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辽东城,太宗即命李祐进军白岩城,围城之日,一场恶战却在白岩城东北郊展开。乌骨城守将遣万余士卒赶来声援白岩城,将军契苾何力自告奋勇,要求率本部劲骑八百前去破敌,太宗壮其勇,遣尚辇奉御薛万备随同助战。契苾何力率八百精骑涉过了一条小河,转过一个林子,但见万余高丽兵卒排开阵势,蚁聚而来。契苾何力抖擞精神,大喝一声,抡刀直冲敌阵。何力固然英勇,冲得敌兵人仰马翻,但众寡悬殊,高丽兵潮水般地裹了上来,将何力围在垓心。何力毫无惧色,力战众敌,敌将高突勃瞅空冷不丁一槊刺来,正中何力的软肋,何力一个趔趄,险些从马上栽了下来,但仍咬紧牙关,浴血奋战!

薛万备正站在高处,预备策应何力将军,见势不妙,忙紧催坐下马,单人独骑冲入敌阵,薛万备手持双枪,舞成两团枪花,接连刺倒敌兵将百余名,于万众之中,救出契苾何力。何力回头望着高丽小卒,怒不可遏,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推开众人,昂然上马,重新杀入敌阵,薛万备等人见状,也大喊一声,催动坐骑猛冲敌阵。

唐军气势如虹,奋击敌军,以少击多,遂破高丽兵,追奔数十里,斩首千余级,直到日暮才收兵回营。

白岩城主孙代音慑于唐军声势,欲遣使来降,无奈城中其他官员不愿降,胁迫孙代音,唐军准备好纳降仪式,白岩城中仍迟迟不降,太宗怒其反复,指示李祐:“攻下白岩,以城中财物悉赏将士。”

唐军大破乌骨城援兵,孙代音心下胆怯,再次遣使请降,太宗命将大唐旗帜交付来使,命道:“必欲降唐,可建此帜于城上。”

李祐士气正盛,正欲挥兵拿下白岩城,闻太宗将受降,李祐即率战将数十人赶到御营,在御营门口,正遇着太宗巡营,即拦马奏道:

“士卒所以争冒矢石,不顾生死,贪虏获耳,今白岩即拔,奈何受降,冷落士卒心?”听将士们这一说,太宗即下马向李祐等将谢过道:“将军所言甚是,然纵兵杀人虏人妻孥,朕实不忍。将军麾下立功者,朕将以府库之物颁赐,向将军赎此一城。”

李祐等人一听皇上这番言语,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施礼告退。

第二天一早,孙代音将唐军大旗插上城头,城中人以为唐军已登城,便依从城主的传谕,列队出城降唐。太宗令临水设幄受降,赐食于城中男女,八十以上并赐布帛。改白岩城为岩州,使孙代音为刺史。

太宗命在白岩歇兵三日,按计划下一步要攻占安市城,太宗对李祐说:

“朕闻安市城险而兵精,城主才勇。莫离支乱,城主不服,莫离支击之,不能下,因使城主仍领安市。建安城粮少兵弱,若出其不意,攻之必克。此兵法所谓:‘城有不攻者’也。”李祐仍坚持攻打安市,说:

“建安在南,安市在北,我军军粮皆在辽东。今逾安市而攻建安,若敌断我粮道,将如之何?不如先攻安市,安市下,则可鼓行而取建安。”太宗道:

“以公为将,安得不用公策。勿误我事!”

三日后,大军拔营,拥车驾发安市城。高丽北部傉萨高延寿,南部傉萨高惠真引兵及靺鞨十五万来救安市。出兵前,对卢(高丽国顾问官职)对主帅高延寿说:

“秦王内灭群雄,外服戎狄,命世之才。今率海内之众而来,不可敌。为今之计,莫如顿兵不战,旷日持久,分遣骑兵,断其粮道,求战不得,欲归无路,则可以胜。”高延寿不以为然,率领大军直趋安市,至城四十里地,方扎下营盘。高丽军的动向,早有探马报知唐营。太宗当即召开敌情分析会,太宗认为:

“今延寿有三策对我师:延寿若引兵直前,连安市城为营垒,据险储粟,纵兵掠我牛马,坐困我军,此为上策;若不用上策,而把安市城内的兵马,一律迁去,乘夜潜遁,尚不失为中策。若不自度德量力,漫欲与我军相搏,此乃所谓下策也。”

众将听了圣上的分析,丝丝入扣,都打心眼里赞同,以崇敬的目光看着圣上,太宗笑着对诸将道:

“朕料延寿必出下策,卿等瞧着,延寿等必为我所擒了。”

分析完以后,众将没有异议,太宗乃命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率一千突厥骑兵,前去诱敌。

太宗让阿史那社尔只许败,不许胜,大张旗鼓,接近敌营。头次交战,高延寿不敢大意,亲自率兵出战,甫一交兵,阿史那社尔大叫一声“厉害!”引兵就走。高延寿一见唐军如此不中用,和部下相视大笑道:“取胜易耳!”

高丽兵将奋勇追赶,一口气撵到东南八里,方停下脚步。高延寿瞭望了一下地形,命依山布阵,与唐军对峙。

太宗见诱敌目的已经达到,召开御前作战会议,询问下一步行动方略。长孙无忌见皇上胸有成竹,拱手奏道:

“臣闻临阵前,必先观士卒之情。臣行适经诸营,见士卒闻高丽兵至,喜形于色。此乃必胜之兵。陛下未冠,亲临行阵,凡出奇制胜,皆禀圣谋,诸将奉成算而已。乞陛下指挥对高延寿的战斗。”太宗望了望主将李祐,李祐颔首认可,太宗笑道:“诸公以此见让,朕当为诸公商度。”

太宗于是率长孙无忌等数百骑,出了御营,来到不远的一座山上,登高望敌,太宗指指点点,观察山川形势及伏兵之处,出入之所。江夏王李道宗见敌兵阵长四十里,其势浩大,心中来了主意,近前奏道:

“高丽倾国以拒王师,平壤之守必弱,愿假臣五千精兵,覆其根本,则数十万敌众,可不战而降。”

太宗正思考遣兵布阵的事,没深加考虑江夏王提出的方案,嘴里只是含糊一下应了过去。江夏王见圣上对此不感兴趣,只得作罢。太宗筹划已毕,返回大营,命李祐率步骑兵一万五千人,列阵西岭,与敌正面交锋;命长孙无忌率精兵一万一千人,从山北出峡谷,冲击敌后;太宗则自率步骑四千,携带鼓角,掩卷旗帜,潜登北山,且预约诸军齐进,一闻鼓角声,即尽行趋击敌人。布置已毕,太宗命有司张受降幕于朝堂之侧,道:“明日午时,纳降虏于此矣!”

天色已晚,诸军饱餐一顿,乘着夜色,悄悄运动到指定位置。第二天天亮,高延寿只看见李祐军,并不慌战,用完早饭后,方勒兵接战。

太宗立于北山之巅,居高望远,见李祐军正与敌众对视,两下里跃跃欲动。又见敌阵后面,隐隐有尘沙飞起,料知长孙无忌军已抄至敌后,当即指示随骑:

“鸣鼓吹角,高张旗帜,命诸军鼓噪齐进!”

鼓角声大作,诸军齐声呐喊,李祐以一万长枪兵戳击敌人正面,长孙无忌也率奇兵直捣敌阵后。

唐军突然出现,两面夹击,高延寿有些慌张,他定了定神,仗着人多势旺,拟分军抵御。高延寿正和高惠真分兵时,只见前军一阵大乱,一白袍唐将,催动座下白马,大呼陷阵,手中一支方天画戟,盘旋飞舞,只见戟,不见人,戮倒高丽兵无数,唐兵也都喊叫着随后跟进,直冲得高丽兵东倒西歪,纷纷后退。

太宗在山上也望见那一团白光,滚滚向前,所向披靡,一下子带起了唐军进攻的锐势,忙询问左右:“骑白马着白袍者为谁?”

随从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答不上来,有人据服色判断道:“此人可能是自编户应募参战,非府兵战士。”

李祐以长枪攻于前,长孙无忌纵兵乘其后,太宗又自山而下,引军临之,高丽军因而溃败,被斩首万余级。

高延寿惊魂未定,收拾残败的兵马靠山扎营。这时诸路唐军也按太宗的部署,向前运动,形成包围态势,长孙无忌也把桥梁全部撤去,断其归路。高延寿、高惠真见自己已成瓮中之鳖,无路可逃,只得率余部三万人请降。

高延寿、高惠真垂头丧气,垂着手入了军门,在降帐里伏拜请命。太宗训道:

“东夷少年,跳梁海曲,至于摧坚决胜,当不及老人。自今之后,复敢与天子战乎?”

二人叩头伏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太宗挑选傉萨以下酋长三千五百人,授戎秩,赐官职,迁往内地;将前来助战的靺鞨三千三百人,全部活埋,余众放归平壤。这次役获马三万匹,牛五万头,明光甲五千领,其他器械不计其数。

高丽闻高延寿十五万大军一朝烟消云散,举国震骇,不久黄城、银城皆自拔遁走,数百里无人烟。太宗令将作造《破阵图》,命中书侍郎许敬宗为文勒石以纪其功,将所幸山命名为驻跸山。太宗没忘了当先冲阵的白袍小将,命人召来。原来这个未叙姓名,先写忠勇的人名薛仁贵,乃名将薛安都六世孙。少贫贱,以种田为业。将改葬其先,妻柳氏说:“夫有高世之才,要须遇伏乃发。今天子自征辽东,求猛将,此难得之时,君盍图功名以自显?富贵还乡,葬未晚。”薛仁贵听从妻子的劝说,往见将军张士贵,以自编户应募。

太宗非常欣赏薛仁贵的军事才能,召见后,即赐马两匹,绢四十匹,生口十人,并破格提拔为右领军中郎将。太宗还对薛仁贵说:“朕旧将并老,难于行军布阵,不堪阃外之寄,每思欲拔擢骁雄,但未得如卿者,朕不喜得辽东,喜得卿也。”

薛仁贵叩头谢恩,发誓效忠朝廷,后果在高宗一朝,立下赫赫战功,成为当世名将。

降服高延寿、高惠真后,李祐下令大军齐聚,围攻安市。安市城险兵精,李祐先投三万人搭云梯登城,试敌深浅,安市人早有准备,滚木礌石,泼雨般地打下,李祐只好命令部队暂且撤下。

李祐陪太宗站在一个高坡之上,瞭望敌城,筹划攻城方案。安市人望见黄罗伞盖,知御驾在此,便聚集城头,大声鼓噪,太宗以为安市人骂他,勃然大怒,把手中御鞭一折两断,恨恨地说:

“东鄙跳梁小贼,敢对朕无礼!”

李祐弯腰奏道:“请陛下准于克城之日,将城中男女尽俘之!”

太宗点头认可,并传令三军,务必尽力,拿下安市。但安市人听说李祐要尽俘安市人,守城愈固,城中男女老少一齐上阵,抵御唐军。李祐挥兵连攻三日,均徒劳无功。时高延寿、高惠真已分别被任命为鸿胪卿、司农卿。两人知安市急切难打,因向太宗奏道:“奴既委身大国、不敢不竭诚献悃,愿天子大功早成。安市城坚兵勇,顾惜其家,人自为战,未易猝拔。乌骨城傉萨、老耄无用,若王师朝临,城可立克。此外当道小城,则不战自克,然后因粮进兵,长驱直入,平壤必不可守!”

群臣一听,也觉此主意甚妙,纷纷赞同道:

“此主意可行。张亮兵在沙城,召之,一夜可至。乘高丽惶惧,合力拔乌骨城,渡鸭绿水,可一举拿下平壤。”

太宗正在沉吟间,长孙无忌站出来,挥手表示不赞同,说:“天子亲征,与别将不同,总须计出万全,不宜行险侥幸。今建安、安市两城,兵犹有十万,若我军进攻乌骨城,敌蹑我后路,岂不棘手?依我之见,不如先取安市、建安,而后长驱而进,夺取平壤,方是万全之策。”

太宗尊贵,已为皇帝,终不似当初为将的时候,为了求稳,便依允了长孙无忌的建议。

十余万唐兵分为几拨,轮番作战,日夜攻打安市不停。白天炮车飞石,犹如雨下,打坏安市城堞无数次,但安市人连夜抢修,至天明时平好如初。唐军始终占不得一点便宜。

安市久攻不下,太宗难以成眠,夜深了还在御帐中苦思攻城之法,这时,安市城中传来猪狗乱叫声,声音在夜里非常清晰。太宗当即披挂而起,率一千禁卫兵冲向城下。李祐闻皇帝深夜驰往前沿阵地,来不及披挂,即穿中衣催马赶来。此时太宗已到城下,命禁卫兵严加警戒,并做好战斗准备,而后对李祐说:

“围城日久,城中烟火渐稀,晚间鸡狗声喧,定是飨土,敌必出城袭我,应严兵戒备!”

话音刚落,就见前面黑乎乎的城墙上,有许多更黑的黑影缒城而下,悄悄向唐军阵地运动。太宗命禁卫兵埋伏不动,待敌近前时,一举歼灭之。黑影已到跟前,太宗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慌得李祐催马紧紧跟随,前后左右瞭望,以保太宗。禁卫兵见圣上亲战,也都拼命地冲了过去,击杀偷袭的高丽兵。太宗马快,冲入敌兵中间,还未施展刀法,即一个趔趄,险些从马上栽下来,李祐眼见一支箭镞在皇上背上颤动,大惊失色,知皇上受伤,急令随从侍卫将皇上拥了下去。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几百名偷袭的高丽兵无一漏网。太宗背部箭伤似无大碍,敷一些御制金创药后,太宗已感觉活动自如,群臣自是虚惊一场,纷纷上谏,不让皇上再临前沿。

安市城坚兵勇,冲车炮石、云梯皆奈何不得。太宗和诸将商议后,只得采用土办法,发士卒筑土山,从山顶上临安市城,以便进攻。平地里起一座山,高过城墙,工程极为浩大。江夏王李道宗指挥士卒,昼夜不息地劳作,用人工五十万,费时两个月,终于把土头筑得与城墙比肩。但高丽兵也不示弱,也在加高城墙,弄得交战双方比赛似的,你比我高,我还得比你高,山头和城墙突兀而起,高耸入云,颤颤巍巍,十分吓人。

江夏王在督工时,跑前跑后,不小心崴伤了脚,脚面子肿得跟发面馍似的,太宗命他去御营治疗,江夏王只得命果毅傅伏爱替他带兵屯山顶,以防备敌人。

太宗熟读过《明堂针灸书》。也会扎针一、二,他挽起袖子,捻一根金针,亲自为江夏王针灸,江夏王推辞不掉,感动得热泪盈眶,听凭太宗给他针灸。

果毅傅伏爱多日不下山头,心里焦躁,他见江夏王走了,也悄悄溜下山头,想回后营一趟,找点酒喝。傅伏爱刚到山脚平地上,就听上面“轰隆”一声,山头因过于陡峭而崩溃,无数方土石顺坡而下,滚滚压向城墙,一下子把城墙压出一个大缺口。敌人城墙破,这可是个发兵进攻的绝妙好机会,把守土山的近千名唐兵若冲进缺口,巩固阵地,后续部队闻讯跟进,何愁安市不拔。但兵无将不行,果毅傅伏爱擅离职守,土山猛然一塌,守备的兵士们不知所措,正在愣神间,数百名高丽兵手持武器,从缺口中冲出,一阵猛打猛冲,竟然将唐兵赶下山头。高丽兵随即巩固阵地,筑堑而守,将唐兵辛辛苦苦筑成的土山据为己有。太宗闻得土山崩响,等和诸将赶过来时,土山已落入敌手,太宗大怒,将傅伏爱立斩阵前,命诸将从速夺回土山。

土山陡峭,高丽兵以此为堑,增加了许多有效的防御措施,唐军不惜血本,蜂拥而攻,但终难奏效,三天三夜竟然连山半腰也未登上。江夏王用人不当,难逃其咎,只得赤着双足,一瘸一拐来到御营伏首请罪,太宗说道:

“汝罪当死。朕以为汉武杀王恢,不如秦穆公用孟明。且尔有破盖牟、辽东之功,故特赦汝。”

此时已是初冬天气,江夏王赤裸的双足已被冻得红肿,太宗长叹一声,命打来热水,与江夏王烫脚,而后摒退随从,对江夏王说:“悔早先没有先打乌骨城,如今安市急切难啃,辽左早寒,草枯水冻,士马不便久留,如之奈何?”到底是一家人,说话不用饶弯弯,江夏王开口奏道:

“不如暂且收起雄心,班师回朝,待来年春天再行征讨。”此心一起,太宗连夜召集长孙无忌、李祐等人开会,形成一致意见,决定先将辽东、盖牟两地户口迁回内地。在安市城下耀兵后班师。

数百名战将拥着太宗来到城下,远近十余万唐军甲光炫日,刀枪如林,安市人知唐军班师,却不敢托大,城墙上屏迹匿声,不见人影,惟有城主登城拜辞,拱手向太宗遥加致意。太宗也在马上扬鞭说道:

“汝能固守此城,直至两月有余,可谓忠贞国事。朕特赐汝良缣百匹,汝可领受。”

太宗命侍臣检出百匹素缣,放置城下,而后传令全军起程。太宗率禁卫军先行,诸军陆续随还,而后是李祐、李道宗率步骑兵四万殿后,徐徐退去。

班师路上,沼泽泥泞,车马不能通行,太宗命长孙无忌率兵万人,头前开道。剪草垫路,深水处以车为梁,搭起便桥,然后逐队通过。至薄沟时,泥淤尤甚,太宗催马向前,亲自置草助工,督军填淖,备尝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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