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

太岁

Chapter1左眼跳财,右眼跳祸

一大早,严冬刚起床时,两只眼睛就开始不停地跳,先是左眼跳,没一会儿右眼也跟着跳,跳得他心慌意乱的。有道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祸……可左右眼一起跳那是啥意思?

严冬趴在床上发了大半天愣,眼看上班时间快到了,这才匆匆忙忙地穿衣服、洗脸刷牙。他在楼下买了两根油条、一袋豆浆,刚走上两步,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说父亲快不行了。一听这话,严冬顿时胃口全没,把油条、豆浆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筒。

父亲年事已高,患有严重的风湿,久治不愈,变得半身不遂,在床上躺了好些年。严冬一直想把父亲接到城里治疗,可是严冬的老婆死活也不肯,为这个事夫妻俩没少吵架,每次都是他老婆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套方法使严冬妥协。一想到父亲此时危在旦夕,严冬的心里就有着说不出的难受,他要马上回家一趟,不管怎样也得赶上父亲的最后一面。

把手头的工作安排好,再回家收拾东西,稍微一折腾就到了中午。他正在火车站排队买票时,母亲的电话再次打来了,说父亲现无大碍。他的心里忍不住犯起嘀咕,早上说父亲快不行了,现在又说已无大碍,这一惊一乍的,该不是母亲骗他吧,还是父亲回光返照?他不放心,可是电话里父亲的声音听起来的确没什么不妥。严冬反复思量,最终还是决定回家看看。

踏上火车的那一刻,他的眼皮再次狂跳起来,这次只跳右眼,听说,右眼跳祸。

Chapter2神仙的宝贝

严冬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胸腔里就像被塞进了一块千斤巨石,压得他透不过气。他失神地望着车窗外,天已经黑了,他的脸反射在窗玻璃上,有些变形。经过一个站时,火车停了,车上的乘客纷纷起身下车,没一会儿工夫,偌大的车厢里竟然只剩下他一人。严冬环顾四周,突然有些害怕,仿佛整个世界都把他遗忘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让他恐惧得无以复加,他坐不住了,站起身准备去别的车厢。

这时候,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先生,买个茶叶蛋吧。”

严冬转头看去,身后一个人也没有,车厢里空荡荡的,似乎望不到头。

严冬的心里更加恐惧了,一转身,却撞到了一个人。他后退几步,眼睛蓦地一下睁大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身体,瘦骨嶙峋的手上提着一篮茶叶蛋,脖子跟肩膀成一条直线,头颅不知去向。就在严冬呆愣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了:“先生,买个茶叶蛋吧。”没错,那个声音就从脖子里发出来的。

严冬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不料一脚踩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头颅,一个老人的头颅。他失声尖叫,惊醒过来,竟发现车厢里的人全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略微尴尬地松了口气,原来是一场噩梦。

火车抵达小镇时已经深夜时分,这个时候没有车到农村,严冬因为担心父亲的身体,顾不上吃东西,连夜租了一辆小面包直往家里赶。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家,父亲看上去大有好转,不像是回光返照。母亲拉着严冬的手,细细地打量着,“我中午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爸没事了,你那么忙,回来一趟不容易,一来一回花不少钱呀!”

严冬说:“没事,花不了多少钱。妈,我爸他怎么突然好了?而且气色看起来比以前好很多啊!”

父亲说话了,从声音里听得出来他挺健康的,他说:“多亏你哥送来神水呀!”

严冬迷糊了,问道:“神水?什么神水?”

父亲告诉他,前些日子他哥哥做了一个怪梦,梦见天上的神仙送给他一个宝贝,用它能治百病,结果醒过来那个宝贝真的就在他床上放着,并且真的如梦里所言,用它泡出来的水能治百病。严冬听完后扑哧一声笑了,他可不信这种神鬼之说。

母亲说:“你别不信,还记得你嫂子吧,她就是喝了神水以后好起来的。”

严冬记得嫂子,几年前,嫂子因为上山砍柴,失足摔下山崖,醒来后就一直疯疯癫癫,怎么治也无济于事。难道真的有神水?严冬若有所思地看着屋外,他决定到哥哥家看看。

正要出门,母亲就把他拉住了,“这都几点了,你哥早睡了,明天再去吧。”

Chapter3肉球般的怪物

当天夜里,严冬生病了,可能在火车上受了凉的缘故,烧得特厉害,迷迷糊糊中他只觉得母亲端了一碗汤药给他喝,入口微苦,有点像中药。他估计母亲端来的就是神水,正想问问,无奈全身乏力,脑袋涨痛不已,没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大亮,不舒服的症状完全消退了,感觉精神气爽,仿佛昨晚的生病只是南柯一梦。母亲笑道:“这次信了吧,你昨晚烧得那么厉害,这都是神水的功劳啊!”

果然是那个所谓的神水!严冬笑而不语,吃了早饭后就直奔哥哥家,他怀着千百个好奇心,就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水,竟有如此奇效!

远远地,严冬看见哥哥家门口排着好长一支队伍,走近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哥哥在自家门口摆起了一个小摊,出售神水,二十元一碗。哥哥严贵阳正忙着一边卖神水一边收钱,严冬乐了,敢情哥哥把这个当成谋生的招牌。他走上前,亲切地唤了一声:“哥——”

严贵阳闻声抬头,眼睛陡然一亮,喜道:“冬子回来了?”赶忙从屋里把老婆李秀莲招呼了出来。严冬一看见嫂子顿时傻眼了,差点认不出来,嫂子的疯癫病果然好了,而且满面红光,打扮得特清爽,浑身无不散发出成熟女人的韵味。严冬从来不知道,嫂子竟是如此好看。

李秀莲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羞怯地笑笑:“冬子啥时候回来的?”

严冬挠了挠脑袋,说道:“昨晚就回来了,原本想过来看看,可惜太晚就没来了。”

寒暄了一番,李秀莲接着卖神水,严贵阳把严冬带到屋里叙叙旧。严冬见到嫂子之后,他就完全相信了神水确有奇效,但却不相信神水的来历,于是问严贵阳:“哥,听说你得了个宝贝?”

严贵阳点点头,他的说法跟严冬在父母那里听到的一模一样,说是做了一个怪梦,梦见天上的神仙送给他那个宝贝。严冬毕竟不是三岁孩童,这种荒谬的事情唬唬乡下村民还可以,受过高等教育的他怎会相信呢?但哥哥只持着这种说法,严冬不好当面表示怀疑,只好请哥哥带他去见识见识那个宝贝。

进了屋里,严冬就在水缸中看到了“宝贝”,那是一种像肉球一样的怪物,也有点像河套里的青石头,那怪物的顶部竟长有大小、形状与人和动物眼睛相似的“黑眼睛”。严冬琢磨了半天,愣是没瞧出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严贵阳说:“起初它没这么大,仙人说必须放在水里泡着,嘿,没想到现在长这么大了。”

严冬含糊地应着,那东西越瞧越怪,正想捞上来看个明白时,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他暂且收起了好奇心,跟严贵阳一同出去看看。原来是村长找茬来了,说严贵阳不该在自家门口摆摊,村长一看见严冬就说:“冬子,你回来得正好,你是读书人,比我们都有文化,你哥说神仙给他的宝贝,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我好歹也是个党员,绝不允许有人宣扬迷信!如果真是神仙所赐,那就应该把宝物献给政府,而不是私藏起来,甚至在这里摆摊,坑骗村民的钱!”

严冬还未说话,严贵阳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说道:“村长,你怎么站着说话也不嫌腰疼?谁宣扬迷信了?谁骗村民的钱了?神水的奇效大家可是有目共睹啊,你让我献给政府,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谁不知道你想占为己有啊,有本事你也让神仙给你一个,哼,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村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结果没说两句就吵起来了,还差点动手,不欢而散。村民们对村长此举极其不满,有人为严贵阳打抱不平:“贵阳哥,甭理他,还有半个月不就是村长选举吗?到时候我们把他废了,让你做村长。”其他村民纷纷跟着附和,看来,神水一事让严贵阳深得民心。

中午时候,严冬留在哥哥家吃饭,嫂子做了一桌子的拿手好菜招待他,还特地杀了一只走地鸡。严冬有些心不在焉,暂且不说哥哥究竟怎么得到那个宝贝,可村长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如果真的是宝物,就应该上缴政府,但是哥哥肯定不会答应的,他该怎么说呢?

严贵阳猜到了他的心思,当下就表明态度:“冬子,哥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绝不会交出去的,咱爸的风湿病还指望它呢,村长就那熊样,三天两头往家里跑,他那是眼红,见不得别人发财,再说了,我挣的又不是黑心钱,这神水确实能治百病嘛!”

严冬想了想,说道:“村长老是折腾也不是办法,要不这样,哥,既然宝贝是神仙所赐,你干脆就别收钱了,权当造福百姓,估计村长也没话说了。”

严贵阳双眼一瞪,怒道:“不收钱?那我喝西北风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靠它一天能挣多少钱?冬子,我告诉你,我这辈子算是穷怕了,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你让我造福百姓?我可没那么高尚!”

Chapter4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次日傍晚,村长又来了,这次还带来一个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眼睛,一看就像知识分子。村长介绍说这是县里来的民俗学者常宽。还未说完,严贵阳狠狠地瞪了村长一眼,暗暗骂他是老狐狸。

常宽从水缸里捞出那个宝物仔细地看着,还拿出了放大镜,有模有样的。过了一会儿,他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太岁。”

严冬诧异地说:“太岁?”他头一回听说“太岁”是这么个怪东西。

常宽点点头,把怪物重新放回水缸,继续说:“中国人一般都听说‘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句老话,却很少人知道太岁是何物。太岁其实就是一种黏菌,一种比较罕见的植物,是介于生物和真菌之间的一种原质体生物,既有原生物特点,也有真菌特点。《本草纲目》中称其为‘肉芝’,并列为‘本经上品’,有专家认为,太岁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古老古生物活体标本,是人类和一切动物的祖先。据史料记载,太岁是古人假定的一个天体,和岁星(木星)运动速度相同而方向相反,太岁到了哪个区域,就在相应的方位地下有一块肉状的东西,这就是太岁的化身,在这个方位动土就会惊动太岁,这就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句话的由来。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令山东方士徐福到蓬莱三山寻求的长生不老仙药就是太岁……”

常宽长篇大论地卖弄一番他的博学之后,便要求将太岁带回去作深入鉴定。此话一出,马上遭来严贵阳的强烈抗议,他死活也不肯,最后还把锄头拎了起来,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架势。村长、常宽只得悻悻离去,严冬也跟了出来,问道:“常先生,那东西真是太岁?”

常宽说:“应该是,不过我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所以我才想带回去找专家鉴定。太岁有重大的科研价值,用它泡出来的水确实具有神奇功效,但是如果不妥善保存的话,也是会败坏的。你哥哥性子太急了,我刚刚还没把话说完,我的意思不是让他白给我,你回去跟他说一下吧,就说我愿意出一万块钱买下来。”

晚饭的时候,严冬把常宽的意思转达给严贵阳,严贵阳的眼睛陡然一亮:“那东西值一万块钱?”

严冬说:“嗯,卖吗?”

严贵阳马上说:“废话,当然不能卖,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呀!哥以后还指望它发家致富呢!”说完就让李秀莲买酒去了。

严冬不胜酒力,没喝多少就高了,最后还是嫂子把他扶上床的。半夜里他被渴醒了,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空气凝重得有些吓人。他坐了起来,正准备下床找水喝,这时候,只听见“吱呀”一声,像是谁打开了隔壁的门,接着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他赶紧躺下身,凝神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经过房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嘎吱”一声,门开了。不知何故,严冬紧张得手心里直冒汗,他感觉有个人正在慢慢地向他靠近,站在床边端详了他一阵子,像是在揣测他有没有睡着,然后又悄然无息地走了出去。

严冬重新睁开眼睛,心里犯起了嘀咕,那个人是谁?是哥哥还是嫂子?三更半夜跑过来干什么?想到这里,他摸索着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只见一个黑影从后门闪了出去,他也跟了过去。

模糊的月光下,黑影朝后山走去,一路东张西望着,鬼鬼祟祟。从背影来看,此人正是严贵阳。奇怪,他这个时候跑到后山干嘛?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严冬不敢惊动他,小心翼翼地尾随其后。没多久,严贵阳停在了一个窑洞口,他再次四处张望,然后把堆放在洞口的树枝搬开,像猫似地钻了进去。

一阵阴冷的风迎面扑来,刹时间将严冬吹得浑身冰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酒意也完全醒了。

月光下,窑洞如一口偌大的棺材,横躺在苍茫夜色里……

Chapter5神水失效了

三天后,村长、常宽又跑来了,常宽表示愿意提价到一万两千元买下太岁,李秀莲有些动心了,推推严贵阳赶紧卖掉吧,也算是赚得够本了。严贵阳横眉一竖,立即打起逐客令,把村长、常宽轰了出来。

严冬再次生病了,可能昨天晚上喝太多酒的缘故,伤了胃,疼得他躺在床上直哼哼。李秀莲赶紧端来一碗神水给他喝,结果不但没用,反而疼得更加厉害,疼得严冬全身直冒冷汗。李秀莲一看,吓坏了,喊来医生又打针又吃药,折腾了大半天严冬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严贵阳纳闷了,平时不管什么病,只要喝下神水就能好,今儿怎么不管用了?还没等他纳闷完,其他村民也纷纷出事了,全都是喝完神水之后开始腹痛,这下子事儿闹大了,一大群人抄着家伙跑到严贵阳家兴师问罪来了,把严贵阳夫妻俩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严贵阳怎么也想不透到底啥回事,想来想去,终于让他想到了两个字——报应!这两个字立刻就像炸弹似地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开了,他变得惶恐不安,失神地盯着水缸,目光呆滞而混乱。

村民们陆陆续续在严贵阳家门口示威一天,最后还是村长和常宽好说歹说才平复了纠纷。

天黑时分,严冬醒来了,他看了一眼哥哥和嫂子,小声说:“不会是太岁水失效了吧?常宽先生说如果没有妥善保存的话,会败坏的……”

李秀莲狠狠打断他的话:“别提那个人,我一瞧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没来之前神水还好好的,被他一看就出事了,现在又假惺惺地做好人。”说到这里,李秀莲抹了一把眼泪,神经兮兮地问,“冬子,你别说这事还真有点怪,会不会是他搞鬼呀?他想让神水失效,然后让你哥卖给他?”

这时候,站在旁边发愣的严贵阳开口了,声音听起来疲惫而空洞:“行了,秀莲,你先回房里,我有话跟冬子说。”

待李秀莲返回房间,严贵阳抓过一瓶白酒,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跟喝白开水似的。严冬见势不对,马上把酒夺了过来,安慰道:“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喝酒也不能解决问题啊!”

严贵阳什么也听不进去,把酒抢了过来再一顿狂喝,转眼间那大半瓶酒便所剩无几,严贵阳的眼睛也红了,脖子也粗了,瘫软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哥,你、你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还没弄出人命,神水失效不是你的错,我看……嫂子说的没错,可能是常宽搞鬼,要不怎么之前都好好的呢……”

“报应,这是报应啊!”

说完之后,严贵阳断断续续地告诉严冬发生在一个月前的事情。那一天,严贵阳不知从哪里听说有一种草药能治李秀莲的疯癫病,但那种草药必须深山老林才有,极不好找。他为了治好媳妇的病,二话不说就上山了,恰巧遇到上山采药的牛二,两个人一起找到深山老林,可是一直找不到那种草药。眼看天快要黑了,他们只好打道回府。就在这时,牛二发现了一间破旧的小屋子,那屋子破得只剩下几根房梁,牛二眼尖,一眼就看见其中一根房梁上粘着一团东西,也就是现在泡在严贵阳水缸里的太岁。不过他们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商量着拿下来看看,岂料刚把它拿下来,房梁就塌了,牛二被压在废墟里……如果严贵阳马上把牛二从废墟里拉出来,也许牛二还有救,可是严贵阳一看到奄奄一息的牛二,脑瓜子一热,竟然鬼使神差地抱起一块石头当场就把牛二砸死了,然后把他埋在那堆废墟里不见天日。

返回家后,严贵阳随手就把那怪物扔进水缸里。夜里,他梦见牛二满身是血地向他索命,把他吓病了,发起高烧。凌晨时分,他爬起来喝水,拿了水瓢就往水缸里舀水,没想到当天晚上高烧就退了,而且水缸里那个怪物似乎长大了一圈。他顿生好奇,把水端给李秀莲喝,不到一个礼拜,李秀莲的疯癫病渐渐有了好转,于是他干脆编造了一套谎言,准备卖神水赚大钱。

说到这里,严贵阳一把抓住严冬的胳膊,说:“我不是故意把牛二打死的,我怕惹麻烦,我……我鬼迷心窍,你不知道,他满脸是血,眼睛一直瞪着我,他死不瞑目,他不会放过我的,我怕别人知道,就在后山的窑洞里给他设了灵位,我常去看他,求他原谅我……神水失效了,这是报应!冬子,这是报应啊!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坐牢,不想坐牢……”

说着说着,严贵阳倒在严冬的肩上一动不动,醉得像一滩烂泥,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和内疚。

Chapter6报应来了

次日早晨,当严冬还沉浸在梦乡的时候,一声嘶哑的嚎叫划破宁静,险些刺穿他的耳膜,他一下就听出来那是哥哥严贵阳的声音,声音来自厨房。

严冬浑身一激灵,翻身跳下床,直奔厨房。

进了厨房,只见李秀莲被吊在厨房的横梁上,无神的双眸直视着前方,右手紧紧握拳,像是拼命地攥住什么东西。与此同时,严冬发现水缸里的太岁不见了。

严贵阳抱着李秀莲的尸体号啕大哭起来,一个劲儿嚷着“报应来了”。

村民们闻声纷纷过来瞧热闹,严冬的母亲也来了,一边哭一边安慰严贵阳。

谁也未曾注意到,当严贵阳掰开李秀莲的拳头时,他的脸色刷地全变了,变得呆若木鸡,变得不哭也不闹了。母亲以为他受刺激过度,嘱咐严冬扶他到房里休息。谁知他一把就将严冬推开了,嚷嚷着将李秀莲马上封棺下葬,跟中了邪似的,任凭大家怎么劝说也犹如隔靴搔痒,于事无补。

严贵阳此举遭来村民们的大惑不解,为什么急着将李秀莲下葬?漫天的流言蜚语骤然间散开来,有人怀疑李秀莲的死另有其因,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明不白上吊了?一定是严贵阳不想把太岁卖给常宽,又怕村长找茬,所以故意让太岁水失效,大概是李秀莲不赞同他的做法,两个人争执起来,严贵阳只好杀人灭口,再把太岁藏起来。

流言有毒!可是,严贵阳不恼,也不辩驳。这样一来,连他母亲也觉得事情不对劲,“贵阳,你跟妈说实话,秀莲到底怎么死的?如果跟你没关系,你为什么不出来解释?”

严贵阳一言不发,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盯着李秀莲的棺材发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母亲还想继续问,严冬摆摆手说道:“妈,您就别问了,哥心里已经够难受了,您别逼他。”

就这样,严贵阳不顾任何人的阻拦,第二天就把李秀莲草草下了葬,连块像样的墓碑也没有。李秀莲入土以后,他就一直守在坟边,趴在坟堆上,谁也劝不走,整个人就跟活死人差不多。

Chapter7迷途

当天晚上,严冬就跟父母告别了,他说公司有急事必须赶紧回去,父母因为严贵阳的事心情都不好,所以也没有多作挽留,只说让他等天亮后再走,严冬执意不肯,收拾行李以后就匆匆出门了。

出门时,他的眼皮又开始狂跳不止,跟他来的当天踏上火车时一样,跳的是右眼。

天阴得很,几声闷雷在低空翻滚,偶尔一道闪电,仿佛欲把天幕撕开。严冬裹紧西装,一边心烦意乱地揉揉右眼,一边快步往村头赶去,那里有出租的面包车,可以把他送往火车站。

没走多久,就碰上村长、常宽他们,常宽上前与严冬握握手,说道:“严先生准备回去了吗?”严冬点点头:“对呀,公司还有急事。”村长也上前过来,微笑着道:“哎,冬子,难得你回家一趟,没想到碰上这摊子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对了,你哥的太岁找到没有?”严冬无奈地摇了摇头。

村长与常宽相视一眼,轻叹数声,他们与严冬继续寒暄几句,便告辞而去。

雷声更响了,好似千军万马在头顶上奔腾,只听“刷”的一声,顷刻间,暴雨疯狂而至,天空就像漏了似的。雨夜中,一辆黄色的面包车若隐若现地停在前方,犹如苍茫大海中的一叶孤帆。

严冬朝它奔跑过去,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黑衣男人,戴着帽子,看不到他的脸。严冬关上车门,一边拍打身上的雨水一边说:“师傅,送我去火车站,快!”

司机不见反应,一动不动地。严冬继续说了一遍,他仍然不见反应。

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窗上,砰砰呜呜的。

严冬的右眼跳得愈发厉害了,他突然意识到一种让他窒息的氛围正向他慢慢逼近,他把手里的包紧紧搂住,凝神地看向司机,看着看着,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此人正是他哥哥严贵阳。

没等他开口,严贵阳就说话了,声音冷得像冰锥,直直地刺进了严冬的心窝,“冬子,为什么这么急着走?”一滴水顺着严冬的额头淌了下来,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他支吾着:“公司有、有急事。”

“是吗?”严贵阳好像冷冷一笑,接着问,“你很冷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严冬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神经质般地抖动,就差上下牙齿没打架了。他抖得更加厉害,声音都变了调:“没……没有,我不冷。”

严贵阳长叹一声,悠悠地说:“冬子,你这一走咱哥俩也不知啥时候能再见面,出门在外不容易,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哥没用,这辈子没啥出息,就指望着你能出人头地,咱爸的风湿病拖了好多年,再不治恐怕就……冬子,哥求你一件事,不管怎样,把爸接到城里去,一定要把他的病治好。好了,哥不送你了,这辆车是我问人借的,你直接开到火车站,到时候会有人过去拿的,下大雨,你路上小心点。”

说完,严贵阳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把一个东西放在仪表台上,意味深长地瞥了严冬一眼,下了车。

严冬坐到驾驶座上,定睛看着仪表台。突然间,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仪表台上放着一颗白色的纽扣,纽扣的边缘镶着一圈银色的花纹,这正是他衬衫上的纽扣,当初就是因为纽扣的与众不同他才买下这件衬衫的……

严冬霎时像一只泄气的皮球瘫软在座位上,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他终于明白哥哥为什么那么急着要将嫂子下葬,又为什么对村民们的流言蜚语不作任何解释,原来哥哥早已知道他是凶手,哥哥是想用这样的方式保护他。他的眼眶瞬间就湿了,摇下车窗,雨夜中,哥哥的背影是那么孤独、凄凉,他多想跑过去,跟哥哥说一声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一切的一切,只因一时的财迷心窍。然而,他还是忍住了。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启动了马达。

两个小时后,面包车停在市公安局门口,严冬拿着包跳下车,包里装着的,正是失踪的太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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