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才一天的时间，葛渊嘉就带来电影公司的回复，剧本可以用，但是要修改部分内容。

「不要！难道他们不懂得要尊重原创吗？」关盼盼又对着葛渊嘉发怒。

最近她越来越习惯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发牢骚、抱怨，甚至不计形象的大吼大叫；而葛渊嘉则是一反常态，不再和她针锋相对，反而任由她发脾气，再想尽办法安抚她的情绪。

但这一切转变关盼盼完全没察觉，她只是全心全意的关注自己处女作的命运。

「盼盼，编剧和演员一样，大牌的演员有自己专属的休息室，就连工作人员都要小心翼翼的伺候，生怕得罪了这些大牌；反观刚冒出头的演员，哪一个有这种待遇？妳是大牌演员没错，但在编剧界，妳不能否认自己还是个新手，凡事必须忍气吞声。」

「我又没当过小演员，我哪知道这些？」关盼盼故意找借口推托，想替自己的剧本护航。

「不管妳知不知道这个情形，妳不能否认这种事实的确存在。如果妳想让妳的剧本可以搬上大银幕，妳就必须有所妥协。」

「不改不行吗？」她可是超喜欢自己对男女主角所做的安排。

「如果妳坚持不修改剧本，那只好留着妳的精心杰作，等有机会再向别的电影公司推荐。」葛渊嘉狠下心肠打击她的信心。

关盼盼垮下脸，没想到她也有吃瘪的一天。

「电影公司想怎么修改？」她终于肯放下身段妥协。

「前半段维持原编剧的构想，也照妳的意思拿掉床戏部分，然后接续妳所写的剧本，不过得让男女主角有个圆满的结局。」

听起来修改的地方不多，关盼盼勉强可以接受。

「那……编剧挂谁的名字？」这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当然是挂妳的名宇。」看她脸上兴奋的表情，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维持她的笑容。

「真的？」没想到她这么幸运。「可是前面有一部分的剧本是别人写的……」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电影公司会安排，妳不必操这个心。」

电影很顺利的开拍，男女主角初识的情节也很快的拍完了，接下来要拍的是男女主角在投信公司里的对手戏。

关盼盼和葛渊嘉一路演来极为顺手，因为他们俩的相处模式和剧本里所写的几乎一模一样，根本不需要特别的演出技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场戏关盼盼频频NG，几乎快惹恼导演了。

葛渊嘉看情况不对劲，连忙推说两人没有充分沟通，需要再培养情绪，请导演暂停拍摄，清场让两人独处。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清场之后，葛渊嘉关心的问道。

「不是……」关盼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

葛渊嘉说得没错，她的确是将两人的相处模式写进剧本里，而这一场戏也是为了增加男女主角的冲突性而写的，描写葛渊嘉的新女友出言挑衅她，而她也不甘示弱的回击，可她却老在回击的台词上吃螺丝。

「如果觉得那些台词不好发挥，何不照自己的心意说出心里的话。」看见她的反应，葛渊嘉乐在心里。

她写剧本时的心情与拍戏时不同，当她看着他带新女友在她面前出现时，她根本无法接受，所以才说不出这些无关痛痒的台词。

「这怎么行！随便乱改台词教饰演新女友的演员怎么响应？」唉！在一部戏里身兼两职，真是一件痛苦的事。

「这场戏里，妳的原意不就是要她哑口无言吗？只要跟导演说一声，应该没问题。」葛渊嘉揽下和导演沟通的责任。

「可以吗？」关盼盼觉得自己越来越依赖葛渊嘉。

「试试看就知道了。」

葛渊嘉离开了一会儿之后，导演跟工作人员随即进来，同意这样的更改。

饰演新女友的是暗恋葛渊嘉许久的安琪，关盼盼和她没排演就直接上场厮杀，扎扎实实的上演两女抢一男的戏码。

如果真实的生活里，盼盼愿意这样站出来争取他就好了。旁观的葛渊嘉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渊嘉，你看她啦！」安琪的台词将他拉回现实。

原本的剧情是他不愿意让安琪和关盼盼继续争吵，拉着安琪离开，但是既然这场戏大家说好即兴演出，他何不也即兴一下！

「我对两个女人的战争没兴趣。」他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你是我的男朋友耶！」安琪大为不满，葛渊嘉竟然也不照着剧本演！

「想当我的女人就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吵不赢就不要挑衅人家。」葛渊嘉真的把这一场戏当成现实生活在演。

安琪实在演不下去了，只好用力一跺脚走出镜头外。

众人原以为导演八成要喊卡，没想到葛渊嘉竟然突发奇想，开口邀请关盼盼一起去吃饭。

「一起吃饭好吗？」

「这样不太好吧！」导演没喊卡，镜头还在拍，关盼盼只能继续掰，谁教她刚刚答应要即兴演出。

「不高兴就分手好了，没什么了不起！」葛渊嘉不在乎的说。

关盼盼不禁同情那些爱上他的女人。

「你这样玩弄女人的感情，不怕遭到报应吗？」身为女性的一员，她非常不认同他的作法。

「这不叫玩弄，这叫男欢女爱。」

要不是她迟迟不接受他的追求，他何必动不动就更换女友，还要担心被对方缠着不放。

「但是你男欢女爱的对象也未免太多了吧！」此刻，关盼盼的心里完全没有摄影机的存在，一心只想弄清楚他的心态。

「妳很在乎这件事？」葛渊嘉同样也想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掳获关盼盼的心？

关盼盼忽然察觉镜头还在拍摄，急忙说道：「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说完便慌乱的逃开。

导演终于喊卡，全场顿时掌声如雷。

葛渊嘉的脸却臭得很，就电影而言，拍摄的效果好得没话说；就他的恋情而言，助益好象不大。

「今天要拍的是SARS爆发，公司内部发生危机，会议中关盼盼受到同事围剿，葛渊嘉站出来替她说话……」

导演正在教导演员们该如何演出，但是关盼盼却心不在焉。

老实说，她有点后悔，她干嘛在剧情里编出一段总经理秘书勾引葛渊嘉的戏码7

简直是没事找事！

每回只要出现其它女人勾引葛渊嘉的剧情，她心里就闷闷不乐，甚至有股冲动想删掉那些女人的戏分。

老天！再这么下去她肯定会发疯，而且会在这部电影没杀青之前就疯了。

还好今天她的戏分不多，她勉强压下自己内心的不悦，继续演出，却瞥见葛渊嘉在摄影棚的角落与饰演总经理秘书的雯雯有说有笑，她的心突然一紧。

隔了一会儿，葛渊嘉走向她。

「怎么样，雯雯演得不错吧？」关盼盼其实心里酸得要死，表情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演得很好而且肯学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雯雯本身非常优秀，而且肯努力，假以时日定能在演艺圈大放光芒。

「这么说，你很欣赏她啰！」

「当然！」他一向乐意提拔后进。

「这么优秀的女人，还不赶快收编在你的花名册里。」关盼盼越说心越酸。

闻言，葛渊嘉不高兴的看着关盼盼，原以为经过拍戏这些日子的接触，她多多少少应该感受到他的心意，没想到她到现在还想替他作媒。

葛渊嘉心里十分泄气。

「这个提议值得考虑。」他故意装出以往的轻浮表情。「我的感情生活正好处于空窗期，有个可以朝夕相处的女朋友来垫档也不错。」

他竟然这么回答！

虽然她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但是面对这样的结果，她的心却是苦涩不已。

关盼盼暗骂自己，活该！谁教她死爱面子，又想表白又怕被拒绝！

不肯坦率面对自己感情的人，活该要看着属于自己的感情落入别人手中；活该眼睁睁看着别人相爱，自己独自。凹尝椎心的悲哀……

「你慢慢去培养感情，我先走了。」关盼盼转身离开，与其留在这里看葛渊嘉和别人卿卿我我，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急着离开的关盼盼却没发现，在她离开之后葛渊嘉也随着离开，并没有依她所言去找雯雯培养感情。

电影拍摄剧组因为之前导演生病而休息了几天，今天再度开始拍摄。

这是一场相亲的戏，工作人员将摄影棚布置成灯光美、气氛佳的咖啡厅，关盼盼和饰演她母亲的女演员坐在咖啡厅里和一名中年男子相亲。

「我是留美的博士，在美国有一份收入丰厚的教书工作，今年刚满四十岁……」中年男子滔滔不绝的细数自己的优渥条件。

关盼盼则是应导演的要求，摆出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现在她才发现这段剧情有够爆笑，哪有这么自大的男人？

而戏里的女主角和她的个性几乎一模一样，如果让她以现在的心情重写剧本，她一定会安排女主角马上站起来掉头就走。

截至目前为止，她都没有台词，饰演母亲的演员和那名中年男子啰唆一堆之后，男主角终于出现了。

「盼盼？」葛渊嘉表情夸张的喊她名字。「妳在这里做什么？」

「在咖啡厅里当然是喝咖啡。」

几天不见，再见到他，关盼盼的心情已经平静不少。

她早该知道葛渊嘉是个风流种，不论她再怎么在意他的花心，他都不会改变，她何苦庸人自扰？

「如果我没记错，妳工作的地点在台北，怎么会有闲工夫跑到新竹来喝咖啡？」葛渊嘉照着剧本演出。

「请问你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关朌盼反问他，现在她展现的不是演技，而是真实的自己。

今天她注意到雯雯的目光一直追着葛渊嘉的身影转，爱慕之意满满的写在脸

他到底有没有和雯雯交往呢？

「我、我也是来喝咖啡……」葛渊嘉嗫嚅的道。

这一幕戏叙述他不远千里来破坏女主角的相亲。如果现实生活里盼盼去相亲，他也会不惜代价跟去破坏。

「我和你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你来新竹喝咖啡理由似乎也不是很充分。」

关盼盼忍不住想，为什么一定要他向她表白呢？

难道她就不能采取主动，或是先释出善意吗？

他们俩从学生时代竞争到现在，如果可以在戏剧上合作，在感情上当然也可以踏出第一步。

现在的她抱着只在乎曾经拥有的心态，管他这一段恋情会不会有未来，她只要把握现在就够了。

想开了之后，关盼盼的心情忽然兴奋起来，她置电影的台词于不顾，站起来拉着葛渊嘉的手就道：

「对不起，我另有要事，恕不奉陪。」

她完全是脱稿演出，一说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葛渊嘉冲出摄影棚。

现场所有人立刻发出一阵惊呼，奇怪的是导演却若无其事的喊收工，让人不禁风报导演的镇定。

葛渊嘉一双疑惑的眼睛不停的看着专心开车的关盼盼。

他虽感不解却不敢多问，生怕吃错药的关盼盼发威，将他丢在人烟稀少的山路上，到时候他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关盼盼瞄了葛渊嘉一眼，他那是什么表情？

「怎么？怕我吃了你吗？」关盼盼不悦的将车子开往路边停下来，「如果怕制作人火大换角色，现在回去，把责任推给我还来得及。」

「我保护妳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把责任推给妳？」能坐上她的车已经是向前跨出一大步了，就算此去会下地狱他也要巴住她。

车子里的气氛突然有点闷。

「其实雯雯很喜欢你……」关盼盼故意装出一脸不在乎的试探他与雯雯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葛渊嘉有点后悔自己意气用事说了那些话，落得现在进退两难。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妳不要再费事替我牵线……」有话不能说的痛苦，让他郁卒到了极点。

关盼盼诧异，他……他有喜欢的人？

那她今天的行为岂不变成大白痴一个？

关盼盼差点要脱口问他喜欢的人足谁，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知道他喜欢谁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徒留伤悲而已……

两人的心里各有想法，使车子里的气氛凝重到不行，好不容易回到了市区，关盼盼迫不及待的想踢他下车。

「我想去喝一杯，你自己搭出租车回去吧！」一想到他已经有心上人了，关盼盼的心情糟到只想藉酒浇愁。

亏她刚才还幻想着和他只要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

一个人去喝酒？葛渊嘉对她忽然转变的行为感到不解。

「要喝到我家去喝。」开玩笑！别说她身分特殊，就算是一个单身女子独自到夜店喝酒也是危机四伏，这不是摆明了给男人机会吗？

他可不容许关盼盼把这样的机会给别的男人。

「要我去你家喝酒？不怕你的心上人知道了吃醋？」关盼盼的语气酸涩。

她真搞不懂，他成天向她炫耀自己有多少女人，今天又亲口说出他心里有喜欢的对象，既然如此，干嘛还要邀请她去他的住处喝酒？

葛渊嘉睨她一眼，无奈的想着：笨盼盼，我的心上人不就在眼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