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天下午发生的事只是倪虹在这二十天精彩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没多久她就忘记了。不过首席设计师JohnGalliano搭乘直升机到船上的传言不陉而走，到处都有人揣测他到这儿的目的。“菲菲，你猜他来这里做什么？”这天下午，爱丽丝和何吟菲坐在游泳池畔做日光浴，爱丽丝突然提出这个疑问，“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有人邀请他过来。”何吟菲耸肩回答。“谁？为什么？”“嗯……我想不出来。”她想了又想，始终没有头绪。“我偷偷告诉你喔！”爱丽丝突然把声音压低，神秘的对她说：“我私底下向船上的服务生打听过，据说是你未婚夫特地请他过来的。”“小菊哥？为什么？”她一脸惊讶。她怎么没有听他提过？“呵呵……这还用问吗？他一定是想偷偷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才不先告诉你。”“是这样的吗？”她怀疑，因为自从认识他以来，小菊哥从来不曾送过东西给她。“一定是！因为你是他的未婚妻呀！”爱丽丝如此肯定的说法，让她不禁开始产生了期待。说真的，自从上船以后，他们俩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大部份的时间她不是和爱丽丝腻在一起，不然就是在大家都出现的场合他们才会碰面，这跟当初想要和他在船上培养感情的目的有些背离。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是因为她自己爱玩。除了这件事，她其实还有点生气，他竟然为了一个佣人而要她舍弃住惯了的总统套房，搬去住一般的房间，即使是她自己事先答应什么都要听他的，可是她就是无法释怀。假如爱丽丝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她就原谅他，谁叫他是她最心爱的未婚夫呢！“爱丽丝，你明天下午可以到我房间来帮我打扮吗？我一定要在晚上的舞会上让他对我惊艳万分。”“OK，没问题！”爱丽丝俏皮的眨著眼，给了她一个OK的手势，当常庭冬双手捧著一个用缎带系好的大盒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倪虹相当措手不及。“这是什么？”她疑惑的看著他递过来的礼盒，纳闷的问。“送你的。”“送我？whY？”这些天来和同船许多外国人相处的结果，让她不由自主说出一句英语。“Justopenit！”他从善如流的应著。倪虹接过盒子，小心翼翼的解开缎带打开一看，里头竟然是一件华丽的低胸晚礼服，还有一双银色的高跟鞋，“这……这是……”看著眼前这件华丽到不行的晚礼服，她不禁感到瞠目结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礼服上面还放著一张白色的纸条，上头用龙飞凤舞的英文写著——TOElvis：Thisismybestdesign。JohnEvis是常庭冬的英文名字。不待她动手，他已喜孜孜的将整件礼服由盒子里拿出来，将它放到她身前比对。“真不亏是国际知名设计师的作品，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倪虹将礼服从他手上接过，随即为衣服的质料和配色感到相当吃惊。整件礼服是用天然丝绸缝制而成，用各种颜色的柔纱缝制裙摆，丝绸里头还加入了纯银丝线一起混纺，只要穿衣者一走动，裙摆便会摇曳生姿的散射出斑斓的七彩虹光。“试试！”他要她赶紧将礼服换上，好让他欣赏自己精心计画的成果。倪虹怀抱著期待的心情走到换衣间换好礼服，只见镜子里的她整个人焕然一新。这真的是她吗？她看著镜子里的自己，简直不敢置信。礼服前方的低胸设计，突显出她原本就相当姣好的胸型，而背后的缕空设计更是完美的将她曼妙的身体曲线完全展现出来。再将头发盘起，无疑就是一个气质高雅的贵族干金。“哇！果然不出我所料。”常庭冬走进来，不禁为了她这身美丽的打扮吹了声口哨。他的赞美让她红了双颊，害羞的站在他面前。“我穿这样，会不会太暴露了？”低胸加露背的设计，让她浑身不自在。“不会，美极了！你再把鞋子穿上去看看。”瞬间，一位美到令人屏息的霓虹仙子就这么出现在房间里。“走两步让我看看。”他提议。“喔！”第一次穿上三寸高跟鞋的倪虹，走起路来非常不稳，一不小心，她脚跟一扭失去平衡，眼见就要跌倒在地。“呀——”“小心！”反应过人的常庭冬一个箭步上前，将差点跌倒的她揽进怀里。“不要紧吧？这双高跟鞋可不是买来让你跌倒的。”他小孩心性不改，忍不住又开口取笑。倪虹挣扎的自他怀里坫超，但是方才从他胸膛感受到的温暖气息，已经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我、我没事。”她婉拒他的再次搀扶，重新找回站立的平衡点。“没事就好，我可不希望晚上带著一个脚扭伤的人去跳舞。”他企图以笑容掩饰过度的心跳，同时内心努力抗拒想要再次拥她入怀的冲动。常庭冬，冷静点！你在想什么？他不断提醒自己，直到门口传来门铃声。“常先生，您预约的美容造型师来了。”服务人员领著一名造型前卫的女人走进来。除了送倪虹礼服，他遗替她预约邮轮上最顶尖的美容造型师，要为她今晚的盛装出席好好打扮。“那我先走喽，晚上六点钟再过来接你。”“嗯！”倪虹感激的对他笑了一笑。这是她有史以来收过最棒也是最贵重的礼物，更何况最重要的是他对她的心意。另一方面，何吟菲和爱丽丝在房里，也正为了晚上的舞会悉心准备。“你看，这是我为了这次的邮轮旅行待地订作的礼服。”何吟菲自衣柜里取出一件浅蓝色的晚礼服，搭配她白皙的肤色相当出色。“哇！真适合你。不过你的脖子上是不是还少点什么？”爱丽丝看著她空空的胸前说道。“这我早有准备。”不待爱丽丝多说，她小心翼翼的自保险箱里取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的珠宝盒，打开一看，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赫然出现在眼前。“哇……”爱丽丝不禁看傻了眼。何吟菲得意的将项链拿起来展示，“嘘！不要太大声。这条项链其实是我妈咪的，为了配合这件蓝色礼服，我把它偷偷带出来。喏，你看。”她指著项链最前端的一颗足足有五克拉的蓝色钻石给爱丽丝看。“你不要以为这是蓝宝石喔！它是一颗钻石，叫做“蓝天使”，是我爹地十年前在苏富比拍卖会买来送我妈咪的，据说当时价值一百万美金以上呢。”她得意扬扬的说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爱丽丝眼中异样的光芒。“这就对了！我还以为你只有之前戴的那几条项链呢，虽然那些也都算是名牌珠宝，但是跟这一条比起来就逊多了，搭配你蓝色的礼服刚刚好。”“呵，我也是这么想。”她开心的笑著，再次确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你帮我戴上。”“好！”爱丽丝谨慎的接过价值超过一百万美金的“蓝天使”，替眼前天真无知的何吟菲戴上。等到她打理完身上所有的行头，才跟著爱丽丝回她的房间替她准备，而由于裴洛跟爱丽丝是兄妹，所以他们俩是住在同一间房里。“咦！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害我以为你不准备参加今晚的舞会呢！”裴洛看到妹妹身后已经穿好晚礼服的何吟菲。“菲菲，你也来了。”她一身浅蓝色礼服的美丽打扮，令他眼睛一亮。“嗯，是啊！刚刚爱丽丝到我的房间帮我打扮，所以现在换我帮她。”她露出甜美的笑靥对眼前相貌英俊的裴洛说道。要不是已经有了小菊哥这么优秀的未婚夫，她或许会喜欢上他。他和爱丽丝同样都是金发碧眼，加上他那对女性极为有礼的英国绅士风度，吸引了不少年轻女性的注意。据她所知，他们同群朋友中另外两名女性也都对他相当爱慕，他对她们的态度也很暧昧不明。“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晚上六点我再过来接你们。”已经换上一身燕尾服打扮的裴洛打算先行告退。“菲菲才不用你接呢！你忘了她的未婚夫了吗？”爱丽丝向哥哥提醒。“不，我……”听她这么一说，何吟菲这才想起常庭冬根本就没有向她提过要来接她这件事。不过她还来不及解释，裴洛随即识相的笑说：“对喔！你不说我都忘了。既然有Evis来接你们，看来也不需要我了，那我去找Carol跟Linda喽！”话一说完，他随即走出去，经过何吟菲的身边时，他有意无意的朝她脖子上那条蓝钻项链看了一眼，称赞道：“好漂亮的项链。”“谢谢！”她对他笑了一下，内心想的却是常庭冬等会儿到底会不会到这里来接她。如果现在才打电话叫他来，不就太没面子了吗？身为她的未婚夫，来接未婚妻是天经地义的事吧！应该不需要吩咐就会自己来。经过美容造型师的巧手打扮，倪虹像是轮船上正准备前往赴宴的贵族旅客，脸上浓淡适宜的彩妆将她的五官衬托得更娇美。当常庭冬出现的时候，他再次惊艳。“好、好看吗？”从不曾化过妆的她，有些信心不足。“当然，很漂亮。”她甜甜一笑。“准备好要走了吗？”他绅士的将手臂弯起，邀请她一起出发。“嗯！”她轻点了个头，腼觍的将手放进他的臂弯里。“等一等，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你。”在他们即将走出房门之际，常庭冬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伸手自口袋取出一个深紫色的绒布盒，打开后里面装的是一条做工细致的项链，下面垂挂了一个漂亮的宝石坠子，坠于中央镶有一颗一克拉大小的白色钻石，周围有七种颜色的宝石呈螺旋状围绕而下，形成一道七色彩虹。这个坠子约莫五公分大小，镶工之细却是全球罕见。“送你的。”“我？”他的慷慨让倪虹瞪大双眼，“不！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他已经送一件礼服给她了，这条项链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收。“这条项链是专为这件礼服设计的，所以无法退回给厂商，你不能不收。”他竟然搬出这个理由强迫她收下，可是她依然坚决不肯，“真的不行，我没有理由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眼见她如此坚持，常庭冬只好放软态度，改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不然，你就当作提前领取寻宝的酬劳，这样好不好？”倪虹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就代表没有拒绝，于是他再接再厉的说服，“你就先戴著嘛！等我们找到宝藏之后我再把不够的部份补足给你。而万一我们没有找到宝藏，那么这个坠子就是你的酬劳喽！”“可是……这个坠子应该不止二十万吧？”原来她是怕坠子的价格高过她所应得的，那么他就亏大了。“放心，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万。”才怪！其实坠子的真正价格超过一倍以上，但为了让她安心收下，他不得不扯谎。“好吧！那我先收下了，谢谢你。”“不客气。我来帮你戴上。”好不容易让她同意收下，常庭冬赶紧帮她把项链戴好，以免前功尽弃。“小虹，我们可以出发了吗？”“嗯。”经过一番折腾，他们俩在舞会开始之前顺利抵达会场。此刻，宴会大厅已经挤满了船上的宾客，每个人都为了这最后一晚精心打扮。当倪虹穿著这袭泛著七彩虹光的晚礼服出现时，周遭众人立刻响起一片赞叹声，而嫩白胸前那个灿烂耀眼的七彩钻坠，更是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她的心跳得好快，根本听不进周围任何一丝声音，直到乐团奏起第一支舞曲，她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常庭冬带进舞池翩然起舞。从来不曾跳过舞的她在他的带领下，竟意外的能跟上他的脚步，显现他舞艺精湛。跟著音乐的节奏，他们俩默契十足寸舞了一首又一首，一股无名的喜悦迅速涌上倪虹的心头。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没有身份差别、没有主仆之分，有的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吸引。他们尽情的共舞著，浑然忘记周遭的世界，直到一个火辣的巴掌恶狠狠的掴在倪虹的脸上，她才自梦幻时间清醒。“菲菲！你干什么？！”常庭冬即时抓住何吟菲的手腕，才阻止她第二个巴掌的挥落。倪虹则是愣在原地用手捣住左脸颊，浑然不知发生何事。“你问我干什么？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你知道我等了你半个多小时吗？”她一直待在爱丽丝的房间等他，可是眼看舞会都已经开始了，却始终不见他出现，打内线到他的房间也没有人接听。最后爱丽丝劝她说或许是他不小心忘了，干脆直接到会场找他，结果人是找到了，却看见他和穿著一身华丽礼服的倪虹一起共舞。她才在奇怪她哪来豪华的礼服，同行的爱丽丝便在她耳边说她身上穿的那件礼服好像JohnGalliano设计的风格，一瞬间她全都懂了，原来小菊哥秘密买礼物的对象不是她，而是那个女佣！“你凭什么跟小菊哥一起跳舞？你不要忘了你只是我们家的女佣！我才是他的未婚妻。”她此话一出，换来的却是常庭冬满腔怒火的对待。“谁说她是女佣？她是我朋友。”“朋友？我看她是小偷，她偷走你对我的关心，偷走你要送我的衣服，她是个不要脸的小偷！”何吟菲疯狂的喊叫著，无视一旁逐渐面无血色的倪虹。“菲菲，够了！别无理取闹。”她的话深深刺激到他，在他心中倪虹才不是什么佣人，而是他喜欢的人。他看到她眼眶中不停打转的泪，天知道菲菲说的话到底多伤她的心？“小虹……”他一开口就马上被倪虹打断。“对不起！菲菲小姐，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怪就怪我，不要怪菊少爷。”她低著头向何吟菲认错。一听到倪虹重新恢复叫他“菊少爷”，常庭冬的心都揪在一起了，一阵苦涩随即在心中蔓延，难过到说不出话来。她的道歉还不是以让何吟菲平息心中怒火，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小菊哥一步，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女人的直觉清楚的告诉她，他喜欢的人是这小女佣而不是她。不过她绝对不会退让，只要一天身为他的未婚妻，他们就无法在一起。“爱丽丝，我们走。”她使出最后一份优雅，和爱丽丝一起走出舞会大厅。“菲菲实在太任性了，你别把她的话放心上，她还只是个小孩子。”他依然将何吟菲看成妹妹，认为她只是为了他的偏心在闹脾气。倪虹成功的忍住了泪水，然而这个夜晚却再也没开口说过话，直到舞会结束，回到房间的她郑重的将礼服脱掉收起，然后解下脖子上的项链。她爱不释手的将坠子放在手上不断反覆审视，透过月光，上面镶嵌的七色宝石在眼前浮现出一道七彩虹光。今晚何吟菲的指责，让她不得不重新正视起自己和冬冬的身份之别。无论冬冬再怎么喜欢她又如何？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和未婚妻去美国留学，不知何时才会回来，而她也会继续过著佣人的生活，直到存够安置母亲骨灰坛所需的费用为止。这条项链她是绝对不能收。她再次仔细、珍重地看了一眼，才把坠子放回原来的盒子，打算明天一下船就还给他。对了！想起枕头下陪她唾了十九个夜晚的藏宝图，她一起把它拿出放进绒布盒里，打算明天一并给他。其实她也不必那么难过，起码明天行程结束之后还有寻宝之旅等著她，她还有好一阵子可以跟他单独相处，多留一点和他在一起的回忆。他不是也说过，只要留有回忆，那么也算是活在心中。这样，一切就够了。想著、想著，她抱著绒布盒沉沉睡去。翌日，倪虹在邮轮Morningcall的服务中醒了过来，梳洗之后便开始动手整理行李，因为今天中午邮轮就要抵达英国了。正当她在整理行李的时候，门钤响起，她开门一看，竟然是裴洛。“早安，Neon，我可以进来吗？”不知为何，一大清早裴洛竟然会来找她，她不是没有单独跟他聊过天，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上门来。“请进。”她礼貌的邀请他进来。“你已经开始在整理行李？”“是啊，中午就要抵达英国了。”“也对，终于快到家了。”他环顾著倪虹的房间，神态显得有点不太自然，不过倪虹并没有发现，她还不是很习惯用英语跟外国人交谈，免不了会紧张。“请问……你找我有事吗？”“喔，不，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他一边说著，一边趁机偷偷靠近她放在桌上还没关上的行李箱，然后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趁著倪虹背对著他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将行李箱中的某样东西藏进怀里，随即转身爽朗的说：“对了，不知道你们会在英国停留几天？如果有空的话，诚挚邀请你们到我家，这是我们家的住址，请收下。”他递上一张上面写有倪虹英文名字和英国某地方住址的邀请卡，之后又寒喧了几句才离开她的房间。“对不起，我还得去其他人那边分送邀请卡。”倪虹完全不疑有他，关上门后又继续整理行李。稍后的早餐，何吟菲赌气的没有出现，据说爱丽丝也留在她的房里。“终于到英国了，我已经和二哥联络上，他们会在码头等我们。你呢？准备好了吗？”常庭冬优雅的吃著早餐，一如往常的和她说话，表面上看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对他像是一点都没影响，其实他是为了避免再度伤害她才假装若无其事样。倪虹也尽量维持一贯的态度回答他，“嗯，我刚刚已经把行李都打包好了。”“那藏宝图呢？”上了邮轮以来，第一次从他嘴里说出寻宝相关字眼，她还以为他早就忘记有这回事了呢！“也收好了，下船后我拿给你。”“不急，等到了我二哥家再讨论吧，毕竟这里人多口杂。”看来她误会他了，原来他是怕泄露秘密才一直闭口不谈。“好。”此刻开始，她的内心再次燃起寻宝的火焰，遗忘了二十天的宝藏重回她的心里。与其冀望不可能的恋情发生，不如全心寻宝还比较实际。就这么决定了！今后她将不再对他怀有任何幻想，也不会再为此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