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象。尹巧心心里有着不安。

透过窗子的反射，她凝神打量身旁男子的侧脸。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好严肃，微皱的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的手指画过窗上的侧脸。宽广的额头，高挺的鼻，还有坚毅的薄唇，不管什么样的角度都好看。

她唯一的男人啊，她竟连他叫啥姓啥都不知道，更别说他的家世背景了。她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甚至连他是将她定位在何处都不晓得。他也没问过她的名字，两个人犹如陌生人一般，就已经发生过两次亲密关系，这样子，是不是跟外面那些为了钱而上床的女孩差不多呢？他会不会也这样想她呢？

在他的侧脸上交叠着她的脸蛋。上扬的眼角，眉眼净是藏不住的风情，淡淡一个微笑，看起来都仿似在勾引着人。是谁说过这样的脸是情妇脸，男人不可能用心？他是否也是如此？或许是吧！

尹巧心黯然垂首。是也好，不是也罢，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如果他只是游戏，她心上不也才轻松？！可是。为什么这么想的当头，胸口却传来阵阵刺痛？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在看我。」

尹巧心吓了一跳，窗子的倒影果然看到他一脸抓到贼的微笑。

「我哪需要偷着！」尹巧心转过头来，「我光明正大的看。」

夏云生笑了笑，摸摸她粉嫩的脸颊，「你好像变得更漂亮了。」

「真的吗？」尹巧心欣喜的捧住脸。

「有滋润果然不一样。」

尹巧心一呆，羞红着脸瞪他。

夏云生哈哈大笑，握住她的手。

「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问了！尹巧心心底有藏不住的喜悦。

「尹巧心。乖巧的巧，心脏的心。」

「巧心……人不如其名。」

「什么意思？」尹巧心嘟起嘴。

「你应该叫疏心、笨心……猪心！」

「喂！」尹巧心当真生气了。他怎么一直说她笨！「那你呢？你又叫什么好名字了？」

「夏云生。云游、生涯。」

「你一定是食古不化的古人，所以名字才会取得这么古老。」尹巧心自鼻腔冷哼一声，摆明不屑。

「无妨、无妨，总强过心脏开了个大洞，却叫巧心的女人好。」

「你……你干嘛一直说我笨！我又哪里粗心大意了？」尹巧心十分不服。

「你的确是个笨笨的傻女孩啊！」

「你不要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喔，我可是真的会打人的！」尹巧心特别加重「真的」两字。

夏云生点点头，「我相信是真的。」她正要昂高下巴，不料他接着又说：「然后你就会像刚刚一样，被我脱掉衣服，吃了

「……」

「不要说了！」尹巧心捂住双耳，脸蛋又红了。「你欺负人！」

想到刚才他们竟然就在路旁做起爱来……天啊！她压根儿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胆的一天。

「哈哈……」夏云生揽住她的肩头，将她小巧的头觑置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傻女孩。」趁等红灯的空档，他亲了她额际一下。

她的傻呵，让他心疼不已。

她在谈恋爱吗？她爱这个男人吗？尹巧心不确定，唯一知道的是，他一个小小的亲吻动作会让她心悸，靠着他的感觉是如此的温暖，可是她的心却像无根的浮萍，好没有安全感。如果这样怦怦的心跳是因为她在意他，那么他呢？

尹巧心抿紧唇，双眼无意识的落向前方。

他呢？

是否也为她心动？

到了医院，早已过了会客时问，护士自是不肯放人进去尹巧心询问过侯竺娘的情形之后，不情愿的踩着脚步离去。

接下来几天，石应天仍不曾去看过侯竺娘。侯竺娘每天痴痴等候，就是盼不到他前来。

她越来越消沉，整个人急剧的瘦了下去，看得尹巧心好不忍，又不敢将石应天说过的话转述给她。她怕竺娘无法承受，可是照目前情况看来，只怕再过没多久，竺娘的身子就已经承受不了了。

尹巧心无计可施，她没办法帮侯竺娘拉回石应天的心。她只能陪在她身边，劝导她。等待着她走出人生的谷底。

同时，尹巧心和夏云生开始约会，她慢慢的知道他的世界，知道他开了一问画廊，旗下培养了数名画师，并常常为了搜集名画而出国。

他的父母双要健在，有一个小他四岁的弟弟，就是上次在PUB见到的那个笨笨的搭讪者。

他长她七岁，所以很疼她，呵护她如小妹妹一般。包容她所有的任性与无理，却也因此她更是不安，因为她从未曾听到他亲口对她说喜欢，更别说是「爱」这个字了。

「又在想什么？」

她老爱胡思乱想，常常跌人深思之中。夏云生早就习惯了。

「没想什么。」尹巧心摇头否认。

现下她没有勇气开口问，只要是半秒的沉默就会议她快窒息了。

他当她是小妹妹，只有在床上当她是小女人，那如果是在床第问，她说不定会比较容易问得出口，而且应该会得到比较其实的答案吧？

但，她要怎么开口啊？主动开口邀他上床？好羞人哪！尹巧心捂住发烫的双颊。

「没想什么，怎么都不说话？」他发现她脸上的异样．「怎么了？脸这么红？不舒服吗？」

「没……没事！」她吞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大胆的问。「我想……去你家，好不好？」

「去我家干嘛？」

总不能说是做那档子事吧！才这么想，尹巧心的脸更红了。

「在想什么？」夏云生恍然大悟，取笑她，「想什么不良的事情，脸红成这样？」

「哪有！我只是……想看看你家长什么样而已。」因为心虚，她请话都结结巴巴。

「好，你想看就给你看吧！」

咦？这么容易就过关啦？夏云生的公寓位于市中心的边缘，交通方便，可是环境却十分清幽，没有嘈杂的车声、人声扰人清梦。

「白天还可以听得到蝉鸣喔。」

「真的吗？」印象中除了在学校，一直在闹区活动的尹巧心早已忘了蝉的叫声是什么样的了。

「你明天中午就知道了，天气越热，叫得越大声。」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她今天在道理过夜吗？难道他早就识破她的意图了？

尹巧心抬眼看他，恰好夏云生也低下头来，两人四目相交，他别有深意的一眨眼，她心虚的急忙别过头去。

电梯门一开，一位长发女孩的窈窕身影立即映人眼帘。

尹巧心还没来得及反应，昕到电梯声音的女孩一转过身来，即扑人夏云生的怀里，抽抽噎噎，不停的啜泣。

即使是匆匆一瞥，尹巧心已经看清楚女孩的脸蛋，精致的五官镶嵌在瓜子脸上，是一位充满古典味的秀丽佳人，和她恰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你怎么了？」对女孩的出现感到讶然的夏云生握住女孩的双肩。拉直她的身子。

女孩不答话，摇了摇头，扑回夏云生怀里，哭个不停。

站在一旁的尹巧心好像无相干的第三者，呆然的看着两人。

女孩的动作熟稔，夏云生安抚的话语似乎也说得很自然，尹巧心隐隐约的猜到女孩子的身分。

就算她不是他的女朋友，两人过去势必曾有一段情。

女孩不论怎么哄，都不愿说出哭泣的原因。

夏云生没辙，转头对尹巧心说道：「帮我开一下门，钥匙在我口袋里。」

「好！」

尹巧心正要伸手去拿钥匙，女孩突然抬起头来对夏云生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那梨花带雨的脸庞楚楚可怜，任谁都难以拒绝她的要求。

「不然我先回去好了。」尹巧心说。她的立场突然变得很尴尬，像是多余的第三者。

「我送你回去，等我一下。」

女孩突然放声哭了出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没关系，不用了。」尹巧心连忙婉拒。「还早，我可以自己回去。」

夏云生踌躇了一下。

他犹豫的越久，女孩子的哭声越响。再这样哭下去，恐怕连管理员都要上来关心了。

他无奈地说：「那你路上小心。」

「嗯！」

虽然是她先拒绝的，可是这样一个人下楼去，尹巧心心里不禁难过，何况那个女孩子不晓得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教她一颗心悬浮在半空中，难过得紧。

站在路边好一会儿，没见到半辆计程车路过。

尹巧心茫然的望着路的尽头，突然有预感，他们之问也许在今晚即将画上句点。

她全身忍不住一阵战栗。

那个女孩到底是谁啊？

尹巧心自背包里翻出行动电话，冲动的按下快速拨号键，在嘟声响起时又急忙挂掉。

她怕听到答案！

天啊！尹巧心蹲下来，双手抱头！她是真的爱上他了，就在她豁然开朗的一刹那，对方却是在哄另外一个女孩子。

「巧心。」肩头被拍了一记，尹巧心匆匆一转头，双眼燃起欣喜的光芒。「蹲在路旁招得到计程车吗？」夏云生笑道：「真是傻女孩。」

「你别老是一天到晚说我傻，好吗？」尹巧心噘起嘴。

「好！」夏云生拧了她的多头一下，「这里不好招车，我刚帮你叫了无线电。」

「喔。」淡淡的失望浮起心头，原来他不是来找她回去的。

「那个……」她不太晓得自己有没有资格问，她连自己算不算得上是他的女朋友都没有把握。

「嗯？」

「她……」

「她是谁？」夏云生替她开口了。

「嗯！」尹巧心难为情的点点头。

「朋友。」

「喔？」朋友会这么亲密吗？

「别又胡思乱想了。」夏云生握住她的肩膀，本以为会落在唇上的亲吻点在额际，「回去好好休息。」他松开她，为她将停在两人面前的计程车门打开，「晚安。」

「晚安。」尹巧心略显无力的挥挥手。

随着车于的远去，夏云生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到的时候，尹巧心的泪水莫名其妙的滚落下来。

第二天，尹巧心没有等到夏云生，反而见到了夏云泱。

「我想我直接说吧！」夏云泱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我哥要我来跟你说再见。」

「什么意思？」

「他说他已经玩腻了。」

尹巧心整个人如被电极，刷白了双唇血色，杲立当场。

「你昨天看到的那个女人是他以前的女朋友，他们本来吵架了，所以我哥才会……嗯……」夏云泱不知该如何放口。

「才会跟我上床？」尹巧心替他接了下去。

夏云泱点点头，「他们昨天晚上和好了，我哥说……嗯……」夏云泱喘了一大口气后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他不可能跟一个随随便便就跟人发生关系、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女孩子在一起，就是这样。」他顿了顿，「对不起！」

「随随……便便？」她难以置信耳里听到的。「他这么说？」

「对……对啊！」夏云泱伸手擦擦额上的汗，「我话带到了，我走了。」

「等等！」尹巧心急忙喊住他，「帮我联络他，我有话跟他说。」

「他怕你会纠缠他，所以才要我带话的。对了，他手机号码换了，所以你不要再打电话给他了。」

「我……」

「他知道你复仇心重，所以搬到女朋友家里去了。」

动作这么快，难道他真的怕她拿刀子杀上门去吗？

他怎么也是这种人？她怎么会看走了眼？

「你骗我的吧？怎么可能那么迅速。才一个晚上就换完手机号码，搬了？」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打看看他的手机。」夏云泱大方的将自己的手机借给她。

不愿意相信夏云生当真如此无情的尹巧心迅速按了手机上的按键。不一会儿．电脑语音残忍的告诉她这个手机号码无人使用。

「这下你相信了吧？」

尹巧心麻木的点了点头。

「嗯……你等一下会不会去他家证明他是不是搬家了？」

尹巧心两眼无神的看着他，

「我觉得你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动作了，那会很没有尊严的。」

夏云泱和夏云生两人五官相似，这样望着他，就好像夏云生本人在跟她说话一样，所有无情的话语都仿如自夏云生口中说出来。

「我不会去的。」尹巧心紧紧握住双拳，「我不会踏进他的地盘，不会去找他，还有他的画廊，你忘了说了，我也不会去的。」

「那最好了。」夏云泱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你赶快走吧，我不想看到你。」尹巧心退后一步，将门砰然关上。

随随便便？这是她的爱情最后所被下的注解？

她虽然常常不安，常常猜测着他对她抱持着何种想法，并在心理做了各种假设，连最坏的她都想过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即使在心理有过再万全的准备，杀伤力仍抵不上从嘴里说出来的千万分之一。

石应天说过她乱七八糟，说她淫乱，那不是事实，却这样被侮辱，她很气愤。可是她不痛，她不伤心、不难过，但由夏云生所说……她的心当场被撕裂，疼得她连呼吸都困难。

尹巧心扑到穿衣镜前，瞪着镜中那张即使愤怒、即使憔悴仍不改艳丽的容颜，心头火起，挥拳击向镜面。镜面应声而裂，一块玻璃碎片自她眼尾擦过，温热的血液缓缓流下。

毁掉吧！统统毁掉吧！她的心狂喊着！

她宁愿长得普通一点、平凡一点，也不要有这样一张老是招来蚊子、苍蝇的脸。她缓缓抬起头，碎裂的镜面中她的脸看似被割裂得面目全非。或许，根本不是脸孔的问题，是她自己，是她自己连对方爱不爱她都不晓得就跟人家发生关系。所以他才说她随便，才说她不珍惜自己，才将她任意的随手丢弃！

她张开双手，令人怵目惊心的血迹斑斑仿如她遍体鳞伤的心。她茫然瞪视着，过了好久、好久，终于放声大哭。

尹巧心站在画廊的廊柱旁，隔着墨镜，望着画廊里头的动静。

才跟夏云泱保证她不会再踏人夏云生的地盘，不过几小时的时间，她就将那口头上的约定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不甘心！

那儒夫连自己亲口来要求分手都不敢，她又何必理会那狗屁倒灶的约定！

他可以无视她的尊严将她伤得体无完肤，这句分手，她至少要在他面前抢先开口，或者，再狠狠地赏他一拳！

她激动的握住手，胸口一恸，泪水又涌入眼眶。

他竟然和石应天是同一类型的人！

她错看了他！回想起他赏给石应天那一拳时义愤填膺的模样，当时的她心中有着感动。在遇见了几名恶劣男子之后，她以为这世上还是有值得让人敬佩的男人存在，想不到他一样的卑劣，一样的将女性当作玩物，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假道义的伪君子！

在烈日下站了好久，依然不见夏云生的身影。

难道他早堤防她会来找他，连画廊都不来了？！

尹巧心无法再忍受这不知何时会结束的漫长等待，离开遮蔽的廊柱，大步迈入画廊。

柜台小姐瞧见有顾客上门，巧笑倩兮的站起身。「欢迎光临。」

「请问夏云生先生在吗？」暗色墨镜无法遮掩双瞳的怒火，尹巧心的语气自是僵硬得紧。

「不好意思，夏先生今天没有进来。」

「他什么时候会来？」

「他出国去了，可能要下下个礼拜才会回来。」

他出国去了？好快的逃亡速度！尹巧心嘴角泛起冷笑。

「麻烦你帮我留言给他，说尹巧心来找过他。」

「好的。」

柜台小姐在访客留言单上留下尹巧心交代的话。「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我转告的？或者要不要留下您的联络方式？」

「这样就好。谢谢！」尹巧心转身离去。

待她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夏云泱自办公室走出来。

「夏先生？」柜台小姐有些惊讶，「请问您么时候来的？一她脑袋里并没有看到夏云泱走进来的记忆。

「我在你上班之前就来了。」夏云泱平声道，「刚刚那位小姐有什么事吗？」

「她找老板。」柜台小姐将留言纸条交给夏云泱。

夏云泱看都没看就将纸条撕了。「那个女人是疯子，以后她说什么都不用理她。」

「喔。好！」柜台小姐心里虽然疑惑重重，却也不好开口问。

早猜到她不会遵守约定，看样子他得盯紧一点，以防她又有什么小动作出现！夏云泱瞪着门外，眼里闪过以抹复杂得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