怎么不对了?不管你在哪个城市,我都回来找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蹈蹈抱紧他的脖子,眼泪滴到他的肩膀上,她轻声说:“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学呢?”雷霆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见,一直没有回答她。

那个晚上以后,日子虽然还和以前一样,但是蹈蹈觉得起了微妙的变化,雷霆进城更加频繁了,在学校的日子也一直抱着英文书看,蹈蹈有时候会愣愣地看着他背单词的样子失神,仿佛做了一个梦,醒过来却发现梦在生活里延续一样。

家竹说:“留学这个想法也正常,特别他导师这么帮忙,一个男人哪里会放弃这种机会!”蹈蹈坐在窗前发呆,听见这话只是笑了笑说:“古时候的人说:悔叫夫婿觅封侯,现在哪里用我叫,自己就觅去了。”家竹笑:“真不知道害臊啊,谁是你的夫婿了?”

蹈蹈回过味来,害羞地笑,掐了家竹一把:“不许挑字眼儿。”家竹笑,替她撸了撸鬓角:“雷霆也挺不容易的,就比我们大了这么几岁,做事情这么稳当。你看他一边攻英语,一边做案例,一边宠着你,都挺周全的,不简单啊。”蹈蹈笑:“什么叫一边宠着我,这话听着怪怪的。”家竹笑:“难道不是吗?10点了还给你送烤红薯,一堆一堆地给你送小说,你随便提一个歌星第二天磁带就来了,这还不够宠的?”蹈蹈低头不语,然后说:“你不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吗?我觉得他好像拼命对我好似的,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家竹拍拍她的手:“如果顺利,他明年就走了。”蹈蹈笑,眼睛却潮了:“嗯,他想把未来三年的爱都补偿给我,我知道。”

她转过头去看夕阳,眼泪悄悄地印湿了脸庞。

家竹和方列进展顺利,也开始缠绵起来,蹈蹈不愿意老是插在他们两个人中间,雷霆不在学校的时候,她开始尝试过一个人的大学生活。她对家竹说:“没有你陪着,开始真不习惯,不过走着走着也就习惯了。”她自己去吃饭,自己去图书馆,自己去上课,自己去录像,经常在湖边的椅子上对着湖水发呆。

好在电视台的工作忽然就忙碌起来,电视安装到了各个寝室,节目数量猛然增大,蹈蹈的节目一三五都有,几乎每天都要去录节目。她开始向指导老师学习化妆和配衣服,揣摩发音和技巧,抱着播音的书学习,为自己找到另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家竹说:“打听你的男孩子越来越多了啊,你快成花级人物了。”蹈蹈笑:“你不要出卖我啊。”家竹笑:“我可不能对不起雷霆不是?不过方列出卖了几次,你算我账上好了。”

蹈蹈假装叹气:“可是没有人来追我呀。”家竹说:“咦,生了二心了?我告诉雷霆去。”蹈蹈团一个纸团丢她,两个人闹了半天。

女孩子都有天生的妒忌心,蹈蹈频频出镜,除了家竹,其他女孩子难免有一两句冷言冷语,蹈蹈学会了不进耳朵,由得别人挖苦,难受了就抓住雷霆抱怨。

雷霆放下书,笑着说:“真是受委屈了,当明星的滋味不好受吧?”蹈蹈笑:“我这算哪门子的明星,不过就一个学校里对着稿子读一遍,就明星了?”雷霆说:“你不要在乎那些人说什么,人和人之间,这是正常的现像。尤其学校里,大家学习生活都在一起,风言风语是难免的,听过就算了吧。”蹈蹈笑:“不要你来跟我说大道理,我都懂得。”

她趴桌上看雷霆,嬉皮笑脸地说:“课间休息好不好?你都连续看了三个小时了,我的腰也要坐断了。”雷霆看看她,无可奈何地笑,只好放下书陪她出去散步。

12月天气已经很冷,虽然没有下雪,可是寒风凛冽。蹈蹈一出图书馆就吸了口冷气,忍不住颤抖。雷霆搂住她,笑着说:“很冷吧?你非要出来吹风吗?”蹈蹈搓搓手,笑着说:“冷,不过还能忍受。”她深深呼吸冰凉的空气,笑着说:“我老觉得冬天的空气比夏天的空气干净,冰淇淋一样是甜的。”雷霆也学她的样子吸了一口,笑着说:“是吗?我倒不觉得。”蹈蹈笑了笑,忽然说:“伦敦的冬天应该很冷吧。”雷霆回头看看她,没有说话,只是搂她的手紧了紧。

蹈蹈继续说:“如果你能去,我要给你织一条围巾,你要什么颜色的?蓝色的?白色的?红色的?黄色的?”雷霆说:“不要织了,你哪里会做这些,不要弄伤了手指头。”蹈蹈笑:“笨蛋,毛衣针哪里会伤指头,要不蓝白相间好了,我最喜欢的两个颜色,配你这件深蓝的大棉衣。”她拍了拍雷霆的大棉袍子,眼圈红了。蹈蹈赶紧缩到雷霆怀里,省得他发现。

雷霆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清清嗓子才说:“蹈蹈,我如果真的走了,你要给我写信,我每天都给你写信。”蹈蹈笑:“我是有时间给你写的,就怕你没有时间写。”雷霆抱紧她,低声说:“我肯定会写的,决不食言。”两个人都感伤起来,安静地抱着,听寒风从校园光秃秃的树叉上吹过,发出尖锐的哨声。

第二天蹈蹈就和家竹去校外买毛线和针。挑了最好的纯羊毛毛线,深蓝色和白色。她虚心向二戒学习织法,二戒笑:“你也有今天啊?原来怎么说来着?决不做洗衣机和纺织娘。”蹈蹈笑:“好啦,你不要翻老皇历,你只要乖乖把上次你给你家兵哥哥织的那个花样教给我就行了。”她们钻到蹈蹈的帐子里,在台灯底下细细密密地研究花纹。

蹈蹈第一织毛活,手感生涩,老是掉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织过,速度是慢得不得了。虽然毛衣针不会刺伤手指头,可是戳来戳去,还是在手指头上戳出了痕迹。她在帐子里一呆就是一个晚上,小小心心地织那条围巾,虽然慢,但是一个礼拜以后也初现规模,接近一米长了。她和家竹都没有经验,线果然买少了。

一天晚上,蹈蹈织到9点,忽然没有线了,她穿上外套就跑出去买线。

一出楼门才发现下起了小雨,路灯印在水里,放着柔和的黄光。蹈蹈犹豫了一下,把棉衣的帽子拉起来罩住头发,弯腰冲了出去。到了校门口,她停下来喘气,一道汽车灯光忽然照过来,她赶紧闪避到一边去。车子在校门口停下来。蹈蹈觉得这车子很熟悉,有点像上次送雷霆回来的奔驰,她正端详,就看见雷霆推开车门下了车。蹈蹈立刻笑了,刚想上前喊住他,却看见车的驾驶座上下来一个女孩子。她跑到后备厢拿了一把伞,打开了递到雷霆手上。雷霆说:“你赶紧回去吧,路不好走呢。”

那个女孩子也站在伞下,车灯照着她苗条的侧影,短短的头发和线条清晰的脸孔。蹈蹈一时看呆了,躲在校门的阴影里不知道动弹。她听见那个女孩子说:“好,我回去了,你自己当心,路上挺滑的,好像是雨夹雪。”雷霆点头微笑,拉开车门,把女孩子推到车上去。他撑着伞站着,注视着车子后退转弯,慢慢地远去,才回身往学校里走。

蹈蹈怔怔看着他的身影,忘记喊他。好一会儿才喊:“雷霆。”可是嘴唇冻得哆嗦,几乎喊不出来。她咬了咬嘴唇,撒腿往校园里跑,想追上雷霆问问清楚,但是雨下得越来越大,她根本看不到雷霆的去向。她跑好了一会儿,才慢下来,脑子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慢吞吞走回宿舍去。

回到寝室,蹈蹈把湿漉漉的棉衣脱下来挂到架子上,用毛巾胡乱地擦头发,脑子里不停闪现雷霆和那个女孩子在伞下的身影,心里浓浓的不安。她不断回忆那个场景和那些对话,希望自己能够分析他们的关系,是普通朋友吗?还是……?蹈蹈咬紧嘴唇,下意识不去想那个让她害怕的假设。她把围巾和针都收到袋子里,早早地钻到被子里,自己搂住自己,默默不语。

早上蹈蹈醒得很早,她觉得脑袋隐隐地疼,昨天晚上没有等头发干,就钻到被子里,估计着凉了。她吸吸鼻子,果然堵住了。头晕脑胀地起了床,蹈蹈收拾收拾就穿了大衣出去。昨天晚上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雷霆问个清楚,她不要揣测不要怀疑,要清楚明白地让雷霆来澄清这个误会。蹈蹈觉得这一定是个误会,雷霆一定有自己的解释。

雨水已经停了,但是温度更加低,树上的水珠冻成水晶一样的冰珠子,蹈蹈没有心思观赏这冬晨的美景,她快步往雷霆的宿舍走,脚步急促,震动得脑袋疼。

到了雷霆的寝室门口,她犹豫了一下,才伸手轻轻地敲门。是雷霆来应的门,他穿着毛衣端着脸盆,看见蹈蹈愣了一下,就赶紧把她拽进寝室。蹈蹈说:“哎呀,别人起来了吗?我可以进来吗?”雷霆笑:“可以,张国林早出去了,我今天起晚了。”蹈蹈局促地挑了个凳子坐下来,男生寝室特有地味道浑浑地包围着她,脑袋更加眩晕。

雷霆放了脸盆,拖个凳子坐到她旁边:“怎么了?这么早就来了。”蹈蹈呆呆地看他,他眼睛有点肿,头发有点乱,可是笑容还是那么亲切温和,让人安心。蹈蹈叹了口气,抱住他的脖子,埋头到他的颈窝里,轻声叫:“雷霆。”

雷霆伸手拍拍她,柔声说:“怎么了?小傻瓜。”任由蹈蹈抱了一会儿,雷霆说:“蹈蹈,让我先洗脸好不好,臭烘烘的。”蹈蹈点头,雷霆冲她笑,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才端了脸盆出去。

蹈蹈想了想,走到雷霆的床铺前,细细看了看,被子已经折好了,床头的书架上都是专业书和英语书,没有什么特别的。蹈蹈把笔记本抽出来看了两本,全是笔记,雷霆清秀的钢笔字密密麻麻很整齐的笔记。蹈蹈听见走廊脚步响,飞快地把笔记插进去,提耳朵听了听,不是雷霆,又转到他的写字台上。

台面上摊着好些大部头的英文原著,蹈蹈翻了翻,没有夹什么纸条,她坐到书桌前的凳子上,脸贴着那些冰凉的书页,叹了一口气。

雷霆推门进来,看到蹈蹈趴在书桌前,走过去拨弄她的辫子,笑着说:“怎么趴书上了?”蹈蹈轻声问:“昨天晚上送你回来的女孩子是谁?”雷霆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他掩饰地轻轻咳嗽了一声。蹈蹈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眼睛盯着雷霆,手却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手,她又问:“昨天晚上那个女孩子是谁?”雷霆说:“是导师的朋友的女儿。”蹈蹈问:“是你实习的公司的老板的女儿?”雷霆点头。

蹈蹈仔细地看雷霆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是雷霆扭头去看窗外,轻声说:“现在下雪留不住啊。”

蹈蹈回头看窗外,刚才还平静的天空忽然下起来鹅毛大雪,蹈蹈站起来,静静地看雪,雷霆说:“这样的雪下到地上就化了。”蹈蹈回头看他,抬起手来轻轻抚摩他的眉毛:“明明知道马上就要变成水,它还要这么扯天扯地地下。”雷霆回头看她,把她的手拉下来用自己的手握住,轻轻地摩挲:“虽然会化,但是起码开过雪花。”

蹈蹈低头说:“她是不是喜欢你?”雷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只喜欢你。”他伸手把蹈蹈揽到怀里,不再说话。

家竹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蹈蹈,就赶紧拉住她:“你一上午去哪里了?”蹈蹈说:“我去雷霆那里了。”家竹笑:“真是越来越痴缠了,你连课都不上了?今天早上老师划了重点。待会别忘记补抄笔记。”蹈蹈点头,沉默地收拾自己的抽屉。家竹看了看她,拉了凳子坐到她身边:“怎么了,好像不高兴啊。”

蹈蹈咬了咬嘴唇,轻声说:“我觉得雷霆有事情瞒我。”她简略地把事情跟家竹说了一遍,然后说:“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清楚,他根本回避跟我讨论这个。”家竹想了想,说:“也许他不喜欢你怀疑他吧,你真的觉得有问题吗?我听你这么说,并没有觉得他们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啊。”蹈蹈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有那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她抬头看看家竹,轻轻地笑了笑:“我现在也成一个敏感的爱情傻瓜了,这可不是好现像,是不是?”

家竹只好扯扯嘴角回应她,她担忧地看着蹈蹈,觉得她眼睛里闪烁着某些自己看不懂的迷茫的光。

蹈蹈晚上又去了雷霆的寝室,开门的是张国林。他把蹈蹈让进寝室,笑着说:“是不是很冷啊,下这么大雪你还出门啊?”蹈蹈微笑,四处看了看说:“他又出去了吗?”张国林把电炉子推过来说:“你暖暖手吧。”蹈蹈笑:“啊,不用了,他不在就算了,我走了。”张国林说:“哎呀,你暖一暖再走,雪下得这么大,怪冷的。”蹈蹈只好坐下来,把手放到电炉子上头暖了暖。张国林说:“雷霆去导师那里了,你没有跟他打招呼吗?”蹈蹈说:“没有,我以为这么大雪他一定在寝室呢。”

她微笑的脸在电炉子的火光下发着柔和的光,蹈蹈和张国林在一起,总是有点不自在,正想找个理由离开,张国林却拖了凳子对面坐下,把电炉子上的水壶正了正。蹈蹈看看他,正觉得莫名其妙,忽然张国林说:“蹈蹈你知道雷霆留学的事情吧?”蹈蹈点头:“我当然知道。”张国林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你知道不知道雷霆留学是有资助的?”蹈蹈抬头看他,奇怪地说:“资助?你是说张教授推荐吗?”

张国林笑了笑:“光教授推荐有什么用处,也要花不少钱呢。”蹈蹈不知道他的意思,只好沉默地看着他,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

张国林果然说:“雷霆没有告诉你吗?我听师母说,他实习的公司的老板花钱赞助他呢。”蹈蹈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通畅了,她不敢多想,抬头问张国林:“什么实习的公司,是姓乔的老板吗?”张国林说:“是啊,姓乔。”他笑了笑:“雷霆这小子好运气,被乔老板看中了,我听师母的意思,仿佛乔家还有栽培的意思呢。”

蹈蹈抬头看他,眼睛在他脸上转来转去,回忆雷霆跟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确认雷霆一点没有透露资助的事情。

张国林也研究她的神色,仿佛觉得对雷霆的妒忌在蹈蹈疑惑的眼神中得到了宽慰,他再接再厉,假装不在意地说:“听说乔老板对雷霆好得不得了,连师母都觉得奇怪,说是人和人的缘分很神奇的。”蹈蹈咬了咬嘴唇,心里那块模糊的玻璃仿佛被擦干净一块,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水壶冒出来的袅袅热气,脸滚滚地发烫。

她没有多停留,不愿意听张国林再说什么,她站在研究生楼门口,抬头看墨蓝的天空飘飘洒洒下着的大雪,一时凝神。

雷霆把手袖到袖子里,噔噔地跑回宿舍的时候,看到一个影子靠着楼门口的柱子站着,跑近了才看见包裹在围巾和帽子之间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是蹈蹈的眼睛。他赶紧搂住蹈蹈,一叠声地说:“傻瓜,你怎么站在这里呀,不会上楼吗?冻坏了吧。”蹈蹈没有说话,任由雷霆把她的手捉住。

雷霆把蹈蹈冰凉的手放到自己手心里,一边呵气一边揉搓,兀自说:“哎呀,你真是傻瓜啊,这么冷站这里等我干什么?”蹈蹈忽然说:“你是不是被乔老板资助去英国?”雷霆愣了一下,揉搓蹈蹈的手也停顿下来,好半天才说:“谁跟你这么说的?”蹈蹈说:“是不是?”雷霆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蹈蹈摔开他的手,轻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雷霆说:“这并不是事情的重点……”蹈蹈打断他:“那么,他资助你是不是因为他的女儿喜欢你?”

雷霆低头看她,蹈蹈目光灼灼,急切地等待。雷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揽住蹈蹈的肩膀:“蹈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解释给你听。他们不过是邀请我陪读,和喜欢不喜欢没有关系。”蹈蹈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转身就走。雷霆一把拉住她:“你去哪里?”蹈蹈轻声说:“我要回去了。”雷霆说:“我送你。”蹈蹈不再说话,疾步走回寝室,雷霆一路上罗罗嗦嗦的解释她一句都没有接腔,到了宿舍楼下,她抬头说:“我累了,你也累了,回去吧。”她转身就上楼了。

雷霆站在楼下,心里慌张,几乎想冲上去再把蹈蹈拽下来继续听自己解释。他掏出口袋里的香烟,点了一根,用颤抖的手狠狠地塞到嘴里,觉得满嘴苦涩。蹈蹈站在四楼的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他嘴边那点火光一闪一闪。鹅毛大雪从天空里扯絮一样连绵不绝地落下来,蹈蹈在阳台上和楼下的雷霆一样,几乎变成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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蹈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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