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早安!驭天爷爷!”

龙音遥的清脆声音开放了龙家的早晨,让人感受到年轻的活力。

“早,小遥,我不在的这几天家里都还好吗?”龙驭天在定位坐下,吩咐佣人们端上早膳。

前几天他为了一桩石油开发案远赴中东,今儿个一大早才搭专机回日本,看见多日不见的宝贝孙子依然精力充沛的模样,总算是放下心来。

“好得很,而且我有新客人要介绍给爷爷认识哦!待会儿他们就会来了。”

话才说完,史汀偕同司昼走进餐厅,看见龙家的老总裁,他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这位是?”龙驭天精明的眼扫过史汀,见他一副从容优雅的模样,他肯定眼前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你好,我叫碧野·W·史汀,久仰龙先生大名了。”史汀替司昼拉开椅子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她身旁,“昨天来到贵府拜访,原本是想将打扰多时的小昼带回去,不过龙音遥先生坚持要留我们作客,所以……”

“那当然,远来是客,如果不忙就多留几天,我们家小遥挺喜欢司昼的。”

“对呀,爷爷,我做得没错吧?”龙音遥得意扬扬地讨着功劳。

“是啊,从你生下来到现在就这件事没做错。”西九条深雪插入爷孙之间,他端着亲手做的奶汁火腿三明治放到龙音遥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多吃点,这可是我一大早特地起来做的,你如果没吃完,我会难过到无法再做任何东西给你吃。”

龙音遥吐吐舌头,“那你就别做这么多,看看这一盘,足足有两人份。”分明是想胀死他嘛!

“西西,怎么没看见皇轩?又窝研究室了?”龙驭天问道。

“他昨天忙到凌晨,吩咐我们别去吵他。”其实龙皇轩是在调查史汀的其他资料,希望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四哥成天就知道抱电脑,上次我拜托他的事也不知道办好没有。”龙音遥边咬着热腾腾的三明治边抱怨,都那么久了,四哥还没有把司昼的档案叫出来吗?

听见这句话,正在替龙音遥倒热红茶的西九条深雪一下子滑了手,整壶茶因而翻倒在桌面,溅得他的白唐衣上都是斑点,连长发都泼湿了。

“西西!”龙音遥大叫,眼见那还冒着蒸气的红茶即将流到裤管上,他连忙从座位上跳开。

“抱歉,我马上叫人来收拾。”西九条深雪随手将茶壶扶正,放置在桌上,径自匆匆离去。

“西西?喂!你没被烫到吧?”龙音遥对着他的背影大叫。

“我想他是去换衣服了,你是不是应该先把他特地做的早点吃光?凉了就不好吃了。”史汀还是保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对于周遭的慌乱仿佛无所觉。

“先生……”司昼轻扯史汀的衣袖,“他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不然昨天的龙皇轩和今天的西九条深雪怎么会这么反常?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史汀的碧眸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低声笑问:“你是不是应该跟去看看你的救命恩人有没有被烫伤?”

“先生?”她不懂,史汀到底在想些什么?

“去呀,”史汀推着她的手肘,“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去看看漂亮的艺术品是不是被水烫坏了。”

司昼的心里其实很想去看看西九条深雪的情况,再加上史汀的鼓励,于是她匆匆离席,在西九条深雪的房间前找着了他。

他正坐在走廊上,面对着后园满地花草,一身印染红茶斑点的白色唐装半褪着披挂腰间,上半身只着一件无袖短衫,露出一双丝毫不受日晒影响的结实臂膀,长发已经解开来,或纠结或散乱地披垂他身后,那模样活像是从中国水墨画走出来的古典美人,只是性别倒错了。

“深雪?”司昼悄俏地靠近他身旁,弯下身子问:“你没事吧?”她还以为被热水烫到的他应该去冲冷水,没想到他却愣在这吹凉风。

西九条深雪闻声回转,见是她,他侧过脸继续盯着满园造景,“抱歉,好好一顿早餐被我弄砸了。”虽是道歉,可他的语气却没半点这个意思。

“没关系的。”被他冷淡打断了关心,她原本想说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口。

“有什么事吗?”见她沉默,他忍不住回过头,“你不用回去陪史汀先生?他特地来日本找你。”

是她多心了吗?她总觉得今天他的话好酸哪!难道说……他对自己也……不,不会的,一定是她多心了,依他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朋友没有?怎么会喜欢上她这个一点也不起眼的女孩,他甚至长得比她还美哪!

“回去之后多得是时间,不差这几分钟。”她放大胆子在他身旁坐下,她还是有点好奇,为什么西九条深雪对她的态度突然变了,自从史汀出现,他就开始怪怪的,如果不是因为嫉妒,那会是为了什么?

听见她的回答,更叫西九条深雪怒火中烧,“你们住在一起?”那表示他们的关系已经非比寻常了吗?否则如果只是单纯的监护人关系,何必住在一起?

他发现,比起司昼与史汀是否为流浪者,他更想知道的是,他们的关系到什么样的程度。

司昼点头。她打那时起就和史汀一起住,这有什么不对?史汀是她的监护人呀!

“这么说,你和他真的是……”他问不出口,即使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我和史汀?”她想了想,点头道:“是呀,我们是父女没错。”

她的回答让西九条深雪差点扑跌进庭园里,他打直身子面对她,重复一次,“父女?你和史汀先生?这怎么可能呢?”他们的年龄有差那么多吗?他记得史汀四十三岁,而且本人看起来还年轻许多,就算说他和自己差不多岁数都不会有人怀疑。

“史汀在二十八岁时收养八岁的我。”她好心的替他解答。

“他收养了你?你和他……是亲戚吗?”他记得资料上说她父母双亡,而她也说过,她早已没有家人。

司昼摇头,“我和他非亲非故。”

“那么他……”

“你真想知道吗?”她叹了口气,“这不是一段什么值得回忆的往事。”

冷风刮过两人之间,吹乱了西九条深雪一头长发,他看着敛眉沉思的她,轻声说:“如果你不愿回想,那就别说。”比起知道她的过去,让她因而回忆过往痛苦,他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不,我想说。”她想知道当他清楚她黑暗的过去后会作何反应。“你愿意听吗?这也许……也会引起你不好的回忆。”

“如果你想说,我很乐意当听众。”

司昼做了个深呼吸,缓缓道来,“我生在一个很贫穷的家庭,父母在我之前已经生了两个哥哥,我的出生无疑是个沉重的负担……”

依稀记得,每天醒来时,她总是看见一面充满污垢的天花板,然后父母会把她叫起床,要她陪着母亲一块儿去收别人家的衣服回来洗,好贴补家用。

走过长而黑暗的街道,在连天都只是微亮,街上只有送牛奶与送报的少年骑着单车工作时,她已经和母亲开始洗着山一般高的衣物,瘦小的她总是洗到双手发红麻痹为止才能休息,而哥哥们则是跟着父亲到街上去卖东西,偶尔替人家打打零工赚点钱。

这样的生活,她并不抱怨,其实,她也没有时间抱怨,每天忙碌着,除了想着下一餐饭,她没有考虑多余的事情,直到那个恶梦来到。

“恶梦?”西九条深雪瞧着她,黑澄的眸里没有半点光亮。

“是的,我叫它是恶梦。”司昼点头,“那一天雨下得很大,母亲和我在家等着父亲和哥哥们回家,可是到了夜半,突然警察来到家里,告诉我们父亲和哥哥出了车祸。”

“他们就这样过世了?”

“如果是的话,我就不会称它是恶梦了。”司昼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大哥死了,二哥成了植物人,父亲断了一条腿和一只胳臂,变成残废。”她幽幽地回溯过往,“我们一家是外地移民,在没有稳定经济来源的情况下,一家人的生活顿时陷入困境,只靠母亲和我工作根本无法撑起一个家,她停下叙述,抬眼看向他,“你猜猜看,后来我父亲怎么处理这件事?”

看着她幽黯的眼神,西九条深雪心中一凛,“莫非……不会有这种事的,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你的母亲不也对你不闻不问?”她露出苦涩的微笑,“没错,父亲决定杀了我、二哥和母亲,然后再自杀。”

“司昼……”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司昼那天听见他说那段过去时会流泪,因为她自己也有着相同的切身之痛,而且比他伤得还重。

“放心,我没事。”她继续陈述,“因为父亲掐着我时,我昏了过去,他以为我死了,接着用枕头闷死,哥,再下手杀害睡梦中的母亲,然后开瓦斯自杀,幸好邻居发现得早,将我们送医急救,结果只挽回我一条命。”

“所以你因此成了孤儿?”多么令人心疼的遭遇,她那时候才多大年纪?还是个小小的女孩子而已,怪不得她总是一副落寞的模样。

“是的,当我走出医院门口,依照大人们的吩咐在那儿等社会福利工作人员前来接我时,史汀出现了。”

“史汀先生?”他怎么会在那里?

“他好像是到医院接受治疗的,详情我也不清楚,总之,他见我孤零零地坐在大门口,于是走过来跟我谈话,然后他问我肯不肯跟他走。”

“于是你就这么跟着他了?”还真是好骗,万一史汀是个人口贩子呢?

“反正那时候我的情况已经坏到不能再坏,而且也不想再待在那个国家当次等公民,所以史汀把我带到台湾,替我办好了一切手续,还帮我取了‘司昼’这个名字,并且收了我当养女。”回忆到此完毕,司昼瞧着西九条深雪,“事情就是如此。”

父亲杀了一家人然后自杀,她等于是杀人凶手的女儿,所以对于未来,她从不抱任何的希望。

西九条深雪静静地望着她,站起身,脱下身上的外衣自头顶罩住她,然后倾身向前,尽可能动作轻柔地搂住她微颤的细瘦肩膀,安抚她发抖得令人心疼的身子。

“没事了,司昼。”他柔声说:“想哭就哭吧,别忍耐了。”

积蓄了多年的悲伤因为他的安慰而溃堤,泪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地湿透那白色唐装,她拉住他的手臂,死命地抱紧,仿佛溺水者终于觅得一块足以救命的浮木。

史汀对她也很温柔,但他不会这么安慰她,因为当初他带她走的条件是,自己照顾自己,所以她在史汀面前只能学习独立自主,可她总是个女孩子,她需要人哄、需要人呵护、疼爱,但是,有谁敢接受一个杀人凶手的女儿?

多年来,她以为自己早已死心,却没有想到竟会在如此戏剧化的情况下,与足以融化她心里那片冰天雪地的对象相逢。

这么一来,对她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

“啊!真是不幸!”

偌大的客厅内,龙音遥与史汀窝在沙发上头打电玩,可是龙音遥每战必败,让他沮丧透了。

他丢下手中的玩具枪,“不玩了,你怎么那么强啊?我还以为自己的射击技术已经够高竿了。”

“这是因为我训练有素,史汀翻身跃起,熟练地让玩具枪在手中转了三圈半插入口袋中。

“怪不得你那么厉害。”龙音遥随口赞赏他的高超技术,弯下腰在一大堆光碟片中搜寻着可能胜过史汀的游戏。

“怎么,不想试着超越我?”史汀坐到他身旁,“中途放弃可不像个男人。”

“欧吉桑,我还是个男孩。”龙音遥的唇角勾起,“而且我身旁有这么多人抢着保护我,不管谁来都碰不着我的,那我又何必劳动自己。”

史汀挑高一边眉毛,看着他兀自装上光碟片开始玩游戏,他不禁要开始评估他早已看穿自己身份的可能性。

“小遥,你在哪?”西九条深雪的声音打从外头庭园传来。

“我在这里!西西。”龙音遥大叫着,视线倒没离开过萤幕。

西九条深雪今天依旧穿着他的招牌唐装,只不过颜色换成难得的黑色调,袖口与领口还滚上手工绣花的银边,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身后。他循声匆匆赶到,看见史汀也在客厅,身体立刻下意识地绷紧。

“哟,我还以为是哪幅古画里的美人走出来了。”史汀眯起绿眸打量着西九条深雪。

“谢谢你的‘赞美’。”西九条深雪没空和他抬杠,走到龙音遥身旁,“皇轩在找你,还不快点去?”

“叫四哥等一等,让我破了这一个关卡再说。”龙音遥头也没抬就说。

“小遥!”西九条深雪只想把他从史汀身旁带开,无奈龙音遥不肯合作。

“放心好了,我只是待在这儿打电玩,不会有事的。”龙音遥说着往史汀瞧了一眼,“你说对吗?史汀先生。”

这下史汀确定了,这小鬼果然识破他的身份,真是不简单啊!但他怎么看穿他的?又为了什么原因没有当场揭穿他?

西九条深雪拿他没辙,只得放弃,改守在他身旁,但是他的举动却换来龙音遥的白眼。

“西西,你没事老缠着我做什么?司昼姐姐呢?你怎么不去陪陪她,再过几天她就要,“跟着”史汀先生回台湾了耶!”龙音遥边说边往史汀的方向看过去,还抛给他一个微笑。

这小鬼,每句话都带刺,想抱怨他要带走司昼大可直说呀。史汀终于稍稍能体会侯家兄弟的心情了,这样古灵精怪的孩子,只要是跟他对上了,再怎么样镇定沉静的人都会忍不住想掐死他。

不过史汀倒是从龙音遥的话里听出他有意撮合司昼与西九条深雪,既然如此,他就陪他玩玩这个媒人游戏吧,反正他待在龙家这段期间也不可能对他下手,正好拿这事来打发时间。

“其实,我们也不必急着回台湾,因为我现在正在放假。”史汀对龙音遥报以微笑。

“史汀先生的意思是可以留久一点了?”龙音遥按下暂停键,转头问:“怎么样?尝过西西的手艺后就舍不得离开?”

昨晚他特地开了张媲美满汉全席的菜单给西西,要他极尽所能地挽留史汀的“胃”,看来是生效了。

这又让史汀想起昨天色香味俱全的丰盛晚餐,肚子里的馋虫也跟着开始吵闹不休。说真格的,西九条深雪的手艺实在是好得没话说,难怪龙音遥老缠着他煮东煮西的。

“托你的福,昨天我终于明白人间美食的定义何在。”史汀朝西九条深雪点了个头。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似乎谈得挺开心,但西九条深雪可担心得很。

虽然说流浪者总是维持在重重警戒下,闯关取走猎物的杀人原则,但不表示他永远不会变改原则,万一这次他觉得要闯入龙家太麻烦,决定直接对小遥下手怎么办?

“小遥,先去找皇轩。”西九条深雪语气坚定地下达命令。

他难得的坚决让龙音遥乖乖收拾好电玩向龙皇轩报到去,临走前他拍拍史汀的肩膀笑道:“史汀先生,我就当你决定多逗留几天了?”

“如果每天都有西九条先生的手艺可品尝的话,我很乐意留下。”

“我保证餐桌上绝对少不了你那一份。”龙音遥说罢便挥挥手离去。

西九条深雪一直等到龙音遥的脚步声走远,身上那股紧绷才告解除,他弯下腰开始收拾一地的混乱,尽可能不去注意自史汀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压力。史汀虽然笑得很优雅,举止行为也很礼貌,但是总在不知不觉间带给人一种压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史汀边喝着茶边打量沉默不语的他,在他经过面前时,突然伸手拉住他的长辫子,眯起眼笑问:“你是用什么牌子的洗发精?头发保养得真好。”

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西九条深雪反射性地将身子一转以抽回自己的发辫,然后摆出备战姿态。

史汀心中为他的迅速反应喝采,嘴巴上却忍不住想捉弄他,“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他轻声笑道:“我只是想替小昼换洗发精,所以才想问问你的经验,

西九条深雪放下双手,双眉依旧蹙紧,“抱歉,现在龙家正处于非常时期,所以特别容易紧张,如果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请多见谅。”

这“非常时期”指的应该是他想暗杀龙音遥这件事吧?史汀心想。

“没关系,这件事小昼已经告诉过我,不用在意。”史汀笑着应付过去,“比起那个,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用了什么洗发精让头发保持得这么漂亮?我想让小昼留长发,可是她老说自己发质不好,不适合。”

西九条深雪不知道史汀到底有什么用心,但一听见司昼的名字,他残留在心中的疑问忍不住迸出双唇,“司昼说……当初是你收养了她是吗?”他真是不懂,如果史汀真是超A级杀手流浪者,为什么要收养个小女孩替自己找麻烦?就算他想找个继承人,也该去孤儿院找个小男孩才对,为什么会看上司昼呢?

史汀那两道金色眉毛微微往上挑起,脸上的笑意在瞬间退去几分,他盯着西九条深雪,问:“小昼都说了?”

“是的。”

“那么,你何必再问,既然小昼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大可以问她不是吗?”史汀暗忖,看来司昼对西九条深雪不是普通的在音心,否则也不会随便将她过去的回忆说出来,想当初他可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与她沟通,好不容易才让她相信他、依赖他,而这位西九条先生倒是挺能干的,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将司昼洗脑换心。

唉!遇上这种情况,他这个监护人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原本他就没有打算让司昼跟着他走这条不归路的,如今她找到自己心仪的人,他是不是该用“父亲”的身份恭喜她?

可是他舍不得司昼,过去十二年来,她是他唯一的伙伴,像女儿、像妹妹、像情人,对于她,他早不知如何厘清心中的感情该是哪一种。

“我只是不懂,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想要带走司昼?独身的你照顾司昼不是很辛苦?”这一点是他最无法理解的。

史汀瞧了他一眼,他看得出他在想什么,在黑暗世界打滚那么多年不是白混的。

“因为我寂寞。”史汀答得直截了当,双唇在他俊秀的脸庞划出一道浅弯,“我也是个孤儿,那个时候,我仿佛见到了过去的自己,所以我把她从那个地方带走。”这些话可是出自肺腑,没有半句虚假。

他严肃的表情让西九条深雪不得不相信他的回答,他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往下问,“那么你……”

“你是想问我对小昼的感情吗?”史汀燃起一根烟,白雾在瞬间迷蒙了两人之间的视线,也掩去了他第一时间显露出来的表情,他吐出一口烟,“你为什么想知道?”

他知道司昼在意西九条深雪,但却不明白西九条深雪的心意,他必须确定西九条深雪也对司昼抱持同样感情,才能够安心放手让她去追寻这份幸福。

“因为……”西九条深雪有着片刻的犹豫,他试图寻找适合形容的字眼来道出他与司昼现在的关系,“因为我们是……朋友。”他勉强找到一个替换用的名词,即使他打从心里不喜欢那个词汇,“因为是好朋友,所以我关心她将来的幸福。”

史汀不甚赞同地皱眉,“朋友?”别笑死人了,这么差劲的谎话连小孩子都不屑讲,这个西九条深雪不会是空有漂亮脸蛋却毫无大脑的笨蛋吧?

“有什么不对吗?”他的声音有丝心虚,但他仍是装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史汀漫不经心地轻哼,“没,我只是在想,司昼如果知道她有你这么个好朋友。不知会有多感动?改天我一定会转告她,要她亲自向你道谢。”朋友?好个骗死人不偿命的说法,他决定照实跟司昼说,到时候司昼为了这“朋友之情”决定离开他的时候,就算他哭得梨花带泪可都来不及挽回。

西九条深雪将手一挥,制止他的废话连篇,“这倒是不劳你费心,可以的话,我想知道你对司昼到底是什么感情。”

在他看来,司昼似乎是喜欢着史汀,姑且不论这其中尊敬与报恩的成份有多少,但是她喜欢史汀,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所以他现在只想知道史汀是否也以同样的心情看待她,而他到底能不能给她真正的幸福。

史汀的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看得西九条深雪自觉像被蛇盯上的青蛙,背脊一阵发凉。

他对着西九条深雪吐出一口白烟,呛得他连声咳嗽。“我想,你好像弄错问题的重点和发问的顺序了,西九条先生。”史汀微笑道。

西九条深雪被烟熏得眼睛发红,他掩着脸避开弥漫的烟雾,“你是什么意思?”

“你想问的,不是我怎么看司昼,而是司昼怎么看我吧?”史汀在烟灰缸里敲掉即将掉落地毯的烟灰。他讨厌脏乱。

“我知道她怎么看你的。”那是他一直不愿去面对的事实,否则那天他也不会抱住她、安慰她,他早该抽身而退。

史汀继续吞吐着白色烟圈,“哦?这倒有趣,你说说看,她对我是什么感情?”

“她喜欢你,虽然我不知道爱情的成份有多少。”他猜想司昼应该是为了史汀那个流浪者的身份在烦恼,因为没有人会愿意见到自己心仪的对象成天玩这种卖命的游戏。

“废话,”史汀摇着头,“她要不是喜欢我,怎么肯让我养育她十二年?再者,我细心照顾了她十二年,她会不喜欢我那才有鬼。”

“那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她了?既然你可以无怨无尤地照顾她十二年。”西九条深雪没注意到指甲正深陷于他的手掌心。

“还是废话。”史汀快受不了了,“我要不喜欢她,干么白养她十二年?”

“那么……你会给她幸福了?”他感到自己的心好像刚被手术刀划开一个缺口,鲜血正从里头汩汩流出,慢慢地催化他的死亡。

“当然。”而他现在首要的工作就是敲醒他那不知变通的脑袋。

“那么,你没有考虑……换工作?”他不想撕破脸,将事情摊开来讲只会弄得大家不好受,在史汀还没有执行流浪者的工作前,他决定说服他自此中止行动,好给司昼一个安定的生活,否则等到他伤了小遥,龙家人是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的。

“换工作?”史汀在心里暗笑,原来西九条深雪是想说服他别杀龙音遥,之前还拐弯绕了一大圈。他摇头,“我现在的工作很好,有稳定收入和固定产业,为什么要换掉?”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在这儿跟他废话了,找龙音遥那小鬼聊天斗嘴还有意思得多。

见他不在乎的态度,西九条深雪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什么稳定收入和固定产业?你自己心里有数,那堆资料不过是一派胡言,你从事的工作怎么能够保护她、让她得到幸福?”

“为什么不能?”史汀明白在没有确切证据好证明他是流浪者之前,龙家是无法动他一根寒毛的,所以他决定装傻到底,还反驳得理直气壮,“你倒是说说看,我这个电脑工程师为什么不能保障司昼的幸福?”

“因为你……你是……”西九条深雪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是仍然忍住了。

“我是什么?”史汀捻熄香烟站起身,绕过长桌走到他面前,差不多的身高让他们得以四眼相对,“说呀,我是什么?”他催促着。

他没有答话,只是蹙着一对死紧的眉瞪住史汀。

“我不知道你想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但我可以确定你是什么样的人。”史汀在他肩上用力一拍,并且稍稍施压,令他不得不倾斜身子以承受他的力量。

西九条深雪没吭声,只是用眼神回问。

史汀把脸贴近他,冷声道:“知道吗?西九条深雪,你要不就是个超级大白痴,再不然就是个道地的胆小鬼。”

“我拒绝接受这两个形容词。”他毫不畏惧地回应,即使史汀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足以将人冻僵。

“可是你实在太符合这两个形象了,说你白痴是因为你看不清司昼的心还自以为是;说你没胆是因为你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却不肯争取。”史汀顿了下,“怎样,你还有任何异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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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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