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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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辛夷畏缩成一团,他白色的绸衣上沾有点点斑斑的血迹,那是十指抓门窗抓伤而留下的。

他疯狂,喊叫,然则没有人到来,没有人听到。

绝望地泪水从辛夷眼角划落,他仿佛又重回童年那段孤独,痛苦的囚禁生活。

寒冷,恐惧,绝望。

谁来救我,谁,无论是谁都好,请带走我,拯救我。

辛夷紧紧抱住自己冰冷的身子,他渴望着一个温暖的怀抱,此时的他只是那位被囚禁的,绝望而无助的孩子。

恍惚中,辛夷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岁月,那个纤弱的十岁的男孩。

男孩畏缩在门后惶恐的哭泣着,他那瘦弱的娘亲悲号着扑向那个恶魔般的男子,她想制止住男子对太师的伤害,然则那男子狂暴的击倒了她。

娘亲……男孩想哭喊出来,他想去保护她,然则他只能无助的看着她在地上挣扎。

“放开太师!”一个与男孩年龄相仿,身材比他高大的孩子却突然冲了出来,他抓着张古琴,砸向了那位狂暴的男子,他挨了男子重重一踢,却能一声不吭的从地上爬起。

那孩子叫棠棣。棠棣,男孩看着那位穿着粗糙衣服的巫觋之子,一份渴望从他的心中油生。

救救我,救救我。男孩无声的恳求着。

“别哭了,那坏人走了。”巫觋之子抓住了男孩颤抖的手,将男孩从门后拉了出来。

男孩呜咽着,纤瘦的手紧紧抓住对方的衣角。

棠棣……

辛夷无声的呼唤着,冰冷的泪水再次划落。

黑暗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么的熟悉,沉重。

辛夷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到了有限的月光下,一个浑身是伤,破烂衣服上竟是血迹的男子出现在眼前。男子的脚步蹒跚,他的头发蓬乱不已,一脸是伤,然则他有一双深情而坚定的眼睛,正深深地看着他。

辛夷已经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真实,然则棠棣逐渐的靠近了他,紧紧搂住了辛夷,那宽厚而温暖的胸膛让辛夷的泪水夺眶而出。

辛夷痴痴的看着棠棣,他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抚摸棠棣满是伤痕的脸庞。

“棠棣……棠棣……”辛夷放声哭喊着,用含着咸涩泪水的吻不停的亲吻辛夷。棠棣没有拒绝,他回应辛夷的吻。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乱伦也罢,罪恶也罢,他爱他,义无返顾的。

“是的,是我,辛夷。”

棠棣深情的呢喃着,他深深的吻着辛夷,双手索取着辛夷的身体。

他知道,仅有这一夜,这唯一的一夜,他要在辛夷身上留下烙印,即使日后辛夷知道了一切恨他,即使是。

棠棣拉开辛夷的衣襟,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双手怜爱的抚摸每一寸肌肤。棠棣低头吻着辛夷的锁骨,随后,他褪去了辛夷的全部的衣裳。

“棠棣,别离开我,别离开我。”辛夷情迷意乱的哭喊着,他紧紧抱住棠棣,害怕这只是一场梦,仅仅只是梦。

“我在这里,我哪也不去,我会永远陪着你。”棠棣的泪水滴落在了辛夷脸上,他知道他无法实现这样的承诺。

“啊……啊……棠棣……”棠棣贯穿了辛夷的身体,辛夷承受不住激情,紧紧抓着棠棣的手臂哭泣着。

“啊……棠棣……”辛夷的声音充满了欲望与渴望,他打开了身体,让棠棣更为深入的占有他。

“我爱你……永远都是……”棠棣握住了辛夷伤痕累累的手,他与辛夷十指相交。一个深深的吻,落在了辛夷的唇上。那吻中有着最为深挚,义无返顾的感情,也有着更为深沉的绝望之情。

那是别离的吻,也是心碎的吻。

棠棣知道是楚厉王放了他,而且甚至还让人送他进王宫见上辛夷一面。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无论他那句:“我等你,我的儿子”是否真实。然则棠棣知道他必然得终结这一切,不只是恨,不只是,还有爱及义务。

这是他必须得去做的事情,这是十八年前就埋下的伏笔,它一点点的将他逼到这一步,这是宿命。

*

没有人能说明白十八年前那血腥的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如同没有人能说清十八年后的那个凌晨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样。他们看到的仅是猩红的血,一具冰冷的尸体,一个疯狂了的人。

那晚楚厉王彻夜未眠,他站在太师寝室外面的过道上,用深邃的目光看着天空那轮并不明亮的月亮。

那晚,他弑父的那晚,月光也是这样的晦涩,他心如静水,看着他的父王倒在地上,汩汩的流血。

很奇怪。他最近总是一再的回想十八年前发生的一切,那时候,一位嗜血的公子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没有人能阻止他的癫狂与残忍,他犹如一个浴血的恶魔一般,统治了一切。

屋内不时传出太师的咳嗽声,太师的生命已经是到了极限,他对他长达18年的囚禁与折磨彻底的摧毁了他的健康。当初那位年轻而朝气的小公子,如今只剩下枯槁的形神。

十八年前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而这十八年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他,终结他的罪恶。

当初为了那天人不容,叛神而罪恶的欲望而亲手导演了这一切不幸,而今是谢幕的时候了。

楚厉王听到了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血管里流淌着他血液的子嗣手上抓着的利剑泛着寒光,一步步的朝他走来。

那么多年了,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这都是我的罪过吗?

不知为何太师那句话此时在楚厉王的耳边响起了,楚厉王刚毅的嘴唇扯过一个苦涩的笑。

你又有何错之有,若玟,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我种的因,并且得到的果。

那晚,当楚厉王看到了站在他对面,一抹如同鬼魂般的身影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些泛白。

“我一直在等你的到来,我的儿子。”楚厉王面无表情的说道,他面对着指向他的剑锋,不为所动。

“十八年前,我弑父,你想知道我那时的心情吗?”楚厉王冷冷说道,有限的月光下,楚厉王看到棠棣那冷冰的眸子,在黑暗中泛着如银般的光芒。

“我说过我会杀了你,我来实现我的诺言。”棠棣声音冰冷如水,没有一丝情感夹杂。

“你在走我走过的路,棠棣,弑父为其一,与同性交合为其二,乱伦为其三。还有,这嗜血,如同恶魔般的神情。”

楚厉王冷冷的说着,他义无返顾的朝棠棣走去,胸口抵在了棠棣的剑锋上。

“我不会取代你,但我会终结这一切。”棠棣带着骇人的气势,他明亮的眸子带着浓烈的杀气。

“拔剑!”棠棣喝道,他砍向了楚厉王肩部,然则楚厉王一动也没动,血立即染红了楚厉王的衣袖。

“我告诉你那晚我的感受,是仇恨让人疯狂,那确实也是一种对毁灭的渴望,妙不可言。”

血沿着楚厉王的手臂流下,然则他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这就如同是一种轮回,或诅咒,十八年前与十八年后只是一种重叠,而这十八年所发生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吧。这大概就是你那比谁聪明,可怕的母亲早就预料到的,她真是位恶毒的巫女不是?”

楚厉王冷笑了起来,他那幅无所谓,或说超脱的神情让人琢磨不透。

“既然你有这等觉悟,就受死吧,我不会手下留情。轮回也好,诅咒也罢,你我都见不到明日升起的太阳。”棠棣挥动了利剑,猛烈的朝楚厉王砍去。

皇宫的屋檐上,绽出了第一缕晨光,东方已快破晓。

棠棣猛烈刺向生父的剑停止了它的轨道,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的漫长。温热的血溅上了棠棣的脸,那张仿佛石化的脸。

一个白色的身影窜了出来,挡在了楚厉王的前面,为楚厉王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剑。

长长的零散的发丝,枯槁而清秀的容貌,那一袭白袍都沾染上了鲜血。

“太师……”剑从棠棣的手上划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棠棣屈膝跪倒在地,脸上的表情于错愕之中,更多的是疯狂与绝望。

“若玟!”楚厉王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嘶号,那是棠棣这一生所听过的最为悲恸而绝望的声音。

“若玟!”楚厉王捂住太师胸前那鲜血直涌的口子,他那端正的五官完全扭结在了一起,他睁大了双因承受不了这事实而疯狂的眸子,仿佛一位被无限悲痛而击垮几近崩溃的人。

“棠棣……你不能弑父……这”太师艰难的说道,他一张开口,血便从他嘴角流了出。然则他很快就不再说话了,太师挣扎着想将话说完,但他无神的眸子逐渐的合上。

他这一生有着十八年的黑暗,而今他奔向了光明。

晨曦仿佛是在一瞬间从王宫的屋顶射出,炫耀得人都睁不开眼睛,天亮了。

楚厉王紧紧抱住太师,那具曾经温暖的身体在楚厉王的怀中逐渐的失去了温度。

“啊啊……”

楚厉王丧失理智的悲嚎着,像只野兽,一只频死的野兽。

该终结这一切的是我,而不是你,棠棣。你不能弑父,这不是你的命运……

这些话应该是太师所没有说出来的。而那晚楚厉王所没有回答太师的话,楚厉王再没有说的必要,毕竟太师这一人已经是不存在的了。

怀中的人已经冷冰,楚厉王却始终抱着那具躯体,如同抱着他所最珍贵的东西,他一动不动,神情呆滞。

棠棣缓慢的清醒过来,他拣起地上的利剑,望着沾满血的剑身。

他将剑架上了自己的脖子,只需轻轻地抹过,一切都算完结了。

“棠棣!不要!”辛夷冲了过来,他手上抓着一个空的剑鞘,只穿着轻薄的衣服,赤着脚。当他醒来发现身边的棠棣不见的同时也看到了他的剑被抽走了,他恍恍惚惚竟朝太师的居所赶来。

“我求你!不要……”泪水用辛夷眼中涌出,他哀求着。棠棣回过头来看着辛夷,然则他眼里只有一片茫然。

“棠棣!你要干什么,你想过我吗?我会多么痛苦!”辛夷哭喊道,见棠棣要行动,他猛得抓住了剑身,不顾双手为剑纫割伤,鲜血直流。

“我求你……不要……”剑纫割伤着辛夷的手,血沿着剑槽一滴又一滴的滴落。

棠棣放开了长剑,他摇晃着身子,茫然的朝门口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我挡下这一剑!为什么?”楚厉王再次发出了嘶号,他拼命的摇晃着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太师,神情癫狂。

已经丧失了理智的楚厉王,浑身都沾染了太师的鲜血,仿佛如同从地狱里出来一般。

辛夷茫然的站着,看着这一切,他抱住了头,痛苦着呻吟着,任由泪水冲洗着他惨白的脸庞。

*

那一剑只是将太师的死亡提前了而已,只是如此。然则,太师所谓的棠棣不能有弑父的罪过,而为楚厉王挡下那一剑,却令棠棣真正的崩溃了。对棠棣而言,或许楚厉王更不像位父亲,而从棠棣树下救起他的太师才是。他所敬重的人,他的恩人,他却错手杀了他。

太师或许也是借由棠棣的手解脱,死亡曾一度是他的渴望,然则没有人真正知道,当时用自己身躯替楚厉王挡剑的太师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或许他并不恨楚厉王,或许他其实非常的恨他,并且用自己的死亡来报复楚厉王,无人知晓。

对楚厉王而言,这一切确实是终结了,倘若说他当初用长剑染红宫廷是为了太师,而今,太师死了,他的所作所为都没有丝毫的意义了。

当楚厉王浑身是血的抱起太师,将他放置在榻上时,将太师白色的风衣掩盖住他残破的身体,他面对的将是不尽的悔恨与孤寂。

他让太师安息了,他准许他离他而去,十八年的仇恨与爱恋都一笔购销。没有人知道楚厉王的内心的真正的感受,或许就连楚厉王也不知道对于太师的感情,那到底是恨抑或是爱,只不过到最后只剩下疯狂与绝望。

一段禁忌,充满诅咒的感情,而今风消云散。

太师选择了终结这一切,他承担了全部的罪过。而不是让楚厉王去承担。即使楚厉王没有亲口告诉他,他或许也悟懂了,十八年前,使得楚厉王犯下一系列罪恶的人其实是他。即使他是无辜的,即使他在十八年的囚禁生涯里赎罪。

楚厉王在太师那间寝室里一步也没有走出过,他守着太师的尸体,静静守侯着。那或许是五天,或许是六天,或许更久远。

尸体下大量的香料起到了防腐的作用,那么多天了,太师仍旧如活着一般生动,死亡没有损害他的一丝神韵。

安详如孩子的沉睡着,永远沉睡下去。

那遥远的往昔,总角宴宴的那个往昔。

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的身后总是跟随着一位七八岁的清秀而纤瘦孩子,那孩子有双晶莹剔透,无瑕的眼睛,散发着宝石般的色泽。

“无疾哥哥,你等等我。”王宫的过道上,孩子紧紧追随着少年,然则少年根本就不理会他,他加快了脚步。

“无疾哥哥!”孩子仍旧紧跟不舍,然则矮小的他根本就跟不上少年的步伐。

“哇……好痛啊……”孩子突然哭了起来,他跌倒在地上,擦伤了细嫩的膝盖。

“烦死了,你为什么总要跟着我!”少年停住了脚步,朝孩子走了过去。他虽然很不高兴的吼着,然则还是蹲了下身背起了孩子。

“无疾哥哥……为什么你又不理我了。”孩子搂着着少年的脖子,泪水弄湿少年的衣领,很是伤心的哭着。

“我不是停下来了。”少年烦躁的说道,他那本该稚气的端正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一份戾气。

“你干的好事,那老头子又要骂我了,现在你满意了吧。”少年埋怨的说道,然则他还是加快了脚步,朝宫廷药师的居所赶去。

“无疾哥哥,父王不会怪你的,是我自己受伤的。”孩子委屈的说道,因为被少年埋怨,他流了一脸的泪水。

“哭够了没,我不怪你就是啦”少年烦躁的叫道,他的衣领全湿了。

“真的?你不会又不理我了。”孩子用衣袖擦着泪水,哽咽的说道。

“真的,别哭了。”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就是拿这个小鬼没办法。

他们根本就不是兄弟,因为是不同母亲所生的,他也不承认他是他的弟弟,一个夺走了他一切的人。他本应该是恨他的,然则年幼的他们却共同度过了一个在长大后倍感怀念的时光。

那么多年了,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这都是我的罪过吗?

你哀伤的问着我,那历经痛苦与绝望的灵魂询问着我,那么我告诉你实话。

是的,这都是你的罪过,是你的。你不该夺走了我的一切,夺走了我的灵魂;你不该在我伸手碰触不到的地方。当你成为一国之君的时候,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是,我只能伏首在你的脚下,那高贵而不可碰触的你,令我疯狂。

“若玟,我囚禁了你整整十八年,却始终没有得到你。”楚厉王抚摸着太师安详的脸庞,一滴泪水滴落,落在太师苍白的脸上。楚厉王悲恸的捂住脸,他垂散的长发里竟夹杂着无数根银白的头发。那几乎是在一瞬间白了的乌发,显得那么的诡异。

十天后,太祝出现了,他来请救将太师下葬。

他跪伏在地上,抬头看到了楚厉王一张苍老而没有生气的脸,那似乎是于一夜之间,楚厉王的一头黑发全白了。

“请让太师下葬吧,王。”太祝老泪横流,他为太师的死而悲痛不已。

楚厉王仿佛是没有了灵魂一般,他甚至都不抬头看向太祝,他的思绪飘得很远。

“你说他是恨我的吗?到死的时候他是否仍旧恨着我。”楚厉王抬头望向太师,他的声音苍老而没有气力。

“太师原谅这世间所有的人,他有着博大的爱,没有恨。”太祝悲痛的说道,他甚至承担了你所有的罪过。

“不,这是报复,若玟,你的报复。”楚厉王悲痛的摇摇头,泪水从楚厉王憔悴的脸上划落、滴落在太师苍白而绝美的脸庞上。已经死去多日,然则太师的身体却全然没有一丝腐烂的痕迹。

“你会如愿以偿。”楚厉王喃喃说道,他弯身缓缓地抱住太师,将他抱起。

太祝走在身后,楚厉王则抱着太师走了前面,他的一头白发在风中飘舞,他那悲痛而憔悴的身影,在太祝的眼前逐渐的离去。

楚厉王抱着太师离开王宫,前往了神殿。

太师下葬那日,下了场大雨,当巫觋高抬着太师的棺材,走出神殿大门的时候,楚厉王出现在了神殿的游廊上。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站在雨中任雨冲洗,他的身影憔悴,发丝尽白,正直壮年的他,却已经衰老到无法辨认。

*

暴雨滂沱,棠棣一身白色的缟衣,出现在了棠棣树下,他望着送葬队在眼前远远的离去。大雨冲洗着他的脸庞,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

十天了,他第一次出现,那十天里没有人知道他到哪里去。然则再次出现的他却憔悴不堪,神情呆滞,仿佛如同一具尸体。

棠棣跪倒在地上,目送着太师远去,在雨中,他发出了撕心的悲号。

辛夷默默无声的搂住棠棣,雨水倾泼在两人身上。辛夷紧紧的搂住棠棣,他悲恸不已。这十天里,饱受痛苦摧残的不仅是楚厉王,不仅是棠棣而已。

“你还要我活下去吗?即使是这样,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行径,这样一位杀人犯……”

棠棣悲痛的喊道,他在辛夷的怀中挣扎。

“是的,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棠棣。”

辛夷哀伤的说道,他在恳求,他不要孤独一个人。

“即使我们是如此的罪恶,即使是。”辛夷的话语里满是坚定。

“即使是吗?辛夷,你知道我们犯下的是何种罪恶吗?”棠棣推开了辛夷,心碎的狂笑着。

“这丑陋的,难以启齿的,乱伦行径。我们都该下地狱!”棠棣吼叫,他筋疲力尽的站在雨中,用绝望的眼神看着辛夷。

“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辛夷。”棠棣狂笑着,他看着辛夷完全的呆掉,身体在雨中僵直。

“楚姬与楚厉王的儿子,一位乱伦之子,一位怪物。”棠棣轮拳,猛烈的撞击着棠棣树身,鲜血淋淋。

他痛不欲生,只想死去。

辛夷屈膝倒在了地上,他的脸上满是茫然,那是当棠棣误刺太师后,面对崩溃的棠棣与楚厉王时,辛夷的唯一的反应。

“忘了我,辛夷,就当我从来都不存在,就当我在那一夜便死去。”

雨,似乎小了,辛夷不知道他恍惚了多久,然则当他意识开始复舒的时候,棠棣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一脸的平静,双手都是血。

“你跟我约定过,我不辜负你,你也不能辜负我。我只要这约定,其他的我什么也不在乎……”辛夷颤抖着身子,他哽咽着。

“你要上哪里去,你要我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吗?”辛夷一脸泪水,双手紧紧抓住了棠棣的衣袖。

“那么把我杀了。”辛夷绝望的说道,他抱住了棠棣。

“我才是引诱者,罪大恶极的人。”辛夷低喃,他吻住了棠棣,那吻苦涩而绝望。

辛夷放开了棠棣,抽出了身上的佩剑,将它递交与棠棣。

棠棣没有接过,佩剑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棠棣再次转身,再次在辛夷的眼前消失。

*

太师的死,对外宣布为病逝。那一夜发生的事情,成为了一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谜。

太师的死结束了楚厉王的统治,太师死后,楚厉王再也没有处理过朝政。

太师的葬礼过后,楚厉王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过,无论是在王宫还是神殿。他将自己关在了太师的寝室里,没有踏出一步。

在深夜,偶尔能听到从太师寝室里传出的琴声,那是楚厉王在抚弄太师的琴,琴声飘渺而悠扬,带着一份尘世的超然。

在这段自我封闭的日子里,见过楚厉王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辛夷,一位是太史。

月色暗淡无光,辛夷朝凉亭上的高大黑影走去。在凉亭的石阶上,辛夷停了下来。

“关于十八年前的政变,你应该不是一无所知。”楚厉王没有回过头来,但他知道辛夷此时就站在他身后。

“是的,而棠棣也告诉了我关于他的身世。”辛夷的声音冷淡而没有一丝情感。就在太师举行葬礼那天,棠棣彻底的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人在何方,辛夷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似乎有着某种强大的意志在支撑着他。

“我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解答你童年的迷惑。”楚厉王的身影被黑夜吞噬,他的声音是在黑暗中传出来的,给人不真实感。这恐怕也不是因为黑夜,而是楚厉王的声音不再是往昔的冷冰与无情。

“你的母亲景夫人原本是太师的妻室,你的生父是太师,而我不是。”楚厉王的声音冷淡没有情感。

“你长得极像少年时代的太师,这是一件众所皆知的事情。棠棣,不是你的兄弟。”楚厉王继续说道,他没有理会辛夷会有什么反应。

“你今晚召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辛夷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冷静,现在知道这一切已经太晚了。

“这王位本该就由太师继承,我会归还予你。”楚厉王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你认为我会感激你吗?或你能因此而赎罪?”

辛夷的声音仍旧是没有一丝情感,他并不同情眼前的楚厉王,即使他知道他内心所承受的将是什么样的痛苦,太师死了,他的心也随之而去。然则这一切的果都是出楚厉王自己所种下的,而他也必然要接受这样的因。

楚厉王沉默着,他没有辩护,事实上这是他一直决定的事,从辛夷出生时他就知道辛夷并不是他的子嗣。

那个女人,他一次也没有碰过她,他掠夺她只因为她是辛夷所在乎的人,拥有辛夷的人。他对她只有漠视与残忍。

“那么棠棣怎么办,他将以什么样的身份存活下去,他必须成为你的代罪羔羊吗?”

许久,辛夷才再次说道,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王位,他这一生最大的不幸就是出生在王宫里,成为一位公子。

“我有个请求,在朝殿上宣布棠棣为你的子嗣,将我放逐,我从不稀罕什么王位。”

辛夷坚定的说道,只有这样他所顶替的王位继承人的位置才能还给棠棣,给予棠棣一个合法的地位,给予他所应有的。

即使棠棣再也没有出现,即使棠棣死了,然则这是他应该拥有的。

楚厉王终于缓缓地回过头来看向辛夷,由于黑暗,辛夷看不清楚厉王的表情,但楚厉王的声音却是带着几分情感。

“辛夷,有一种方式,楚国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因为这会导致一个国家的动荡与分裂,然而若是你们应该可以。”

如果可以让两个人同时拥有那最高高在上的身份,那是否当初就没有宫廷政变,没有血腥的屠杀,没有死亡与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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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棣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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