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在朝夷山并没有住很久,一年后,皇甫纯只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了朝夷山,不知去向。

“你可以下山了,我已经送信前往衡山书院告诉袁先生,你很快就到。”朝允烑,现在的山主,对襄说。

周允镜不太乐意襄走,但这是皇甫纯的吩咐。看着襄和护送他的那些人一步步消失在雾气笼罩的山阶上,她有些伤心。

“师兄,会不会有一天你也要走?”她仰头问朝允烑。

“不会。”

“那你就会一辈子陪着我了?”周允镜又问。

朝允烑微微笑了笑,“我想是的。”

襄知道皇甫纯要他去衡山书院是为了什么,那里才是能够让他获得他应该获得的教育的地方。周允镜问过他,会不会回来看她和朝允烑,襄温和的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再也不会见了,”周允镜说,“看在你念书给我听的份上,这个送给你。”她从自己手腕上摘下一枚白玉环。

仙女的饰物,凡人是不能拥有的,襄没敢接。

周允镜看出来了,她笑,“这不过是个瓶子。”她拿着玉环倒了倒,玉环中心针眼般的小洞里居然散出蓝紫色的光尘,随即滚出一颗黑乎乎不起眼却比孔大好几倍的药丸。

“这才是我要送你的,可以起死回生。”周允镜说。

襄眼睛一亮,“能让我家人活过来?”

周允镜觉得很好笑,“当然不行,死那么久都烂了,烂了的东西没救的。”说着她把药丸放回玉环的洞里,药丸一下子陷进去,没从另一面掉出来,就这么消失了。

周允镜把这古怪东西在襄的额头上晃了一下,交在他手里,“是你的了,以后需要,倒一倒就能拿出药,别人是倒不出来的。”

襄把玉环放进笔筒,从没想到有一天真的会用到。

襄很平安的到了衡山书院,这时他已经7岁了,两年里除了极论,他什么都没读过。

袁仪立刻为他制定了特别的培养计划,他要把郭哲的儿子教养成这个世界上最杰出的人,他坚信襄有一天会重振郭家。

这让袁仪想来就激动,他不仅亲自授课,还安排襄和来自汉国本地的,东鄗,馧馤,浍洲,甚至妲地的学生辩论,人们常为襄的容貌所震惊,他们更对他远远过其年纪的才华和学识五体投地。

郭家是被神祝福的,袁仪想,如果不是神的安排,郭家人怎能如此优秀,他们的容貌、意志力、智商都是普通人不可企及的,如果他没能把景襄教育好,没能让郭家重新辉煌,他会感到自己有罪。

衡山书院的其他人并不这么想,有些人嫉妒,有些人害怕,他们各怀各的想法,表面上对襄毕恭毕敬,却不是冷言冷语就是躲的远远。

郭景襄是神童,他只应该更优秀,更让世人震惊。

大家都说。

郭景襄是祸水,和他靠的太近可没好事,皇后还掌着大权。

大家都想。

在这样的氛围里,襄比在朝夷山还要寂寞,他唯一的伙伴就是书,纸,笔,似乎没有人想到,他只是个孩子。包括袁仪。

但襄不在乎,他幼小的心里装的远非一般孩子的梦想。

半年以后,襄已经额完成了袁仪安排他做的两年的学习进度,在年终的考试中,他的成绩远远领先于书院其它的学生。

大年夜,书院为没有回家的学生举行了盛大的年夜饭晚宴。

襄也无家可回,但他不愿意参加,他单独给袁仪和几位师长磕了头,借读书为由,回到自己的小院子。

这个院子在书院的最深处,一面临石壁,一面临悬崖。袁仪之所以把襄安置在这里,正是因为这个院子很安全,任何人要进来,必须穿过整个书院的重重关卡。

皇后李洪燕已经知道襄离开朝夷山的消息,她当然不会公开做什么,但以她一贯斩草必要除根的作风,袁仪花在保安上的心血和费用多了好几倍。

朝允烑在信里告诉袁仪襄要去书院的同时,也送了一封信给李洪燕,这可能是襄平平安安到现在最主要的原因。

然而这一切一切对襄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安全和偏僻更加彰显这个小院落的孤寂。他关上院门,吱呀声中,隐约传来鼓乐歌戏的喧闹声。他听若不闻的进了他的小屋。

襄端着取暖用的铜盆来到院子里,放在墙角下,又回去,拿了好些用上等宣纸剪的圆形,方形和元宝形。

剪的很好,他几天前就开始剪了。

襄跪下,把第一把纸扔进铜盆,木炭的火星点着了这些纸,它们很快被蔓延的小火苗吞掉了。

襄又扔进去一把,不时传来鞭炮和烟火的声音,那是衡山脚下的百姓们放的。

月色森然,襄却觉得自己的心比冬夜的月色还要冷。

爹,景平哥,景安。

襄在心里念,洒一把纸。

你们都见到娘了么?

又洒一把。

你们都好么?

襄跪坐着,再也不会有人来没收他的纸钱,他也不会为此而没完没了饿着肚子的抄书。然而襄心如刀搅,他眼一热,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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