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于心?」校长见到进来的是于心,笑着问:「怎么了?这里是校长室,不能这么闯进来。」

校长向来以慈祥的教育家闻名,对体育活动的推动不遗余力,于心多次因跳水比赛与他会面,他对于心这个跳水届的明日之心很是看重。

「校长,为什么要给致远这么重的处罚?退学耶当初致远是用前几名的成绩进来的,他可以选更好的学校,可是他没有,他对翔鹰这么喜欢,现在因为一点小事就要赶他走?」

校长苦笑着说:「吴致远不肯解释他为了什么事揍人,所以我只好听对方的片面之词,于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于心当然也不肯说,他想到好友为了维护他,宁可默默地接受处罚,眼眶泛红。

笨蛋,自己跑去帮他报仇后就想一走了,如果真要报仇,为何不找他一块去?至少可以有难同当。

于心在心里骂致远骂了第一千遍。

陈庭介被揍的事情传遍了两所学校,也登上报纸的社会版,使学校遭受到名声上的损坏,幸好校方刻意隐瞒事件的当事人,没有公布致远的名字。

但致远受到校方相当大的责难,致远不开口不辩解,甚至自请处分,不到两天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于心深吸一口气:「校长,如果我们单靠对方的片面之词,就轻易定下学生的罪,这显示学校保护学生的能力不足,错可能在对方,谁对谁错这一点谁都无法证实。但,如果不处罚,对青萝无法交代,且有违校规。我不期待完全彻消对致远的惩罚,但我希望可以跟校长做个协议,如果你能够减轻致远的惩戒,我保证高中运动会上我会拿到冠军,为学校挽回校誉,要不然,我就跟致远一起走,离开翔鹰高中。」

校长没有对于心挑衅的口气生气,他反而笑得很开心:「听起来很像威胁哦!」

「是,如果他走,我也不想待在这所学校了,老实说,如果我进入以体育为主的学校,会更有发展不是吗?」

于心表面冷静镇定,说出来的话咄咄逼人,其实心里紧张的发抖。

「于心,你先回去,我会考虑的。」

「校长,致远的品学兼优有目共睹…..」

「于心,你先回教室」

校长眼镜底下的目光从和蔼转成犀利,于心不敢再说,退了出去。

校长其实心中已允诺了于心的要求,如果一口答应,对于心太过纵容,怕是怕将来恃宠而骄,所以他先叫他走。

其实他一向相信自己的学生,吴致远循规蹈矩,他相信如果伤人就一定有不得不然的原因,这次处罚如此重,也是因为对方势力庞大,利用政界、学界多方施压要吴致远被赶出学校。

若于心发下此豪语,他可以用这个比赛当谈判的筹码,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结论很快就出来了,学校重新发布公告:致远改为一个小过,但需要彻消班联会主席的位置,除非有半数以上的班联会成员希望他留下,由下次会议表决。

于心得偿所愿,看了布告后,得意地一整天笑呵呵。

致远打了他的头一下:「别得意,校长私下对我说,如果你这次没拿到冠军,我就要自行退学」

「啊?」于心的脸垮下来「奸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致远夸奖于心:「这句话用的不错。」

「你为什么这么轻松,你的前途掌握在我手中耶?」

「很好啊!」致远一派轻松的微笑,于心反而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团团转。

我的心早已在你手中,再多一样何妨?

致远在心里暗道。

不论如何,这个公告一出,短时间致远是不会离开了,于心松了一口气。

「谁叫你这么逞强,早一点告诉我就好了。」致远拍了于心的脸一下。

「我又不是女人,发生这种事,总不能四处哭诉。」

「可以告诉我啊!」

「难道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这种事对我说不得?」

「就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不要你为我担心,你还记得国三时,有人嘲笑我爸跟女人跑了,你背着我把人约到厕所打个半死。」

于心笑笑:「陈庭介还活着吧!我真担心他被你打死。」

「还剩半条命,死不了。」

致远宁静的表情,配上学校中庭的绿意,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芳香,这一切都让人舒适且安心。

于心从来没有想过致远会从他的生活中消失,所以一时乱了方寸,回想起那一天冲进校长室,于心觉得自己犹如致远附身,说了一大段自信又不肯让步的宣言。

「让我抱一下好吗?」于心突然伸手抱住致远。

两人坐在长椅上,于心侧过身子,环抱住致远

他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呼吸与心跳。

于心发现这种感觉好温暖,跟抱住黄芹蕙的感觉完全不同,一抱住就不想放手。

他紧抱住致远。

好累、好累、好多事堆在他的生命当中,幸亏有致远在他身边,也许致远太优秀了,在他身边,于心从不觉得失败这两个字会属于他们。

这个赌注太容易,他一定会赢的。

感觉致远的身子在他臂湾中扭动了几下。

是觉得不自在吗?

于心放开手,一张平日嘻笑的脸显得严肃。

「要报仇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运动员不可打架闹事。」致远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替心爱的人报仇是自己的事情,他要亲自动手。

于心竖起眉头:「难道班联会主席就可以?去!」

放学已经许久,于心还在中庭跟他坐着闲话家常,致远觉得怪异,不去练习的时刻,总有黄芹蕙来找他,今天却迟迟不见踪影,他问:

「你的女友呢?」

「她大概在生我的气,我上次赶她走。」

那天于心毫不留情地赶走她,定然使她火冒三丈,打电话也全然不理,今天早上,远远见到她,她转头就走了。

总归一句话,女孩子是麻烦的生物。

「去哄一哄就好了。」

这于心当然知道,可是他对这段感情已经兴致缺缺、索然无味了,他不想多花心力。

「我想分手了。」

「哦!那也好,可以专心用功。」

致远眨了一下眼睛,不敢流露欣喜的表情。

这件事他不想过问,对于于心的感情他只能守候着、守护着。

「不交女友是一回事,可别叫我跟着你日夜苦读。」

.于心笑笑地握住致远的手。

他逃开,于心又抓住。

两个人似游戏般的用手打来打去。

「哈哈!」于心笑出来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于心心上一块大石落下,致远没有因为他发生这种事而用小心翼翼的态度对他,他可不想被当作病人一般看待。

他没发现致远脸部潮红,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

对于心来说这只是游戏,但一接触到于心的手,自己不禁心猿意马。

习惯了镇宇占有式的拥抱,于心的怀中轻软舒适,从刚刚的拥抱后,致远心中就充满着对于心的渴望。

致远扭开于心的手。

这个人啊!什么都不知道,看不到别人的感情,致远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于心犹自笑着,不知道好友的心。

「于心最近心情不好」

「一定是要分手了」

「我打听到他们中午约在后门那边的水池。」

「你又打听到了?真厉害,中午我们去瞧瞧」

就这样,当于心要提出分手的时候,周遭不知道围了多少对眼睛,其中以骆于心后援会人数最多,人人有意无意的聚集在这里,想要一睹这对校园情侣的决裂。

站在花树下,于心有点犹豫的说:「芹蕙,我想要分手。」

「好啊!」她点点头,随口答应。

这让预演半天的于心觉得失望,他本以为她至少会表示一些不舍。

「那…..还是朋友吧?」于心原本的台词派不上用场,所以整个人呆住,他看着女友。

不,是前女友。

黄芹蕙用手扭着头发,在阳光下,她肤白似雪,阳光一照,没有任何瑕疵,她还是漂亮得很,可惜毫无灵魂,也没有触动于心的灵魂深处。

结束这段感情,于心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始。

他的感情不能这样白白被挥霍,人的青春有限,如果不适合,早点分开是正确的选择。

经过这一次的交往,于心发现自己对感情有了新的了解,爱情不能因为寂寞,不能为了打发时间。

黄芹蕙嘴角弯起,淡淡嘲讽的说:「反正我跟你在一起只是想试试看你是否喜欢女人,现在试过了,你果然喜欢男人。」

「我不喜欢男人。」

「才怪,你跟吴致远在一起的时候,笑得多开心,跟我在一起,笑得太温柔了,温柔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你爱的人不是我。」

.黄芹蕙控诉着说,但于心只是否认的摇头:「你误会了。」

「明明就是!你老是说致远怎样、致远怎样,我跟你在一起,真正认识了解的居然是吴致远。」

「我只是想让你了解我的过去。」

「你的过去难道都是吴致远?」黄芹蕙越想越生气,她同时败给了两个男人,镇宇眼中有于心也有吴致远,于心眼中有的也只是吴致远。

她恨恨地问:「不好奇谁叫我来试验你吗?」

于心没有说话,他拿出一个钥匙圈,交给她:「小心点,不要再弄丢了。」

钥匙圈是一个花型的铃铛,是于心买给她的,有好几天她特意带在身上,每走一步就发出轻脆的声响。

「这我掉好久了,你在哪里找到」黄芹蕙变了脸色。

「在镇宇的房间。」

上次在镇宇房间过夜,他在床上摸索到了这个钥匙圈,他本来以为只是巧合,顺手放在口袋,但后来发现黄芹蕙的钥匙圈同时间消失,觉得其中有鬼,今天黄芹蕙一提,他很快的就把前因后果串了起来。

可见于心不笨嘛!

黄芹蕙看露出马脚,也不是很在乎,微微一笑:「反正你都知道了,大家都是玩玩而已,不是吗?」说着,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谁跟妳玩玩啊!难道我没有试着去培养感情吗?

于心颓然坐倒在地上。

草地柔软,小湖碧波荡漾。他想起当初是在这里跟黄芹蕙有了第一次对话。

他怎么那么笨呢?那天他们一前一后的出现并不是一个巧合。

于心越想越生气,对黄芹蕙与叶镇宇越发的不谅解。

事后,于心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致远。

没想到他像是知道般的点点头,没有其它反应。

「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我是猜的。」

「为什么你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于心觉得气闷,发生在他周遭的事情完全不受他的控制,每个人都明白,只有他最后才知道,他对这个情形相当不满。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把我送到镇宇房间?你为什么跟他有说有笑?你根本不记得他跟我有仇对不对?」

致远对这一连串的问题有点招架不住,他知道这次是转移不了话题的。

「我觉得这个人不错,很懂得照顾人。」

「因为他混帮派啊!当然懂得照顾下面的人,要不然老大怎么做,就像你,也很照顾人,还常跟我讲这叫恩威并施。」

致远笑,原来于心都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嘛!

「你不准再跟他往来,他先抢我的女友,现在又跟你往来?他到底想要干嘛?把我身边的人统统抢走?总而言之,你不准跟他作朋友,否则有他就没有我。」于心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口气极像那天的黄芹蕙,任性的要他在她与好友之间作抉择,不过他跟致远的交情不同,于心很放心地想,致远绝对会选他的。

黄芹蕙早就跟镇宇有关系了,并没有跟他抢。

致远想要帮镇宇辩解,但这句话咽了下去,于心不会喜欢听。

他顺着于心的口气:「我以后不跟他接近就是。」

「很好,告诉我,你们都聊些什么?」于心得意的微笑,瞧吧!致远一定选他。

他跟镇宇不太谈话,欲望上的互相满足是他们来往的目的,言语并不必要,而他们谈话时,十之八九说的都是于心,他们共同喜欢的人。

「这……」致远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课钟救了致远,一阵乐声响起,翔鹰高中特有的文化,以古典乐曲替代铃声。

「这是什么,难听死了,上个月那首比较好听。」

于心痛苦的摀住耳朵,那枯燥无味的弦音让他头痛。

「巴哈的无伴奏大提琴,很好听啊!你不喜欢?」

「当然不喜欢。」

致远翻开书本,赶于心回座位上安静坐好,于心倒也听话,乖乖的坐在邻座,只是用眼睛盯着致远看。

逃过这一次是侥幸,致远知道不会有下一次

从现在开始,他要跟镇宇保持距离。

于心与校长的约定很快传遍学校,有人说于心重情重义,不愧是个好男儿,有人说校长法外开恩,明知道于心会赢,所以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

但不免有人担心,如果输了,一次失去课业、体育顶尖的两个人物,翔鹰高中损失惨重,当然也有野心份子,想到致远离开班联会、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入权力核心。各方人马都注意着这件事情,于心的练习场地,每天都挤满了人,黑压压站了一地。

当然,趁这次机会在学校开设赌盘的事情也发生了。

「我看不出来他状况怎么样,现在赔率多少啊?有多少人赌他会拿冠军?」一个人坐在池边,眉飞色舞地说到一半,手机被人抢走。

「喂,你干麻!」

话还没有说完,他发现眼前站着的是吴致远,他一脸铁青:「学校严禁赌博」

「你已经不是班联会主席,有什么好管的,先把你自己管好再说!哼!」

那人从鼻子哼了一声,伸手把手机抢回来,根本无视于致远的愤怒。

致远痛恨别人把这件事拿来作下注的标的,他问:「是谁开的赌局?」

「要你管?」他转身就要走。

自致远当上班联会主席后,从来没有让人如此忽视。

他这时看到一个身影,挥手召唤:「小队长,过来一下。」

来的人是新上任的纠察小队长赵如中,看见致远深深一鞠恭,敬重异常。

「主席,好久不见。这人在找你麻烦?」

赵如中看到致远身旁的人脸色不对,像是作贼心虚急着逃走,却被致远用力握住肩膀。

致远微笑着说:「不,他是于心的跳水迷,正在跟我讨论这个动作呢!」

「是啊!」

他吓得惨白,连连点头。

翔鹰的校规比一般学校严苛许多,迟到三次就要记警告一次,集满三次警告换小过一个,小过得来也容易,但凡服庄仪容检查不过、无故旷课等过失,统统在小过的范围当中。

大过也不难,打架闹事、聚众赌博等有辱校风之事,一定逃不了一两个大过的命运,集满三个就可从翔鹰高中光荣结业。

那人算算自己离退学只在一线之间,连忙点头称赞:「看于心这个…..这个…..动作做的不错、太完美了,简直无懈可击!」

他本来想要找一个天花乱坠的形容词,可是对跳水外行,所以只能说一些笼统的话。

致远忍不住笑:「这个背跳真的不错,水花少,脚背也有打直。」

原来这个姿势叫背跳,那人又陪笑:「是啊!是啊!」

赵如中看两人有说有笑,应该是朋友没错,很恭敬地又一鞠躬。

「主席,我走了,大家都等着您回来,你放心好了,绝对在半数以上。」

致远点点头,他双脚立正,又做了一个举手礼才走

「学校还在我的控制范围下,别以为虎落平阳,现在可以告诉我谁开这个赌盘了吗?」致远微笑。

「是叶镇宇。」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地下老大从事的是营利事业。

听到镇宇的名字,致远百感交集,所有纠缠在他与于心之间的情感统统涌上心头,他无法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镇宇对他十分温柔,无论是肉体或是情感上,他一向放任他,即使偶尔有嫉妒也并不让致远讨厌。

他是个霸道的人,但致远见识过他那种无言的温柔。

镇宇跟他之间的微妙情感,只能被他放在心中。

轻呼出一口气,他简单的吩咐:「记得统统压在于心身上,他绝对会赢。」

致远仰头看于心又做了一个难度三以上的高级动作,他专心执着的眼神让致远心动。

于心会赢的!

一定!

「于心,不要再跳了,很晚了!」

「再跳十次!」

于心挥挥手,完全不管致远的劝阻,比赛一天天接近,于心练习越加勤奋。

致远在旁陪着他,于心的努力是为了他,他无法放他孤军奋战。

跳水需要坚强的意志力,与充沛的体力,稍微的分神便会造成重大缺失,于心却没有越跳越差,他的专注力一流。

「你再不回家,骆妈妈会担心。」

「才不会!」

「有数学跟物理作业哦!」

「没关系!」

「于心!」

「你不要再啰唆了,这件事最重要!」

致远终于住了口,幸好于心离他甚远,看不到致远心情激荡下的表情。

他将于心的书包拥在胸前,做为一种替代,代替他不敢伸手将于心拥住的情感。

于心是如此努力的为他奋斗,他无以为报。

一群少女看得累了,先行离去,一面走一面笑闹的她们,走至门口忽然噤若寒蝉。

镇宇的高大身躯站在门口,女孩们如老鼠般从猫儿旁钻过去。

镇宇没有惊动任何人,于心也没有发现他,他看了看于心,又看了看致远,一贯深沈专注的目光。

致远别过头去装做没看到他。

抱歉,现在的我只有于心。

他在心中默默的说,祈祷镇宇会懂。

于心高兴地笑:「致远,跳完这最后一次,我们就一起回家」

「好!」致远回答。

「要不要去吃个宵夜?」

「也好啊!吃你最喜欢的汤包。」

他注意力全部转至于心身上,一回首才发现,镇宇早失去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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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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